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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女韶华-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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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察院这样光有品级的官员就有百十号人的大衙门,内里是备有厨房的,一应供给果蔬从光禄寺走账,他们这几天在里面吃的就都是小厨房的饭菜。
  朱谨深“嗯”了一声,道:“我听你昨日念叨,说离此不远的鸿宴楼名菜汇萃,大家辛苦到现在,也累了,去尝个鲜罢。”
  “我不过随口一说,不想殿下记下了。”丁御史乐得合不拢嘴,“这可要殿下破费了。”
  自家衙门厨房的饭菜,填个肚子还行,别的就休提了。那鸿宴楼名气大,价钱便也不菲,丁御史入职没几年,御史职位清贵,俸禄也很清,等闲不会往那里去,几个司务职位更低,更别说了,当下人人都笑逐颜开起来。
  鸿宴楼就在都察院斜对面,车都不必坐,走路过去半柱香的功夫。
  进到宽敞明亮的大堂里,便有搭着白布巾的小二忙迎上来,见这一拨人大多都着官服,态度间更添了两分小心。
  朱谨深要了两个雅间,把丁御史跟司务们安排过去,然后领着沐元瑜进了另外一间。
  没了外人,坐下来后,才有空说起话来。
  林安很没眼看地守到门边去了——别以为手放在桌子底下他就不知道,殿下把人拉着进来就没放开好嘛!
  “你这几日在学里还好?我不在,老三没寻你事罢?”
  沐元瑜捏着他的手指玩:“没有,三殿下也有了差事,到通州去了,学里只剩了我和四殿下,无聊得很。”
  朱谨深有些意外,他进了都察院后,朱谨渊才得了差事,他昼夜不出,并不知道这件事。
  但也不去多想,点头道:“这就对了。皇爷这件事倒是安排得极好。”
  沐元瑜忍不住又笑了。她感觉跟朱谨深在一块,多无聊的事经他一弄都变得有意思了,虽然他本意绝不是如此。
  “四殿下不太开心,我听许兄偷偷说,有人上书叫他从宫里搬出来,说当年殿下就是这个年纪出来的,他应该效仿兄长。”
  朱谨深对这个消息挺无所谓:“哦。”
  他对朱谨渊的事还有意外,对这一件却这样淡定,沐元瑜心中忽然一动,低声道:“殿下的手笔?”
  会上书啰嗦这种事的十有八/九是御史,朱谨深这阵又一直在都察院里——
  “不算。”朱谨深否认,跟着悠悠道,“不过我日日在这里,有人看见我,联想到了别的什么,那不是我管得了的。”
  沐元瑜眨着眼:“殿下就没提醒过人?”
  看,宫里还有个好参奏的题材什么的——不怕惹事的御史可多着,只愁找不到新鲜的素材参。
  朱谨深但笑不语,过片刻才道:“我如今忙着正事,不想要人给我拖后腿,寻点事给那边忙一忙,省得闲了,再动歪脑筋来烦我。”
  沐元瑜不得不服,朱谨深这是顺手也是料敌先机,他一直被派差,朱谨渊坐不住,沈皇后看到眼里又如何安心?赶在她出手之前,朱谨深先戳中了她的七寸,这一招从前还不好使,只有如今才行,赶在朱谨洵恰恰也是这个年纪,他是一点没有浪费功夫了。
  “殿下——”
  “世子爷,”是刀三的声音,忽然从门外响起来,“您在里面吗?家里来信了。”
  沐元瑜一怔,忙站起来转身应道:“在,刀三哥,你进来罢。”
  刀三说的信是老宅里的人送来的,他送沐元瑜上学,沐元瑜来都察院又到这里,他一路都跟着,不过没进雅间,坐在楼下大堂里叫了爱吃的菜自己吃着,老宅里的人一路找了来,见着他就交给他了。
  “世子前阵写了信回去问事,如今来了回信,怕是不是里面有什么要紧的话,耽搁了不好,所以家里找到这里来了。”刀三解释着,把信递出去。
  沐元瑜接到手里,坐回了桌边,挨在烛灯旁拆开了火漆印,抽出笺纸看着。
  片刻后。
  她手一抖,笺纸差点落到烛灯上去。
  朱谨深看过来:“怎么了?”
  “我——”沐元瑜喉咙干涩,其实信里还写了别的,但她一时之间只说得出这一句重点,“我庶弟,没了。”
  “还有他生母,柳夫人也一起病亡了。”
  怎么个头绪?
  她好晕啊,简直好像看了一篇黑色幽默。
  她父王的心肝宝贝蛋,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就把她逼到了京城来,现在就忽然这样——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像哪一章的评论里看见说我可能有八十万,不不,我没有的,我申榜的时候填的五十,现在已经超了,但不会超过十万,就是说,六十万以内会完结哒,所以大家不用包容我的短小很长时间了,哈哈。(*  ̄3)(ε ̄ *)
  鉴于大家可能已经不太记得之前的情节,我提醒一哈,南疆那边的余孽,当时郝连英争取,而皇帝是交给了滇宁王去查的。。

☆、第134章

  朱谨深也怔住了:“没了?”
  他脑中忽然闪过些思绪; 但是面上没有显出来。
  沐元瑜表情空白:“啊。”
  她连个“是”都说不出来; 太意外了; 脑子都直接停摆; 自己茫然地又低头看了眼笺纸,没有错; 滇宁王的笔迹,白纸黑字地写着。
  她遇刺后很快就写信回去询问了; 但一直没有回信过来,她以为滇宁王应该是在云南彻查,便压下心情耐心等着。万没有想到,滇宁王的回信不及时是因为王府里同时出了事。
  朱谨深没有要她的家信,只是问:“怎么会同时病亡?你那庶弟不是养在你母妃膝下吗?”
  “是。”沐元瑜掐了一把掌心; 强迫自己定下神来。这不是发愣的时候,再料想不到的事; 已经发生了; 那就只有接受。
  “但上个月的时候; 柳夫人的父亲年老病危,柳夫人去求我父王,说孩子自生下来; 她父亲还没有看过,如今人要没了; 闭眼前想见外孙一眼。柳夫人毕竟是生母,她父亲人之将死,提出这个请求来也是合理。父王听了; 就答应了她,谁知柳夫人带着孩子回了家,用了外面的饮食,结果吃到一味有毒的菌菇——急着把人抬回来已经晚了,费了一夜功夫还是不治。”
  云南的菌菇品种非常丰富,即便是住了几十年的当地人也不能全然分辨,每年都少不了一些因为误食有毒菌菇而身亡的莽撞吃货。但柳夫人这个级别的贵人会是这种死法,是很有些不可思议的。
  这一对母子说是病亡,事实上是中毒,只是后者听起来太不体面,滇宁王大约是不愿接受,才修饰了一下。
  沐元瑜怔怔地发着呆,她这回的呆与先又不同,她已经回过神来,思绪重新在运转起来了,只是心里的滋味太过复杂,无法厘清。
  这一个平常的冬日夜晚,她接到了最不平常的消息。
  滇宁王已是天命开外,这个年纪,再受此重击——字里行间都看得出他泣血般的痛心,他再有子嗣且还那么巧是个男丁的可能性真的不大了。
  未来——她的世子位,好像是保住了?
  究她本心,其实没有多么大的野心,也没想过要做出多了不起的作为,如果不是滇宁王当年斩断她的后路,她不会奋起走到这一步。如今障碍不战自溃,她似乎应该为此开心激动。
  但她一时笑不出来,也许是因为这个胜利来得太轻易,也许也有一点是因为沐元瑱,她只见过那个奶娃娃一面,她不喜欢他,但没想过把怒气发到一张白纸上,要他去死。
  “人有旦夕祸福。”朱谨深淡然地道,“你不必太过感伤。”
  “我没有——唉。”
  沐元瑜叹了口气,她不至于难过,只是有一点闷,更多的还是脚踏不到实地的飘忽感。
  朱谨深像是随口问道:“柳夫人的父亲呢?也死了吗?”
  “说是受了惊吓,当时就断气了。”
  要看外孙最后一眼,不想双双都是最后一眼,他的死是太正常了,没什么可追究的。
  “他本来是做什么的?”
  以朱谨深的身份,他所知再多,也还不至于去关注一个郡王小妾的父亲出身,这跟他的层次差太远。
  沐元瑜是清楚的,滇宁王本就是个多疑多虑的人,当年那种情况下纳的妾室,更不可能不把来历查清楚,所以她可以一口报出来:“是个犯官,本来在江南做个县令,刮地皮刮得太狠了,被人到京里告了状参了,贬到了云南去。”
  朱谨深沉吟片刻,抬了头,眼神扫过左右,道:“你们暂且出去。”
  刀三直挺挺站着不动,林安牙酸地上前拉他:“哎呦,兵大爷,没听见我们殿下吩咐吗?”
  他酸不是害怕刀三,是以他内侍的心胸,立刻知道主子们这是有私话要说了,他家殿下保不准还得安慰安慰世子爷——怎么个安慰法,那画面,想一想他都头皮发麻。
  这样他还立刻听令了,真是很值得为自己的忠心感慨一下。
  沐元瑜摆摆手:“刀三哥,你饭还没吃完罢?去吃饭吧,我这里没事。”
  刀三这才转了身,蹬蹬走开了。
  林安守到外面去,防着小二进来。
  人都出去了,雅间里的画面,其实并不如林安想的那样。
  朱谨深只是低声道:“你在担心?可是觉得这事有些蹊跷?”
  沐元瑜皱着脸点头:“但我父王应该也不会拿这种事骗我——”
  再不可思议,这件事都应当是真的了,她寄去云南的信里可还暗示了朱谨深知道她是女儿身的事,滇宁王不会敢再骗她回去,那就没必要扯这种谎。而且信里也没有提要她回去的事。
  朱谨深安抚地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你觉得不对在何处?”
  沐元瑜说不上来,她只觉得柳夫人母子病亡得太容易,但这不是一个有说服力的理由。
  而撇开这一点不说,从她和滇宁王妃的利益论,这是一个最好的结果了。
  沐元瑱一死,王位将无可争议地传到她的手里——
  “嘶。”
  她轻呼一声,因为手背忽然一痛。
  朱谨深拧了她手背上不多的细肉一把,眯起眼,长长的眼睫投下阴影:“你想跑?”
  他警觉性怎么这么高啊,就骗他一回,难道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就这样重。沐元瑜哭笑不得,她还没想到那一块呢,只刚起了个头而已。
  “殿下误会了,我没有。”
  “最好是。”朱谨深并不很信任地斜睨她,“你不要想的太好了,你父王今年多大?没到六十罢?八十老翁尚能纳十八妙女,往后如何,难说得很。”
  沐元瑜有点心虚,同时也不大服气:“殿下都不向着我说话。”
  还想她父王老梅再开,这样坏。
  “你老实些,我就向着你。”朱谨深把这当撒娇听了,心下平复下来,又安抚地摸摸他拧过的那一块。
  “殿下单叫我老实,自己呢?八十老翁,可还能纳十八妙女呢。”
  朱谨深的唇角又勾起了:“你都替我操上耄耋之年的心了?你若管我到那时候,我自然只有服你的管了。”
  跟他过到八十岁——沐元瑜略傻,她说那句不过是顺口,也有点想转移话题的意思,那么久远以后的事,她哪里会真的去想。
  “你不愿意?”朱谨深的声音冷了。
  沐元瑜有点招架不住,又有点想笑,这几乎可以当做不二色的承诺听了,是她从没有跟他索取过的承诺,而他要硬塞给她。
  “——哪有殿下这样的,这是逼着我管你不成?”
  朱谨深放开了她的手,高冷道:“你想多了,你爱管不管。”
  沐元瑜服软:“我管我管,我这样喜欢殿下,只愁殿下不理会我。”
  这话当然是真的,不过沐元瑜摸着良心想了想,在她内心深处,比起给别人做妻子,她应该是对滇宁王的位置要更向往那么一些。
  她甚是遗憾地想,要是朱谨深的身份没这么高贵就好了,将来把他拐回云南去,才是两全其美。
  朱谨深这回没有看出来她的小心思,因为被那句“喜欢”忽悠晕了。沐元瑜惯常就是很能给他灌迷汤的,但这样直白而毫无掩饰地说出这个词语来,还是头一回。
  以至于以他的敏锐,也想不了更多了。
  他低声道:“我也是。”
  说完了奇异地有些羞涩,明明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但这三个字的表白好像更有魔力一样。
  说完了两个人面面相觑,沐元瑜原来没觉得怎样,莫名也被他带了张大红脸。
  她忍不住都想抓一抓脸了——这位殿下的脸皮好迷啊,压着她吻的时候都不见这样,还是男人都这样?
  剖白心意比实际行动更让他有一种袒露真心的赤/裸感。
  咕噜。
  不知是谁的肚子先发出了一声微响。
  “殿下,先吃饭吧?”沐元瑜问,因为她忽然发现自己是真的饿了,人一饿起来,那这个感受就势必后来居上占据到第一,别的都想不了了。
  朱谨深重新垂下了眼睛:“——嗯。”
  **
  用过晚饭后,沐元瑜揣着信回家,朱谨深重新回到了都察院。
  他大方地让丁御史等人去休息,然后自己独自又到了放案档的大屋里。
  他在自己书案上的两摞高高的案档里找寻着什么。
  小半刻后,找到了他想要的,缓缓展开。
  ——南直隶苏州府吴县县令柳长辉,贪赃枉法,强夺民财,引百姓公愤,负朝廷圣恩,夺官去职,流徙云南府。
  发黄黯淡的案卷上,大致是这么个意思。
  末尾处的印章因时日久远,已经看得不那么清楚,但配合旁边的签名,仍可明确认出这份案卷当时的主判者是谁。
  朱谨深长久地凝视着那个印章,目中闪过非常复杂的光芒。
  他记得很清楚,两千多前乐工案后,皇帝是把余孽在南疆的残余势力交给了滇宁王去查。
  查到现在,他的小妾跟独子忽然都死了。
  而小妾的娘家跟梅祭酒挂上了钩。
  沐氏在云南经营了几代人,想给滇宁王塞个女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最起码,这个女人的来历必须有证可考。
  柳夫人是不是犯官之后不要紧,柳长辉已经被流徙云南,那么就是已经为曾经的罪行付出代价,而由此,得到的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官方身份。
  一个官员,想被贬不难,准确地贬到云南府去,就要花费一番心思了。
  苏州府归属南直隶,南京刑部其实就可以做到这件事,但那一方的人却不怕麻烦地寻到了京城了,借了梅祭酒的手,最大限度地拉长了空间,让这件事看上去更具有自然和偶然性。
  时间渐渐流逝,被嫌碍事一直打发在外间的林安忍不住探进了头来:“殿下,都这个时辰了,该休息了吧?”他忍不住多唠叨了一句,“丁御史他们都该梦周公了,哪有您这个主官还在这里操劳的。”
  朱谨深垂下了眼睛,掩去了其中的诸多情绪:“知道了。”
  他站起来,把那份案卷揣到了怀里。
  林安见他听劝,十分高兴,但见他又揣了案卷,不由道:“殿下还打算带一份回房去看?给我拿着就是了,这些纸脏得很,别把您衣裳弄脏了。”
  朱谨深道:“闭嘴。不要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林安:“……”
  他有点惶恐,但还是把嘴捂着,点头如捣蒜。
  “我们回府。”
  “殿下今晚不在这里住呀——”林安习惯性多嘴,话出口见朱谨深脸色不好,识趣地闭了嘴,“哦哦,好的。”
  真怪,难道是世子爷死了弟弟,把他家殿下的心情也带的不好了?
  他在心里胡乱想。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评论猜对了,梅祭酒最起初被余孽看中,就是想通过他的手把柳夫人从江南弄到云南去,造出一个无可挑剔的过往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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