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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官路-第1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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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秋闱府学以及密水县学的教官们都会跟着升职,除了黄教授年纪大自己不想动,陈训导将会升任兖州府某知县,其他训导也各有前途。
这都是今年举子数量增多带来的好处。
林重阳关心的是会不会有什么麻烦,“庄兄,你们潍县离这里近一些,可曾听到什么风声?”
庄继法摇摇头,“年前我一直闭门读书,倒是没听说外面的事情。”
这时候他本家的一个堂弟叫庄继善的道:“我倒是听人家说尧王山、商山、黉山那里突然出现了两股土匪,专门打劫过往的客商,初始只抢东西绑票,后来还杀了人,十分可恶。”
一听这个大家都炸了,“这几座山都不大,还毗邻驿路,官府没人管吗?”
庄继善道:“自然是管的,只是他们东躲西藏的,官府刚追上去人就不见了,着实让人头大。”
陆延冷笑道:“这可就怪了,还有咱们官府拿不到的人呢?那些差役拿着拘票四处拿人的时候,别提多能抖威风。”
知县是父母官,而知县下面的差役胥吏们是可以直接和老百姓打交道的,除了二三十人是有法定俸禄的,其他人都是知县给钱,工钱极低,平日都是靠着吃原告被告以及从百姓身上捞钱的。
除了极少数正直的差役多半都一个德性,拿钱肯办事的还好一些,多半都是一些拿钱不办事的,所以陆延才会如此鄙夷。
蓝琇轻轻地拍了拍他,让他不要那么激动。
赵文藻道:“这几处都在严巡守的治内,出了匪乱,按说严大人会勒令青州府尽快剿灭才对。”
治内出了匪乱,哪怕小,若是被有心人报上朝廷,被巡按御史弹劾的时候,不只是巡守、知府,只怕布政使都有干系呢。
林重阳道:“严大人他们想必已经有了安排,咱们只管小心就是。”
饭后回到房间,林重阳还是找了祁大凤来,将严大人以及庄继善说的事情告诉他。
“祁师父,你带人想办法去打探一下,这几日有严大人的人保护,你不必和我们同行。”
祁大凤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好。”
等他走后,林重阳打开严大人让人送来的匣子,里面有一百两银票,一百两银子,另外还有几本书,几封信。
一封信是写给他的,还有几封信是让他路上遇到事情可以拜访当地官员的介绍信,几本书是关于路程图的,上面附着地图、驿站以及负责的驿丞等信息、可投宿村落等,虽然版面不清爽,却也面面俱到。
林重阳将这个交给吉祥,“这个是好东西,空了咱们重新整理一下。”
按照他的要求整理过就会很实用,用一张宣纸,将整个行程图绘制在上面,然后标注路线图、驿站、城池、村落,备注当地的特产、大户,走到哪里查到哪里,非常好用。
冯顺兄妹俩跟他学读书,学的都是最实用且最快速的读书路子,他一说他们就懂,当天晚上就商量着如何分工。
虽然有严大人派来的一队兵士护送,林重阳他们还是晓行夜宿,并不敢大意,虽然路上遇到过几个可疑人,好在一路平安。
过了青州、淄河村、金岭镇、龙山镇一路就到了济南府。
这一路上大家觉得都要神经了,看谁都有嫌疑,路上若是有人做个奇怪的动作多看他们一眼,都会怀疑是不是匪徒们来踩点的。
“终于可以好好歇歇了。”孙机这一路憋坏了,刚到济南城外就迫不及待地跳下去。
众人也相继从马车上下来,跺跺脚,虽然气温低,风又冷,可总比一直坐在马车里蜷缩着舒服。
快到济南城,常先生等人去不进城,而是要告辞原路返回。
众人和常先生道谢告辞,也不耽误他和林重阳说话,就慢慢地往济南城去。
林重阳让冯顺拿了二十两银子,亲自交给常先生,“天寒地冻的,请兄弟们喝酒吧。”
常先生没想到林重阳会这般大方,“公子何须客气,”
林重阳笑道:“常先生也不要和我客气才是,这一路上可多亏诸位了。”
他相信如果不是常先生带人护送,只怕路上还真是没那么太平。
常先生推辞不下便只好收了,直接扔给为首的那个兵士,“林解元赏兄弟们喝酒的。”
诸军士立刻拱手笑道:“多谢林解元!”
林重阳说了几句感谢话,知道他们要原路返回不肯进城便也不耽搁时间,互相告辞反向而行。
进了济南城,比起外面来暖和了很多,因为城内暖和,且泉水涌动不止,所以很多泉眼依然汩汩流淌,并未结冰。
被冲刷的干干净净的石板路上,两边堆积着晶莹的白雪,白雪之间有一条细流蜿蜒流淌,泉声涣涣,这种声音足可以洗涤人心驱逐浮躁,有一种莹媚如春的感觉。
林重阳和他们戏言:“等老了,咱们可以住在济南城,往北去北直隶,往南下江南,往西往东也都方便,最是理想不过的养老之所。”
众人看怪物一样看着他,孙机还试了试他额头,“重阳,你累糊涂发癔症了吧。”大家正踌躇满志要进京考进士,大好前途还没开始呢,他居然说养老!
林重阳笑了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嘛,要规划好人生。”
众人决定不理他,只有赵文藻笑微微地说这个想法其实挺不错的。
林重阳道:“咱们在济南城逗留一天,大家可以去拜访亲友,顺便补充物资,后日一早出发往齐河县去。”
没有亲朋的也有要好的同年,大家分别去拜访,第二日早饭后林重阳去齐州书院拜访谢院长。
他带着冯顺进了书院的时候,发现有几辆马车拉着行李正出去,看了几眼,寻思可能是进京的考生。过了济南到时候一路往北,赶考的、商旅们都多起来,所以也会平安很多。
谢院长这期间准备了不少历科的会试、殿试墨卷程文给他,一路上他们可以讨论学习。
谢院长还要送程仪给他,林重阳拒绝了,笑道:“已经尽够了,院长操持书院不容易,还是留着补贴那些贫寒学子吧。”
齐州书院时常补贴一些贫寒而优秀的学生,所以基本上没有多少盈利,几十两银子拿出来,估计都是谢院长的家底。
谢院长戏谑道:“京城居大不易,样样花钱,不说你吃喝穿住要钱,就算你拉尿都要钱,哪里能像在家里这样好?这里一个包子三四文总能买到,京城至少就得五文六文,一顿饭没有个三十文吃不到东西,你还带着那些同年,到了京城少不得还要你补贴他们。”
林重阳道:“车道山前必有路嘛,再者说我们带的钱也尽够的,我三伯早去了几年,也有点门路,我们去了并非两眼一抹黑。”
谢院长见他坚持,叹了口气,这孩子就是懂事。
又聊了一会儿,谢院长想留他吃饭,林重阳道:“等考试结束回来的路上,再跟院长好好畅饮吧,这会儿还有朋友嚷着要聚,不好不去。”
谢院长也就不留他,走到门口,神秘兮兮地道:“我告诉你一个消息,你不可说是我说的。”
林重阳看他那般神秘,笑道:“院长请说。”
谢院长低声道:“老爷子其实去京城啦,等你进京就可以去拜访他。”说着就给了他一个条子,上面有沈老爷子地址。
林重阳惊讶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听谢院长说是去年秋天的事儿,林重阳哎呀道:“那岂不是路上碰见过,老爷子居然没吭声。”
如果是那个时间的话,应该是他们从济南回家去,沈老爷子恰好从莱州府往济南来,说不得还真是路上错过呢。
老爷子轻车简从,想要避人耳目自然要简单许多,只是他一个老人家,七老八十的这样长途跋涉,实在是不理智。
告辞谢院长,他带着冯顺回林家别院。
晌后少不得还得聚一下,曹典史等人摆酒请他们几个举人入席。
酒过三巡,大家随意聊天的时候,曹典史跟林重阳笑道:“沾林公子的光,我也得了布政使大人的赏识考评得个优等,年月也熬足了,要调去高唐做县丞。哈哈。”
林重阳立刻恭喜他,“是曹大哥兢兢业业,忠君爱民才有此擢升的。”
他可没想过自己只是为了好友走个后门,就能让曹典史也沾光,毕竟只是略收拾一下厕所,也没有什么别的大事。
可有时候以小见大,往往便是如此,布政使作为提调官,去年乡试改造茅厕,引来考生们赞誉有加,主考大人上达天听,皇帝居然为此表扬嘉奖了去年山东布政司秋试的一干官吏,实在是让人意外。
曹典史喝得有点多,拉着林重阳的手,“老弟,说到底,我还真没想过有这一出好事呢,原本以为到老做个典史也不错了。”
对于一个喜极而醉的人,林重阳自然不会苛责,恭喜了几句,然后适时让大家散了。
跟曹典史分手的时候,他道:“曹大哥,泰安州长寿村的那些人,你临走之前还是要去摸摸底,届时不要忘了叮嘱继任者,免得那些人不安分。”
邪教就是邪教,哪怕还没露出獠牙,它也是邪教,更何况当日他亲眼所见,真空教就是邪教。
曹典史连连点头,“老弟你放心,哥哥按你说的办,你让哥哥干嘛,哥哥就干嘛。”
林重阳笑了笑,说了几句就告辞,“明儿一早我们就启程,诸位的好意都在酒里,我等领情,诸位留步不必再送。”
第二日启程离开济南府往齐河县去,夜里在县城驿馆投宿,二更天的时候祁大凤带人追上来。
林重阳披衣起身,让祁大凤进屋。
“祁师父,如何?”
祁大凤表情有些严肃,“少爷,那里的确盘踞着一股新生的土匪,大约有四五十人,大部分都是乌合之众,但是有几个人本领不低,分明就是练家子。”
练家子?如果这样的话,这事情就有点严重。
民间没有那么多练家子,有也都是官府挂名的,比如镖局、民勇等,这些都是有册可查的,那么这几个练家子是哪里来的?
能让祁大凤说本领不低,那就不可小看。
难道是军队里逃出来的?
他让冯顺磨墨写了两封亲笔信,然后让祁大凤派人拿着他的名帖去拜访曹典史,一封交给曹典史,一封请曹典史派人送给严巡守,之后就让曹典史去找知县和知府大人们商量去。
祁大凤道:“少爷,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林重阳道:“有这样一拨势力凭空出现,肯定有麻烦,不过那也不是我们的麻烦。我们只是路过恰好知道,自然要告诉当地父母官,请他们早做准备。”
至于他们之间有什么猫腻,现在他管不了,也看不透,也不想去掺和的。
那些土匪现在只是偶尔绑个肉票,没有伤害老百姓,不会激起民愤,再加上有高人领头,只怕单纯几十个差役还真对付不了他们。
这些暂时不是他能管的。
出了齐河县,下一站就是禹城,中间有七十里路,晌午没有遇到村落,车队便在驿路边的空地上休息。
此地为鲁西北冲积平原,西南高北边低洼下去,土壤肥沃,沿河有大片人高的芦苇,经过严冬的洗礼,如今枯黄却依然倔强地挺立在那里,在蓝天白云下,有一种孤独的美感。
林重阳捧着自己的紫砂壶慢慢地辍着红枣枸杞水,一边用炭笔在画板上随意地勾勒几笔,陆延等人围在他旁边看,他们也知道林重阳为什么不画写意和工笔画,因为那些需要随身带笔墨砚台,这个只需要一支炭笔一张纸就能随便勾勒,方便简单。
恰在此时,有几只白鸟从水面掠过一只落在芦苇上摇来荡去,一只围着它振翅低鸣。
林重阳唰唰唰几笔,就将鸟儿的轮廓勾勒出来,再勾勒出羽毛的的锋芒,最后点上小眼睛,顿时惹来一片惊呼。
“画得好的人不少,可读书好、会射箭、能画画,我就服咱们林解元!”庄继善一副万分崇拜的样子看着林重阳,拱手道:“林解元,不知道能否将这幅画送给小弟?”
林重阳有点为难,练笔之作,怎么能随便送人呢。
那边陆延立刻道:“你还挺会挑的,重阳好不容易触景生情画了一幅画,我们还没来及开口呢倒是让你抢先,咱们排队啊,排队!”
冯顺就赶紧将画板拿走,把画揭下来让吉祥收起来。
厨娘几个烧开了热水,就让大家赶紧去吃饭,开水泡饼,再拌点酱菜对付一下,有热水比什么都强。
吃过饭大家就牵马上路,这时候后面一只车队跟上来,为首两个骑马的汉子,后面有四辆马车,另有几个骑马的随从。他们的马车用厚呢封得严严实实的,既不透风,也能隔绝外人的视线。
祁大凤看了他们一眼,示意属下护送林重阳等人先走,他断后和那支车队聊聊,看看是不是济南城出来的。
林重阳一行人一共有六匹马可以骑行,其他人要么坐车,要么走路,林重阳坐车累了就骑马,骑马累了就坐车。
反正行路难,不管坐车还是骑马,都死累,不是人受的。
探马回来报告前面一座石桥,丈许宽,七八丈长,骑马的先行,马车和行人殿后。
林重阳和陆延几个骑马在前面走,这时候对面也有一行人骑马赶车的过来,他已经要到桥中央就催马快行,想小跑过去,谁知道对面的人居然也催马跑起来,竟似要和他抢个先后似的。
丈宽的路两马并行完全没有问题,林重阳立刻勒马减速,放马慢行,那人已经催马来到桥中央。
林重阳扭头看了对方一眼,那人带着棉帽子,胡子拉碴几乎看不清脸,控缰绳的一双手黑漆漆的青筋暴起,让人不想再看第二眼。
林重阳收回视线的时候,那人的目光却刀子一样钉在他白皙如玉的一双手上,还发出了一声冷嗤,然后双脚一磕,那马居然就大喇喇地挤到了中间来。
他这般一挤,林重阳的马下意识地就往另一边靠,被挤到了护栏边上。
林重阳还没说话,后面的陆延朗声道:“桥宽敞得很,阁下作甚要挤过来?”
说话间,那人已经丢下林重阳朝着他挤过来。
而林重阳也没因为他过去而好受,因为后面的马车竟然就大喇喇地擦着他过来,一副要把他挤下桥的架势。
林重阳立刻提鞭子作势抽对方的马,吓唬它躲开一些,对方车辕坐着的车夫突然伸手抓住他的左臂。
那只手看似干枯却份外有力,铁钳一样扣在他的手臂上让他一条胳膊登时酸麻无力,鞭子掉在地上。
后面的陆延也被那汉子逼迫下马,见状立刻大声呵斥来救林重阳,其他人也扬着马鞭冲过来,几个民勇更是抽出了腰刀两人冲上桥,几人堵在桥下。
林重阳被车夫拉住,陆延被那汉子挡住,马车却继续保持前行,林重阳挣脱不开,又不想被他扯过去,只能死死地握住马鞍,他的马居然被扯得连连后退。
这时候车帘掀开一角露出一双窅黑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林重阳登时有了主意,一脚勾着马鞍,一手和那车夫纠缠,身体灵巧地一转,借着两股力道平衡身体,一脚又狠又快地踢向车窗内的那双眼睛。
“啊——”里面的人惊呼一声,又慌又乱地险险躲开。
前面车夫关切之下立刻松手,林重阳脚尖在马车上一蹬回到马上,他也不急着走,迅速从马鞍侧袋上抽出自己的弓、挂弦、挽弓、搭箭,对准了马车,日日坚持的苦功没有白练,所有动作眨眼间一气呵成。
与此同时,桥头的祁大凤也拉满重弓瞄准了前面的汉子。
第145章 杀人放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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