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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徐后传-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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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七岁被道衍禅师收养,十岁时加入明教,成为道衍手下的密党成员之一,主要负责智慧长老手下密党们的联络任务、收集情报。也正是利用这个密党组织,她才能在暗处查谢家的冤案和杀母仇人。
从儿时旧物重现黑市、到追踪北伐军队的赵德,下一个目标是父亲当年身边的幕僚周奎。
姚妙仪一介孤女,独木难支,需要依靠明教来完成复仇。
如果明教被朝廷彻底铲除,她的目的也无法完成。这些噩耗无疑会给她的复仇之路带来障碍。
“叛出明教者,杀无赦。”姚妙仪娥眉微蹙,“大力长老投靠朝廷,被封了什么官职?可曾现身了?”
此人不除,始终都是一大隐患。而且不诛杀此人,所剩无几的密党成员会对明教丧失信心。
姚继同面带忧色:“他就是刚上任的亲兵都尉府的指挥同知,郭阳天。”
亲兵都尉府由洪武帝直接管辖,除了负责仪仗的仪鸾司是花架子,基本由官家子弟担任。其左、右、中、前、后五个卫所,都是这些年从战场上挑选出来的精英!
“居然封了指挥同知,从三品的武官!”姚妙仪短暂的惊讶之后,也忧心道:“如此一来,杀郭阳天的事情就很棘手了。”
“是啊。”姚继同叹道:“明知仇人已现身,我们却拿他无可奈何。”
道衍禅师双目微合,此刻却蓦地睁开了眼睛,盯着姚妙仪说道:“郭阳天现在守卫皇宫大内,出行也有严密保护,我们的人连他一根头发丝都碰不到。”
“就连我这次用了经营多年的人脉,还努力在蒋山道会得了皇上的青眼,都只是招募到了天界寺编写《元史》,来往者基本都是文臣。可有一人例外——”
姚妙仪觉得脊梁生凉,“义父,您的意思是要我去南京,和四皇子他们攀上的关系?伺机刺杀郭阳天?”
当年姚妙仪被道衍禅师所救后,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也幸亏她多了这个心眼,否则道衍禅师怎么可能让明朝第一大将军徐达的嫡长女成为明教的密党呢?
道衍禅师点点头,“除了四皇子那边,你还可以利用王宁,他已经是副帅常遇春看中的将才,等常元帅班师回朝,说不定王宁有机会在大内当差。”
姚妙仪补充道:“胡善围已经入选宫廷女官,即将进宫服侍了。”
在密室之中,道衍禅师无论沉默还是说话,都在数着缠在右手掌上的一串菩提珠。
听到胡善围的消息,掌心如流水般的佛珠顿时停滞了,道衍禅师念了一声佛,叹道:“缘也、命也。我有心栽花花不开,你无心插柳柳成荫。王宁和胡善围都是和你一起长大的邻居好友。或许郭阳天命中注定会命丧你手。小明王已经发出号令,谁除掉郭阳天,谁就是新的大力长老。”
果真是命吗?姚妙仪心中五味杂陈,郭阳天是叛徒,可是我……或许也并不值得你们如此信赖。
因为对我而言,放在首要的,始终都是私仇。
酷暑难耐,饕餮楼坠楼血案、还有捉拿魔教逆党的风声迅速在苏州城里传开发酵了。
到了傍晚时,街坊间各种传闻都有,说魔教血洗饕餮楼,被官府包围缉拿,死伤过百,血流成河。姚妙仪恰好在中午时去了饕餮楼吃饭,至今未归。
姚家心急如焚,姚大伯颤悠悠的杵着拐去探消息,被巷子口的官兵拦住了。幸亏妙智寺的小沙弥赶来解释,说道衍禅师已经将姚妙仪接到寺庙念经驱晦气,晚饭时一起回到姚家团聚。
弟弟回来了!姚大伯转忧为喜,忙回去要宋秀儿叫了一桌素席面,又派人去接妹妹高姚氏回娘家,准备晚上团圆。
晚饭时,炊烟四起,从北边吹来一阵凉风,驱散了酷暑,苏州百姓还没来得及享受凉风呢,随即乌云压城,遮天蔽目,电闪雷鸣,大雨滂沱而下。
饕餮楼前的血迹被大雨冲刷、晕开,蜿蜒入蛇般流入路边的沟渠。
夏天暴雨来得快,去的快。一盏茶的功夫,便雨止云开了,青石板路冲刷干净,一丝血腥味也无,泛着冰冷的青光,大地真干净。
道衍禅师俗名叫做姚天禧,是家中幼子,父母早逝,长兄如父,姚大伯少年时就撑起了家业,对弟弟妹妹关怀备至,是个厚道人。
可惜妹妹高姚氏成了寡妇后,变得尖酸刻薄、爱占小便宜,眼皮子浅;而弟弟姚天禧则从小不愿意学医继承祖业,说医人无用,他的志向是医天下,想学将相之才。
可是当时家境贫寒,姚大伯只是个没有什么名气的小大夫,勉强糊口而已,无力供养弟弟读书考科举。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姚天禧八岁就进了附近的妙智寺当驱鸟小沙弥。
元朝时的寺庙对年龄要求很严格,七到十三岁时的男童心性不定,称为驱鸟小沙弥,在寺里做一些杂物,读书写字。从十四岁开始到十九岁称为应法沙弥,学习经卷佛法,这期间随时都可以还俗回家。
到了二十岁那年,姚天禧正式受比丘之戒,法号道衍。道衍学识渊博,并不限于佛法,儒释道三家皆通,能够和文人诗歌相答,也能在醉酒后舞剑嬉笑,交友广阔。
从弟弟当驱鸟小沙弥开始,姚大伯就知道这个弟弟将来要走的路和自己截然不同,他无力管束或者出手帮忙,只得默默守候在家里,等着弟弟四处云游后归来看上一眼,兄弟二人坐着吃顿饭,喝杯茶。
足矣。
可是今天的素宴有些尴尬了。
团圆饭吃到一半,妹妹高姚氏开始发招,本着我不好过,你们全都别想过安生日子的精神,她尖刻的声音,犹如石子在玻璃上刮过:“大哥,吃完这顿饭,你和二哥就分家了。论理,我这个出嫁女没资格占家业,但是二房这两个都是外头捡来的,不是咱们姚家的人,凭什么分给他们?”
姚妙仪和姚继同对视一眼,难道阿福说的要小心姚家暗算,是因为要分家产的事情?
姚妙仪本以为姚大伯他们要利用她的婚嫁获利呢。还好,只是钱财而已,她有些私房,加上行医一技之长,足以立足了。
道衍禅师正吃着龙井茶泡饭,蓦地听高姚氏说起分家的事情,便放下筷子,说道:“以前家中贫寒,这些家业都是大哥一家挣出来的,我是出家人,不会取家中分毫。”
“姚继同和姚妙仪是我收养的孩子,因在寺庙里养着不方便,所以托付给了大哥,如今他们两个都长大了,若是住在家里不方便,我会安排他们搬出去,不会动家产分毫,这个请大哥和大姐放心。”
姚大伯是个老实人,此刻脸涨的通红,结结巴巴的说道:“弟弟——道衍,我不是要赶他们走,继同和妙仪都是懂事的孩子。尤其是妙仪很小就帮着药铺卖药问诊,姚家铺子能有今日,她功不可没,我不会让他们兄妹两个空手离开的。”
言下之意,铁定了要分家。
姚大哥和姚大嫂也表明了态度:“对对对,该分给堂弟堂妹的,我绝不会少一个铜板。”
姚继同忙叠声推辞,“不可不可,姚家对我们有养育之恩,我们已经长大成人了,可以自己养活自己。”
姚大嫂有些心虚,不敢和姚妙仪对视,于是对姚继同说道:“听嫂子的话,给你们的都拿着,将来男婚女嫁,你的聘礼、妙仪的嫁妆都要花不少银子呢。”
姚妙仪察言观色,总觉得不应该只是分家那么简单,正要试探几句。高姚氏见不得这副兄友弟恭,互相推辞的和睦景象,冷哼一声,说道:“哟,你们兄妹还蒙在鼓里吧?这家早不分,晚不分,非要在这个时候把你们分出去,还巴巴的贴一部分家产,你们以为是白得的?”
高姚氏故意端着不继续往下说,鄙夷的看着姚妙仪和姚继同,期待这两个收养的弃儿求她,以洗昨日被污蔑偷窃之耻。
此时谁都没有胃口吃饭了,道衍双目微合,佛珠在指尖流淌,叹道:“我是出家人,论理不该沾染红尘俗世。继同,妙仪,你们好好和家人谈谈。“姚妙仪和姚继同一起站起来,对着姚大伯等人行了礼,“大伯,大哥,大嫂,这些年多亏了您的照顾,我和二哥才能活到今天,请受我们一拜。”
姚继同说道:“分家也好,分产也罢,我们听从便是。若有何难处或者苦衷,也不必隐瞒,我们不会怪你们的。”
自从大力长老郭阳天背叛明教,投靠朝廷。道衍要去天界寺修《元史》,姚妙仪要刺杀郭阳天,他们迟早都会离开苏州姚家。分家对他们而言,反而是一件顺理成章离开姚家的理由。
至于钱财,身为小明王的姚继同手中掌握明教宝库,不缺姚家这点家产。
姚大伯只是叹气、愧疚的看着弟弟道衍,欲语还休。
姚大哥嗫嚅片刻,不知从何说起。
姚大嫂欲语泪先流,抓着姚妙仪的手哭诉道:“我们——我们也是逼得没有法子了,姚家药铺的生意红火,街坊邻居也都是住熟了,好几辈的交情,实在舍不得离开苏州啊……”
原来最近苏州府衙门的小吏经常和姚家来往,是为了督促姚家搬迁,连着家当户籍文书,一起迁往大明都城南京城!
朱元璋定都南京后,除了修建皇宫和各种内外城墙,建立新都城,对都城的人口也做出了调整。原来的南京普通居民大部分都被迁往了云南和江北等地区,同时颁布法令,命令天下的富户、儒户和各种工匠手艺人等百万余人来新建的都城居住。
明朝初年,天下只是初定而已,元朝残余势力依然强大,许多人对明朝政权处于观望态度。何况中原之人讲究落叶归根,若无天灾兵祸等,甚少举家迁徙。
所以法令颁布之后,主动响应的少,大部分名额是摊派到了各个州县,如同征兵似的抽签,强行将中签的富户和匠人迁到南京城落籍。
尤其是苏州人,对新建立的朱明王朝依然处于排斥态度,主动搬迁去南京的很少。以前明教三股势力分天下,陈友谅居南昌,朱元璋在南京,而私盐贩子出身的张士诚盘踞在苏州,善待百姓,极得民心。
朱元璋命令大将军徐达、常遇春等人攻打苏州,足足围了三个月,双方都损失惨重,城破之后,徐达差点要屠城泄愤。
总之,朱元璋征服了苏州城,但是并没有得到苏州的民心。
姚家在苏州算是富户,而且是大夫,正好被抽签到了,今年之内必须迁往南京,否则全家要被发配云南。
☆、第10章 鲜有知命
姚大伯握着拐杖的手猛烈颤抖起来了,花白的山羊胡子也跟着一抖一抖的,“道衍,我们姚家在宋朝末年,从汴京迁到苏州,从此落地生根,祖宗好几辈的祖坟都在这里,怎么可能说迁走就迁走呢?我是被逼的没有法子了,就想到分家,要你们二房的继同和妙仪迁到南京去,我们大房留在苏州守着祖坟和祖业。”
当然私心也是有的,姚记药铺苦心经营多年,方有今日日进斗金的成就,倘若去了南京那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天知道生意会不会垮掉呢。
原来如此!
高姚氏刻薄,姚家大房一家子却不算是坏人,只是逃避改变的普通百姓罢了,况且二房收养的两人确实和大房毫无血缘关系,并不难做出分家迁徙的决定。
姚妙仪看了姚继同一眼,从名义上,姚继同是她哥哥,家中事情要由他出面做决定。
姚继同心领神会,说道:“这事既然官府都定下来了,木已成舟,我们姚家必须迁出一房人去南京。那就按照大伯的安排分家吧,我和妙仪去南京开药铺,那里迁过去了百万人口,生意应该不会差。大伯放心,我们会过的好好的。”
姚大嫂掏出帕子擦泪说道:“好,你们都是懂事的孩子,去了南京之后,经常捎信回来。我和你大哥若得空,就去衙门请了路引去看你们。”
天下初定,洪武帝为防止奸细逃兵进出,对户籍路引管理的非常严格,限制百姓出行。
姚大哥不善言辞,当即拿出了三百两银子和十贯钱给了姚继同和姚妙仪。
一场家族争产的好戏还没上演就散了,看着白花花的银子,高姚氏失望的同时,又嫉妒的要命,冷笑道:“哟,大哥真是大方啊,这两人身上流着不是姚家人的血,你都能给这么多。我这个亲妹妹反倒是从路边捡来的?”
这些年可怜姑太太寡妇失业,我们贴补给你的,前前后后加在一起,绝对超过这个数目了啊!姚大嫂不忿,想要争辩,被丈夫暗中拉了拉手,只得强忍住不说。
姚大伯拍案而起,难得一次指责妹妹,“妹子,你要摸着良心说话,这些年我待你不薄啊。我能给你的,都给你了。但是你若还想伸手从晚辈手里啃一口,就是贪得无厌了。”
“继同和妙仪虽然不是弟弟的亲生子女,但名字是入了族谱,上了苏州的户籍黄册,将来继承二房香火,这些银钱是他们应得的。”
高姚氏不敢相信似的看着大哥,一双眼睛充满了怨毒,“你——我的天啦!爹娘早死、嫁个夫婿是短命鬼,儿女又还小,弟弟出家当和尚万事不管,如今连大哥也嫌弃我了,呜呜,你们都欺负我寡妇失业,我不活了,我去祠堂哭爹娘去……”
姚家两房人家和平分产分家,依依惜别,倒是出嫁的姑太太狠狠闹了几场,只是这一次姚大伯咬紧牙关,坚决不让步,高姚氏见讨不了丝毫便宜,慢慢就消停了。
一个月后,夏日渐渐收敛,有了初秋的凉爽,“百和堂”药铺就在南京北城聚宝门大街东边的织锦二坊开张了。
南京北城基本都是从外地新迁来的富户和匠户,走在大街上,熙熙攘攘全是天南地北的各种口音。
北城聚宝门大街东边的街坊几乎都是从事织布、绣花、裁衣等和纺织有关的匠户,所以名称从北到南称为织锦一坊、织锦二坊、织锦三坊。
百和堂就在中间的织锦二坊。聚宝门大街的房子太贵了,同时也太过招摇,不是他们这种外地搬迁过来的苏州百姓能够置办的,所以姚妙仪和姚继同将店面选在了这里的一个叫宝锦街的地方,临街的两层小楼是铺子,后面是一个清清静静的小四合院。
铺子和院子一共花费五百两,几乎掏空了姚妙仪的家底。
百和堂的牌匾是道衍禅师亲手写的,不过他是洪武帝亲自考校过的高僧,受命在天界寺参与《元史》的编写,姚继同在道衍身边服侍学习,所以百和堂实际上归姚妙仪一人打理。
洪武三年,八月十七。易开张、动土、嫁娶;不易诉讼、求嗣。姚妙仪在百和堂门口放了一串鞭炮,低调开业。
百和堂只有姚妙仪从姚家带来的宋秀儿,还有阿福这两个旧仆。老仆人阿福负责赶车、看门、洒扫;宋秀儿伺候姚妙仪起居,并算账等杂物。还有一个明教密党充当杂役,在院子里翻晒药材。
店里急缺人手,姚妙仪便要阿福在金陵街头巷尾贴了招人的启事,寻几个会打理药材的杂役和店里坐诊的大夫。
告示贴出去的三天了,居然一个像样的应征者都没有。保和堂门可罗雀,生意惨淡,每天卖不出去几幅药。
开门营业的第四天,一直等到了中午,居然一个客人都没有。老仆阿福在门口打瞌睡,宋秀儿站在柜台后,左手托腮,右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算盘珠子。
“阿福,您老见识多广,您说说百和堂的生意什么时候才有起色啊?”
阿福坐在门槛上,眯着老眼看着街上过往的行人,叹道:“人生地不熟的,生意难做。要不大房一家子为什么不自己搬到南京来?”
“再说了,这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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