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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连环-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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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侍卫打听,世子府里有哪些严苛的规矩,比一顿鞭罚更厉害的又是什么。感念他赠药恩情的侍卫也没顾虑什么,一五一十地都说了,尤其提到了世子府里有座园林,白墙黑瓦,太湖石作镇桩,隔开了一个又一个小山头,堆放着炉甘石。每当雨水降了下来,石头就会冒出轻烟,映着遍地的奇花名木,云蒸霞蔚,仿似炼制出一个人间仙境。
“如此名贵的园林,竟然只是豢养家兽?”闵安听得咋舌,“那得耗费多少银子呐?”
侍卫答道:“世子并非喜欢狩猎才豢养家禽走兽,他住在西疆久了,纵马驰骋来去,总能捕得一些珍奇的品种,没地方养,所以砌了园子供着。园子里的奇花异石都是西疆各部总兵进献的,岛久家的献得最多,不需花一两银子。”
闵安想了想,又问:“园子里有没有猎狗囿场?”
侍卫老实答道:“没有,猎狗全被世子逐进火坑,换得猎物出来,所以不建围场。”
闵安安静了下来,心里想着楚南王所说的,世子府里不重要的下属跟狗一样的结局。玉米从窗外跳入,站在桌上吱吱叫着,闵安看它鼻上又裹着一道泥药,知它又与将军打架不幸战败了,就是不知哪个好心人这次给它上好了药。
玉米叫了半天,也跳了半天,闵安大致看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拿出一袋盐炒玉米粒哄着,厉群后面走过来一看,砸了下手掌心,心道怎能跑得比一只猴子还慢,结果还让它告了状,给公子招了黑。
自家公子对小相公改变了态度,他这个私置下属看得最清楚。无论原因是什么,先顺着公子意思,待小相公好一些,总归不会错。
厉群唤闵安回去听差。闵安接过厉群手上的竹筐,将玉米塞到里面去,一起背回了竹屋。他磨磨蹭蹭地走着,想起非衣教给的应对方法,心里有了一些底气,所以他后面面对李培南时,总是站直着身子,将眼光放在李培南肩上,摆出一个不高不低的恭顺态度,安静听着话。
李培南站在竹篱旁,看到闵安垂手规规矩矩站在跟前,首先说:“将玉米撵走,进屋去。”玉米听到自己的名字,有所反应,从闵安肩后露出半脸瞧了瞧,龇龇牙,又缩回了竹筐里。
闵安哪有心思问缘由,回头就朝玉米挥了下手:“去玩吧。”玉米吃着小食,坐在竹筐里稳稳的,怎么撵也不走。
李培南只能退一步,任由闵安背着竹筐继续站在跟前。他伸手托起闵安左臂问:“还痛么?”闵安不敢显露出左肩的伤势,也不敢说不痛,只知道点头。他将唇抿得紧紧的,眼神既恭顺又带着点小心之意,使得李培南想摸摸他的脸,都下不了手。
李培南此时还记得,闵安说过极为害怕他的话。他牵着闵安未受伤的右手,将闵安带进屋里,玉米忠心护主,露脸又龇牙了一次。
李培南察觉到不先打发掉玉米,势必是说不了话的,唤人来强行抱走了玉米。可是此后,闵安担心玉米伤势,更害怕它一时想不开又去与将军打架,神情不由得发生了变化,他那眼里恨不得长出丝来,层层叠叠伸到窗外,用一股子力勾回玉米。
李培南遮挡住窗口,对闵安说:“我曾细致考虑过,要确保我说的话让你听进耳里,一定要用这个方法。”
闵安回神看了看李培南的脸,记起“大不敬”的教训,又将目光移到他肩上,只点头,保持神色镇定。
李培南看着闵安白皙肤色上的两道红唇,抿得淡淡的,像是含着一瓣桃花香,感觉备受诱惑。他低头朝闵安唇上咬,哪知闵安突然闻到一阵熟悉的白檀衣香,怎么也保持不住镇定之态,害怕得朝后退了一步。他看得脸色一冷,将闵安衣领拈住,用柔力扯得闵安到嘴边来,实打实地亲到了一记。
闵安被包裹在熟悉的气息里,脸上浮动着红晕,在一片跳动的胸腔里竭力找回镇定的感觉。他傻站着不动,李培南都听得见他那怦怦跳的心声,不由得笑了笑:“现在听得进去么?”
闵安舔了舔唇,小声道:“我,我口渴。”
李培南转身去桌上找茶水,可是竹屋里置办简陋,只有茶壶没有杯子。他听到身后风声一动,不用转头,也能伸手将闵安的腰带抓住了,让他逃不出屋去。
闵安挣扎一下,皱巴巴的衣袍已经散了一些,他暗道晦气,又转脸过去,继续默默地看着李培南的肩上。李培南不看闵安,伸手拈住竹凳上的一只竹筒,右手还牵着闵安的腰带。闵安本想悄悄挪一步,发觉衣袍散得更开了,无奈又慢慢转动着身子回来,就着李培南的姿势,像是给粽子滚上一层糖霜那样,捱到了李培南的手边。
李培南用茶水冲洗竹筒,斟满一筒凉茶,递到了闵安嘴边。闵安本想伸手接过,李培南却扬高了手说道:“乖乖的。”闵安只能点了点头,踮起脚尖就着李培南的手喝了几口茶。
李培南低声问:“不跑了吧?”
闵安讷讷道:“公子先将腰带还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鞠躬感谢支持了V章的读者MM(*^__^*)
鞠躬感谢阿萦、雨过天晴(3个)、987、猪耳朵、小香瓜、皇桑、淙淙的苏小游、毛球、容嬷嬷、H、肖唯歌的地雷(*^__^*)
鞠躬感谢明天的小衣裳、9918MM的火箭炮(*^__^*)
☆、第60章 拒绝
闵安的脸红得如同染了一层霞彩;李培南暗自笑了笑,伸手替他系好了腰带。衣香过后,兜头又罩下一些淡淡气息;闵安实在不习惯被李培南靠得如此近,不由得后退一步。“公子不是有话要说吗?请早些吩咐下来吧。”他把手团在衣袖里;紧紧握住;仿似在给自己打气。
李培南看着闵安飘忽的眼神;和声道:“不用怕,我不会再捉弄你;也不会罚你。”
闵安觉察到这句话听得十分明白,连忙点头。有了保证之后;他试着抬头看李培南,继续等着他说完。
“回昌平后你就搬进世子府居住。”
闵安始终记得非衣、侍卫所说的世子府种种事况;严苛的规矩束缚人,楚南王在暗处虎视眈眈,千金不换的珍禽将军到处飞啄玉米,此中三条是他最担忧的,所以他不等李培南话音落地,就立刻摇手。
“为什么不答应?”李培南温和地问。
闵安不敢说出任何理由,只是摇头。李培南想了想,唤闵安坐下。刚将手移开闵安肩头,他就像弹射的珠子一般,又立即站起身离开了座位。
李培南自然看得出闵安的紧张,笑道:“既然不告诉我理由,那必定是不能说出口。”他从袖中拿出早就备好的青纱袋,内中整齐平放着五枚蝉翼金丝叶,平摊在手上,看着闵安说:“价值百两的小玩意,换你一句实在话,划算。”
闵安的眼光落在金灿灿的叶子上,他考虑半天还是将头艰难地抬了起来,去看着李培南的肩:“无功不受禄,还是算了吧。”
李培南微微笑了笑,将青纱袋直接按在闵安手上,说道:“你向来见钱眼开,现在却不敢拿,我已知道原因在哪里。”
闵安觉察到这句话听不懂,拿起非衣传授的法宝,用一张还算镇定的脸对着李培南,只点头,不说话。
“让你害怕的还不是我,是父王。”李培南细细审查着闵安的神色,靠得如此近,让闵安隐藏不了脸上的那些变化。一语中的之后,李培南接着说:“父王常用的手段是挟持身边人,以此推断的话,他拿住的人应该是吴仁。”
闵安抿住唇,很想点头,想起楚南王的威逼利诱,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李培南走近一步,用手扶住闵安的脸,低下头说:“我明白了,你果真受了父王的欺负,怕得这样狠。”闵安慌张后退一步,隐隐觉得再竭力装作镇定已不是良策,急着问:“公子还有什么话要吩咐的吗?”
“有。”
闵安稍微再退了退,等李培南把话说完。
李培南说道:“回昌平就搬进世子府住着,我不会再罚你,为讨得你欢心,我愿意做任何事,你要相信我决不是将你当作玩物,无论你出身怎样,在我心里都很珍贵。父王那边由我去解决,你不用害怕。”
他看出闵安的紧张与回绝意态,终究一次说完了心里话,只是他平时冷淡惯了,很多积习在顷刻之间难以改变过来,因此他那冷峻眉眼虽然舒展开了,可脸色还是恬淡的。
闵安经过外人轮番提点,此时在心底已经形成一种印象——非衣说,世子有些怪癖,可不计男女性别,最好离他远些;还说,无论是否听懂世子的话,都要应承下来,否则会被视为大不敬,讨得一顿罚。最最紧要的是,王爷已经拿住了师父的案卷,随时可对师父不利……闵安在片刻之间焦急想了想,权衡一下心底非衣及王爷说的话分量,再看看眼前正安静望着他、正在等待回答的李培南,不用煎熬多久就有了决定。
闵安低头道:“谢公子赏脸看得起,我是清清白白男儿身,不敢冒着骂名留在公子身边,还是放我走吧。”
李培南慢慢站直了身子,将手背负在袖中,拿出了一贯掌控的气度。“我都不计较声名,你还敢说在乎?”他的声音逐渐冷了下来,黑沉沉的眼睛压得闵安抬不起头:“还是要我剥下你的衣衫来,看你到底是不是清白男儿?”
闵安已完全听不懂最后一句话了,脑子里闷得厉害。他白着脸直朝后退,退到窗口处嗅到一丝凉风,才让神智清醒了些。他想起王爷沉声所说的世子妃要求,连忙抓住了这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抖着声音问:“公子既然不计较声名,那就是决意要娶我为妻了?”
闵安问得巧妙,让李培南不能忽视这个问题。娶一介寒女为妻,或者收一名娈童在身边,其后果都是恶劣的。世人的奚落、宫中的嘲笑、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决心,想必作为堂堂世子的李培南,都需要一肩承担起来。
李培南极快应道:“我可不娶妻。”
“仍是要将我留在府里?”
“嗯。”
闵安擦了擦汗,利索回道:“我不愿意。”
李培南冷了脸,看到闵安显露出一副坚决不从的样子,丢下一句:“由不得你。”走出了竹屋。他久在沙场驰骋,在海浪冲刷中炼身,养成了掌控一切的脾气,又怎会容得自己在区区一名小童手里铩羽,何况那人现在又没钻进他心尖里去。
闵安扶着桌子坐下,放任额上冷汗流了下来,不去擦。过了很久,他才找回感觉,心里想,公子说不再罚他,希望公子还能记得,即便是他答错了话,也不能回头来找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时间太少了,只能码这么多,鞠躬致歉ING
☆、第61章 成全
闵安坐在桌边;窗口的凉风直吹过来;熨帖了他那焦急的心情。虽说能用娶妻名分一事难为住世子爷,可终究不是完全之策。闵安沉思一刻;想起玄序的提亲,心底又有了希望。
当今之急是摆脱世子爷的怪癖欢喜;嫁与玄序后;自然能阻挡世子爷的强留;保留了自己与世子府的名声,至于以后的仕途么……闵安抿唇想了想,莫强求;换个地方从低级小吏做起吧。
闵安擦去汗,喝了一筒凉茶;拿着竹筒瞧了瞧;突然又放下。他先前光顾着紧张去了,竟然没提防住,竹筒是作为水壶留给将军啄饮的,将军伤好离开了竹屋,一套用具依然留在了他手边。
闵安倒水清洗了筒身,将它反扑在桌上。门外萧知情提着一篮瓜果走进,笑吟吟地说:“我特意候到世子离开才进屋,应该没打扰到小相公。”
闵安即便还惦记着心头肉玉米的告状,听了这话,也只能放萧知情进门。他用竹筒盛了凉茶,殷勤地递过去,说道:“萧大人大驾光临,令寒舍蓬荜生辉,小生唯有凉茶一杯用以款待,请笑纳。”
萧知情果然笑纳,喝下凉茶,矜持着坐姿向闵安道歉,闵安立刻就原谅了她。两人徐徐寒暄几句,各不涉及己方的心事,话里也不藏什么机锋,总之主客交谈尚欢。
转到拜访目的时,萧知情也不含糊,径直问:“小相公答应王爷的话,可算数?”
闵安答应楚南王的话只有一句,毫不例外他知道应该怎样回答:“绝对算数。”
萧知情稍稍低头,带着一种女子的羞赧之情,低声说:“多谢成全。”她是个聪明人,刚才远远站在院外,看到李培南面色不怿地走出门,多少猜得到他在闵安跟前碰了灰,所以闭口不提她的心情该是有多酸楚与急切。
世子的性子骄傲如天,竟然会在意出身资历均很平常的闵安,且时时不顾王爷的颜面,使得她的心意落空。就在她逐渐认定了自身没那么好的福气后,王爷告诉她,机会来了。
机会就在闵安身上,若是促成他远离世子,应是对己有利。
萧知情对闵安说道:“你早些去府衙刑部报道,有一些积压的案子需要你处理。”
她的命令,正中闵安下怀。“遵令。”
萧知情见目的已到,起身要走,闵安又唤住她:“我想请萧大人发放一张婚书。”
萧知情讶然转身。闵安施礼:“只有通过萧大人之手,才能最快促成此事。我向萧大人保证,此事绝不牵扯到世子。世子身边,还需萧大人多遮掩下。”
华朝婚书由当地衙门户部印章封函发出,再将新妇名勾进夫家黄册户籍中,需向家主通传。目前闵安的家主不是师父,而是李培南。闵安想着备好一切事宜后,才向李培南提出成婚请求,这之前,他能瞒则瞒,不能瞒则远避是非。
萧知情沉吟道:“婚书上需写明是哪家女子出阁,小相公现在就有可意的人么?我家的宝儿不能算在内。”
闵安的脸红了起来:“萧大人只需放出文书,由我填写夫妻名姓,可好?”
“这可不好,楚州从未出过先例,若是出了纰漏,我难逃咎责。”
闵安低声道:“请萧大人成全。”
萧知情笑道:“不如小相公先成全我。”
闵安连忙点头。
萧知情自然是懂他的,紧跟着什么都没问,爽利应允发放一张不填名姓的婚书下来。她不问,只是免生旁枝或波折,在世子跟前,也好便于找借口推卸责任。
半个时辰后,厉群依照李培南的命令,前来催促闵安进书房听差。闵安说道:“今日秋高气爽,我想做个东道,请萧大人一同狩猎,麻烦厉大哥回禀公子,我已出了门。”
厉群有些为难地堵在竹屋门口,闵安假装愠怒:“伤臂痛得厉害,难道还不兴寻点趣处消磨时间么?”他鼓起一口气推开厉群,头也不回地走出行馆大门,与请辞完毕的萧知情汇合。
闵安偕着萧知情及两名随侍,骑马跑向了清泉县著名猎场海棠山。他极想猎一头小猞猁送给萧宝儿作见面礼——或者说悔婚的谢礼也成,因此骑术并不精湛的他,即使坐上马一路颠簸也颠得无怨无悔。
闵安没有心思看一路的景色,时不时地向萧知情打探萧宝儿的消息。萧知情笑道:“要成亲的人了,还放不下宝儿么?”
闵安咬咬牙答道:“知道宝儿常去哪里,才能堵住五梅。”
“如此说来,小相公是放不下五梅啰?”
闵安哼了一下,并不答话。萧知情此刻猜不透闵安的想法,笑了笑,还是对他说了五梅带着宝儿游玩的一些事。闵安细心听着,暗想,一定要找个机会与五梅理论下,前面帮他那么多,混小子竟然不给我打个招呼,就牵走了宝儿的心思……还要威胁他,以后得好好待着宝儿,否则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萧宝儿之于闵安,如同花翠和师父,都是贴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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