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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旅人-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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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途径静安路上的盛公馆,也只剩紧闭的两扇铁门,和院子里高过围墙的几株法国梧桐——阔叶几乎落尽,尖利枝桠戳着一只红彤彤的落日。

    两人回到699公寓时已是傍晚,服务处静悄悄地燃着一支蜡烛,意味着又断电了。

    到楼上,发现煤气也不能用,金属龙头里更是拧不出一滴水。

    在这种战争局势下,公共服务设施系统崩溃,城市公寓的劣处便体现出来。

    借着天边仅存的一丝黯光,宗瑛翻遍橱柜,只寻到一瓶红酒和两盒罐头。

    她犹豫片刻,拿了红酒和罐头走到阳台,将它们搁在小桌上,正要回去找开瓶器,盛清让却递了过来。

    他同时递来的还有蜡烛与火柴。

    宗瑛打开火柴盒,里面只剩下一根火柴。

    天幕彻底覆下,“嗤啦”擦燃火柴,宗瑛小心翼翼凑过去点亮烛芯,火苗在夜色中静静烧着,偶有微风,它便晃动。

    与此同时,盛清让打开了酒瓶,倒了半杯酒给她。

    两张藤椅并排挨着,可俯瞰半个上海,停电的城市陷入黑暗的沉寂,白日里的喧嚷与拥挤、枪声与哭嚎,反而似梦。

    宗瑛仰头饮一口酒,沉默半晌说:“我妈妈的案子,还有723隧道案,或许已经有结果了。”

    盛清让道:“我前日碰到薛小姐,她同我提过这件事,也问了你的情况,我已如实同她讲了;昨晚还有一位律师找过你,他打到我的手机上,问遗嘱相关的事情,我请他再联系你。”

    宗瑛远离那个时代数日,今晚终于要回去迎接一切是是非非。

    她将杯中余酒饮尽,楼下传来打锣声,望下去却是黑沉沉一片,看不见半个人影。

    “会停电断水很长时间吗?”她忽然问。

    “以前没有过,这次不清楚。”盛清让说,“不过若明早八点前仍是这样,我也没机会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水电了。”

    “你的意思是——”

    “昨天收到紧急通知,明早八点,我要离开上海去办一些事。”

    宗瑛一怔,看向盛清让:“去多久?”

    盛清让回道:“可能十来天,也可能更久。”他语气里充满不确定,仿佛是去赴一段险途,最后顿了顿看向宗瑛道:“我们也许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见面,也许等你手术结束,我就回来了。”

    他讲话时,宗瑛一直看着他。

    借着烛光仔细看,才发现他发间多出来的数根白发。

    宗瑛忽觉一阵心酸,避开视线,放下空酒杯,手探进口袋摸出一只烟盒。

    她决心抽完这盒就不再抽烟,现在皱巴巴的皱巴巴的蓝色烟盒里,只剩了一支烟。

    和之前通体漆黑的blackdevil(黑魔鬼)不同的是,这支烟几乎全白,只在蓝色分割线以上印了和平鸽。

    宗瑛挨近蜡烛,借着跃动的火苗,点燃了这最后一支烟。

    烟丝迅速地在空气里燃烧,烟草味里夹杂着梅子和奶油的味道,她低头摊开那只空烟盒,盒子正面同样印着和平鸽,它嘴里衔着三叶橄榄枝,左右侧分别印着两个单词。

    她情不自禁读了右侧单词——“。”(和平)

    盛清让则顺着她读出了左侧单词——“infinity。”(无限)

    远处的苏州河响起炮声,起风了。

    夜里秋风煞人,无情撩灭桌上白烛,黑暗中只剩烟丝明灭,到最后,连烟也燃尽了。

    “”;“infinity”

    这两个单词多好啊。

    若没有这一场战争,何至于令整座城市都担惊忍怕,何至于令成千上万的人流离失所,又何至于令一个而立青年、在短短数月内白了头发?

    夜色中面目难辨,气息却好认。

    两人不约而同侧过头,彼此呼吸近在咫尺,唇瓣蜻蜓点水般相触,他下意识要避,宗瑛带着烟草味的手指却探过去,轻轻揽了他侧脸。

    夜风撩起的头发拂到对方脸上,宗瑛轻启唇瓣,将混着酒香的梅味和奶油味,一并分享给他。

    一个将回现代面对真相和手术,一个将赴未知险途不知何日是归期,露天阳台里的两个人,在1937年10月6日的夜色里——

    继续了曾经错过的那个吻。

 59|699号公寓(1)

    黑暗中睫毛颤动,唇齿相依的亲密,却不太关乎情/欲。

    宗瑛头一次发觉盛清让的脸这么烫,她睁开眼,手指仍搭在他下颌,唇往后稍退了半寸。

    额头相抵,鼻息交融,片刻之后,盛清让带伤的手搭上她侧脸,缓慢慎重地继续、并加深了这个吻。

    安静亲吻之外,是紧绷的身体,是加速的心率,是摸索着紧握在一起的手。

    直到楼下某位太太厉声训斥:“小赤佬!脑子坏掉啦!哪个叫你把火柴盒丢池子里的?我蜡烛都点不起来了!快叫你爸爸到叶先生那边借盒火柴!”这气氛才倏地被打破,亲吻中止,重回人间。

    空气里酒香若隐若现,瘪的烟盒仍躺在酒杯旁边,一片黑黢黢中,谁也看不清对方面部神色的变化。

    宗瑛松开手,若无其事地摸到酒瓶,将1盎司的小甜酒杯倒满,浅饮了一口,冰冷液体顺食道入胃,予人片刻镇定。

    夜风愈大,盛清让起身折回屋内,摸黑从沙发上取了条毯子,径直走向阳台,准确地将毯子披上宗瑛的肩,随即重新在旁边藤椅坐下,微哑着声同她说:“少喝一些。”

    宗瑛总共不过喝了几口,但听他劝说,果真放下玻璃酒杯,展开毛毯,抓住一角递过去。

    盛清让这次破天荒地未推辞,于是顺理成章分享了同一条毛毯。

    缺少照明的夜晚,人如困兽,哪里也不方便去,坐着看夜景,视野一片黑寂,城市也如困兽。

    距回到那个亮堂年代还有近4个小时,总要聊些什么。

    过了半晌,宗瑛问他:“你初到我所在的那个年代时,有没有什么特别感慨的瞬间?”

    盛清让想了片刻,反问道:“记不记得我第一次借的那本字典?”

    宗瑛想起他留在玄关柜里的那本簿册,上面第一条记录着:“取用书柜中《新华字典》一部,当日已归还。”

    她遂答:“新华字典。”

    “1998年修订本,出版社是商务印书馆。”他不急不忙说着,看向远方:“它还活着。”

    内迁名单上的商务印书馆,历经战火毁损,几度搬迁,最终还是活了下来。

    他在她公寓中,看到字典上这几个熟悉字眼时,心中涌起的不仅是时代延续感,更是一种不灭的希望。

    宗瑛说:“不只是商务印书馆,还有很多东西活了下来。”

    战争尽管漫长残酷,但终归无法摧毁所有信念与努力。

    楼下突然响起小囡“有电啦!”的欢呼声,随即视野里一盏盏灯在黑幕前亮起,星星点点,多少为这沉寂可怖的夜晚添了光亮。

    盛清让起身去开灯,宗瑛收拾了桌子。

    紧接着两人将桌椅搬回屋内,锁上了通向外阳台的门——

    公寓的主人即将远行,这里可能很久无人至,不知哪天会有风雨降临,因此必须锁紧门窗。

    盛清让简单收拾了行李,在客厅黯光里坐着,最后环视整间公寓,生出莫名的别离情绪。

    他数年前回国,搬出来独居,这间公寓中大小家具陈设全由他一人添置,久居于此,偶尔也会有住到天荒地老的错觉,好像这间公寓会永远保持这个模样。

    然实际上,这间公寓却在几十年后,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亲自添置的这些家具陈设不知所踪,替而代之的是其他住客的物品,关于他的一切痕迹几乎都被抹除,只留下一盏廊灯灯罩。

    这几十年间会发生什么?

    他自己会在何时、因为何种理由离开这间公寓?

    盛清让侧头看向矮几上立着的座钟。

    座钟滴答滴答地响,廊灯昏昏照亮前路。

    宗瑛垂首看一眼手表,距晚十点越来越近,她征询他的意见:“把灯关掉吧,免得浪费。”

    盛清让点点头。

    宗瑛走向玄关,关掉了那盏廊灯。

    室内重回黑暗,门窗闭锁,空气仿佛也停止了流动。

    盛清让起身,提起藤条箱子和公文包走向宗瑛,腾出一只手,握起她的手,两人一起等待敲钟声的响起。

    “铛”声过后,宗瑛伸手摸到熟悉的廊灯开关,“啪嗒”一声响,头顶光源倾覆而下。

    现代灯光稳定明亮,盛清让抬头又垂眸,对上宗瑛视线,听她问:“你是打算歇一晚明天回去再出发,还是今晚赶夜路?”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宗瑛低头看一眼他随身带的行李箱,便猜到他是决定赶夜路,遂道:“走吧,我送你一程。”

    她松开手,侧身从玄关柜里翻出一串钥匙,推开门往外走,一回头却见盛清让仍站在那里。

    他同她说:“太晚了,你需要休息,不必送我的。”

    宗瑛看着他的脸,半晌回道:“比起睡觉,我更想送你一程。”

    这话中暗藏了对分别的不舍,与其独自失眠,倒不如一起待到天明。

    盛清让闻言握紧箱子提手,走出了门。

    进电梯,看楼层数一格一格地下降,至一楼,宗瑛快步走出电梯,出门取车。

    她将车开到公寓楼门口,盛清让就站在那里等她。

    她探出头,指指车后座:“放后面。”盛清让默契地拉开后车门,将手提箱放进去,关上车门,又绕到前面坐进副驾,系好安全带。

    两人都坐进车里,宗瑛才问他:“第一程要去那里?”

    他答:“先到南京。”

    又要上沪宁高速,宗瑛单手扶着方向盘,打开车载导航,输入目的地。

    导航提示音响起,宗瑛掉头驶出街道往南开。

    阴了一整天的上海,乌云密布,空气潮湿,像要下雨,汽车穿行在夜色中,只有霓虹灯和寥寥车辆相伴,有些冷清。

    开了半小时,汽车驶入加油站。

    加完油,宗瑛又走去便利店买了些食物,她折回车内,将装满食物的袋子放到后座,又翻出钱夹,将其中大钞全递给了盛清让。

    屡受接济,盛清让这次拒绝道:“我还有一些现金,不用了。”

    宗瑛默不作声收回钞票,继续上路。

    这是黄金周回程高峰期的前一天夜晚,路上多的是回家的车辆,而他们奔行而去的,却是个陌生城市。

    深夜高速,一路快速掠过路牌和树木,视野中的道路标线不断被吞没,远方仍然一片漆黑。

    下高速时已近黎明,云层叠压,天际线格外的低。

    进入市内,天边才真正现出光亮,宗瑛瞥了眼导航仪上的时间,将车停到了路边。

    汽车临近早已经停运的南京西站,循车窗看出去,仍能看到那座改造过数次的老火车站,这也正是盛清让下一程的出发点——始建于1905年的南京下关站。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眼看着六点整逼近,除了抓紧时间道别,什么也做不了。

    宗瑛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掩唇沉默,忽然叹口气,转身伸手,捞过后座上的手提箱和塑料购物袋,全都塞给盛清让。

    盛清让将行李搁在脚边,望向宗瑛。

    还剩两分钟,且秒针越走越嚣张,宗瑛看他数秒,终于开口:“我希望你好好活着,平安地回来。”

    盛清让回望她,声音低哑却坚定诚挚:“也希望你手术成功,好好地活下去,我会回来。”

    尽管各怀顾虑、即将各奔东西也没有相守的可能,但在昨夜那个瞬间,隔着大半个世纪的两颗心,曾紧挨在一起,并不约而同地奢望过——不分离。

    盛清让言罢伸臂,宗瑛亦倾身回抱了他。

    临别拥抱也以秒计,眸光里再多渴切,于分离刹那,都只能收敛强忍,彼此触碰的手,也只能松开。

    盛清让拿了行李,同她道别:“那么,再见。”

    宗瑛余光再次掠见导航屏上时间,三秒,两秒,一秒——

    “再见。”她说。

    副驾位在顷刻间空空荡荡。

    不远处的南京西站显出落寞,它在30年代却是南北交通枢纽,沪宁铁路线的起终点。

    盛清让整理行李准备进站,才发现塑料购物袋里塞着一只装满现金的钱夹,他转过身回看着落的位置,仿佛宗瑛的车还停在那里。然而哪里有什么车呢?三两旅客匆促走过,一辆自行车咕噜噜轧过,最后一辆福特t型车在那停住,下来两位衣着考究的政客。

    这边阴云密布,宗瑛那边天气亦不如意。

    她在车里坐了一会儿,重新发动汽车,调转车头,逆着惨白晨光返回上海。

    黄金周最后一天的这个清晨,上海下起了小雨,因假期耽搁了几日的调查进入确认阶段。

    医院特需病房区的电梯门打开,出来三位穿制服的警察,前面两个是723事故调查组的,后面跟着薛选青。

    走在最前面的蒋警官抬手敲了两下门。

    病床旁连夜失眠的宗瑜妈妈闻声去开门,迎面只见浅蓝色制服颜色。

    蒋警官向她出示证件,并说明来意:“我们得到一些关于723事故的新证据,今天来做一份确认。”

    她抬头,满脸的反感与警觉:“之前不是已经来过了吗?宗瑜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不信你们可以去询问医师。”

    蒋警官略略蹙眉,薛选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他记得。”

    她言罢伸手,一只装在透明物证袋里的手机出现在宗瑜妈妈视野中。

 60|699号公寓(1)

    宗瑜妈妈一眼认出物证袋里的手机。

    屏幕碎了,铝框保护壳也瘪进去一些,薛选青按亮屏幕,锁屏界面是一张全黑壁纸。

    然她却明知故问:“这是什么?”

    蒋警官道:“刚才已经说了,是新证据。”

    宗瑜妈妈如临大敌般质问道:“哪里的新证据?和宗瑜有什么关系?你们来问话带相关文件了吗?”

    蒋警官垂眸迅速打量她,道:“邢女士,不用紧张,我们今天来只是来做个询问笔录,时间也不会太久。关于宗瑜的身体状况,我们也已经事先联系过主治医生,以他目前的状态,是可以接受询问的。”

    宗瑜妈妈抬着头,视线一不小心就撞上薛选青。

    她被薛选青盯得发慌,只身挡在病房门口,手忙脚乱从外套里翻出手机,冷冰冰的手指迅速在屏幕上滑动,本打算拨给律师,却阴差阳错打给了沈秘书。

    将错就错,电话那端却传来罕见的提示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宗瑜妈妈将屏幕移到眼前,再次确认屏幕上的号码——

    沈秘书,关机了。

    他一贯周全细致,从没出现过关机的情况,猝不及防的单方面切断联系,实在诡异。

    她先是愣神,随后瞳孔骤缩,一种强烈的不安感瞬间就席卷上来。

    薛选青冷眼看,蒋警官则让身边拎设备的同事先进病房。

    宗瑜妈妈恍然回神,张开双臂试图阻拦:“你们不能进去!”

    “邢女士,我国法律规定公民有作证的义务,请你让一让。”

    蒋警官说完出示公安机关出具的询问文件,宗瑜妈妈一把抓过去,还没来得及看完,另一位警官已经绕过她进了病房。

    躺在病床上的宗瑜这时睁开了眼,看向朝他走来的警官,床侧监护仪上的数字开始猛跳。

    那警官取出笔记本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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