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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女韶华-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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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又说了句什么,侍卫仍是不让,且将矛尖向外,态度更加强硬起来。
      尖锐的矛尖在冬日下闪烁着雪亮的光芒,少女不敢硬闯,却又不甘心就走,一时急了,扬声叫道:“前面那位小公子,请你留一留步!”
      沐元瑜一边转身一边低声问小沙弥:“小师父,你知道那是谁家的女眷吗?”
      小沙弥小声道:“是新乐长公主驸马家的一位姑娘,似乎是行三的。”
      那位三姑娘见到沐元瑜走回来,盈盈下拜,声音羞涩地道:“小公子,烦扰你了。敢问你是进去看望二皇子殿下的吗?”
      沐元瑜点头:“不错,姑娘叫我何事?”
      少女道:“我叔母是新乐长公主,听说二殿下进了庆寿寺,叔母在府中十分记挂,今日我替母亲来祈福上香,便想顺路拜见一下二殿下,回去以安叔母之心。只是眼下却——能劳小公子带我一同进去吗?”
      沐元瑜摆出个为难的表情:“我倒愿意帮助姑娘,可我也只是客,说了不算,姑娘想见殿下,还是请人通传一声罢。”
      少女叫住她已耗费了很大勇气,此时被委婉拒绝,就不知该说什么了,不愿就走,也不好意思纠缠,呆呆地立在原地。
      沐元瑜见她帷帽前面的纱面被寒风吹得乱摆,劝了一句:“外面风大,姑娘还是不要久站的好。”
      就转身继续走了,少女没有法子,看着她走远,在面纱后咬了一咬唇,只好慢慢地拖着步子离去了。
      朱谨深反省的静室独占了一个小院,院中种着一棵有两百多年树龄之久的银杏树,此时叶子早已尽数落光,只余虬劲有力的枝干向天空上延展,别有一种苍凉的岁月之美。
      院子里很热闹。
      朱谨深昨日才搬来,东西还没有归置清楚,他要住两个月,衣食住各样家什所用不少,林安忙忙碌碌地来回跑着指挥人做事。
      沐元瑜绕过银杏树后,一眼见到朱谨深立在静室门前的廊下。
      他裹着一件玄色大毛斗篷,那斗篷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的,上以金线织五章,斗篷色如乌羽,五章金灿夺目,玄金二色相互映衬,十分尊贵而又威严。
      配上他自带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如立云端,不容亵渎。
      朱谨深本人的气色仍旧是不太好,沐元瑜禁不住想,他这病恹恹的样子都这样不凡,若是哪日好了,又该出色到什么地步去?怪不得才住进来第二日,就能引得小姑娘痴心追过来了。
      所谓“顺路”云云,都到不惜求助她这个路人的地步了,这佛祖和朱谨深,到底谁才是被顺路的那个,不问可知了。
      沐元瑜唇角就不由弯起,带着点打趣的笑容上前行了礼问安。
      朱谨深眼神却尖,一下觉出她笑得古怪了,眉头扬了扬,问她:“憋什么坏呢?”
      这跟她说话的口气太随意了,不但随意,还挺自在,一点不像被撵来反省的样子,倒像是出来散心来了。
      沐元瑜笑道:“殿下不知,我才进来时,遇着了一位姑娘,自称是新乐长公主的侄女,小沙弥说她似乎行三。她要来拜见殿下,侍卫不许她进来,她不肯放弃,转而求上我了——殿下很受欢迎哪。”
      她自觉自己说得够清楚了,连人家的排行都报了,不想朱谨深面露茫然地反问她:“那是谁?”
      又摇头道,“你真是闲的,什么不相干的人都搭理。”
      沐元瑜:“……我没答应她,但那是殿下姑母家的亲戚,我不好连句话都不回罢。”
      “姑母驸马家的侄女,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你都理会,恐怕你理不过来。”朱谨深道,“你好大胆,打趣到了我头上,我看你自己才该小心些,他家与你适龄的也有三四个,你除了矮些胖些,别的也没甚缺点,也算一个金龟婿了。”
      沐元瑜:“……!”
      她受到了暴击!
      她从没想过自己在朱谨深眼里的形象是个矮胖子!
      “殿下,您眼中看我——”她不可置信地伸手指自己的脸,“就是又矮又胖?”
      亏她心中还曾不可免俗地为朱谨深的疑似另眼相看有过沾沾自喜,闹半天是这么个看法!
      她简直要悲愤了,自己长得好,也不带这么鄙视人的呀!
      “不是,”朱谨深纠正她,“只是都有一点。”
      沐元瑜的周身持续涌着乌云,矮跟胖单独拎出来其实都还好,但二者合一,杀伤力不是两倍,而是十倍。就算只有一点,她也仍是跟这两个字都沾上了。
      “你脸上这么多肉,我说你一个胖还说不得了?”朱谨深很为她的低气压感到疑惑,解释道,“不是说你长得丑,而且你现在年纪小,刚开始长个子,矮些也是正常的。”
      沐元瑜板着脸,并没有得到安慰。
      这辈子长到这么大,头一回在外貌上受到这么毁灭性的打击,更可恨的是,打击她的人很有资格这么说。
      朱谨深是高而瘦削的身材,裹着斗篷都莫名能看出腰身的感觉,所以他的气质尤大于长相,远看身形尤其醒目。
      闷了片刻,她不甘心地给自己挽尊:“我堂哥说,我这是君子不重则不威,殿下太瘦了,才应该多用些饭食。”
      林安安排人干活,正好打她身边路过,闻言把头点成捣蒜。
      朱谨深眉头耸动,笑出声来了:“这句话是这么用的?”转目向胳膊肘往外拐的林安,瞥他一眼道,“去给世子取一面镜子来,瞧瞧他的威严是不是真同他脸上的肉一样多。”
      林安噗一声爆笑出来,望着沐元瑜的脸色又不好意思,强忍着道:“世子别生气,我们殿下、没——噗,没恶意。”
      他当然不至于真去取镜子,捂着嘴弯着腰快速溜到银杏树那边去了。
      沐元瑜现在切身感受到了朱谨深的风评为什么那么不好了——他的嘴坏起来真是太坏了!
      她要真是个十三岁的小少年,让他这么消遣,得气炸了。
      但她以一颗前成年人的包容的心,当然知道朱谨深确实是没有恶意,嘲笑也是分等级的,嘲朱谨渊那句“东施”才是货真价实的嘲。
      所以她的回应也就很有分寸:“镜子就不必了,臣今日闲得很,待会亲手服侍殿下喝药,以谢殿下金玉良言。”
      扬声问林安:“殿下的药好了没?”
      林安大喜着回应:“一刻就好,有劳世子爷了!”
      这下轮到朱谨深的脸色变得莫测了,他发现了,沐元瑜以前是客套才称“臣”,但她现在是跟他不对付想反击一下时才假装客套一下自称“臣”,她实际干的事可一点都不臣。
      他抽了抽嘴角,转身:“进来罢,别在外面吹风了。我看你那身体,也没壮实到哪去。”
      沐元瑜跟他后面,此时腾出空来方想起来问:“不对呀,殿下,你都知道驸马家有多少个姑娘了,应当明明是认识人家的吧?”
      “我知道的人多着,跟认不认识并没关系。”朱谨深头也不回地回她,“好几个叽叽喳喳的丫头片子,每回姑母带来的都不一样,谁知道她们谁跟谁。好了,你才多大,就到慕少艾的年纪了?紧着念叨人家的姑娘们。”
      沐元瑜心里吐槽,还训上她了,她就是慕少艾也不会慕姑娘。
      嘴上道:“谁念叨了,我就是见到了,告诉殿下一声么。”
      两个人说着话,一前一后地进了屋。
      作者有话要说:  短小的萌萌君,因为姨妈来…第一天…
      有小天使说看不到新封面的问题…我也不造怎么办,不行app退了重进?或者开网页版,网页版一定能看的哈(*  ̄3)(ε ̄ *)
      ~~~~~~~~~~~~~~~~~~~~~~~~~~~~~~~~~~~~身残志坚地撸一个小剧场,朱二和国舅的关系当前大致如下:李飞章:殿下,您若为帝,将富有四海,奇珍异宝,任您取用;三宫六院,环肥燕瘦,凭您可意;满朝文武,匐于脚下,您将在这所有权势的最顶端俯仰天下——
      朱二:哦,包治百病吗?
      李飞章:……那可、可能不行——
      朱二:没意思。
      李飞章:卒。


☆、第54章 第 54 章

      朱谨深住的主屋已经先收拾出来了, 不过寺里条件有限, 收拾得再好,不能和十王府里比, 一共也就两间房,外间会客加书房,里间是起居的卧房。
      地上铺的是水磨青砖,桌椅橱柜等几样家具倒是一般寺里不太可能出现的黄花梨木,木色温润,纹理清晰,看着低调,实则奢贵,可见皇家寺庙还是有些不一样的门道。
      分宾主坐下后, 沐元瑜想起问了正事:“殿下怎么会突然来了这里?我进宫陛见, 皇爷说起读书的事,我正想以后可以和殿下做同窗了,谁知皇爷却说殿下失仪——吓了我一跳,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 所以急忙来了。”
      窗下的炕烧得暖融融的, 朱谨深脱了斗篷坐着, 神情漫不经意:“没什么事, 不过是说了两句他不爱听的话。”
      沐元瑜见他这样自在, 比在十王府里还安闲了些似的,以为确实是一点小问题,就顺口追问了一句。
      朱谨深没有隐瞒, 直接把自己补的条陈告诉了她,他的语调中含着以往少有的轻快之意:“你说得对,事情该是怎么样,就摊开来说明白,我同他们装什么样,他们是乐在其中,我图什么呢?没完没了的。这下说明白了,我畅快多了。”
      沐元瑜惊呆了:“——殿下的原话就是愚、愚蠢可笑?”
      她实在太低估了中二的威力。
      她以为朱谨深换大板子坑国舅、管弟弟叫“东施”已经够中二了,万没料到那不过是前味小菜,他真病发的时候,连他亲爹皇帝都照怼不误!
      她想象了一下,别说皇帝那条至高无上的尊龙了,就是她爹滇宁王一个远在边疆的缩水版土皇帝,应当都万不能接受自己下的崽被这么评断。
      朱谨深跟皇帝之间,不但有父为子纲,上头更压着一层君为臣纲,他敢跟君父这么说话,沐元瑜真要敬他是一个重症中二。
      然后她才想起来点什么:“我说得对?这里面有我的事?”
      什么摊开来说明白的是有点耳熟,不过前日的事,记忆很快复苏,她慢慢睁大了眼睛——一点不错,还真是她说的,可她那是跟两个庶姐,说句不好听的,别说她占理,就是她不占理,想使个霸道跋扈一下庶姐们也只好受着,朱谨深那是一回事吗?!
      “殿下,”她无力地抹了一把脸,因为已经实在不知自己该拿出什么表情来了,“您可没说是从我这得到的灵感吧?”
      虽然这事她自觉没有一点责任,但皇帝要迁怒上,就认为她是挑唆天家亲情,那谁也拦不住。早知如此,她吃饱了撑着才把自家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倒给朱谨深。
      “就这点出息。”朱谨深鄙视了一句,见她眼巴巴望着,还是松了口,“没有,你当我是长舌妇么。”
      “哦——”沐元瑜这才松了口气。
      正这时林安端着药进来了,他伙同外人算计自家主子,还是有点心虚,进来不敢看朱谨深,把药碗往沐元瑜手边一放,脚底抹油般溜了。
      沐元瑜看看药,再看看朱谨深:“殿下,您自己来还是我服侍着?”
      朱谨深憋了许久的一口怨气倒给了皇帝,心头别着的一股劲散了不少,僵持片刻,默默把碗端过来,皱着眉屏息把药喝完了。
      到底还是抱怨一句:“有什么用,喝了不还是这样。”
      沐元瑜也不懂他这病到底是什么来头,单知道是胎里带来的弱症,她上辈子没学过医,那时代许多病的名称又跟现在其实不一样,就是最简单的风寒,这时候也分程度,有的风寒就是感冒,有的严重的能死人——这是因辩证分类不清而生的问题,比如肺炎、伤寒等外部症状有与感冒类似的,此时都统称为风寒,中医太博大精深,沐元瑜连皮毛都不敢说知道,更搞不清朱谨深是怎么回事,就只能劝他喝药。
      不管怎样,他生在天下最尊贵的人家,看的是世上最好的大夫,太医们能把他从一个早产儿保到如今这个岁数,总是有本事的。
      就回道:“殿下喝了药能不能好我不敢保证,但是不喝药,那一定是好不了。”
      “年纪不大,道理不少。”朱谨深说是这么说,口气是平缓的,倒是没有反驳她。
      沐元瑜感觉他出了十王府后,情绪是真不错,就顺着和他聊下去:“殿下说我出息不大,可您的出息也太大了,跟皇爷那么说话——依我说,就让您出来反省两个月,皇爷算优容了,我要是敢跟我父王这么说,哪里还等他撵我,我自己就得先赶紧逃到我外公家去了。”
      “扯谎。”朱谨深不信,拿眼角瞥她,“你家就你一个独苗苗,你父王舍得拿你怎么着?上房揭瓦还得给你递梯子,在底下守着怕你摔下来罢。我们这样人家的烦心事,你怎么懂。”
      添丁是件瞒不住也没必要瞒的事,沐元瑜坦白告诉他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殿下这样尊贵都不快活,我又哪里有这运气能独善其身?我父王有个极心爱的侧室,我上京前,已有了身孕,大夫把了脉都说是男胎,现在多半已生下来了,只是我还没接着信而已。”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这句话的出处不可考,最初可能是百姓人家说出来而后流传开的,朱谨深幼年养在深宫,略长一点后住入十王府,他出门少,没听过这句俚语,此时听见,不由有点深思住了。
      过片刻道:“倒是有点意思。你家里还有这种事?你却心宽,面上一点看不出来。”
      沐元瑜心道,我家里还有更可怕的事呢,说出来吓死你。
      不知怎地,这句话一想,倒把自己想得可乐起来,她勉强憋住了道:“不心宽也没办法,我又没本事拦住我父王不去妾室那里,只好我自己努力,给我母妃争口气,免她些烦恼罢了。”
      朱谨深以往从不曾和人闲聊过家常话,他这个身份,配和他闲话家常的也实在没几个,不经意就要弄成奏对格式,此时带点新鲜地点头:“你说的是,我娘要是还在,我大概也是这么想。”
      他忽然提到自己的母亲,沐元瑜一怔,去望他面上,见他虽没有明显的忧伤之色,眼神中却掩不住神往,天下的孩子就没有不依恋母亲的,朱谨深在这一点上却是惨,连母亲的面都没见着,想有个回忆的恋想都没有,只能纯靠想象。
      她态度里不由加了两分怜悯的小心翼翼:“殿下,其实您也是一样,先皇后虽然不在,她泉下有知,若感应到您现在好好的,也会心生安慰的。”
      “你是不是认为我不该和皇爷赌气,怕他处罚我?”以朱谨深的敏锐度,当即察觉出了她的潜台词,道,“无需担心此事,我心里有数。”
      沐元瑜无语了,他这淡定模样,合着根本没拿怼皇帝当回事?
      “我可能快去封地了。”
      朱谨深却紧接着给她抛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沐元瑜蓦然抬头,吃惊道:“去封地?”
      这个信来得太突然了,滇宁王府不便插手内宫之事,但对于这样官面上的消息还是关注着的,朱谨深是嫡次子,长子有缺,而且缺得比他还严重,除非本朝打算出一个晋惠帝,与西晋比肩,否则朱谨治是没有一点希望的,那么顺位下来就是朱谨深,若不考虑人为逐鹿因素,只按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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