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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连环-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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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闵安看得实在是惊奇。昨天下午与侍卫大哥们配合训练时,从来没听见他们提到涉及恶斗的一个字,个个都埋头苦练,这下齐刷刷的一出手,简直要把闵安震住了。
侍卫队长张放笑了笑:“小相公甭担心,死不了人。我们这队大风大浪经历得多,还没把小规格的马赛放在眼里。”
闵安啧啧嘴:“敢情我还成了拖你们后腿的人。”
张放嘿嘿一笑,闵安又问:“世子知道么?”
听到发问,张放先前的轻慢语气马上转为凝肃:“公子自然是知道的,所以才不上场。他说过,若是由他出手,只怕所有人有去无回。”
闵安内心嗟叹,果真是虎狼一般的人,不管他在哪处场地,就从来没手软过。
再过一刻,高台鼓号齐鸣,禁军持旗飞驰当先开道。非衣放开了马缰,闵安在激越的鼓声中,带队风一般奔向山谷。
山谷设立了多处陷阱坑洞,考验参赛者马上功力。首先一难在地势曲折险陡上,马队要经过几道起伏落差大的山坡,抢夺栅栏阱口的彩旗。第二难在洞穴多,导致出路回旋往复,骑兵往往冲杀一阵就会迷路。最后一难落在沙尘灰雾天气上,使得众多衣饰的身影撞在一起,都不辨敌我,只知道从旁人手里哄抢彩旗。
针对上述三难,各家骑兵设置了对策。通常的应对方法是问答口令,往往一拨人撞在一起,口令声此起彼伏,然后拉开马己方人,容易出弊端。闵安为了保险起见,在本队人衣囊里装满了香料,即使走散或者撞见在一起,都能循味辨人。
远处长鼓声响阵阵,以示观阅台的皇亲贵族们催促之意,唤马队早些夺旗回转。
闵安铁了心要拔头筹,凭借着服劳役铺石阶的记忆,硬是在雾气山谷里找到了出路。他勤学苦练一月有余,身后又有张放作辅助,两人纵马在阱口转悠,齐心合力拔到了几面彩旗。
一支彪悍骑军突然从旁边杀进,打头的人穿着黄衣黑裤,头戴软甲帽,像是跳出山涧的老虎,径直扑向了闵安。闵安认得他是祁连太后家的外甥,禁军营里的后起之秀,叫温什,连忙避开了他的剪杀。
温什气势汹汹,可比瘟神二字,堵在他马蹄之前的对手纷纷铩羽。闵安拨转马头,赶到他马股后,见他的马尾并未编扎起来,心生一计。
通常参加马球战的骑兵,都会将马鬃编成三花形,将尾毛紧扎在一起,避免与别的马匹发生纠缠碰撞,影响骑行。瘟神并不参加下午的马球赛,又喜欢将自己和所骑之马装扮得漂亮些,来博取场上闺秀的眼线,因此给了闵安一个机会。
闵安纵马跑出去,抽出一支栅栏竹篙,在燃烧油脂用来驱雾气的铁盆里搅了搅,将竹篙捏在手里。他靠近温什,以竹篙为刺,和温什缠斗在一起,趁机将油脂擦在温什马股后。当他掀翻铁盆时,火星飞溅到温什马尾上,立刻点燃了尾毛。马匹受惊,将温什掀落在地,闵安趁机夺去了他手里的彩旗。
那边张放招呼世子府的侍卫,将祁连家的马队堵在栅栏边一场激战,黑手频落,又抢了几面旗帜。
如此拼杀一阵,闵安与侍卫队闻香气首尾结队,如铁屏一般扫除了其他马队,当先冲出了山谷。
闵安纵马跑回时,背缚一包旗帜,并高高扬起了右手。右手之上,赫然是一面金黄色飞龙旗,迎风猎猎飘舞,宣示着最困难的陷阱已被人攻克,并迎来了王旗的回归。
观阅台前号角长吹,礼部侍郎宣告世子府首胜。
闵安众人齐齐向台上行礼,见到李培南摆手唤退,才依次离开校场。非衣绕到禁军值守的屏障石墙外,截住了闵安,叫他去阁帐里歇息。
闵安摇头道:“流了一身汗,气味难闻,恐怕唐突了小雪姑娘,我还是去洗洗吧。”
非衣回道:“小雪唤我来的,她并不计较这些。”
闵安仍是拒绝,走回侍卫队搭起的帐篷里,提水草草擦拭了一遍身子。全身气力耗尽后,他的肚子就饿了起来。摸出帐门在石窝里翻出一个烤熟的饼子,他就张口吃了起来,噎得喉咙里有些难受。
一个竹筒及时递到眼前。闵安来不及称谢,拿过竹筒喝尽泉水,擦净嘴角说道:“世子怎会来这里?”
李培南转到闵安跟前坐下,将手里拎着的竹枝在沙土地面上划了几道痕迹,说道:“下午马球讲究角力与计策,张放守外围,你传球给左轻权,由他去攻。”
“为什么要改变以往的打法?”
“听话就成。”
☆、第94章 风头正健
闵安听见李培南的吩咐;低头去拍锦衣袖口的沙灰,并不答话。额上缠绕的绿带拂落下来;擦着他的眉眼,看着有些不便。李培南本想伸手替他拂开,他已经抬起头后退了一步;说道:“世子临场才改变打法,难道是另有目的?”
李培南确实有其他的目的,但不能对闵安明说。闵安此次矢志不渝挤进府来;无非是为了奏请与玄序的婚事。将闵安嫁给他人,李培南自然不乐意,除此外,他还不希望闵安风头过于稳健;惹得其他人记挂。
逐鹿赛分三场比试,由闵安统领马术队,左轻权御射,萧知情进行剑术切磋。上午闵安手持金龙旗当先驰回,马上英姿夺人眼目,又恃生得唇红齿白,已有不少闺秀向衣久岛打听他的出身。李培南听到消息后,立刻决定提升左轻权的位置,将他推到众人眼前去。
左轻权文武兼备,堪能担当重任。只是闵安有自己的考虑,极为推脱明天要进的箭靶场。他在马术上能拼得一二,箭术实在是浅陋,所以打算依赖今天的比试攒功劳。
李培南懂得他的心思,说道:“你若不从,必然会坏了我的事。”
闵安勉强答道:“我只能应世子一声,尽量见机行事。”
李培南转头离去。
午时,宫亲贵族一行人留在猎场行馆进膳整休,李景卓安置好幼帝的衣食住寝,退了出来,回到锦帐内饮茶。非衣及祁连雪侍立一旁,李培南最后进门。
李景卓一见到李培南,脸色仍然缓和不下来。李培南旁若无人地走到椅前坐下,说道:“刚御医通传,太后心口痛,怎不见父王去探望下?”
“孀嫔之前,父王身份怎能随意走动。”
“礼行之事,父王也需操持。”
父子两人语含机锋地一来二去,杵在一旁的非衣明哲保身,带着祁连雪走出了锦帐。随后,祁连雪去行馆内探望祁连太后,询问病因。太后只说口味不适,腹胀气闷,已经服下一帖药,身子并无大碍。
祁连雪放下心来,找到非衣,催他去请闵安过来进午膳。闵安不便连推两遍祁连雪的好意,故而欣然赴约,在宴席上遇见了衣久岛。衣久岛穿着桃红宫装,两颊染着喜色,眉眼飞扬,顾左右笑语连连。闵安低头喝汤,她就持着他的手腕说笑,害他汤匙抖个不停。
闵安无奈停下饭食,问衣久岛:“公主到底想怎样?”
衣久岛嫣然一笑,将嘴唇凑到闵安耳边,轻轻说道:“世子准了我的议亲,向宫里递了禀帖,拟定下月聘我为妃。”
闵安怔了怔,过后反应过来,疑虑道:“世子正宠着萧大人,怎又会要娶你。”
衣久岛捶了他一记,嗔道:“先前还有风声说你是世子的兔儿爷呢,还不是不了了之。”
闵安再呆愣一下,才应道:“我这是玩笑话,算不得真。公主这桩可要守好了,千万不能让萧大人钻了空子。”
衣久岛嗤的一笑:“她若贴过来做妾,本公主自然不会推拒,可她放得□段么?”
闵安没应话,实际上他已无话可答。世子府搅动的风云变化,简直比教坊传唱的话本还要精彩。他低头再要舀汤,衣久岛又凑过来说:“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终于等到嫁进世子府的这一天了。喂,你不进来陪我吗?”
闵安正眼瞧了下衣久岛,看她神采飞扬的模样,觉得她应该不是在说梦话。“你与世子之事,我搀和进来做什么?”
衣久岛扒住闵安的手臂,不以为然地说道:“这里不比西疆自在,我又没伴同,不如你来陪我。”
闵安抖落她的手:“公主多喝些鸡汤,补补脑子。”
衣久岛突地转了转眼睛,狡黠笑笑:“那,你帮我写封信交到世子手中,向他表达我的倾慕之意。”
闵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说道:“私密书信,怎能由我这外人代劳?”
衣久岛转眼就变了脸色,拿出场马术比赛的名额威胁闵安,嚷着要将他撵出队伍。闵安只得低声下气的求着,在案席后拉扯了一番。非衣伴在祁连雪案旁,听不见对面的两人在说什么,一半的心思放在了饮食不适的祁连雪身上。
祁连雪也不知对案在闹什么,笑着打圆场:“公主不可欺负小相公,他是我的贵客。”
衣久岛扁扁嘴,扯着闵安走出帐篷,继续恐吓闵安,最后还是搬出不识中原婉约言辞的理由说服了他。闵安钻进衣久岛置备的阁帐,盘腿坐在案后,字斟句酌,写了一封书信。他在信中说,红鸾星动,化禄照吉宫,正是婚嫁好时机。妾心忧虑,不堪相思苦情,唯付素笺一封求君意……云云。
写完之后,闵安实打实的摸了摸手臂,按下泛起的疙瘩。他看着衣久岛用花香怀纸誊抄一遍书信,用绢带封好了,才放心地走出门参加马球赛。衣久岛咬着笔杆子想了一阵,取过另一张怀纸,将闵安的原件包扎了起来,置换掉自己抖得不成字形的素笺。
正当此时,李培南还在父王帐里听训。说是听训,他坐得比父王还要闲适,以手支颐,听着观阅台的鼓声点数。
三长两短,马球即将要开场了。
李培南瞥了下父王的侧脸,觉察他没有出帐的意思,催了一句:“父王还有什么不满意?”
“早些成婚,我才会满意。”
“慢慢来。”
李培南拿着婚事拟议,总算安抚住了父王的火气。
逐鹿赛是宫廷盛事,摄政王必须到场。可是几天前,李培南将父王软禁了起来,惹得父王恼怒。后边他再想请父王出来参加开场礼,就不会那样便利了。
李景卓打伤了闵安,确知是拂了李培南的面子,他有意不提这中间的龃龉,只问李培南一件事:“当初在行馆,我就发公文催你定下一名妃子,你也应了我的话,说是逐鹿之前必定向礼部呈上禀帖,挑一门贵女下彩聘。现在时候到了,你的禀帖又在哪里?”
李培南自然记得这桩差事,他将衣久岛留在府里,就是为了应对父王的追婚之举。若是像以前,他将送进府的豪门贵女一个个打发掉,不久后他的父王必定又会送进来一批姿色更盛声名更甚的女子。世子府的地位举足轻重,闹出的动静及采制超过宫廷选秀,次数多了,徒惹言谏大夫笑话。
李培南找到了应对之策,开始拖延父王的催促。李景卓显然也明白他的心思,与他斗气几次,均是落于下风。这次,李景卓采了迂回方法,拿李培南最为看重的信约来压制他,终于迫得他退让了一步,向宫中呈报与衣久岛议亲一事。
李培南不得不守约,因父王数月前使弄翻云覆雨的手段,拟奏替他置办姻亲,让门下省同意附署,将一众言论写进了公文中。既是公文,就要维系朝廷及王府威仪,怎能随意推挡回去。李培南接到公文之时,恰好在一月前,彼时他深知闵安的出身不足以入选,因此在行馆里嘱咐厉群回信,推脱说日后再议婚事。
李景卓向李培南推荐中意的人选,李培南一口拒绝。李景卓思前想后,将萧知情暂且放在一旁,催促李培南筹备婚事。
李培南仍是冷淡以对,能将父王请出软禁的石屋,于他而言,已是事成,和婚期无关。衣久岛在帐外唤了两声,他借机走了出去。
衣久岛低头羞涩一笑,将手里抓着的怀纸信包递了过来,转身一阵风地跑了。李培南站在帐前有些惊异,拆信一阅,又笑了起来。
熟悉的字迹,文绉绉的言辞,和目前怀里贴身收着的书信一样,竟然辗转来到了他的手上。他自然知道,闵安不会思念他,可能接到闵安的两封私信,多少还是让他带了欣喜之情。
李培南走回观阅台看马球,即使看到闵安挤走左轻权,夺得了第一筹进球,他的心里依然没有一丁点火星气。场中闵安手持月杖击向彩球,侧身落在马鞍旁,动作矫健如猎豹,疏忽跑到了短门前。迎面扑过来黄衣黑裤的少年郎,与他打了个照面,禁不住微微一愣。
闵安也有些惊讶,只是没在脸色上显露出来。过来的少年郎正是祁连太后家的新秀,上午被闵安烧了眉毛甲帽的温什,正豁着两截高隆的眉骨,光秃秃的染着焦黄色,像是从火里扒拉出的稻秆。
温什在马上喝道:“怎么又是你!”
闵安不答话,击球入门,朝温什撇撇嘴,送他一个讥讽的笑容。温什打马直追,索性弃了彩球,一心去绊闵安的马腿。
依照两人收集到的战报来推断,闵安以为温什下午不会参加马球,而温什不会遇上闵安这个世子府的主力军。
温什出自禁军营,捕捉到一些散落的消息,知道下午世子府派出左轻权做主攻。他与左轻权有些私交,左轻权随后又传密信过来,说是愿意助他一臂之力赢得下午的比赛,以此来平息祁连家的不平之气。
祁连家马队会生气,是因为上午世子府侍卫使黑手夺了他们的彩旗,使得他们名声扫地。既然世子府有意卖个人情过来,温什作为马队队长,自然也要好好接住的。他正打着彩球,虚晃一下,竟然径直迎上了闵安,不由得起了报仇的心思。
闵安被气势汹汹的温什缠上,没法静心打球,索性提住马缰绕着球场一阵疾跑。球场是由黄土一寸一寸砸平的,侍从用油繁复浇铸了地面,落得平滑如砥,光亮如镜。闵安和温什的马上功夫都不差,跑了几圈下来,都未见分晓。观阅台上的皇亲贵族们乐得直笑,一边看球门左右厮杀得火热的比拼,一边又分出心来看场地外面遛圈的两人。
衣久岛钻过几座纱帐,摸到祁连雪的身边,去问一旁守护的非衣:“这是什么战术?”
非衣忍不住也笑了:“依闵安的性子,大概又是乡野小儿的把戏。”
正说着,领着温什转圈的闵安有动作了。马球进行到一个鼓点,必须换马蓄脚力,温什追着闵安跑,哪有心思去换马搦战,就不知不觉将座下的白马跑得乏了力。闵安瞅准时候,将随身带着的玉米零嘴儿撒开,豆粒珠子滚落黄土黑油地面,软滑得厉害,温什的马一踩上去,必然会失足。
台上众人只看到闵安单骑穿过一列锦旗屏障,洒脱地跑进了场,身后已不见任何人影。谁都不知温什去了哪里。
闵安换马之后,冲进球场厮杀,手起杖落,端的是凌厉之风。左轻权从旁路助攻,张放守门,三人配合默契,压制住了祁连家的火力,半个时辰后,取得马球的胜利。
祁连家的儿郎打完马球,才在锦旗后找到落地不起的温什。温什正撅着屁股,匍匐在摔落的马鞍上,捶地大怒:“他娘的,不剪了小相公的威风,小爷就不叫瘟神!”
让他在一众美貌的姑娘们面前,灰头土脸两回的人,实在是太可恨了。偏生那人的脸皮生得厚实,赢光了姑娘们的青睐后,他还一头钻进纱帐里不出来。
温什磨着牙,一拐一拐离开了球场。
由此,逐鹿赛场上盛传祁连家与世子府不合的消息。
“罪魁祸首”闵安觉得这个梁子结得实在是冤枉,可也没有心思去替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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