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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身丫鬟-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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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红豆不禁多看了一眼,抬了抬眉毛,屈膝行礼。
  傅慎时觑了殷红豆一眼,嘴角微沉,眸光暗淡下去,他坐在轮椅上,朝着流云公子微压下巴示意,道:“长光,许久不见。”
  流云公子姓薛,叫薛长光。
  殷红豆心里嘀咕着,这俩人之前很熟呀,傅慎时这回都直接叫人名字。
  薛长光微微一笑,做了个揖,道:“慎时,还以为你不会见我的。”
  傅慎时淡笑着,请他坐。
  薛长光脱下大氅,交给殷红豆,客气道:“劳烦姑娘。”他的小厮还在外面收拾东西,没有进来,只好劳烦傅慎时的丫鬟。
  殷红豆接了大氅,挂在架子上。
  薛长光瞧着傅慎时,脸上带着浅笑道:“我取了字,叫永照,你叫我永照就好。”
  他不足二十岁,还没到取字的年纪。
  傅慎时交握着手,他完好的手摩挲着包扎着纱布的指头,问道:“怎么取字了?”
  薛长光摇摇头,眉宇间带着一抹愁色,道:“自从今年回京,就被我父母拘在家,哪里也不许去,给我请了大儒让我学八股制艺,大儒很看重我,就给我取了字。”
  他揭开茶盖,趁热喝了一口,淡声道:“先生的母亲去世了,府里暂时没有先生教我,我便得空跑了出来,打猎到你这儿,听说是长兴侯府的庄子,本想递了名帖借住,没想到你在这儿——你怎么跑庄子上来了?”
  傅慎时也淡漠地回到:“养腿。”
  薛长光略扫了一眼他的腿,声音暖了几分:“还好吧?”
  傅慎时颔首,目光瞥向高丽纸糊的窗户,曼声道:“还好。”
  薛长光沉默了一阵。
  傅慎时又问他:“那你明年岂不是要下场?”
  薛长光默然,他喜欢读书云游,却不喜官场,在外边玩了这么些年,到了要成家立业的年纪,还是受家里人拘束,不过他也知道,他不喜欢的东西,傅慎时却求而不得。
  他见傅慎时问得坦然,仿佛和从前大有不同,思索了片刻,缓声道:“嗯,今年已经过了府试,明年八月就去参加乡试。”
  傅慎时只是略微一笑,道:“恭喜,想来永照府试是案首吧?”
  薛长光摇摇头,道:“你知道我不喜以文媚人,华丽辞藻乃我所厌,堪堪取中而已。”
  傅慎时未有一丝诧异。
  薛长光喝了茶,问道:“可有棋具,手痒了。”
  傅慎时瞧了殷红豆一眼,她点头去取了棋具,摆放在炕桌上。
  殷红豆打开两个棋盒,将黑子放在了傅慎时这边,白子放到了薛长光前面,那么这盘棋局,傅六就占了先机。
  薛长光忍俊不禁,打趣傅慎时道:“你这丫鬟倒是忠心。”
  宝云寺一别,薛长光回头去同方丈打听过傅慎时的事儿,当时就对殷红豆留下了深刻印象。
  傅慎时瞥了殷红豆一眼,执起黑子,漫不经心道:“顽劣丫头,也值得你夸她。”
  殷红豆不服气的鼓了一下嘴,傅慎时可真瞎,她对上司的忠诚,外人都看得出来啊!
  傅慎时嘴上那么说,落子的时候,嘴边闪出不经意的笑容。
  薛长光饶有深意地看着傅慎时,跟着落了一子。
  傅慎时好斗的性子淡了许多,棋下得很随意,攻势不猛,主守,薛长光嘴角浮笑,也耐着性子跟着他的节奏。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傅慎时道:“入仕也好,若你实在不喜,去翰林院待着便是。”
  薛家子嗣丰隆,薛长光虽然出挑,薛家也不是缺了他一个就不行了,他入仕是必然的,但是却可以选个舒服的地方躲懒。
  薛长光不大乐观地道:“我若入仕了,便由不得我了。前几天去二殿下府上,听说朝中近来不大安宁。”
  傅慎时与殷红豆都对这话上了心思,傅六道:“怎么不安宁?”
  棋子落在棋盘上,声音清脆,如玉石相击。
  薛长光道:“京杭运河沉船的事儿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傅慎时不疾不徐地落子,道:“略有耳闻。”
  薛长光道:“连你都知道了,看来知道的人不少了。活下来的那个人被孙七给打草惊蛇吓跑了,二殿下都动了怒。”
  傅慎时没接话,果然薛长光又哂笑道:“也不知道孙七受了哪位高人指点,又用了个巧计将人逼得走投无路,不得不上门去找他。”
  “高人?”傅慎时眉毛一挑。
  殷红豆也竖起耳朵。
  薛长光不知想起了什么,讥笑道:“孙七还跟他父兄说,法子是他自己想出来的,亏他说得出口,还好他父兄有自知之明,并不信,如实禀了二殿下。不过孙七死活不说是谁给他出的主意,偏说是他自己想出来的。我正好在府上,跟着听了几耳朵。”
  傅慎时眼睑半垂,其实早已猜到孙七会冒领他的功劳。
  可惜无用,孙尚书和二殿下又不是傻子。
  孙七还会来找他的。
  两人下了两刻钟的棋,薛长光赢了,他却没有多少喜色,从罗汉床上站起来的时候,深深地看了傅慎时一眼,道:“慎时,今日让我想起了从前我们一起以文会人的日子。”
  傅慎时嘴边缀着笑容,道:“我也是。”
  殷红豆取下大氅,她悄悄地摸了一把领口处蓬松的狐狸毛,柔软舒服,她将大氅双手递给薛长光,送他去跨院那边休息。
  薛长光在这边睡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吃了点佃户们挖来的野菜和着野味煮的粥,跟傅慎时辞了别,就走了。
  傅慎时才刚穿好衣服,他还坐在镜子前,一动不动。
  殷红豆出去夹新碳,不在房中。
  傅慎时对镜锁眉半晌,问时砚道:“我这件衣裳是不是颜色太浓了,显得老气?”
  时砚抬眸一看,傅慎时穿着绿色的暗纹束腰长袍,料子质地很好,看着只觉得华贵,没有老气,他摇摇头,道:“没有。”
  傅慎时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他道:“给我另找一件来,颜色浅一点的。”
  殷红豆夹着碳进来,听见傅慎时要换衣服,便纳闷了,他以前从来不挑拣这个,怎么今儿突然注意起个人形象来了?


第63章 
  傅慎时在镜子前面整理仪容。
  殷红豆专注着烧炭; 没太注意傅慎时举动; 只是又听他说要换衣服; 便净了手去给他找。
  找来找去,试了三件傅慎时都不满意。
  殷红豆翻箱倒柜; 也不知道傅慎时到底想穿什么衣服; 她臂弯里搭着一件蓝色的羽缎; 她道:“六爷要出门见人吗?”
  傅慎时淡淡道:“一会儿去庄子外面看看。”
  殷红豆撇撇嘴,外面白茫茫一片; 去了也看不见什么; 穿那么挑剔做什么?她还是将手里的羽缎递了过去。
  傅慎时忽扭头看着她,漫不经心地问道:“这件羽缎怎么样?”
  殷红豆眨了眨眼,蓦然想起薛长光穿的狐毛大氅,她渐渐明白过来,傅慎时这厮不会是在跟人家比美吧?!
  这又是……吃醋了?
  殷红豆笑了笑,连忙凑过去替他披上; 两手在他锁骨前面,指头翻动着; 系着带子; 道:“这羽缎有八分美,不过穿在六爷身份; 就有十分美了。”
  傅慎时睨她一眼,没有说话。
  殷红豆继续道:“您这一身; 比流云公子昨儿穿得还好看。”
  傅慎时皱了皱眉; 冷声道:“我又没问你这个。”
  殷红豆腹诽:是啊; 你没问,可我不能不说啊。
  傅慎时果然脸色缓和了几分,语气也愉悦些许,道:“好了,就这件吧。”
  殷红豆眯眼一笑,转身去准备暖手炉等随身物件。
  时砚扶着傅慎时站起来,整理好衣裳,复又坐上轮椅,往门外去了。
  殷红豆穿着耦合色中袄,穿着厚厚的靴子,从上到下,带着昭君套、围脖、手套,怀抱一把伞,半张脸都埋在围脖里,就一对漆黑的眼睛和饱满光洁的额头露在外面。
  主仆三人出了房门,庭院里,王武正在练拳,几人相互打了招呼,殷红豆他们便从前门到院子外边去。
  廖妈妈和儿子媳妇,还有小孙子在倒座房里烤火,她听到动静,跟了出来,手里也抱着个暖炉,追上来问:“六爷要去哪里?天儿太冷了,外边没有几个佃户,您别走远了,远了迷路了就麻烦了。”
  傅慎时羽缎上还有一圈儿蓬松的兔毛,围着他瓷白精致的脸,在冰天雪地里显出几分稚嫩和青涩,他淡声道:“只去附近看一看就回来,外边冷,您回去吧。”
  廖妈妈点了点头,交代了殷红豆两句,便转身回去了。
  主仆三人行走在疏松的雪地上,留下几个脚印和车辙印。
  殷红豆怕冷,她脸颊都冻得绷紧了,她道:“六爷,要不咱们回去吧,这儿一眼望去都是远山,在院子门口不一样看得见?何必走远了看?”
  傅慎时就是出来透透气,看一看雪日的美,殷红豆这个俗丫头这么一说,有些扫兴致,可他刚出来就回去,岂不是太顺着她的意思了?
  他脑子里转了好几道弯儿,才道:“你要冷你就回去。”
  殷红豆低哼一声,傅慎时没回去,她敢回去吗?她低着头,用力地踢着脚边的雪,孩子气得很。
  傅慎时瞧着她脸颊气鼓鼓的,嘴边抿了个笑。
  殷红豆慢慢地跟在轮椅后面,左脚踢一下,右脚踢一下,玩着玩着身上就热了,也玩出了些乐趣,她将伞塞给时砚拿着,在雪地里揉了几个雪球放在脚边。
  她朝着傅慎时那边喊:“时砚,你回头。”
  轮椅正好停下了,时砚和傅慎时一起回头,雪球糊满了他俩的脸,跟唱戏的丑角儿鼻子中间那块儿的色彩一样,殷红豆乐不可支,捧腹大笑。
  傅慎时抹掉脸上的雪,嘴角落了些纯白的雪屑,化在他的唇角,冰冰凉凉的,嘴边竟又发了热,他黑着脸看向殷红豆,道:“过来。”
  殷红豆离得远,听不见声音,只是远远地看见他的口型,好像在喊她。
  她走过去嘟哝道:“我又没喊您,您自己回头的。”
  傅慎时正要教训殷红豆,哪知她一脚踩进雪里,不知道踢到了什么,一跟头栽地上了,整个脸都埋进了雪堆里。
  他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一倾,伸出手臂要去拉她,过一会子又反应过来,瞬间收回手,两手抄在袖子里,冷淡地扫了殷红豆一眼,嘴角却翘了翘。
  殷红豆撑着身子起来,她抬起头,额前的墨发上都沾了碎琼乱玉,像是撒了些细碎的玉石在头上,莹亮光彩,将她的脸颊也衬得愈发娇媚可爱。吃了一嘴的雪,她皱巴着脸“呸”了几声,道:“就说不该出来,吃了一嘴巴的灰,膝盖也磕疼了。”
  她揉了揉膝盖。
  傅慎时沉着嘴角,没好气地看着她。他正要说回去,王武跑过来了,手里拿着一封信,一边跑一边喊。
  王武一直住在院子里,他偶尔会出去打些野味儿,秦氏来的那天,他就正好出去了。今天天太冷,他就待在院子里。
  这边的主仆三人都望向王武。
  王武从院子大步跑过来也不带喘气的,哈了一口热气,同傅慎时道:“六爷,汪先生派人来传信了。”
  他将信双手递给了傅慎时。
  傅慎时拆开信,一抖,快速浏览了一遍,看向王武道:“备马车,进城。”
  殷红豆也打起精神,随便扫掉了脸颊上的雪,跟着轮椅后边回了内院。
  出门了好几趟,殷红豆收拾东西都驾轻就熟了,她快速地收拾好包袱,带上了账册和傅慎时雕刻好的章子,跟廖妈妈悄悄地打过招呼,瞒着廖妈妈的儿子媳妇,从后门上马车,赶到城里去。
  车上,殷红豆坐在傅慎时脚边的小杌子上,她抱着傅六的手炉,问道:“六爷,什么事儿呀?”
  傅慎时道:“孙七来找我了。”
  殷红豆蹙着眉,道:“怎么流云公子才走,孙七就来了?您说流云公子是平白无故来的吗?”
  傅慎时略加思索,道:“应该只是巧合,孙七使唤不动他,若是二殿下要试探,不会派他来,而且二殿下谨慎,轻易不会用不熟悉的人,还未到要打听我身份的地步。”
  殷红豆“哦”了一声没再问了,其实二皇子迟早会知道,只要他跟六皇子通个气,这事就瞒不住了。
  瞒不瞒得住,没什么要紧,要紧的是,要让二皇子觉得傅慎时是可用之人。
  马车午时之前到了发财坊附近的巷子,王武出去探路,见没人从巷子经过,就带着傅慎时他们从后门上了二楼。
  汪先生正在雅间里等着。
  傅慎时等人进了雅间,轮椅压在厚实的绒毯上,静默无声,房间放了两个铜盆,烧着银屑碳,一丝烟火也没有,室内温暖如春。
  殷红豆放下手炉和包袱,泡了几杯茶水。
  傅慎时与汪先生一起坐在桌边议事,他问:“先生信中叙述不详,到底是怎么回事?”
  汪先生将孙七告诉他的,以及他自己打听来的,都告诉了傅慎时。
  原是二皇子的人已经将沉船之上的活口抓住了,不过抓住了,也还没敢将他放出来当人证。
  因为此案件涉及京师官员。
  虽然刑部掌京中笞罪以上的案件,沉船之事涉事重大,此案件要是开始审理,未必落得到刑部尚书的手上。
  京中督察院一贯负责京师职官犯罪案件,或者是别省巡按御史、各省提刑按察司转达过去的登闻鼓冤案件。
  督察院御史乃大皇子的党羽。
  简而言之,督察院一定会咬死此案乃京师职官案件,定会将此人压回督察院大牢待审。
  如若这般,孙七所为,功亏一篑,依他的性子,费这么大劲儿,熬着夜吃了风吹雪打的苦头才抓住的人,就这样放给督察院查办,还不得气疯了。
  孙七的父兄也有意刁难他,又问他抓住了此人,可有法子再保住此人不落入大皇子的手里。
  他之前牛皮都吹出去了,这回要是难住了,便是父兄面前下不台,自然硬着头皮答应了,转脸就求到汪先生这儿来了。
  汪先生擅长结交朋友,处理事务也有自己的一套准则,不过轮谋略急智,还是不如傅慎时,他心中有个主意,却不大拿得准,便请傅慎时一同来商议。
  傅慎时先问汪先生:“您的主意是什么?”
  汪先生道:“督察院要以‘审理京师案件’为由审理此案,可此人却是扬州官员,若是以此相辩,可否一试?”
  傅慎时摇头,道:“有些站不住脚,何况扬州那边随便派个人民人击鼓登闻鸣冤,说此人贪赃枉法,不就又回到了督察院手里?”
  汪先生一脸为难之色。
  殷红豆大概听懂了一些,她也尝试去想,有没有法子解决这问题,可惜她本就对大业朝廷体制不熟,至于官场上的弯弯绕绕,她就更不清楚了。
  她一抬眸看见傅慎时气定神闲的样子,就知道他又有主意了。
  汪先生微微欠身道:“六爷可有主意?”
  傅慎时“嗯”了一声,随即就看了殷红豆一眼,才继续同汪先生道:“其实二殿下手里未必没有能人,说不定法子已经想出来了,只不过是故意为难孙七而已。不过我也的确有法子。”
  殷红豆眸光渐盛,笑吟吟地看着傅慎时。
  她就知道他有办法。
  天生的阴谋阳谋家。


第64章 (加更)
  汪先生从来没有小看过傅慎时; 他听说傅六有法子; 非常敬佩地拱手道:“愿洗耳恭听。”
  傅慎时姿态闲闲地靠在轮椅上; 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着扶手,他挑起眼尾; 嗓音清凌凌地道:“既督察院管职官案件; 刑部掌民案; 则领沉船地所在的两民众,因拾船上之物起纷争。将此案移交刑部; 由人捉了那活口做此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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