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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等等-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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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老太爷举着拐杖追着王勋一顿追打, 可怜王勋这把年纪被亲爹给打的抱头蹲在地上。
  “以后不许在太子面前装腔作势!”王老太爷仔细想了想,“今个没叫太子来的人受委屈吧?”
  神仙好伺候, 小鬼难缠。王老太爷深谙这个道理,太子要伺候好,跟来的那些人也不能受了委屈。
  “那倒没有, ”王勋放下护在脑袋上的手臂,鼻青脸肿,“都吩咐下去,好好看着呢。”
  王老太爷长长的哦了声,拐杖指着儿子,“那就好,要是出个差错,我活着的时候说不定没事,等我走了指不定磨死你们。”
  王老太爷说话也不忌讳个什么,生生死死的,随口就来。也不管儿孙们变了的脸色。
  过了几月,西北边战事传来捷报。
  朱承治心头才略松。
  慈庆宫里,袁文彬手里捏着捷报,“太子这下总算能够放心了。”
  朱承治这段时间的兢兢业业,所有臣工都有目共睹,不过比不上真正有成绩更来的有说服力。有些许成绩,才能向天下宣告,他这个太子,是一个有能力的储君,而不是一个被养废了的,老大年纪读书,结果推上朝堂就是个束手无策的傻子。
  储君不宜有太大的建树,除非李世民那样,有绝对把握压倒父亲的。不然还是收敛锋芒,中庸一些较好。但他偏偏面对的就是个烂摊子。
  “老师,”朱承治靠在圈椅里,他口中呼出口气,“我有心改变这世道。”
  以前虽然有意关注朝政,但袁文彬和他的学生能接触的毕竟有限,等到他真正处置朝政的时候,看到的远远比这个要多得多,朝廷里头一片乌烟瘴气,贪污受贿已经成官场不明说的规矩,哪怕入仕的时候青青白白,不出三年,黑的吐墨汁。皇上亲自设了矿税,令宫里太监镇守,横征暴敛之事年年月月不绝。
  朝廷每年发往辽东西北的军饷,被贪的,十之八、九。守军里因为军饷不能及时发放,逃亡哗变杀掉主将之事,也不少。偏偏这些地方,都是地处塞外要地,对着的就是蒙古女真朱承治上来举目四望,触目惊心,这哪里是海晏河清,分明就是岌岌可危。
  袁文彬愣住,旋即心里大慰,“太子有此之心,实在是社稷之福。”他又感叹,“不过这恐怕是非一日之功。”
  朱承治含笑颔首,“我知道老师想要说的是甚么,可总要有这份心,我想要这江山稳固,那么就必须把那些弊端革除,”他手指重重的敲击在圈椅的扶手上,“若不这样,我当初又何必一心争这个位置?”
  袁文彬站起身来,双手对朱承治躬身一拜,“见太子有如此大志,老臣就算死也甘心了。”
  站在帷帐那儿的俏丽小太监,眼珠子在这师生俩身上转悠了一圈。朱承治也就罢了,毕竟年轻人都志向高远,可袁文彬这种,按道理说已经在官场给练成老油子了。她脑子一转,想起这位是在翰林院呆了多年,也没见着往文华殿大学士发展,能进翰林院的,学问都不错,恐怕还是落到他那性情上。
  明明应该感动的,却生生被宝馨自个看出点尴尬气息。
  宝馨挑了个时候,装作出去添茶走开,走了几步就被朱承治的目光给死死盯住。盯的她如芒在背。
  提着茶壶到了值房里,守着的几个太监瞧见她来,哎哟了两声,赶紧起来给她让座,“徐哥儿来了?主子那儿让退了?”
  宝馨时常装扮成小太监,跟着朱承治听那些大人们处理朝政,这些事儿是瞒不住人的,太监们为了讨宝馨喜欢,干脆改口叫她徐哥儿。反正那边都已经装了,索性干脆装了个圆满。
  “没让退。”宝馨把手里的托盘交给上来的太监,话音刚落周边小太监们一片抽气声,太监们哪怕做到了东厂西厂头把手这样的位置,也不敢随意在主子面前走动。这位就敢这样了。
  “去添些热茶,给太子和袁大人送过去。”宝馨道,刚说完,外头有人来传,“徐哥儿,太子爷那边叫你过去。”
  宝馨嗳了声,可怜自个还没坐多久,又得过去了。
  在太子面前伺候是得脸的事,但也累,戳在那儿大半个时辰不能动。累的腰酸腿软,以前尚宫们练过她们的站功。不过能坐着,也没几个愿意站着。
  她起来就往外头走,朱承治在勤勋宫等着她,进去的时候,袁文彬已经告退了,他坐在案前手里持笔在看奏章。
  听到她的足音,他抬了抬眼皮,“来了?”
  方英冲她幸灾乐祸一笑,宝馨只当做没见着。她走到案前,见着一旁的砚池里墨水似乎不多,“奴婢为太子磨墨。”
  说着她抬手给他研墨。
  朱承治处置政事的时候,都是全神贯注,所有的精力都投注到上头去。果不其然,砚池里头的墨水都快要满当当了,却还不见朱承治说半句话。
  宝馨磨墨磨的脖颈僵痛,方英精的和鬼似得,拿捏好了时辰,马上过来接过宝馨手里的活儿,“徐哥儿去休息吧。”
  朱承治这才乜她一眼,指了指身边的位置,示意她坐着。
  宝馨一屁股坐下去也不客气,给朱承治递折子,他看的认真,宝馨也跟着瞥两下,上折子有一定的套路,除非重大事,不然开篇都是一堆拍马的话语。朱承治翻了两下,见全都是吹嘘话语,没有一句写在要点上,干脆持笔写上‘汝若是不会写折子,叫尔幕僚代写便可’。
  这一番大白话写的宝馨不由得笑出声来,朱承治眼皮子一撩,宝馨立刻闭嘴,只是那双眼还是笑吟吟的。
  “笑,尽管笑。”朱承治丢开手里的笔,拿折子敲过来,宝馨呀的一声,抬手来当,折子轻轻落在她袖子上,他没好气的把折子往旁边一放,吩咐方英,“发下去,叫他们重新给我拟一遍。”
  方英虾弓腰立即去了。
  朱承治批阅了这么会,却没见半点疲惫,“刚才你躲甚么?”
  “躲?”宝馨睁眼说瞎话,“奴婢只是觉得太子和袁大人商量要事,我留在那儿不合适。”
  朱承治继续盯她,他眼睛黝黑,盯人的时候,背脊底部就窜出一股寒气,头顶上如有千钧巨石压迫,连气都不敢喘。这也许就是天生的威仪了。
  宝馨在他这目光下扛不住半刻钟,对他拱了拱手,讨饶服软,少年薄唇翕张,“说实话。”
  这宫里没多少人愿意说实话,话语说出来都是在肚子里头咀嚼过不下十遍的话,听着犯恶心。她要是还给他这样,他就不客气了。
  宝馨期期艾艾的,最后顶不过,才开口,“就是觉得,太子要做到说的那样,恐怕要极其艰难。”
  朱承治听了一愣,“你难道觉得不可能么?”
  不可能?宝馨觉得不敢说。这世上的水浑的多,清的少。而且人心摆在那儿,真要动手,那就是对着的就是一大片。就算是皇帝自个,恐怕也说不出一个容易。
  “太子觉得呢?”宝馨把球踢回去。
  朱承治捏住她的脸,她饱满的双颊被他捏了个正着,赶紧挣出手来拉。朱承治略用力捏了两下才松手。
  宝馨抱着自个被捏的红彤彤的脸怒瞪,“奴婢可是要靠着这张脸盘子讨您喜欢的,捏坏了您不心疼啊!”
  “这么多年都看过来了,是美是丑重要么?”朱承治反问。
  这话说的太有哲理,宝馨一时还真想不出拿什么话来反驳他。
  正对瞪的节骨眼上,外头太监进来禀报,说是皇爷已经知道了捷报,心情大悦,夜里让太子过去一道用膳。
  宝馨马上起来,没了之前的气势,“奴婢这就给太子爷准备。”说完就跑,不给朱承治半点叫住她的机会。
  夜里的家宴,不止这对尊贵的父子,还有张太后皇后等人,齐贵妃也在一旁作陪,坐席下,齐贵妃依然挨着王皇后坐着,两人并肩而坐的样儿。不过张太后当做看不见,也没出手管。
  王皇后的委屈只能憋在肚子里,偏生头顶个大喜事,还得强颜欢笑。
  宝馨看的心里痛快,活该王皇后这个憋屈,憋屈死她,自个就要大笑三声了。
  吃完了一顿,张太后年纪大了,不耐烦陪坐,叮嘱了几句之后,回了慈宁宫。王皇后起身送张太后,张太后哪里缺人相送,只是找个由头好回去躲一躲,免得留在那儿受气罢了。
  宣和帝今夜的兴致不错,留着朱承治坐那儿看戏。
  今个上演的是滑稽戏,宝馨站在后头,两眼盯着戏台上,她站的位置不错,就在朱承治后面。
  今天月色不错,点着火燎子,戏楼子灯火辉煌如同白昼,千万树银花瞬间绽放。哪怕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眼睛略抬,也能欣赏到不少美景。
  宝馨觉得自个这趟还是赚了。
  宣和帝似乎是想要把元月十六的那回给补回来,热闹了一阵,才上正菜。两个小丑上台,手里拿着两样精巧的兵器对打,说是对打,其实就是扭着五短身材扭动,用丑态来博一笑而已。
  打着打着,里头一人高呼,“爷爷送你去见阎王,好叫你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另外一人在地上翻了个身,爬起来毫不示弱,“呔!甚么阎王爷,哪里比的上冯阎王厉害!冯阎王叫你三更死,你全家都活不过五更!”
  宝馨刹那打了个冷战。


第88章 用心
  滑稽侏儒高高举着两只小斧子, 左右劈砍。另外一个侏儒在地上翻滚, 齐贵妃笑出了声。她听到只有自个的笑声, 微微侧首, 见着宣和帝高坐在上,面上神情晦涩莫辨, 她的笑声如同被只手从中掐断了, 瞬间就没了下段。
  太子坐在宣和帝身边, 身边持着葵花金杯,脸上淡淡的, 分不出喜怒。
  过了半晌,宣和帝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嘴唇里吐出一个字“赏。”
  原先热热闹闹的,场面一下冷下来。宣和帝和太子都不说话,齐贵妃善于曲意逢迎,揣摩心思, 也不作声。
  只有送赏的太监捧着个朱红漆盘,里头装放着几块金子,给戏台上的侏儒送去。
  侏儒跪下来接了赏, 宣和帝手臂稳稳当当靠在椅子把手上, 侧过头去问朱承治,“太子, 这戏演的如何?”
  “尚可。”朱承治低首答道。
  父子两人亲情淡薄,说起话来,也没有父子间该有的亲热。例行公事一样, 你问我答。
  宣和帝颔首,“大喜的日子,看人打架,的确也没有多少意思,”说着看向身边的总管太监,“上个热闹点的。”
  宣和帝命令一下,顿时锣鼓喧天,生生营出了过年的气氛。
  宝馨不喜欢安静,喜欢热热闹闹的,这般热闹最得她的意。就算只能站在那儿伺候人,她也要拼尽自个最大的努力,好好享受一番热闹。自己泡在这热闹里头,那股鲜活的劲头,也似乎渗过了肌肤,一点点滋润着她。
  可现在,就算再热闹,她也没那个心思去管了。胸腔里头的心脏,好像被只手给紧紧攥住,半晌都没有放松,不管怎么使劲,都没办法挣脱半点。
  冯怀在外头的事,她也有所耳闻,尤其在皇子府上,听说了不少西厂办案残酷,不查则己,一查便牵连甚广,进了灵济宫大狱的,可以有上百人之多。东厂残酷,西厂虽然是后起之秀,但手段不亚于东厂这个老前辈,栽在西厂手里的大员,恐怕也有上百了。
  这些事原本都是冯怀在朝立身的根本,到了现在,倒是成了政敌攻讦他的工具。
  宝馨冷汗涔涔,夜凉如水,后背生生急出了冷汗。凉风一吹,冷彻肌骨。
  能叫侏儒在皇帝面前演上这出,外头朝廷上的那些个大人还没有本事到这个地步。这些演戏的侏儒原本就是供皇帝取乐的玩意儿,豢养在哪儿,就和玉熙宫里养着的那些个飞禽走兽也没有多大差别。
  朝臣们恐怕不一定能看得上他们,而且也接触不到。
  宝馨嘴唇微翕,唇缝里缓缓吸气。
  宣和帝身子还虚弱着,需要静养。这段日子,他被张太后看管着,不能近女色,饮食清淡,踩着点儿就寝。时间一长身子就渐渐适应了。困乏涌上来,宣和帝手盖住嘴,打了个哈欠。
  朱承治起身,“儿臣送父皇回宫。”
  宣和帝点了点头。
  朱承治亲自送宣和帝回乾清宫,而后才回了慈庆宫。方英人比鬼精,觉察到朱承治的情绪有些不妙,进了宫门,就叫人都打起精神来。
  太监宫女,除非是有深仇大恨,不然都是互相体恤着点,尤其是贴身伺候负责侍寝的那些宫女太监,地位最高,肩上的担子也最重,要是主子有个心情不好,出来的时候,打个手势,告知其他人,免得遭殃。
  寝殿里的人不消半会,都知道太子心情不佳,顿时战战兢兢,站在那儿和木头桩子似得。连个人气都没有了,只求太子别注意到自己,把火气都撒在自个身上。
  方英不想自己做了前冲锋,冲宝馨挤眉弄眼,“姐姐进去伺候吧,谁都知道姐姐是太子爷的心头宝,太子爷宁可砸了宝,也不会动姐姐一根手指头,再说了,爷们家的,脾气再大,只要有出息,也不会往女人身上撒的。”
  瞧瞧这话说得,就差来一句‘受气就是你无能’。宝馨心里有事,也顾不上和方英犯计较,直接进了侧殿。
  天已经开始暖热了,衣裳穿的多,一日下来,哪怕中间要换个几身,还是避免不了出汗。朱承治整个泡在浴桶里,小太监们站着一路到门外去,彼此手里提着木桶,一路传过去,宝馨进去,朱承治背靠在捅上,双目微阖。
  他头发已经叫拆开了,洗过后,太监站在桶边,将那一束头发给持在手里,拿个篦子,仔细的梳拢。
  殿内安安静静的,所有人都在紧张的井然有序的工作,但偏生没有半点声响。
  宝馨进去,接了巾栉。篦子已经把头发篦过了,篦子梳齿又密又长,发丝里蕴含的水滴,已经被篦的差不多了。宝馨换了玉梳子,给他梳头。
  他的头发乌黑浓密,持在手里沉甸甸的,梳齿才插到头发里,朱承治的眼睛睁开了。
  宝馨给他梳了头发,用巾子包住,朱承治从浴桶里站起来,颀长而健美的身子没有半点遮掩,完全暴露在她眼前。
  宝馨下意识转头,却听他的毫无波动的嗓音响起,“何必呢,又不是甚么都没有做过。”
  太监们的眼顿时就扫了过来。
  宝馨被噎了下,两个人的确是做过点什么,但是仔细算来,却还是清清白白,实质上的关系没有的。但要不要当着这么一群太监的面说这话?这群太监简直唯恐天下不乱了!
  她站在那儿,勉为其难的掉过身子,朱承治已经裹着大毯子到里头去了。
  宝馨马上跟过去,朱承治在帷帐里头已经穿好了贴身的衣裳才出来,他也不主动和宝馨说话,自己躺在罗汉床上。
  她拿了一把宫扇,坐在他身边,给他打扇子。
  过了好半会他终于射的睁开眼,“今个的戏,你瞧着怎么样?”
  宝馨啊了声,“看着也解解乏也不错。”
  朱承治鼻子里嗤笑。
  宝馨捏紧了扇柄,摇了两下,“那个冯阎王的……就不怎么听得明白了。”
  朱承治复闭眼,“真听不明白,还是装听不明白?”
  既然如此,那么也没有必要遮遮掩掩了,“殿下,是殿下……”
  朱承治不置可否,他手指轻弹了下。宝馨心里一股凉意已经汹涌而出。原先她就有些怀疑,没想到竟然还是真的。
  冯怀这些年锋芒毕露,势必得罪了不少人。做的那些事,未必没有几件是触怒朱承治的,打狗还需看主人,冯怀是宣和帝一手扶持上来的。做儿子的不能越俎代庖,那就让宣和帝自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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