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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春入旧年-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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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春:……嗯?这惊喜来得有点突然。
见她无应答,老者又道:“放心,自是不会耽搁你学业的,只消休学日来当值即可,每日与你八十文钱……你以学业为重老夫自是晓得的。”
嗯,每日八十文,若整月不缺席的话就是四百八十文,馆里那每月三百文的饭食费就可以轻松抵消了的,另还可攒下百来文钱,这也算是个“稳定工作”了,只要上头政策不变,自己这饭碗可以端到毕业……
当然,最主要的是可以学到好些辨验药材的本事,现代中医的通病就是“识病不识药”,如今能有这机会,委实是不错的。
江春估计自己背时倒运也到头了,开始否极泰来,今天该是她的幸运日才对,这般好事居然能让她遇上,自是忙不迭点头的:“多谢老先生,学生自是愿意的,只学生生性蠢笨,还望先生多加教导。”说着行了一礼。
老先生笑着点点头,只让她从五月初十三开始来当值就可,逢集日晨起巳时初刻到所,刚开始头两月先跟着下头小青衣熟悉事务。
江春自是喜不自禁应下了,回到学寝又与胡沁雪说了一下,两个俱是高兴的,直到睡前江春又去给她打了壶热水来泡过脚。
两人将将睡下,却是学寝门被敲响,胡沁雪已有些入眠了,小声咕哝着些甚她没听清,江春忙自己披了衣裳去开门。
门外站了呼啦啦得有五六人,为首那个是徐绍。
只见他先与江春打了声招呼,又引着身后那白面美须、风采翩翩的中年大叔为两人引荐道:“小友,这位是我外家二舅舅,今日我家去了与母亲说过表妹身子不适的事,将才外祖母记挂在心,定要使舅舅来瞧上一眼方能放心……叨扰了,还望小友海涵。”
那中年美大叔倒是与胡沁雪有好些相似之处,皆是生得一样的浓眉大眼、宽额正脸、鬓角生得极美,就是性格亦是同样的纯真率直,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只见他嘴角含了丝笑意,“叨扰小友”地道着歉,又见萍水相逢的她能将自己女儿照顾得好端端的,更多了几分谢意。想到这就是平日女儿与自己叨叨的会“活人术”的小姑娘了,更是平生了几分好感,只叮嘱待休学了去家中玩耍。
江春受宠若惊,这可是当朝退役太医的谢礼,她当之不起,忙侧着身子避过了。
要说这太医之职,亦名御医,出自翰林医官局(院),但并非所有在翰林医官局(院)供职的都能称之为“太医”,其中亦有三六|九等。
一般“院使”为最高长官,管医政之令,下设左、右“院判”各一名,院判之下者方能称之为“太医”,每届也只定员三十人,每五年一届,除行走于深宫|内院,有王侯将相请医视疾、外藩有疾请医时亦是派上用场的。
太医之下方为男女“医官”,清朝时又称为“吏目”,定员两百人,医官事务繁杂,有专司内妇儿外各科医事活动者,有专管医学教育者。
医官之下又有各地方州府供职的医士,多于天灾、疫情爆发之时委派至地方督医,各州府名额有所差异。
最初级的才叫“医生”,多指太医局内的上舍男女学生,多完成军营需医、文武会试入场供事、刑部监狱供役等医疗任务。
试想,太医者,本就是医术万里挑一者,从医生、医士、医官逐级爬上去的,那年纪定不会轻;又是专为上层统治阶级服务的,行走于深宫|内院,于帝后妃嫔面前出没,王侯将相跟前亦是有两分面子的,出去就是在友邦外藩面前也代表了皇家尊严的,形容样貌自是第一关。
各朝代选拔方式虽各有不同,有重经义满腹医书的,也有更重临床实践临诊能力的,还有朝代规定业医之家出身方有资格参与选拔的……但不论其它标准如何,有一条必是统一的——相由心生,颜值至少是要在线的。
故凡是能做到太医的,必是美大叔,就算老了,也定是帅老头,后世影视剧即使是要丑化人物,但在“太医”这一角色上,若真让猥琐丑汉饰演,那就失真了。
江春拉回思绪,将几人让进屋来,身后还跟了两个婆子两个丫头样的人物,她想请她们坐了,可惜寝里只有唯二的两张凳子。
寝里的胡沁雪早在几人说话间就醒了,听到是亲爹的声音颇有两分不自在,只用被子蒙紧了头脸,瓮声瓮气地道:“阿爹怎来了?我吃了春妹妹抓来的汤药,已是好多了,你们先回去吧,明日我自会回府与祖母认错赔罪的。”
美大叔不赞成道:“切莫那般蒙头盖被的,你且伸出头来为父看上一眼。”
那胡沁雪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只在被里急道:“都说了好得很的,阿爹你快家去罢!”
美大叔无法,自己是专医妇人病的又如何?自家姑娘在这种问题上对他如避蛇蝎,他也很无奈,若是她阿嬷还在就好了……想着又对江春真心实意地谢了一回。
江春看着他眼里那不加掩饰的焦急与无奈,看来这位退役的前太医果然是疼爱|女儿的。
身后有一婆子忙上前道:“小娘子,老奴是老太太跟前的得福婆子,且让我们瞧一眼,回去也好与老太太交差,您看如何?”旁边那婆子亦是“且瞧一眼”的哄骗着,胡沁雪半日才将被子揭开,随意露了一脸,又急忙缩回被里去。
江春:……
倒是那两婆子见了她脸色红|润,双目闪亮的,方放下心来,道着“告罪”,又使那两个丫鬟出去抱了两床看起来不甚厚实的被子进来与她,又给她肚腹和脚跟各塞了个汤婆子方打道回府。
小江春颇为羡慕,嗯,这就是有钱人的幸福呐,病了痛了总有奴仆鞍前马后的伺候着。
不过这羡慕到半夜就转为无奈了。
五月的天,已是与夏日无差了,那两床看起来“不甚厚实”的被子将小沁雪给热得……半夜间哼哼哧哧着踢了几回被子,一会儿踢走又冷了,一会儿盖好又热了……江春起了两回帮她盖被子,像拉扯自己孩子似的。
翌日,课上整日哈欠不断、瞌睡连天的江春感慨:唉,小姑奶奶啊,你还不如家去哩,家中自有丫鬟婆子与你伺候。
第54章 话本
五月的天,只觉着炎热异常,在威楚府州府外十里处的补武学里,这天气热得愈发明显。
尤其是对于来自汴京的窦元芳主仆二人来说,往年在京里皆是六月中下旬才开始热得起来,大理郡这边果然是稻子皆能种两季的地界儿,迎面一阵风吹来皆是又干又燥的热气儿……素来苦夏的元芳已是又瘦了些。
回到主仆二人住处,眼见着窦元芳都饮下半大壶凉茶水了,永远作布景板的窦三忍不住了,试探着问道:“相公可是有甚心事?”
元芳望了他一眼,沉声问道:“你也过了及冠之年了,可曾有过甚打算?”
木头桩子窦三难得地偏了偏头,不解主子所云“打算”是指何事。
“你我二人从小一处长大,而今年纪已大,倒是可以考虑一下成家之事了。”
窦三万年不变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心道:问我成家之事,莫非是相公他自己……有所属意了?可自己跟了他这多年,除了先头娘子,也未见他与甚女子有过往来啊,也不知是谁,能令岿然如相公者亦这般摇动起来……
窦元芳咳了声,清清嗓子,方带了两分难为情道:“我有一事不明,你莫笑话。”
窦三睁大了眼睛,心内颇有两分蠢蠢欲试:难道相公是要与我推心置腹、剖白心路了吗……这倒是期待。
“若小儿赌气了该怎办?”窦元芳脱口而出。
窦三难掩失望,原来是问小公子淳哥儿的事啊,小小的人儿才三岁不到呢,话且说不会呢,父亲就到了这千里之外,将他独自一个留在京中……小儿嘛,会赌气吃味实属正常。只不过,这小儿嘛,倒是不能惯!
“自是打一顿就好了的……当然小公子自是与我们这些皮糙肉厚的不同,只在我们这些下人里,谁家小儿胆敢赌气吃味的,皆是揍一顿就教好了的。”
元芳又皱起眉,那又不是自己孩子,打她似乎有些越俎代庖了,且对个女娃娃,动粗不是火上浇油?
最主要的还是她方受了那般委屈,自己虽已帮她出过气了,但好似还是不满意?四月去金江时远远见了一面,她仍是苦闷异常,还瘦了些……只不知前几日那场气她出得如何了?
想了想,他只得又问道:“那若是不好下手真打,又该怎办?”
“那就予他些小儿的心爱之物罢!哄哄也就好了!”说是这般说,但他内心却犯嘀咕:淳哥儿以前不敢与相公赌气啊,“不好下手真打”,更是闻所未闻……果然是父子两个隔得远了,相公的父纲不得振了?或是小儿长大就渐渐牛了性子?
窦元芳松了口气,还有法子就行,自己当日委实不该责难于她,但要与她赔罪,他又弯不下腰来,难免心内嗤笑:哪有大人与小儿赔罪的,若真这般惯着她,哪还有甚长幼伦常?
看她苦闷异常,他愈发不知该如何与那嘴脸变来变去的小儿相处了,不过“心爱之物”……她的心爱之物该就是《中庸》了罢,走哪带哪不离身的。
自己当年其实也是给人送过“心爱之物”的,只经历了五六年,他算是明白了,一个人若是不喜你,那你送的物件自是不喜的,甚至与你有关的一切皆是不喜的……包括她的亲生儿女。只是这种“不喜”,有的人是放在脸上的,像那小儿,脸色比天气还精彩,一日间就让他见识完了雾露云雨……而有的人却是藏在心里,历经几年时光,吃过几次亏苦方能令他看透。
窦三见着主子那阴晴不定的脸,以及熟悉的懊恼神色,自己也沉默了:相公怕是又想起先头娘子了罢?
忠心的窦三不想好容易才释怀了的主子又忆起往昔来,犹豫了一下,还是多嘴道:“逝者已矣,过去的就过去罢,先头娘子在天之灵一定是不欲见到相公哀愁的……”
窦元芳本好容易舒展了两分的眉头,听到“先头娘子”四字又再次紧皱一处,再闻“在天之灵”四字,即使藏得再深,亦露出两分厌恶神色来,直将眼神如利剑一般射向窦三,整个人身上的温度似乎也降了几度,窦三的话就被堵在嗓子眼儿了。
看来这先头娘子在相公面前还是不能提的禁忌,自己似乎是逾越了。
另一头,虽然休学日定下熟药所的工,但江春还是想在县里走走,若有别的机会,只要不与做工冲突的……待十月份高氏一生产,花钱的地方只会更多。
当然,还有另外的原因,却是只能她独自个晓得的,自从林侨顺被马王爷收了两条“腿”后,她体会到了一种久违的畅快|感,觉着天空似乎都更蓝了,对于出门自是不再排斥了。
满眼都是三个月前来找过工的铺子,书坊、成衣铺子……咦,书坊!
她忍着腹中饥饿,趁现在离午学还有个把时辰,猫着腰进了那日南街背后的小书坊,即使是“卖碟的”,也管不了这么多了,肉都吃不上,节操还能当肉吃不成?
那山羊胡的老板可能是做久了特殊生意的缘故,一双眼睛看人忒准,一见着小江春就笑眯眯道:“女公子又来了?今日可是打算买些书?这有昨日新进的全套《四书集注》,比别家便宜六文哩……”
江春按捺住随时都会夺门而出的冲动,强装镇定道:“老板上次的书卖得怎样了?现可还需要写那话本子的?我识得一人,颇有几分笔墨功夫,只可惜生错了女儿身。”
那老板听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山羊胡又被他捋了一道,语重心长地道:“果真如此?那可是妙哉妙哉!那话本子的妙处是许多相公体会不到呢,只有女子方能说出其中意境来……若是那位女公子能写出那样的话本子来,定会引得倾城出动、万人空巷的,扬名立万自是指日可待的。”
这样的“名声”估计没几个人会想要吧?不然《金|瓶|梅》的作者也就不会这般扑朔迷离,似是而非了。
小江春忙阻止了他继续鼓吹:“老板你且莫急,暂且先借我两本拿回去与她参照一番,你定个时间,我会按时将她写好的话本带来交付的,到时候若有修改之处,我再传与她便是……而我就取个便宜,在中间赚个辛苦钱。”
那老板更是笑得见不着眼睛了,道:“善善善!只老朽这书也是现钱变的,白手拿了去,恐怕……”
江春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哪还有时间与他打太极,直截了当道:“我与你二十文钱,你借我两本拿回去罢!”
老板这才欣然应允,从一堆沾满陈灰的经史子集之下找出两本薄薄的小册子,较一般书册要小些,边角皆被翻毛了,也不知在漫漫长夜里经了多少男子的手……
说定下个月初三过来交稿,小江春便边往外走边将两本毛边小册子藏袖子里,实在是太脏了,懒得揣怀中。
那书坊是一座低矮的小房子,门庭较旁边铺子要矮些,但门槛却又打得比别家都高了一寸多。小江春一时未留意门槛,还以为是一般高度呢,脚抬得太低,一下不备就被绊了一下,直接朝着门外地板扑过去。
然而,预料之中的“脸先着地”却没有到来,只左边臂膀被一只黑黄的大手给拉住了。
小江春顺着黑黄的大手往上看,脸还是两个月前那副愁眉苦脸。
原来是昨日窦元芳问了窦三如何应付赌气的小儿,得到了“送些心爱之物”的计策,因着他没几日就要往京里去一趟,自想趁着这几日空闲来给她选一本“心爱”的《中庸》。
其实在不远处他就见着这小儿进了小书坊,看来倒是个好学的,他紧皱的眉头还舒了两分。
只是不解为何他在外面却见着她与那形容猥琐的男子嘀嘀咕咕,颇有两分“贼眉鼠目”之感,待亲眼见着她付了银钱,揣了书册进袖袋,他的眉目又舒展开一些了,看来还是买了书的,自己过两日予她本“心爱的”《中庸》,怕是不会再生气了罢?
其实倒是他太将女孩子的脾气当一回事了,江春也并非那种一时之气可以堵两个月的女子。当日|她是委屈,是气愤他不分轻重,那种时候还有心思责怪她“不对”,但过了也就过了,她的生存烦恼那么多,哪有那时间与个无亲无故的人赌气?
且她这两月的苦闷是出于对林侨顺的憎恨与无可奈何,并非她的救命恩人窦元芳。现在,林侨顺被废了,而且还很有可能是窦元芳做的,她的苦闷自也就消散十之八|九了。
只不知他怎就钻了牛角尖,认定她的不痛快是当日自己嘴笨惹恼了她,令她“赌气”至今。
窦元芳见她又是呆呆望着自己,一副不知在想甚的样子,手上微微用力拉她一把,想要将她神思拉回来,谁料小江春嫌那小册子脏,只随意装右边袖袋中,他一拉左手,右边没藏稳的册子就轻飘飘落到了地上。
小江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怀两张无|码碟……还掉了!忙要伸手去捡起来,哪晓得还是晚了窦元芳一步。
只见他放开小江春,弯腰将两本发黄起毛边的册子捡起来,一本上书“玉肉团”三个大字,只觉名字好生古怪。遂随意将那软趴趴的册子翻开,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名坦胸露乳的女子,衣裳斜垮,俏生生的肩膀画得惟妙惟肖,还有那一对尖尖的大桃儿,差点闪了眼……他忙不迭合上了。
另一本写了“醉鸳鸯”,这倒是一看名字就晓得是风流话本,以前自己年少时亦是观摩过一些的……这两样是什么东西,再迟钝再不识风情,恐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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