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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门妇-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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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纪不大,瞧身量儿跟大郎差不多的样儿,有些稀疏的头发在脑后挽了妇人髻,用半截筷子当钗别住,身上穿的袄裤洗的都发白了,那张小脸却干净非常,怎么看怎么就是一个小丫头,可那双眼……
对上碧青的目光,货郎不禁楞了,货郎长年走街串巷的做买卖,冀州府一年也去好几趟,自然比村子里的老农民们见识多些,别瞧这丫头一身的穷酸打扮,这双眼却真真不寻常,小货郎一时也说不清怎么个不寻常,反正就不像庄户人家的孩子。
货郎哪儿正发愣呢,碧青已经放下手里的活计,倒了一碗水递过来:“家里没什么好东西招待,喝口水解解渴吧。”
货郎也实在渴了,接过去喝了半碗,不知是什么缘故,总觉着今儿喝的水比自家的甘甜,谢了才道:“听二郎说大嫂子想挑几张花样子,可赶巧了,前儿得空刚跑了一趟冀州府,新进的货,嫂子是头一轮挑的。”
说着从挑子里翻出一沓子花样子放到桌子上,让碧青挑,小货郎一声大嫂子,叫的碧青愣了一会儿才回神儿,瞧了货郎一眼,年纪不大,估摸也就十七八,竟然管自己叫大嫂子,难道王大郎比这货郎的年纪还大不成,二郎可才十岁啊。
却又一想,王大郎五年前就征兵走了,怎么也得十四五,算算年纪该二十了,货郎不叫自己嫂子能叫什么。
碧青以前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大嫂子这三个字会落到自己头上,想想竟觉有些好笑,摇摇头,拿起花样子翻了翻:“这花样子不和我的心思,还有没有好些的?”
货郎愕然半晌,好的自然有,虽说都是庄户人家,也有个贫富之分,穷的自然买便宜货,家里富裕的,要求高,偶尔也会买好的,更有那聘姑娘娶媳妇儿的人家,为了置办嫁妆彩礼 ,绣活儿也不一样,花样子自然也不是这样的便宜货,鸳鸯戏水,龙凤呈祥……五文,十文,甚至二十文一张的花样子也有,只不过,王家这小寡妇能买的起吗?
仿佛知道他的心思,碧青说了声:“稍等。”转身去屋里拿了自己这几天画的几张,出来递给货郎:“可有我这样的吗?”
☆、第 7 章 货郎接过碧青手里的花样子……
货郎接过碧青手里的花样子,眼睛都亮了,虽说笔画略有些粗细不一,可这样儿真真的好,寓意更好,是喜鹊登枝,瞧那枝头的喜鹊登在梅枝上,就跟活了似的,自己卖了几年花样子了,喜鹊登枝的花样儿也见过不少,可画的这么好的,真是头一回见,这样儿的花样子,就算自己在冀州府拿货,少说也得五文钱啊,卖的话,没有十文是绝不出手的。
真想不到这穷的快吃不上饭的王家,竟然有这么好的东西,倒是从哪儿买的,这十里八村的货郎可就自己一个,莫非有人跟自己争买卖?
想到此,货郎急忙问:“嫂子这花样子从哪儿买的?”
碧青目光闪了闪,为了画这两张花样子,自己可没少费劲,把家里翻了一遍,也没找到笔,后来想想,便觉自己十分可笑,何氏母子根本不识字,家里哪会有笔。就算自己想出赚银子的手段,没有工具也无法施展。
正着急呢,忽看见灶房里的柴火棍儿,有些烧了一半的 ,跟素描笔有些像,便找了几枝试了试,虽不顺手,勉强可以充数。粗劣的草纸,不好着色,更何况碧青根本没有墨,炭灰划在上面,异常模糊,好在碧青找到了些糊窗户纸,想来是往年剩下的,用菜刀裁了,纸笔才算有了。
至于花样儿,笔不顺手,也不可能画太复杂的,现代时奶奶绣的花儿,自己还记得,就画了一张喜鹊登枝,一张五福捧寿吧,难度不算太大,寓意又吉祥,在这里应该有市场。
即便这么想,毕竟是头一笔买卖,成败在此一举,心里仍有些忐忑,从货郎接过花样子开始,碧青的目光就没离开货郎的脸,度量这笔买卖到底成不成,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直到那货郎问出这句话,碧青才算松了口气。
却不打算应他,这小子一看就油滑,自己若直接说这花样子是自己画的,说不定被他哄了,怎么也要打听出行情再说,二郎那天给自己看的花样子那些粗劣非常,才一文钱五张,自己这些若是也卖哪个价儿,可不值。
想着,伸手从货郎手里拿回花样子:“小五兄弟怎问起这些来了,只说有没有这样儿的就是了。”
小货郎一听认了实,以为真有人跟自己争买卖,更急起来,忙道:“嫂子行行好,告诉我,这花样子到底从谁手里买的?使了几个钱?”
碧青眨了眨眼:“你问这个做什么?前儿有个去冀州城做小买卖的,从家门前过,渴的狠了,敲门儿要了碗水,我瞧他挑子里的花样子好看,就挑了两张,因喝了我家的水,心里过意不去,十文卖了我两张,说这样儿的在冀州府都是十文一张呢。”
小货郎咬了咬牙,心说,这是来砸自己买卖的啊,这样的花样子在冀州府拿货也得五文,那厮倒好,直接进价儿卖了,这买卖以后自己还怎么干。
碧青见他咬牙切齿的样儿,不禁好笑,二郎却挠挠头:“嫂子,咱家啥时来做买卖的了,这十里八村就小五哥做这个营生。”
碧青倒是忘了二郎的实诚劲儿,这会儿给二郎说破,不禁咳嗽了几声道:“那天赶巧你不在家,跑出去玩了。”说着瞪了二郎一眼。
二郎再不会瞧眼色,这会儿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闭上嘴,说了句:“我去捡柴火。”一溜烟跑了。
小货郎本来就是个心眼儿活的,听了二郎的话,又看看那花样子,明明白白就是糊窗户纸,还是旧的,这么好的花样子,怎会用这样的纸,眼珠子转了转,心里琢磨,刚给这小寡妇几句话绕糊涂了,倒没底细想,便真有跟自己争买卖的,也该是从冀州城进货来这边儿卖,哪有从王家村过,反到去冀州城的理儿。
再说,若到过王家村,必然要从自己家门前过,怎自己竟不知道,若说这花样子是这丫头画的,倒说的通。
这么想着,忙又摇头,王家这冲喜的媳妇儿,可是拿一口袋黍米换来的,哪会有这样的本事,可若不是她画的,实在想不出这花样子的出处,哎!自己猜什么,干脆问不就得了,要真是她自己画的,可是造化了。
自己这挑子里的货,数着花样子卖的最快,可货却不好进,这东西瞧着不起眼,可也是一张一张画出来的,好的画匠不屑干这个,差的画匠,画出来的花样子又不好卖,故此,自己只能弄些一文钱十张的充数,其实,那些好的更好卖,虽说贵,可样儿好,绣出来的活儿也不一样,便家里不富裕的,绣出来拿出去卖了,也能贴补些家用,奈何就是进货难,若是王家媳妇儿有这样的本事,那自己以后可不愁了。
想着,便道:“大嫂子就别哄兄弟玩了,您跟兄弟撂句实话,这花样子不是嫂子自己画的吧。”
碧青没应,却也没摇头,只抿着嘴笑了一声:“是我找你买花样子,你倒问起我来了,这是什么道理?”
碧青这话一说,货郎就知道,这花样子真是她画的,虽觉着稀奇,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自己不信,把今儿的事儿从前往后想了一遍,货郎算彻底明白了,王家的日子不好过,这小寡妇是想着弄点儿梯己钱儿花呢,这才让二郎把自己叫进来,摆了这么大一个迷魂阵。
想明白了,遂嘿嘿笑了两声:“大嫂子买花样子是假,想弄俩梯己钱儿花才是真,嫂子是个灵透人,兄弟我也不糊涂,咱们俩明白人就别绕弯子了,嫂子有这样的本事,以后还愁什么,实话说,嫂子这样的花样子,便在冀州城里也难得,进货怎么也要五文一张,只不过,嫂子用的这纸不妥,画的也不大精细。”
五文?碧青眼睛都亮了,若自己一张花样子能买五文,十张就是五十文,虽说不算太多,到底是有了钱。
想到此,看着货郎:“家里头没有趁手的纸笔,画的便粗了些,大兄弟实在,我也不兜圈子了,这儿跟大兄弟打个商量,你在冀州城进货不是五文一张吗,你只给我四文就好,只一样,我手里没闲钱置办纸笔等物,这些需你帮我买来,钱也是你出,若你应了,咱这买卖就算成了,若不应,便当我的话是耳旁风,从这个门出去,接着做你的买卖去。”
货郎暗暗后悔,刚才自己实在不该说出五文一张的行情,这会儿她都知道底儿了,且开了四文的价儿,自己倒不好再说什么了。
又一想,纸笔才几个钱啊,这小寡妇画的花样子,可比自己进的好多了,若是用了好纸画出来,弄不好能卖出更好的价儿,就算给她一张五文也是捡了便宜柴火,错过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
想到此,痛快的点点头:“说起来咱两家还是亲戚呢,虽说有些远,到底跟别人不一样,大郎哥在外头没回来,嫂子这儿,做兄弟的也该照顾着些,得了,嫂子既然说四文,就四文,纸笔嫂子也不用操心,明儿后的我就给嫂子送过来,嫂子的花样子画好了,咱们一手钱一手货,绝不赊欠。”
两人说好,小货郎就走了,转过天,小货郎果然把东西送来了,勾线的小蟹爪两支,大小羊毫各两支,石砚一块,墨一方,另加一沓子裁好的宣纸。
碧青磨了墨,用小蟹爪勾勒了一支梅花,虽仍有些不习惯,却比柴火棍儿好太多了,看着这些东西,碧青暗暗点头,这小子倒真是个买卖人,说话做事清楚利落,若是讲诚信,倒是个靠的住的,或许,自己可以考虑以后跟他合作点儿别的买卖,花样子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王家穷,为了省灯油,夜里是不点灯的,基本天一黑就睡了,好在二郎有把子力气,人又勤快,虽说才十岁,也替碧青分担了不少活儿。
何氏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农妇,人也有些糊涂,以前丈夫活着的时候,家里大小事儿都是丈夫做主,她只要听从丈夫的就好,自己没什么主见,也之所以丈夫死了,才把日子过成这样儿,如今碧青把家里的事儿都抄了起来,何氏索性就交给她,倒也省心,反正家里的家底儿就这么多,要是碧青能把日子过起来,也省的别人瞧不起,这么想着,也就由着碧青折腾去了。
虽是农忙时节,王家也没庄稼收拾,倒也闲在,碧青收拾妥了手里的活儿,就在院子里的桌上摆了笔墨,开始画花样子。
碧青专门找简单的画,什么喜鹊登枝,喜上眉梢,喜报三元,福寿双全,金玉满堂等等,复杂的,碧青打算留到以后,如果这些卖的好,再画复杂的,复杂的费工夫,自然就不能卖四文钱一张了。
何氏今儿也没出去,在家做针线,嫌屋里头黑,就把针线笸箩搬到院子里来,做的是大郎的鞋,虽说大郎已经走了五年,可何氏还是每年给他做两双鞋放着,就当个想头了。
底儿已经纳好,正给鞋帮儿裹边儿,何氏一边儿做,一边儿瞧着碧青画花样子,小小的人儿,手也不大,可那只小手捏着笔,不一会儿就能画出一副好看的花样子来。
那些花样子何氏见过,有钱人家的衣裳,鞋上头绣的,都是这样的花样儿,记得去年邻居家的大丫头秀儿出门子,嫁的是邻村周家的三小子,办事儿的时候自己过去帮忙,瞧见新娘子脚下那双鞋真真好看,大红缎子面儿上头绣着满帮儿的花儿,那花样子就是这样的鱼戏莲花。
自己瞧着眼馋,便想借花样子瞧瞧,不想秀儿娘当成宝贝一样藏着,跟自己说找不见了,那样儿生怕叫自己看了去。
这么想着,手里的活停了,碧青一抬头见她婆婆眼睛发直的盯着自己画的花样子,便顺手拿了递给她:“娘喜欢这张,就拿了去,比着绣个枕头套子枕着。”
“枕头套子?”何氏回过神儿来:“这样好的样儿,绣枕头套子可不糟蹋东西吗。”嘴里说着却接了过来:“倒是能绣个门帘子,回头大郎回来,你们俩圆房的时候挂上,瞧着也喜兴。”
说着,站起来拿屋里去了,大郎?碧青不禁摇摇头,她婆婆这儿还抱着热火罐儿呢,不定王大郎的尸骨都寻不见了,还圆房,见鬼去吧……
☆、第 8 章 进了屋,何氏把手里的花样……
进了屋,何氏把手里的花样子朝着窗户仔细瞧了瞧,这尾金鱼画的真好,在老大的莲叶间穿梭,就像活了似的。
何氏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用一口袋黍米换了的媳妇儿竟是个宝贝疙瘩,何氏如今是越看碧青越高兴,虽说身量瘦小,模样儿还没长开,却是个有本事有心路的,手脚勤快还会画花样子,就算当家的没死,大郎还在家,也不一定能娶这么个能干的媳妇儿。
想着,不禁双手合十默默念叨了好几句:“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如今只大郎再回来,自己就什么都不愁了,这么想着,不禁往窗户外头望了望,娶了个媳妇儿家来,这日子终归有了些盼头。
碧青可没心思琢磨她婆婆的想法,她一心想着,等有了钱干什么,家里的粮食不多了,那小半口袋白面,就算搀着黑杂面吃,也就能再吃几个月,王青山家许诺的粮食,今年恐怕要打折扣了,瞧那天她婆婆从王青山家回来的脸色,碧青就知道,一定不会痛快的还地。
这地虽是自家的,可王青山家种了几年,估摸早当成自己的了,这便宜占了容易,还回来却难,都说庄户人家老实,可一沾上利字,就算庄户人也能成黄世仁。
不过,当初把地让王青山家种,可是里长在中间牵线做的保人,这事儿得从根儿上找,这会儿且不着急,回头自己得了空,跟婆婆去里长家走一趟,有些事说道清楚了,也免得到时候王青山家耍赖。
打定注意,碧青手下快了很多,毛笔也越用越顺手,三天就画了三十张,如果阮小五都买走,自己就有一百二十文的进账了。
一百二十文有多少?碧青没有概念,有心问问何氏,却一想何氏为人糊涂,二郎还是个孩子,哪会留意这些,估摸问了也是白问,倒是阮小五常在外头跑,应该清楚这些。
直到这会儿,碧青才知道那货郎姓阮,因在家里排行第五,就起了大名叫阮小五,阮小五那天说跟自己沾亲,碧青还以为他胡说的,昨儿问了何氏才知道,真是亲戚,具体什么亲戚,何氏说了一大串姑姑婆婆奶奶的,碧青弄不明白,总之是亲戚。
虽是亲戚也不近,而且,王家村跟阮家庄是邻村,通婚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要是认真算起来,两个村的人一大半都是亲戚,阮小二那天说出来,也不过是为了套近乎罢了。
亲戚不亲戚的,碧青不在乎,即使亲兄弟做起买卖来,也得明算账,更何况,这样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呢。
碧青在乎的是,怎么多弄点儿钱,把今年顺顺当当的过去,杂面饼子吃了快一个月了,她可不想吃一辈子,自己可是长身体的关键期,再这么营养不良下去,别说个头身量,想落个健康的身体都是奢求,所以,提高生活水准是当前最紧要的事。
阮小五刚走到坑边儿上,找了棵树荫下头撂下挑子,望了望前头不远王家的篱笆门,寻思这就到了,不着急,歇歇脚再走。这一早上串了四个村可把他累得够呛。
本来跟碧青定的是明儿来拿花样子,不想今儿的买卖好,挑子里剩下的花样子都卖了,正好从王家村过,就想着顺道过来瞧瞧,若是画好了,也省的自己再往冀州城跑了。
正琢磨呢,忽的咔嚓一声,一根老大树杈从头上掉了下来,正落在眼前的道上,吓了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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