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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骨相思君可知-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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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欲撇清自己与那天帝的关系,旁边却又有人发话了。
这次是一三十五岁左右的道姑。眉头微皱,睁起一双杏眼,瞪着方才说话的男子,厉声喝道:“天翰师兄!吃多了酒,回房歇着去便是,休要在大师兄的仙莱殿胡言乱语!”
方才听那引路小仙说起,这七宝山只一位女师父,想来便是这位厉害的杏眼道姑了。
又听她喊先前说话的男子作“天翰师兄”,想必那位便是琴魂峰的掌门任天翰。
被这寻白真人抢了一句嘴,相思一时间倒不知该说什么了,垂手立在一侧,且听那天翰与寻白你一言我一语的斗嘴仗。
只闻得一声苍劲有力的“好了”从头顶划过,大殿里登时便没了声音。自是相思的准师父,七宝山之首向修。
见众人不再言语,便又对站在一旁看热闹的相思说道:“你且说说你的身份来历。”
相思拱手道了一声“是”,便开始胡扯。
只道自己是一个凡人,生长在南山之下,修炼了一千多年,忽一日因缘际会,得道飞升有了仙品,经人引荐,今日特来求拜于向修真人门下,望真人成全,如何如何。
凡人与妖怪修炼得道飞升的,称为仙品,因有神仙的品德,却没有神仙的骨骼,只有爹娘都是神仙的,才是生来就有仙骨的。
是以她这爹是妖娘是仙的,便只有一半妖骨,一半仙骨,须得剔了妖骨方可成为真正的仙。如若不然,即便是飞升为神,一辈子都只能是个小小的上仙,永远不得神族重用。
只是这剔骨之术,乃是神族密术,只有飞升上神的仙人才可修习。而且,若想在被剔骨之后仍能存活,需有自带仙骨的仙人自愿献出仙骨,植入被剔骨之人体内,方可无虞。而献骨之人,却要在此后的每一日,都承受如当日一般深入骨髓的剔骨之痛。
先说,叶相思在这天上地下最怕的就是疼,那回红豆杆子的刺扎了她一下,她便躺在床上嚎了三四天。要她去受这剔骨之痛,那是万万不可能。
再者,即便她可以承受这剔骨之痛,又有哪个心善行美的上神,会自愿献上仙骨成全她,自己却去忍受那锥心刺骨的痛。
简直是天方夜谭。
所以说啊,她现在根本连个纯正的上仙都不算。她那姨娘虽是废了好大一番周折,才给她入了仙籍,却始终是名不正言不顺。
若是被神族这些自命清高的神仙知道了,更是会把她当作天族的耻辱,罔顾天族礼法的活证,还不得就地正/法了。
是以,若想在七宝山安身立命,这半妖的身份是万万不能被识破的。
众人窸窸窣窣开始议论。
“天上地下想拜大师兄为师的何止千千万,他却要收这么一个粉粉嫩嫩的小娃娃为徒,着实是不尽如人意!”
“是啊,是啊,如今大师兄座下的八名弟子,哪个不是大有来头?最不济的老三,那也是西海流洲岱员山山神之子,这突然收个凡人小仙······算怎么回事啊······”
说来说去,不过就是说她身份卑微,资历不够云云。
相思自道是来拜向修的,旁人言语理他们作甚?便也不作辩解,左耳进右耳出,仿佛事不关己一般,只弯着腰等向修的吩咐。
果然,向修亦不理会众人,着相思退到一旁,吩咐了小仙童去端茶来,便复坐直了身子,依旧将手放在椅子上,目视前方。
半刻钟后,小仙童毕恭毕敬的将茶盘举到相思面前,相思接过茶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道:“师父,喝茶。”
向修接了茶杯,丹唇微启,抿了一口,复将茶杯递还。相思将茶杯又放回到小仙童的茶盘里。
这拜师仪式,便如此简单利索的完成了。
向修也是怕众人再有异议,节外生枝,便省了诸多细节,匆匆让她拜了师。
这么一来,倒正与相思的想法不谋而合。
事已至此,其他的掌门真人,便也不再多言。毕竟是向修自己要收徒弟,邀他们来也只是互相知会一声,免得日后碰上了都不知道谁是谁。身为事外之人,若再多言语,便是多管闲事了。
“还未曾说过你名唤几何”,向修问道。
相思行了礼,答道:“弟子名唤叶相······”硬生生将剩下的那个思字咽了回去。
本就被当成个娘娘腔了,若名字再唤作“相思”,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自己即便不是女子,便也是个十足的软蛋了嘛。
“叶相,弟子名唤叶相。”
师父遂唤了叶相,为她一一介绍这大殿上的诸位。
方才引她入殿的小仙,是向修的六弟子任琉笙,现在已经成了她的六师兄。
天翰与寻白两位师叔,便被她蒙对了。
剩下的,紫袍的是冼寻白的丈夫,印天峰的掌门元高阳;脸色泛白,病病殃殃的是鼎清峰的掌门洛星洲;白发的是镜踪峰的栾飞雨;眉毛细长,长至腮边的是钟璟峰衣天华。
叶相思一一行过礼。
方才,那天翰师叔似是十分不待见她一般,不想这一路行礼过来,竟只有他拱手给相思还了礼。其他,皆端着架子。或点头示意,甚者,便连这头都懒得点一下。
相思暗笑,果然还是这天翰师叔与自己有缘。
礼毕,已是傍晚。
出了仙莱殿,往右一转,便看见了一座坐北朝南的仙府,门前的匾额上写着“玉鸾仙府”四个大字。
院墙外是十几株参天的千年红枫,将这仙府团团围住,红枫枝叶越过屋顶,直探入院落深处。
入得院内,正对面的一间正室,是以翡翠玉石堆砌而成,顶上铺了一层琉璃瓦,梁柱是泛着淡淡馨香的金丝楠木,门头一扇金匾,上书“三清堂”。
是向修日常讲学,传道授业的地方。
正室两边是十几间略低些的厢房,也是青砖碧瓦,古色古香,别具一格。
六师兄琉笙指着这些厢房对相思说道:“这里便是我们住的地方,你的房间在左边最靠里的那间。我们师兄弟几个,都是每两人住一间,偏你是师父收的第九个徒弟,平白的让你得了这一人住一间的便宜。”琉笙故作不忿。
相思笑笑不答话。
向修先前已吩咐下去,准备一桌菜肴。一来算是相思的入学式,二来也是让她与众位师兄碰个面,熟络一下。
许是都去准备了,这偌大的仙府此时竟空无一人。
从厢房旁边的侧门出来一拐,便到了后院,果不其然所有人都在院落正北的饭厅里。
门大敞着,可以看见他们所有人都穿着与琉笙一模一样的白色弟子服,头发亦一丝不苟的束起。若不是样貌各有千秋,相思差点就要以为,这是六个同胞弟兄了。
三五步行到了饭厅的门前,各色佳肴皆已上桌,众位师兄皆围坐在桌旁,吵吵嚷嚷的谈论着。
谈论什么?还能谈论什么,自然是谈论叶相思了。
只见一长得尖嘴猴腮的弟子对着旁边圆脸微胖的弟子说道:“二师兄,听说师父新收了一名弟子,现在正在那仙莱殿上喝拜师茶呢。只是我听说,那小师弟今日才刚上山,怎么如此匆忙的就行了拜师礼了?”
圆脸师兄皱了皱眉,转头看着那猴腮师兄道:“你又想说什么?”或许,是这猴腮师兄,平日就喜搬弄是非,那看起来憨厚老实的二师兄,脸上竟有难免透出些许不耐。
猴腮师兄面露尴尬,但仍不死心接着说道:“你我师兄弟当初上山时,都事先住在这七宝山上斋戒沐浴了三日,方才举行的拜师礼。怎的他今日一来便拜师了?”
嘴角泛起一丝奸笑,“怕是这小师弟不得师父欢心,便也不重视他这拜师仪式,所以才如此敷衍了事的吧?”
他自说的开心,倒也无人附和他这无稽之谈。
本是师父有心照顾,在他这里却变成了“不得师父欢心”,相思苦笑一下,果然无论是哪里,都有这巧舌如簧颠倒是非黑白之人。
同来的琉笙率先沉不住气了,大步流星走到猴腮师兄身旁的空位上坐下,拿个馒头咬了一口,边嚼,边口齿不清的说道:“三师兄,你又是如何知道的这般清楚明了的?”
又故作恍然大悟样:“噢………我知道了,三师兄你素来是最不得师父欢心的,这滋味,你真真儿是比我们都要了解的透彻,我倒忘了,论这方面的经验,你是鼻祖,小六我可真是失言,失言啊。”冷哼一声,夹一筷青菜放到嘴里,故意在三师兄耳边咬的“嚓嚓”作响。
那三师兄被酸了个没趣,登时没了话语,夹着尾巴灰溜溜的挪到对面远离琉笙的地方坐定,一张猴脸憋得通红。
琉笙刚一落座时,众人便已发现了站在门边的相思。
他们都是每日听着道法经学长大的根正苗红的神族子弟,想是平日里便被那规矩礼法约束惯了,见有陌生人进来,便都住了筷子,将双手放在膝上坐了个笔直,亦不再闲话。
现在那三师兄亦被呛得住了嘴,顿时这饭厅里竟变得鸦雀无声了。
琉笙招呼相思快过来吃饭。相思点了点头,朝着他身边的空位走去。
一个不小心,脚尖直直的就踢到了桌腿上。
惨叫一声坐在地上,三下五除二就脱了鞋袜,抱着她的大拇哥又吹又揉好一顿安抚。
突觉这四周空气都好似凝固了一般,越发的静谧。暗觉不妙,抬起头微瞄了一眼,就看到了一双双瞪得如铜铃大小的眼睛。
竟就忘了这里是仙家圣地七宝山,这些仙家弟子别说是做,怕是连见都未见过如此失仪的事情。
相思亦察觉自己不成体统,放下了脚丫,挤了一个笑面出来,却比哭好看不了多少,惹得满堂的白衣少年笑的前仰后合。
怕是天上地下最好的画师,使了最好的水墨丹青,也无法描绘出此情此景的半分韵彩。
怕是日后,叶相思后悔遍了这七宝山的一切,也绝不会后悔今日这美妙的遇见······
☆、第五章
用罢晚饭刚出了饭厅,便觉腰间的布袋里一阵骚动,叶相思紧走几步,急匆匆的奔回了卧房。
布袋刚解了一个小口子,抖抖“噌”的便钻了出来,围着相思不停的打转。
她浅浅一笑,从怀里变戏法儿般掏出个馒头来。
“就知道你一定也饿了,喏。”相思将馒头掰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放到抖抖面前。
没一会它便吃了小半个,然后心满意足的卧到相思刚铺好的被窝里,悠然睡去。
师兄们还在饭厅收拾碗筷,体谅相思刚到七宝山,必有些行装需打点,便让她先回卧房收拾。
殊不知她本就是孤家寡人一个,又化了男人模样,原先的女装便都不可用了,哪有什么行装。只是记挂着她的抖抖还未吃饭,便就坡下驴,顺带偷个馒头出来,给它做晚餐。
安顿好了,叶相思信步踱到了院子里。
晚风轻拂,凉爽惬意,正是散步的好时候。
本来才与阿爹分别,刚上山又听了诸多不入耳的言语,叶相思的心里是极其不痛快的,幸好师父与师兄们待她还算和善,心头的阴霾便也扫去了不少。
一阵晚风吹过,这原本遮天蔽日的红枫,枝丫微摆,缝隙中透出一片一片五彩斑斓的云霞来,几片红色的枫叶翩然落地。
叶相思嘴角微翘,仅存的一丝不快也随之烟消云散。
他,便挟着这婆娑的树影,披着满身的彩霞,于落叶飘摇间,缓缓走来······
方才在饭厅时,叶相思便觉奇怪。不是说她是向修收的第九个弟子,可为何这饭厅内,算上她也才一共只有八人。
问了琉笙,他神神道道的附在相思耳边告知,“咱们还有一位大师兄,名唤顾漠尘。几日前去西海伏妖了,估摸着这一半日也就回来了。”
“说是去伏妖,其实啊,不过是大师兄的天帝老爹,想给自己的儿子送些战功罢了。”
叶相思见他一副煞有介事的表情,知道此事另有隐情,忙竖起了耳朵听。
“大师兄的生母原来是天后娘娘身边一位奉茶的小仙娥,名唤灵柔。后来与天帝有了私情,生下了咱们的大师兄。那天后娘娘又一连七胎都是女儿,所以灵柔母凭子贵,天帝便封她做了天妃。大师兄亦被送来七宝山拜师学艺。”
“方才仙莱殿上,我爹之所以那么说,也是因看不惯那天帝行事作风,故意揶揄师父,做这替人擦屁股的营生,却平白的捎带了你进去。嘿嘿,你也是时运不济,偏就遇上了我那个口无遮拦的爹。”
相思又是一惊,原来天翰师叔是琉笙的爹。
那莫,这六师兄如此的口无遮拦,便也是有迹可循的了?相思暗笑。
想是说的渴了,他抿了口茶,继续跟相思竹筒倒豆子。
“三年前,大师兄刚满五百岁,历了生死劫飞升上神,天帝便又封他做了太子。只是神族素来重礼数。大师兄非嫡母所出,生母又无权无势,所以天帝若想传位于他,少不得得让他多立些战功,方能让众人心服口服。”
“所以,这十洲三岛但凡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天帝必会发了那御旨来,差遣大师兄出发征讨。三年下来,大师兄已大大小小立了不少的战功,威名早已传遍了天界各处。”
“哎,偏大师兄又生的颜如舜华,貌胜潘安,不知惹得多少仙女宫娥尽折腰,光经由我手转交的情诗便有十几封,就连我的傲菱师妹,也巴巴的被他勾了去·······”
说到伤情处,琉笙一双圆眼眨巴眨巴便要流出泪来。
相思忙支了旁的话题。
他果然上当。只一瞬,便将方才的伤情抛到了九霄云外,嘚吧嘚吧的继续八卦。
相思暗笑一声,这琉笙果然是小孩子心性。
此时立于这仙府庭院之内的男子,着一袭素雅的白色弟子服,纤尘不染,身高约八尺,行走间步履生风。
发如墨绸高束,面如冠玉,鼻似悬胆,薄唇皓齿,真真儿的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物。
相思暗叹,枉我活了这须臾数百年,竟不曾见过如此好看的人儿。
正看的入迷,画中的人儿飘飘然已到了相思跟前。单手背于身后,眉头微蹙,一双墨黑的眸子如夏夜晴朗的星空,澄澈清明,又投射出两道清冷的星光,将相思团团拢住。
“你是谁?为何在弟子房逗留?”声如珠玉落银盘,清明婉扬,却也无一丝的人情味。
怪不得琉笙说傲菱在他这里讨不得半点好处,这等人物,怕是三月的暖阳被他看上几眼,都得生生的减上几分热气。
相思心说,待我回了南山,就将这大师兄带去,天气热时往屋顶一放,对着天上的骄阳一瞪眼,自己的蒲扇凉席,岂不是就都省了。
脸上的一抹浅笑未及漾开,便陡然僵了。
怎的初次见面便想着带人家回南山了。不妥不妥,若是被那些仙女们追了来要人,踩坏了我的茅屋可如何是好。算了算了,你还是留在这里,继续祸害师父师兄们罢。
躬身作了个揖,正待表明身份,却陡然惊觉眼前的男子,竟似泰山压顶一般,直直的向自己倒了过来。
谈笑声戛然而止,是收拾妥帖回屋休息的师兄们。刚跨过门槛,便发现相思被失去意识的顾漠尘死死地压在身下,动弹不得。于是众人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将顾漠尘送回了卧房。
惊呼声此起彼伏:“大师兄!”
“大师兄!”
“大师兄!”
相思暗道,我果然未料错。
不稍片刻,向修赶到。仔细查看一番之后,锁了眉头。
“漠尘此去北俱荒州,是为收伏何妖?”
二师兄李元拱手上前答道:“听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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