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欢记(花雨短篇小说集之三)-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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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忘记是谁说了，任性的人总得要有一个具有牺牲奉献精神的人来照顾她才行。
　　　　然而我等了半天，四周却一片寂静。
　　　　我疑惑地抬起头，任羿漆黑的眼睛注视着我，“时渊取消婚约了。”
　　　　时渊取消婚约了？
　　　　时渊取消婚约了？！
　　　　我惊讶得张大嘴，脑海中一时间沧海桑田纷乱异常。
　　　　不是说两个人一见钟情，不是说两个人心心相印，怎么现在我会听到说——时渊取消婚约了。
　　　　我不敢置信，而更爆炸性的句子继续从任羿嘴中吐出：“时渊想见你。”
　　　　雪花纷扬如海大片大片砸下来，砸得我心神恍惚，而恍惚中我看着任羿的眼睛成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深潭，倒映大惊失色的我。
　　　　怎么是大惊失色？
　　　　我不是应该欣喜若狂？
　　　　我不是应该欢欣鼓舞？
　　　　我不是应该……无数电影中的镜头一一从脑海中划过，但我却没有任何想笑的感觉。
　　　　这算是什么？一直以来以为无足轻重的人，等离开后才发现原来是自己最重要的？
　　　　而来当传话筒的他，又是怎么想的？我紧紧盯着任羿，等他给我一个答案。
　　　　然而——
　　　　“时渊说他想见你，”避开我的视线，任羿慢慢地吐出一如以往体贴的句子，“你……去见见他吧。”
　　　　“神经病！”我甩开他的手，愤怒地走开，任羿还想说什么却被我一记耳光打得无影无踪。
　　　　对着他脸上红红的手印，我挥挥生疼的手掌狠狠瞪着他，企图用眼神杀死这个笨蛋。
　　　　说什么任性的人总得要有一个具有牺牲奉献精神的人来照顾她才行，这样的笨蛋才是真正需要别人来照顾！
　　　　四目相接，我甚至能看到他眼中周身燃烧着熊熊大火的自己。可为什么这个可恶的家伙还没有被烧死？
　　　　红红的手印在任羿脸上伴着错愕到释然的表情，斑斓夺目，最后竟让我错觉一片阳光灿烂地照在他脸上。
　　　　奇怪，大雪天哪里来的阳光？我疑惑地仰头看，不防被人大力抱住。三寸高的鞋跟“咔嚓”一声生生折断，我叹息着大把美金就此报废的唇角却勾起上扬的曲线。
　　　　这是个傻瓜。
　　　　他会在我睡着的时候传短信给我，明知道我已经睡着，明知道我不会回复，依然告诉我——
　　　　明天出门要记得随身带上消暑的药，记得多喝水，不渴也要喝。还有尽可能不要在太阳底下暴晒太久。
　　　　他的手机一天24小时为我开，不怕被我半夜吵醒。
　　　　他只怕我想哭的时候找不到人陪伴。　
第四十四章
　　　　但我的手机，每天11点会准时关机，他说过我要好好休息才有精力工作。
　　　　这个傻瓜，在我生病的时候催我去医院；这个傻瓜，在下雨天再三叮嘱我不可以淋雨；这个傻瓜，在我寂寞的时候任我骚扰；这个傻瓜，会因为我一句话变换喜怒哀乐；这个傻瓜，为了我心甘情愿走开，而且绝对会给我微笑的祝福，然后离开。
　　　　因为，因为他要我幸福。
　　　　这个傻瓜傻瓜傻瓜……我回过头，狠狠吻下去。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模糊了那个阳光灿烂的笑容。
　　　　这个12年来从来也没有说过爱我的男人，竟然连问也不问就把他的爱给我，而且……而且还拐带了我的爱！
　　　　眼泪不停地流，热热地炙痛了我的眼。耳边有哄小孩一样温柔的声音响起，还没等我来得及清醒过来，身体便又被拥入一具温暖的胸膛中。
　　　　“小懒猫起床了，再睡下去太阳要晒到屁股了。”
　　　　我一头雾水地睁开眼，出差一周的任羿赫然出现在眼前。
　　　　“早晨，老公。欢迎回家。”熟练地亲一下他英俊的脸，我翻个身想藏起我兔子一样的眼睛，不防却被人拉住。
　　　　心虚地低着头，我但愿他不要注意到我红通通的眼睛。
　　　　“我们今天要回国探望以前的同事，你忘记了？11点的飞机再有3个小时就起飞了，如果不想误点就乖乖起床。”
　　　　“好。”
　　　　很乖地起床换衣服，我忘记是谁说过了。
　　　　换个环境，换种心情，也许人也会不一样了。就像一场梦，做梦的时候美妙无比；可等到梦醒了，这才发现，原来一切都只是梦境。
　　　　天亮了梦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
　　　　槐花满地
　　　　文/东晃晃
　　　　初时，她在很长的一段日子里总是重复同一个梦境，梦中的男子无数次哀怨地对她说：你终于如愿了吧。她不明白。努力仰头想看清对方的面孔，可惜，梦中的世界只是迷蒙一片。
　　　　她叫阮云，是一个玲珑剔透、如云似柳的女子。她不知从何时起开始喜欢上那个英俊洒脱的男子，而他，是她的表哥。
　　　　机场。
　　　　没有疲惫，没有期待，也没有满腹的哀怨，远远地看到那相拥而立的一对男女，她嫣然一笑，拖着行李慢慢迎了上去。
　　　　阮霁在邮件中说，他今年五月便要结婚，新娘是他们科学院的同事。附件中照片是他们在新家中拍的，很随意、很居家，也很幸福的样子。
　　　　她笑着，订了机票。
　　　　回去做什么？她也不清楚，只是浑浑噩噩地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从中国的最南端飞到东北方。也许她想证明什么，又或者她希望能改变什么。
　　　　可是……
　　　　露天的小茶吧里，她静静地看着对面坐着的一对恩爱的男女。他们就要结婚了，喜帖艳红如血的色泽吞噬了她的视觉，更混淆了她的思维。　
第四十五章
　　　　“小云，真的不参加我和青青的婚礼吗？”阮霁看着面前两年未见的表妹依然是那样从容优雅，她笑的时候谦恭的模样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温暖。麒　麟小说　www。70　。
　　　　“嗯……我只请了一周的假，我……很忙。”她撒谎，脸微微地发白，颤抖的指头几乎握不住茶匙。
　　　　“婚礼就在下个月。”他有些失望，一种说不出的情怀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她笑得凄婉。一切似乎都已无法挽回，虽然她从未对表哥倾诉过爱意，可她仍然坚信，彼此的心意是相通的，在她爱着他的同时，他也一样爱着她。
　　　　但是，是她先选择离开了。没有诺言，没有期盼，一段甚至没有开始的感情，徘徊在边缘的男女用什么力量来坚定彼此的等待呢？
　　　　不是他的错。只怪她走得太潇洒，没有说什么“你等我”之类的话，她像一朵漂浮不定的云彩让人捉摸不透。所以，他不敢轻易去爱。
　　　　“小云，你做我们的伴娘吧。”幸福的女人最美丽，此刻偎依在阮霁身边的杭青青将女性的柔美发挥得淋漓尽致，也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
　　　　阮云似是头痛地抚上额角，保持着优雅的笑容未变，她未答话，脸色惨白，似乎极不舒服地在忍耐着什么。
　　　　“小云，怎么了？”阮霁伸手去探她的额头，想确定她没事。
　　　　“没、没什么。”不露声色地避开那只温暖的大手，牵强地笑道：“可能是飞机坐久了，有些头昏吧。”
　　　　“那我们回家吧。”
　　　　“回家？”
　　　　“是啊，爸妈都在家等你呢。”
　　　　等她？等她回去，然后再像两年前一样伤害她吗？
　　　　阮霁什么也不知道，他以为阮云会忽然南下工作，真的是因为公司调动的原因。他不知道，两年前她经历过什么，他不知道，两年前他的父母是怎样声泪俱下地逼迫她离开。他们选择伤害她、遗弃她，保全自己的儿子。
　　　　他们说，兄妹相恋乱纲，天理不容。天知道，那时候她只是暗恋着阮霁而已。
　　　　她闭上眼，嘴角上扬，“不了，我想回自己的家。”虽然那是一个早已没有温度、早已没有记忆的家，她仍然选择它，“跟二姨他们说一声吧，我想回家看看。”
　　　　回来做什么？只是徒劳地将伤口拉得更深，只是让心更痛，伤口不会愈合，心痛不会停止，愈是活着愈是想念，每一口的呼吸都是尖锐的刀片，割在心底，越划越长。
　　　　“对不起！我有些不舒服，先走了。”她起身，有些狼狈地撞上桌角，眼睛干涩地痛，她努力地睁着，不让泪水决堤。
　　　　“小云。”
　　　　不理会身后的呼唤，飞快地穿过街心花园，像一只孤独的猫，穿梭在车水马龙的路中央。
　　　　“她怎么了？”杭青青不解地望着阮霁询问。
　　　　他摇了摇头，“小时候她就这样。”有些莫名其妙，有些孤单。她喜欢跟在他身后，软软糯糯地叫他“霁哥哥。”　
第四十六章
　　　　小时候，她说：“霁哥哥，长大后我就做你的新娘，像电视中的一样好吗？”
　　　　他点头，似乎给了一个无法兑现的承诺：“好的，长大后我就娶你。麒　麟小说　www。70　。　”
　　　　小学毕业时，阮云的父母忽遭车祸，阮云作为遗孤被他的父母收养。上一代之间血脉的牵连，使她以一个甥女的身份住入到阮家，从前的二姨一夜之间变作养母。
　　　　渐渐地，阮霁明白了，这个小小的，可爱小姑娘与他是有血缘关系的，他永远也不可能与这样的女孩生活在一起。
　　　　当他明白时，似乎有些迟了。他看着她由一名青涩的少女蜕变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女郎，他看着她那些层出不穷的追求者时，心底会隐隐作痛。
　　　　但，这是段孽缘，注定是没有结果的。所以他选择忽略。
　　　　杭青青这样的女人，温柔、体帖，她的贤淑才是贴能慰其心灵的伤药。所以他选择杭青青，男才女貌，天造地设，仿佛是天经地义的事。
　　　　“你去看看她怎么了。”杭青青体贴地说道，并对他落出一个安慰的笑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看透身边男人眼底的担忧，那种担忧让他心绪不宁地加了两匙沙糖到绿茶中，又鬼使神差地将壶中的开水倒入糖罐里。
　　　　“嗯。”他抬头望着对面的女人，抬起的脚却没有勇气跨出一步。只能心虚地以目光追随着阮云的背影，久久不能言语。
　　　　傍晚的街市游人如织。并不是很凉爽的天气，却到处是悠闲散步的人群。商业街霓虹闪烁，拉面馆的生意异常火爆。
　　　　她坐在路边的花圃前，无奈地苦笑。掏出手机却不知给谁打电话，这座城市用两年的时候变得陌生，而她却用两年的期待撕裂心底那个小小的期盼。
　　　　女人在脆弱的时候总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事发生。如她。
　　　　对街的拉面馆摇摇晃晃走出几个醉酒的青年，步履蹒跚地冲着她坐的方向而来。她不是没有警觉心，只是接连的刺激让她神精松懈，待到惊觉时，才发现，那几个人已用近得不能再近的距离站在她面前。
　　　　“蹭”地站起来，急急地向花圃的另一边退避，不断躲避的身子不期然撞上齐腰的木栅栏。于是，一个暗中观察了她许久的身影趁其不备，飞快地冲过来撞了她一下，伸手抢了她的手机便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来不及做任何反应，阮云甚至没有大声呼叫，好不容易稳住差点跌倒的身子，才迟钝地发现那个绝尘而去的背影抢了自己的东西。懊恼地跺跺脚，抬脚想要追去，却差点儿撞上另一个人的胸膛。
　　　　以为是那几个酒鬼，暗骂了句脏话，扭头便想离开。
　　　　“小云。”熟悉的声音自头顶上方响起，她抬头，才看清她撞上的人是阮霁。
　　　　“霁哥哥，你怎么来了？”她以为他应该陪伴在杭青青的左右。　
第四十七章
　　　　“我不放心……”
　　　　她笑，拉着他离开那几个趴在地上呕吐的醉鬼，这样包含情感的话，即使是假的，她也愿意相信。
　　　　“跟我回去吧。”他反握住她微凉的小手，轻轻拉近身畔，背着光的脸看不出表情。可是她忽然觉得，他有些变化，一种说不出的情愫狠狠地将她包围。
　　　　她十分顺从地跟在他的身后，本以为阮霁会带她回二姨家，可是，他却去了一处清幽的宅院——她原来的家。
　　　　“我每周都会请工人打扫。”地面一尘不染，木质仿古家具在灯光的照映下闪着冷冷的光泽，很整齐的摆设，很清洁的卫生环境，不像长久无人居住的样子。看到她眼底的惊讶，阮霁笑着解释说，“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
　　　　这算什么？
　　　　她多想问，你是以什么样的心态站在这儿与我说话的？如果不能给我完整的爱情，又何必让我产生错觉，让我觉得，你有多么在乎我呢？
　　　　他嘴角上扬，那是种天生的表情，仿佛任何时候看到他，都是一种胸有成竹、胜券在握的样子。
　　　　“可是……”你爱我吗？
　　　　终究没有问出口。推开曾经住过的房间，屋内临院的窗户敞开着，夜风夹杂着浓浓的槐花香气，浸润得室内异香弥漫。
　　　　这样的香气让她觉得一阵眩晕，恍惚间，记忆底的某些东西悄悄蔓延。
　　　　“你的房间还是老样子呢。”他忽然笑着挤进屋内，顺手将呆立于门前的她也拉了进来。
　　　　风吹过他的发梢，吹过他浓密的眼睫，停在他薄薄的唇畔，他笑着，毫无预期地将那熏香的气体印在她的额头。
　　　　阮云一惊，猛地挣开他的手，退开好几步，“霁哥哥？”她皱眉，似乎有些地方不对劲。
　　　　他站在房间里，昏黄的灯光照在他柔软的头发上，他的眼底有一小团火焰在跳动，他浑身散透着一种妖异，完美的近乎妖异。这样的阮霁让她觉得陌生，他从来没有对她做过如此亲热的举动。
　　　　空气中散发着一种尴尬的气息，阮云的脸忽然爬起两朵红云。
　　　　“霁哥哥，你……你的头发好长哦。”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种尴尬，只好愣愣地盯着他的头发。刚刚没发现，阮霁的头发整齐而服帖，长度大概已到颈了，他的头发似乎也要比从前柔软许多。
　　　　“嗯，不知不觉就养了这么长。”他顺手掳了把发梢，那个似曾相识的动作几乎就要与记忆中的某个影子相连了，忽然他疾步走到窗前，将敞开的玻璃摇上，这个动作让沉浸在回忆中的阮云不解地抬起头，思绪忽然中断。
　　　　“夜里蚊子多。”
　　　　“嗯，谢谢！”
　　　　他温柔地揉揉她的头顶，似是哄着她：“乖，快睡吧。”
　　　　她一阵脸红，霁哥哥何曾对她如此温柔过。她是那个总是追着他跑的影子，他何时停下来等过他追来的脚步？从前他对她仅只于一种责任式的好，而现在，几乎让她以为，那是一种纯粹的男人对女人的感情。　
第四十八章
　　　　“我就在隔壁房间。麒　麟小说　www。70　。　”
　　　　“你不用回家吗？”他居然会留下来陪她。杭青青怎么办呢？
　　　　“嗯。”他漫不经心地应着，轻轻地在她唇上印下一个晚安吻。
　　　　这个吻的时间太长，几乎让她错以为双方紊乱的呼吸、激烈的心跳是因暗伏的情欲。就在她意乱情迷忍不住搂住他的脖子之时，他猛地抬头，毫无预兆地拉远彼此的距离。
　　　　她面红耳赤地捂上红唇，朦胧的眸子盯着阮霁迷一样的笑靥，“霁……”她想问，却不知该问什么。她醉了，被此情此景迷失了心魂。
　　　　“放心，这儿……我……没有婚礼。”他握紧她的手郑重许诺，没有杭青青，没有婚礼，没有长辈的阻挠，没有世俗的观念。
　　　　“我爱你！”他轻轻地吐气，将诺言印在她的唇畔，印在她的身上，她的心里。
　　　　逃避、逃避。尽管知道彼此之间还有另外一个女人，或者说她才是那个横刀插入的第三者，可是阮云仍然舍不得放弃面前这个温柔的男子。她只想将这一刻化成永恒，又或者她什么也不愿想，她的世界只要阮霁，只有阮霁。
　　　　于是，阮云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彼此缱绻缠绵，仿佛那是一段几世纠葛的孽缘，终于盛开在幽云弥漫的悬崖。
　　　　很奇怪的感觉，她仿佛是正式恋爱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