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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春入旧年-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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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春一副过来人的心态:年轻人,你还年轻呢,当年我有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在接受义务教育呢!所以别着急,我会的这些技能都是靠年纪买来的,你以后保不准比我还厉害呢。
那徐绍却仍是不死心,道:“江妹妹过谦了。在下还是有几点疑惑需向妹妹求解。”
不待江春拒绝,“书呆子”就问起来:“其一,只不知妹妹这神技可是师从何人?”
江春也说不出来哪!正确答案是——教科书《中医急诊学》+《医师临床操作指南之CPR》。
徐绍见江春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估计是师尊何人不便透露,忙打圆场:“这倒是不要紧,江妹妹不便说也不足为怪。只其二,当日~你给那小儿,咳,嗯,嘴对嘴的吹气,这是为何?”说完还一副耳朵尖都红了。
江春:……不必害羞,年轻人。
“当日,我观那小儿已经是没多少进气了,只得把我的阳气渡给他了,而且还不能是胸中的阳气(那是二氧化碳),只得将天地清阳(氧气)渡给他。”江春一本正经的胡诌。
呼,就算是胡诌也很费脑细胞的好吗?!
谁知,“书呆子”又继续打破砂锅了:“妹妹所言有理。只是其三,为何还要敞开衣裳按~压胸膛呢?若是男医者遇此女病患,又该当何法?”
江春只得硬着头皮道:“这心主血脉,主一身之神,那小儿心跳骤停,血脉停滞,元神尽失,通过按~压胸骨心脏之处,激发其残留的元神,促进血行恢复。”
徐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怪道呢。”
接着又吞吞吐吐红着耳朵问:“那,如果,如果是女子……又该当如何?”
江春扶额:好奇宝宝,你的问题为何会这么多?!
不过对于这个,江春作为在二十一世纪活了三十多的女人,自是不会觉着有何奇异的。
“徐公子此言差矣,这‘男女有别’‘男女授受不亲’,说的是常态,无病无灾之时才能有所区别。人之发病,多是猝发,猝发必是不比痼疾,毫无招架之时,在性命面前,若还畏手畏脚,拘泥于性别,岂不是有舍本逐末之嫌?然就是因为这般区别,在‘隔帷诊之亦必以薄纱罩手’的陋习下,漏诊误诊层出不穷,才使得民间有‘女病难治’‘宁治十男子,不治一妇人’的谚语,这却与大医有好生之德的神旨相悖的。故依小女看来,医者面前当无男女,性命自是重于性别的。”
徐绍与胡沁雪二人方听得入了神,直到江春讲完,胡沁雪方反应过来道:“春妹妹讲得好!那些酸儒才会整日‘男女有别’呢,我就最是见不得他们提这个。还好德芳殿下有先见之明,立了这女子可进学可为女医的律法,不然我还不知道被我爹逼着在哪学女红呢!”
“轰”一声,江春只觉着如遭雷击。
犹是不敢相信,江春急着问:“胡姐姐你说什么?”
胡沁雪不知其意:“我好害怕被我爹逼着学女红……”
江春着急道:“不是,前面那一句。”
“德芳殿下……”
“不是,后面那句,什么女医的。”
“哦,我说好在德芳殿下立法,女子可以进学和考女医呢,委实有先见。”
呼,说的就是这句。
“胡姐姐可否为我细说一番,这是……”
胡沁雪似是终于找到了小江春也有不懂的事情,抬首挺胸一副扬眉吐气的神情道:“百年前,皇太子德芳殿下陈请太~祖立法,令女子亦能同男子一般进学,文以教化。经人举荐和入学试后入读太医局,待过了三舍九升,还可考入翰林医官局为医官呢……后殿下登基,又道可请立女户呢,青苗法亦是施到家家户户,家中凡有女子自愿的,均可自立女户开青苗呢。如今汴梁城女子读书都可进太学了呢,听闻当今还有人主张官家修女官制呢,只有些酸儒扯后腿,不然……哎,说不定我也能进太学了……哎也不对,整日间让我读些经史子集的也头大,还是等着三年后考太医局吧……”
女子可同男子一样进学,凭举荐或考试可入读太医局,相当于后世的高等医学院了,经历淘汰赛“三舍九升法”后可入翰林医官局为女官……江春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喜欢八卦,从未如此喜欢过这时代,从未如此庆幸自己五年专业没白学!
江春庆幸自己的《中国医学史》没白学,这个世界上,除了对象扩充到男女皆可外,其它诸如医学教育机构太医局、选拔人才的三舍九升法和中央医疗管理单位翰林院医官局……这些都活脱脱就是王安石变法后的宋代医事制度啊!这在历史上是真实存在过的!那是谁,将这样的医事制度的受益者扩充到男女一样呢?
对,是“德芳殿下”,联系胡沁雪所说的“太~祖”该是宋太~祖赵匡胤,那“德芳”就是赵匡胤的长子赵德芳了,历史上那个可怜的没有坐上皇位的皇帝儿子。
在后世熟知的历史里,《宋史杜太后传》有载:六月,甲午,皇太后杜氏崩于滋德殿。(杜太)后聪明有智度,每与帝参决大政,犹呼赵普为书记,尝劳抚之曰:“赵书记且为尽心,吾儿未更事也。”尤爱(赵)光义,每出,辄戒之曰:“必与赵书记偕行。”疾革,召(赵)普入受遗命。(太)后问帝(□□)曰:“汝自知所以得天下乎?”帝呜咽不能对。(太)后曰:“吾方语汝以大事,而但哭邪?”问之如初。帝曰:“此皆祖考及太后馀庆也。”后曰:“不然。正由柴氏(后周世宗)使幼儿主天下,群心不附故耳。汝与光义皆吾所生,汝后当传位汝弟。四海至广,能立长君,社稷之福也。”帝顿首泣曰:“敢不如太后教!”因谓(赵)普曰:“汝同记吾言,不可违也。”(赵)普即就榻前为誓书,于纸尾署曰:“臣普记”。藏之金匮,命谨密宫人掌之。
——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金匮之盟”了。
江春虽不知《宋史》原文,但高中历史还是有印象的。北宋的走向是赵匡胤传位于自己的二弟赵光义,其后在中央高度集权政治制度的影响下,迈向了“右文抑武”“积贫积弱”的下坡路,直至“靖康之难”,北宋灭亡,南宋偏安于一隅。其后宋代所创制或积累起的各种医事制度逐渐消声灭迹。
但就目前江春所见所闻,这个时代并没有走上历史上的宋代老路。这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架空时代!江春是沸腾的!
第23章 惊闻
且说江春正沮丧着准备种田养猪混吃等死呢,胡沁雪和徐绍二人却给她带来了这样如“惊雷”一般的消息,打破了她先入为主的女子不得进学的想法。犹如正溺水的人,见到浮木,明知浮木自己也不一定抓得住,但却也好过等着被潮流淹死。
她内心的激动和沸腾,二人自是无法体会的。
胡沁雪又陆陆续续给她透露了不少八卦,诸如汴梁城如今女子流行何种着装,不用特意作男装打扮,竟然还比男装受欢迎,太学里女子成绩如何与男子比肩了……仿佛在给江春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二人越聊越投机,倒是徐绍,一人在旁既不插话,也不显无聊,只在适当的时机补充上几句,当真是谦谦君子一枚了。
待日头开始西斜,高氏进灶房给几人造饭,因晓得胡沁雪二人未必会在自家用晚食,故只用鸡蛋炸了一盆南瓜饼出来。兄妹两人倒也不拘泥,谢过大人后,洗洗手坐下就开吃。
文哥儿好不容易遇到比自己大的男孩子,还是温润可亲的小公子,早就“绍哥哥长”“绍哥哥短”的叫上了,只拖着他讲些县里的事给他听。
徐绍,乃金江县城大户徐员外的独子。其舅父乃是籍贯威楚府的一代名医,名胡叔微,字师文,晚号隐翁,世代业医,曾补入翰林医学,被任命为翰林医官,赐绯衣、银鱼及金币。因受其舅父的影响颇深,只醉心医学,反倒是不喜仕途,一心跟着舅舅学医,天南地北的游历名川,如今虽才十三岁,却已是胸中颇有丘壑了。
这样的哥哥,是以前的文哥儿从未曾接触过的,“绍哥哥”仿佛身怀金光,带着他走进了一个自己从未见识过的世界。
日光短浅,吃过南瓜饼没好久,徐绍二人就打算告辞了,只道待有时间再登门造访。胡沁雪还拉着江春的手,一再叮嘱让她二十八那日去找她耍,江春~心想到时应该能恢复正常的赶集节奏了,自是答应下来。
晚间,一家人吃过晚食,王氏少不得要问江春是如何识得他二人的,小江春只得说是那日给军哥儿买药时认识的。众人倒也信了,只二婶杨氏半信半疑,但也未多说话。
刚过了十五六的月亮,倒是挂在天空正明,又是最热的几日,江家众人也都围坐院里枇杷树下,商量着等二十八赶集的事。
“咚咚咚”又是敲门声,小军哥儿又要抢着去开门,正待起身呢,“噼里啪啦”,门外突然想起了一串爆竹声,震得众人心头一跳。
江春无端端地觉着心头猛跳起来,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一样。
江老伯则是面色沉重地看了众人一眼,大家都惴惴起来,因为本地有上门报丧须得先放爆竹的习俗……
江老大惴惴不安地上前开了门,江家众人忙跟了过去。
只见打开的大门前,直~挺~挺跪了个头上包了白麻布的少年,亦是十三四的样子,双眼通红,肿得跟两个胡桃似的。只江春看着少年颇为陌生,但细看眉眼又有几分眼熟的样子。
不容多想,高氏已“平哥儿”一声哭着,扑上去一把抱住了少年。大人们都愈发沉重起来。
好不容易,爆竹声消停了,寂静的夜里,只闻少年低沉的嗓音道:“嬢嬢,我阿嬷不在了。”
轰!江春大脑一片空白,似是反应不过来,少年的“阿嬷”是谁,这“不在了”是何意。但观他容貌、名字、与高氏关系……这明晃晃的事实就在眼前,容不得她自欺欺人。
又似是不敢相信,九天前还抱着自己哭的人,怎能说不在就不在了,自己给她买的阿胶还放屋子里没送过去呢,活生生的一个人……
倒是王氏率先反应过来,上前将少年拉起来,忙让二婶去烧红糖水来,寓意“白事变红”。但刘氏逝世的消息像一块巨石样压在众人心头,已无人相信喝点儿红糖水就真的能“白事变红”了。
众人脑海里记忆犹新的是,几日前她还提了红糖和鸡蛋来看望王氏,大家还围坐一桌吃饭聊闲……一想到今日用的红糖还是那日~她送来的,江春抑制不住抽噎起来。那样好的一个女人,为人处世样样拿得出手的女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王氏也是抹了一把泪,江老大上去扶过高氏来,小声在她耳旁宽慰着。但江春相信,怎样的安慰都是没用的。这不是钱丢了哭一场擦干泪还可埋头再挣回来的事,也不是病了省吃俭用狠下心抓几贴药来吃了就能好的事情,是一个活生生的,大家都喜欢、敬佩的人就这样消失了,以后再也听不到她的笑,感受不到她的好。
少年背后还跟着个同族的青年,他见高家姑奶奶哭成个泪人,也不知说什么好,毕竟那样好的一个嫂子没了,他心里亦是不好受的。
江老伯出去要拉了他进门喝糖水,他自是不能跨过门槛的,只从包袱里拿出一打白麻布来。
江老伯明白过来,指着江春和文哥儿道:“这两个是她外甥”。
青年给江春姐弟俩每人递了一块红布来,王氏走过来接过红布,帮他们姐弟俩把红布折了两道,折成细条状,像抹额一样打个疙瘩戴在头上。青年又给高氏两口子每人一块白布,高氏边哭边戴上了。因本地白事戴孝,小儿须头戴红色头巾,大人则是戴白布。
四人戴好孝布,拿上件随意的包裹,跟着少年两人就急忙往苏家塘去了。
一路上,江春脑里全是舅母生前对自己的好,她抱着自己又亲又揉,仿佛怎么爱都爱不够;有什么好吃的都是先紧着给自己,高力也只能靠边站;上次高力害得自己掉了个螃蟹,还被舅母狠狠打了一筷子;自己去年唯一一件新衣裳还是她送来的……她是这样的舅母,说话做事从来周到细致,让人只觉温暖。
就连平素接触不多的文哥儿,虽不太明白死亡的含义,但想起舅母的好来,也是哭得抽抽噎噎。
几人紧赶着夜路,一个时辰不用就到了苏家塘。
此时的高家,早没了往日的祥和温馨,院子里已经来了几个本家媳妇,俱都是脸色沉重。
才进堂屋里,就见外婆苏氏被几个媳妇子拉着,稍没注意点儿,就哭瘫在地,嘴里哭喊着:“我的儿啊,我的心肝啊,你怎这般命苦,来了我老高家也没享过一天福。才将煮好红糖鸡蛋端来,你就叫不答应了啊!这见鬼的阎王爷,为何不把我老婆子收走,你年纪轻轻身强体壮的,还有两个出息儿子呢,我的儿啊!你怎忍心抛下我们一家老小!”
因苏氏与刘氏自来婆媳和睦,处起来跟亲母女也不差了,刘氏的骤然离世,倒是让苏氏好生领教了一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
另一头一五六十的老妪也是哭得肝肠寸断,身旁媳妇拉都拉不住,该是刘氏亲娘。
高氏忙哭着上前见过亲娘,苏氏只哭得喘不过气来。
农村有说法,为了不耽搁他们(指逝世了的人)赶路去丰都城,必须得在天亮前给他们洗澡换好衣裳。眼见着这般哭下去也不是办法,高氏族里一老妇人劝着两位老人,叫了几个年轻媳妇子去给刘氏洗澡换衣裳。
洗澡前却是亲眷可以看上一眼的。江春拉着高氏的手,想要去最后看一眼舅母。那主事的老妇人却道她小娃怕吓掉魂,拦着不给进。
倒是外婆勉强道:“不怕得,春丫头也是她疼着长大的,跟亲囡也不差了,就给她去送一程罢!”
小江春未干的泪水又涌~出来。
刘氏就静静地躺在上次江春来时见着的床上,被子好好的盖到齐胸位置,双手平放在胸前……就跟江春上次见着的样子一样,仿似也是睡着了,只要小江春搭上她的手,她就能醒过来“噗嗤”一声笑出来。
多么鲜活的一个人!
现在却只能静静地躺在那里,脸色晄白,双目闭着,嘴唇已无一丝血色,胸膛也无任何起伏……江春前世在医院也见过不少去世的人,从刚开始的会跟着家属掉眼泪,到后面也渐渐习惯了,或者麻木了,每天有那么多人死亡,非亲非故的能跟着掉几滴泪已是极限了。
但现在,江春却是“哇”一口哭出来。一瞬间,自从知道舅母去世开始积攒在心的悲痛,仿佛找到了出口,一下子全往外面涌……她已忘了自己有三十多岁的芯子,忘了她已见惯生死。此时的她,只是一个悲痛亲人离世的小孩子。
任何人都有哭泣的权利,她从不觉着男人不能哭,不觉着成年人不能哭……那些不能哭的,只是未到伤心时,从来都是只有不能哭的事,没有不能哭的人。
小儿的哭声更是令人动容,几个本家亲眷及刘氏族人,俱都跟着抽抽噎噎起来。屋里“嗡嗡呜呜”的哭声与血腥味混在一起,更是让人心胸压抑。
是的,江春终于觉出哪里不对了,就是这股被悲伤掩过去的血腥味。
按理说刘氏小产也有十日了,只除了十五那日出~血多点儿,她平日那般好的身子,即使连续出~血也只会是少量了,外婆和她都又最是爱洁的,定是每日通风打扫的屋子,不可能还留下这么浓重的血腥味……除非是新血。
江春脑子里转起来,那少年,也就是高平,去报丧的时候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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