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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等等-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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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怀这些年锋芒毕露,势必得罪了不少人。做的那些事,未必没有几件是触怒朱承治的,打狗还需看主人,冯怀是宣和帝一手扶持上来的。做儿子的不能越俎代庖,那就让宣和帝自己来。
  “要是触怒了皇爷……”宝馨有些不安,嗓音也低下来。
  朱承治摇摇头,“大好的日子,说的是下头的一条狗。怎么可能发怒?”他说完,坐起身子来,半湿的头发落下来,披在背上。
  “怎么就问这事了?”他状若无意,宝馨立刻扁扁嘴,“还不是见太子闷闷不乐的,所以想要打听到底甚么不得你意了。”
  朱承治噗嗤笑,他这一笑,如同破开了冰凌,原本寂静的殿宇里终于有了些许快活的气息,“你也忒小心了。”
  宝馨横乜他,“那可不行,你不高兴,我也跟着揪心,怎么着都该弄明白,到时候也好对症下药,让太子快些好起来。”
  说的和治病救人似得,朱承治翻了翻眼皮,他伸伸手,她坐了过来,灯光下的她,有一股白天里没有的韵味,无关与相貌美丑,瓷白的肌肤泛着层柔和的光芒,眼睛里也是温润的,似乎能将他的一切都包容进去。
  “嗯,我身边就你最好。”朱承治抬手抚上了她的发鬓。他顿了下,“今夜就睡在我这里吧。”
  宝馨愣了下,点了头。
  两人睡在一块,早已经不是第一次,只要不做什么,睡了也就睡了。宝馨大清早起来,整个人觉得头重脑轻,强撑着叫小太监给冯怀送了消息之后,再也扛不住,一头扎在床上起不来了。
  伺候她的小翠,急的热窝上的蚂蚁,恨不得把脚下的地给转出个大窟窿眼子。
  昨夜里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被夜风一吹,就着了凉。昨夜里还不显现出端倪,可过了一夜就露出厉害来了,头昏脑热不说,嗓子火烧似得疼。张嘴啊啊两声,都说不出话。
  “好端端的,怎么病了呢。”小翠对插着袖子,急的脸蛋通红。宝馨躺床上,听她这么说,掀了眼皮瞭她,复又闭眼。
  小翠一咬牙,“不成,这么烧下去,说不定就要成傻子了。奴婢叫人给您请个太医过来!”说着就要出院子,叫小太监请太医去。
  宝馨嘶哑着嗓子叫住她,“你干嘛呢,还嫌弃我这事不够多?”
  宫女都病不起,生病了,都是想办法塞点钱让太监淘弄点药来,胡乱对付着吃了。都不敢声张,生怕被人发现上报,给送到安乐堂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去。
  小翠急的直跺脚,“您都成这样了!姑姑,您要是再不让太医来瞧瞧,到时候烧成个傻子了。”
  小翠知道这里规矩多,不过再多也比不上人命关天,给宝馨盖好被子,自己脚底下跑的飞快就去找吴太监了。
  宝馨晕晕乎乎躺着,病来如山倒,这话并不是说说而已。她挣扎着起身,就一阵眩晕。有一头栽回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响起脚步声,被子里的手被拿出来。半晌,就被塞了一嘴的苦汤。有人在她耳边说话,可昏昏沉沉的,注意力怎么也集中不起来。
  “怎么样?”
  “瞧着是受了风寒。”
  宝馨听风寒两个字,手掌倏地挣出来,“我不去安乐堂!”
  “不去安乐堂。”
  “我不去!”
  “不去。”
  手被握住,对方的手掌温暖干燥,掌心和指腹上都有一层老茧,在她肌肤上亲密的摩挲。
  宝馨嘴里嗡哝着不去安乐堂,脑子里被搅成了一锅粥。
  耳边有个声音心疼又无奈,“好好躺下,没人能送你去安乐堂。”
  宝馨想要反驳,可体力不支,闭眼躺那儿,巨大的困意汹涌而上,意识瞬间被拖入深潭里。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宝馨睁开眼,第一眼瞧见的就是身边和木头桩子似得戳着的小翠。小翠眼睛红肿着,下头两抹青黑。也不知道多久没睡了,她强撑着,见着宝馨睁开眼,口呼了句天爷,两只膝盖一软,就给宝馨跪了。
  一双膝盖砸在青砖地面上,声响听得宝馨都觉得牙酸。
  “姑姑可算是醒了!”小翠跪在地上,匍匐了两步,扑到宝馨面前,“这几天可担心死奴婢了!”
  宝馨张了张嘴,嗓子眼里冒不出音。嗓子不像之前那样快要冒烟,但却还是疼。
  小翠抹了两把脸,爬起来,“姑姑才醒,还没怎么吃东西呢,奴婢给姑姑弄些吃的来。”说罢,去了茶房。防着宝馨中途醒过来没东西吃,小炉子上备着些小米粥。小翠端了来,粥一直温在炉上,米油熬了出来,加了点蜂蜜,甜香四溢。
  小翠扶着宝馨坐起来,持着匙子送到她嘴边,她勉强吃了一口,就皱着眉头不肯再吃一口。
  小翠见她真的吃不下,劝了两句,见着实在是劝不动,之后她压低了声儿,“姑姑,外面有人要我传话给你,说他一切都好,承你的情。”
  这话小翠也是听个小太监要她传的,至于是谁说的这话,承姑姑的什么情,她一概不知。
  宝馨捂住被子,呼了声,浑身上下骨头好像散架似得,可心上却实打实的轻松了下来。
  “姑姑,这人是谁呀?”小翠两只眼里冒出求知若渴的绿光。
  宝馨翻白眼的力气都没得,“知道那么多干甚么,小心知道太多,回头给人填了筒子河。”
  小翠吐了吐舌头,“那奴婢还是不听了,泡在筒子河里头,泡发了多丑。”她说着,端过来碗,“姑姑还是多吃点,您病的那会,东西喂不下去,光灌药了。还不吃点东西,到时候肠胃要坏的。”
  宝馨张了嘴。
  小翠一边喂,一边叨叨絮絮的,“幸好姑姑醒了,姑姑不知道,太子爷知道姑姑生病的时候,脸色可吓人了。”小翠想起来,还有些心有余悸,这位殿下不爱罚人,只要不是太大的罪过,抬抬手也就过去了。可是这会,一进来,脸色铁青,质问为何没有人发现人情况不对。
  “太医过来的时候,好几个已经被太子爷给拖出去打板子了呢。”小翠说着身上打了个哆嗦,“要不是奴婢是贴身伺候您的,您也不喜欢换人,要不然奴婢就真的去尚方局那儿挨板子了。”
  太子进来,面色阴冷一言不发,见到床上躺着的人,怒到了极点,话语未说,太监宫女跪了一地,瑟瑟发抖。
  小翠想起自个额头紧贴冰冷地面,指甲抠住青砖地面,才知道原来生死只有一线之隔。
  宝馨仔细回想了一下,混沌的脑袋瓜在吃了点东西之后,终于清醒了点。
  小翠嘴上停不住,开了话匣子就合不上了,“太子爷多着紧姑姑呢。听方公公说,太子爷那会子还在和几个大人商量事儿,听姑姑病了,马上搁下事儿来瞧您了。”
  “太医也是太子爷让叫来的。”
  宝馨是太子身边得脸的宫女,不过说到底还是个宫女,还不能叫太医来看病。小翠有心去叫,也没法请来,最后还是太子用自个的名头请的人。
  小翠唏嘘了两句,宝馨把最后一口小米粥给吞下肚子。粥都炖开了米花,出了米油,是养人的东西,下了肚子,脑子也活转起来。
  “太子请来了太医?”宝馨慢了半拍,终于反应过来。
  小翠点头,“是呀。”
  宝馨捂脸倒了回去,太医看病都会记录脉案,看病的是哪个,脉案如何,用药是什么,甚至药渣都要保存起来。
  这下子两人可能不仅仅只在东宫里头闹腾了。
  宝馨才醒,头疼欲裂,抱住脑袋一头扎倒枕头上哀嚎。这一病还真是出了个大娄子,她抱住枕头自暴自弃,小翠看的满头雾水,闹不明白到底出了啥事儿。
  “姑姑,这是好事啊。”
  能丢下那么多的大人,专程过来看,还请了医术高超的太医。能不是好事吗。
  宝馨觉着一时半会的和小翠也解释不清楚,干脆翻了身不搭理她了。
  朱承治做主的地儿还好说,可不是做主的地方,例如外头,那就真说不好。
  这一番心思也没法和外人说道。小翠见她躺着不动,以为她累着了,起身给她盖好被子,放下罗帐。
  *
  今个的太阳有些蒸人,冯怀在宫门那儿下了马,沿着宫道往乾清宫而去。
  前头带路的太监对着冯怀拿出十二万分的殷勤劲儿。
  “皇爷这段日子,好了不少吧。”
  “瞧着有精神多了,老娘娘下的令,把宫里的那些个和尚道士都给轰出了宫,也不许貌美宫女子贴身伺候。渐渐的可不把精气神给慢慢养回来了?”太监在前头带路,呵腰道。
  冯怀心里盼着的就是宣和帝快些好,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一抹笑来。他原来生的俊美风雅,这笑展露在他脸上,别有一番弘雅的意境。
  “那就太好了,皇爷身子好转,于国家社稷那是天大的福气。”
  “可不是?奴婢瞧着,这段日子喜鹊都飞来了不少,喜鹊报喜,皇爷龙体也快好了。”
  冯怀含笑颔首,“太子殿下这些日子,来乾清宫次数可多?”
  “多,太子爷每日里头和大人们商量大事,每逢不能决断的时候,就拿事儿来请教皇爷。”太监说的有些唏嘘,“那位到底不是自小儿就养出来的,有些事儿还是不太熟练,还是需要亲爹给带一带。”
  冯怀眼底多了一丝晦涩。他仰首一笑,“毕竟太子殿下也是刚上手不是?有些事儿不能决定,拿来问皇爷,也是应该的。”
  过了横街,入了西端的隆宗门,冯怀进了宣和帝所在的弘德殿。到了弘德殿最里头,他利索跪下给床上的宣和帝磕头,“奴婢叩见皇爷。”
  宣和帝翻了翻眼皮,眼下天已经开始热了,原本地上铺着的毯子也撤了去,露出金砖。
  跪在金砖上的内官,身姿修长,哪怕穿着内官曳撒,行动举止,却没有半点阉寺们常有的卑躬屈膝,反而是坦坦荡荡。
  宣和帝当初用他,也是为着这和其他内官不一样的气势。
  人如何,从通体的气势上可以瞧出来。到现在,冯怀也的确如同他所想,是用在手里的一把好刀。
  宣和帝叫了起,“朕最近听说了件事,宫外给你起了个诨号,叫做冯阎王,还说冯阎王叫你三更死,全家都活不过五更。你比真阎王还厉害?”
  冯怀已经从宝馨那儿知道此事,他人在宫外,到底有些鞭长莫及,一时疏忽,竟然还真叫人给钻了空子,冯怀站在那儿躬身答道,“这事儿奴婢也有所耳闻,可奴婢委实冤枉,西厂的案子办下来的,十有八、九都是落实了罪名的。奴婢从未以权谋私,”他顿了顿,“主犯下狱,他们的亲眷好友自然不满,故而出言中伤奴婢。还请皇爷明察。”
  明察不明察,哪里有得那么重要。
  “空穴来风,未必没有根据。”宣和帝慵懒开口,他懒洋洋的靠在那儿,“朕在病中都听说西厂办案横行霸道,弹劾你的折子都不知道堆得有多高了。侯良玉和朕说,你这个人,才能是有的,但人少不知事,任由手下人胡来。”
  宣和帝喘了口气,“你不需要朕来教你怎么做吧?”
  冯怀一掀曳撒,跪在金砖上,“奴婢有罪!”
  “朕是知道你是个好的,但若是行事太没顾忌了,就算朕不拿你。到时候自然有人治你。”
  冯怀额头紧紧贴在冰冷的金砖地面上,外头是艳阳天,可是金砖却没有丝毫温度,反而从里子沁出寒意。


第89章 安慰
  冯怀匍匐于地, 留给上位的宣和帝一片最恭谨的背。
  “奴婢谨遵皇爷的圣训。”冯怀叩首。
  宣和帝调整了下坐姿, 挑了个舒服点的姿势, 地上的人哪怕跪着也没有半分奴颜婢膝, 这样儿落到眼里,挑起宣和帝内心里一点恶劣的趣味, 这么个心高气傲的人儿, 如果真有那么凄惨的一天, 不知道这份傲骨是否还留得住。
  “起来吧。”宣和帝笑了声。
  冯怀从冰凉的地上爬起来,正值小太监端了药过来, 冯怀亲自从小太监手里接了过来,伺候宣和帝吃药。
  宣和帝是个不怎么容易伺候的人,些许不合他心意,指不定要受什么惩戒,宫女太监们想伺候他,又怕伺候他。冯怀对宣和帝的习惯了若指掌, 这伺候喝药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喝完了一碗药,宣和帝疲惫的身子往后一歪,到底亏空了底子, 躺那儿什么也没做,只是说说话, 就喘不上气来,头晕眼花。宣和帝向外挥了挥手,冯怀得趣退下。
  到了外头, 一阵风裹挟着热意吹拂而来,曳撒的领子紧紧的勒在脖颈上,紧紧压着里头的白纱中单,他抬眼瞥了天际。此刻艳阳高照,炙热的阳光不遗余力的炙烤大地,算算时候,还没到立夏呢,就露出几分厉害来了。
  冯怀垂手穿过一条长长的宫道,往外走去。
  他现在是大忙人,没多少闲暇时间在宫内多呆,那些个太监想要讨他欢心,跑过来和他说些宫里的消息,“现在掌事的是太子,不过瞧着太子爷都是照着皇爷之前的路子在走,看不出改弦易辙的意图。”
  和冯怀说话的太监在乾清宫里也有些许地位,“看这样儿,应该是不会有大变了。”
  冯怀听了,洁白如玉的面庞上,显露出几分笑,“这倒是,朝廷稳定了,皇爷才能心平气静的养病不是?”说着,他面堂上多了几分遗憾,“只是可惜,咱家人在宫外,西厂那儿诸事缠身,皇爷这儿就不能尽心。”
  “这个,厂公不必忧心,只要我知道的,必定会告知厂公。”
  冯怀笑道,“那可好,咱家想起西厂还有个位置,要是不嫌弃,咱家虚席以待。”
  叫人办事,那就得给好处。想要人办事,又不想出半点好处的,到头来,只能是两头空。尤其在宫廷更是如此,所谓的人情显得有些可笑,只有实实在在的,看得见摸得着的利益才是最通行无阻的。
  冯怀出了宫门,脸上显露出几分高深莫测来。
  提督府平常是空着的,除非逢年过节,不然冯怀不怎么回去,都住在灵济宫里。他回了西厂,人才到门口,厂卫们簇拥他下马入门去。
  曹如意在里头早就恭候着,等冯怀一回来,立刻上来给他换衣。
  外头的曳撒,头上的官帽一并换做了直裰长巾,他原本就书卷气浓厚,穿着内官的衣裳瞧着也没内官那股猥琐奴婢样儿,浑身衣裳一换,更像读书人了。
  “冯爷爷辛苦了,今天皇爷可有示下?”曹如意给他收拾了,在一边毕恭毕敬。
  冯怀一撩衣裳下摆,坐进官帽椅里,他手里摩挲着紫砂茶壶,茶壶里是滚烫的茶水,但隔着一层紫砂,不觉有半点烫手,浓密且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下投下了一圈淡淡的阴影,不比东厂那边司礼监几个大太监一同把东厂给占了个齐全,冯怀虽然出身御马监,但没有多少提携御马监其他同僚的意思,一块肉自己分享就好,拉上别人,多少有些碍事。
  而且太监里头的算计他看的多了,始终心底存着一份忌惮,轻易不叫人站在自己的地盘上。
  曹如意跟在他身边多年,才容的下他。
  “示下?倒是有示下。”冯怀提起紫砂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上好的碧螺春,从茶嘴里头倾倒出来,一股浓厚不失雅致的清香弥漫开来。
  “皇爷说咱们西厂行事还是有些横行霸道了,叫我收敛点儿,”冯怀端起茶杯,缓缓吹拂了一口茶水面,“说是他老人家不会把咱家怎么样,可是将来,还是会有人收拾咱家的。”
  曹如意听了这话,面色如土,“除了皇爷,还能有谁能撼动咱们?”
  冯怀斜乜他,斜飞的眼角一眯。
  曹如意顿时不敢装傻,“可咱们也没做过触怒太子爷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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