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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权-第1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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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出,不过似乎没敌意,你知道的,现在各方不相信那个消息,试图营救她的人,不止我们。”
宽袍黑衣人“嗯”了一声,不说话了,他身边一人,穿着粗劣的苦哈哈的黄布衣,蹲在那里好像浑身长了虱子,不住的抖着衣服,满身的不自在,他对两人的对话不理不睬,突然摘了身边一棵树的叶子,道:“这里也有。”
随即他将叶子叠叠,放在唇边吹了起来,声音微细,淹没在嘈杂的集市声里。
他身边几个人都不说话,静默的看着他,他却只是专心的吹着,似乎要不知疲倦的吹下去。
几个汉子听着听着,一直听到都快要觉得不能忍受,正要开口阻止,那人已经放下叶子,轻轻道:“吹着笛,找到你。”
糊满眼屎的青衣人,突然转过头去。
另一个宽袍大袖的黑衣男子,一张普通的黄脸,盯着那城门上的头颅,目光若有所思,青衣汉子挥挥手,满不在乎的道:“看什么看,别看了!”
他决然的扭着头,似乎表示不看那头颅,那东西便不存在。
黄布衣的少年勾着头,慢慢的啃烧饼,道:“不是。”
青衣汉子倒来了兴趣,凑过去问:“你怎么知道不是?”
黄布衣的少年一巴掌将他推得远远。
“我不是说这个……”宽袍黑衣人若有所思看着那头颅,道,“你们想过没有,如果她没死,晋思羽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她没死,为什么身份没有被泄露?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句话一问,两个人都沉默,青衣汉子半晌艰涩的道:“我……不知道……”
黄衣少年手一伸,掌中的烧饼突然变成碎末,他怔怔盯着烧饼,突然一个转身,面壁了。
青衣汉子露出崩溃的表情,一把将他转过来,在他耳边低喝:“这不是天盛,不是在她身边,这是敌国大越,她还在险地,生死不知!你赶紧给我正常起来,话要流畅的说,事情要正常的做!做不到也得做!不然你害死我们,就是害死她!”
他语气严厉,宽袍黑衣人听着,张了张嘴,有点不忍的想要去拦,手伸到一半却又止住,叹息一声。
黄衣少年却似乎没有生气,也没有推开青衣汉子,想了半晌,认真的抬起头来,道:“我正常就能找到她?我不像你们这样我就会害死她?”
“哎呀,就应该这样子说话!”青衣汉子赶紧大力点头,生怕点慢了,这家伙又不正常了。
黄衣少年若有所思蹲在那里,半晌点点头,道:“她希望我走出来,她说过,如果她看见那样的我,会很高兴出来见我的。”
他说得很慢,每句停顿很多,似乎要仔细艰难思索才能完整的说出这么一句流畅有关联的话,对面的两个人却露出喜色,对望一眼,宽袍黑衣人忍不住喃喃道:“也许能因祸得福……”
“他的天地唯有她而已,少了她,他就再做不成原来的他。”青衣汉子蹲着,有点吃味的哼了一声。
“说来我也有错。”宽袍黑衣人叹息,“我不该离开的,不然你们哪里会中招?”
“别说了!”青衣汉子烦躁的道,“千错万错错在我,心太软不成事!娘的,那德州老混账竟然和禹州粮道有关系,梅朵跑掉他便在新粮里下了药,谁想得到一直好好的粮食会突然出事,本来也没打算吃新粮,不想偏偏煮了那锅粥!”
“谁都没错,不过是阴差阳错致此祸患,小姚为了这事,险些自刎谢罪,你们也耿耿如今,何必?”宽袍人淡淡道,“事情既已发生,后悔无用,唯全力弥补而已。”
“他妈的她为什么要劈昏我为什么要劈昏我……”青衣汉子犹自愤愤,将烧饼捏得芝麻掉纷纷。
“她承诺护持你和你的草原,自然不能让你蹈险。”宽袍人叹息一声,“可惜那晚跟在她身边的暗卫也全死光了,有些事,真的只有找到她才知道了……”
三个人都不说话了,遥遥看着马车远去的方向。
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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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的浦城,有人坐在马车中,有人蹲在屋檐下,天南海北因一人相聚,不惜餐风露宿,让人餐风露宿的那个人,却睡在深宅大院锦绣被窝里。
院子是城东“浦园”,画梁雕庑,精美清雅,是浦城第一大户刘家的别业,最近贡献出来做为安王殿下的行宫。
重重深户卷珠帘,快速穿过高挑的人影,衣袂卷得帘幕光影动荡,回廊下照壁前的丫鬟小厮,纷纷躬身垂手,远远退开去。
人影直奔后院第三进,转转折折,越过一重隐秘的垂花门户,在一扇门前停下。
“怎样了?”在推门之前,他沉声问迎出来的女医官。
那女子低声道:“应该快醒了,只是不知道醒来后会怎样……”男子眉目间神色更沉几分,出神半晌,道:“你下去吧,看看另一个,好好看护,别出岔子。”
那医婆领命而去,男子则轻轻步入室内。
室内燃着宁神安息香,气味清郁,软榻上锦被间,沉睡着一个人,被子直拉到下颌,露出一张巴掌大的秀致清绝的脸。
那脸上肌肤细腻,微带苍白,似乎久未见光,两腮两鬓,都有细小的擦痕,额头上则有一道伤疤,已经收口,显出光滑浅白色的月牙形,在她精致的额上不觉得狰狞,反多出几分楚楚的韵致来。
只是那脸的眉心间,有点淡淡的红色印迹,有点像隐在肌肤内的淤血。
她呼吸匀净,似乎沉在甜美无忧的睡眠里。
男子久久的看着她,想着那夜火光乱营里,那个突然扑出来的身份不明的女子,大概是天盛的战士吧,以女儿身投入军营,却比男人更悍勇,那夜万人围攻而神色不改,白头崖下杀敌数十,累到吐血犹自微笑,秋水蒙蒙的柔软眼眸里,是令男子都为之心动神折的决然刚强。
他仔细的看着她的脸,思索着她的身份,那夜很多人前赴后继为救她而死,可见身份不低,然而多方打听,用尽手段,却无法得出她的真实身份,倒是和她一起被俘的那个女子,有人认出是最近名驰大越的“黑寡妇”华琼。
看华琼和她生死相托的情义,可见两个女人间关系不凡……男子凝着眉,心中掠过一个模糊的大胆的猜想,正是这个猜想,让他没有砍下手染无数大越儿郎鲜血的黑寡妇的头颅,当然,他不会愿意承认,其实最初,只是因为看见她在晕去前,还那样死死拉着华琼的手,突然心中一动才留下华琼的命而已。
她是谁?思绪如沉云,压上心头,男子的容颜阴晴不定,日光淡淡照过来,眉宇温和,有翩翩文雅气质的男子,眼神里却是一片森然的警惕。
大越安王晋思羽,对着榻上人,沉思良久。
床上的人不安的动了动,似乎快要醒来。
晋思羽立即站起,打开墙上一扇暗门,光线透进黝黯空间,照见斑驳墙壁,染血刑具,铁栅栏,烂稻草。
这富丽华贵的内室之下,竟然还有一座牢房。
晋思羽一把抓住床上将醒而未醒的人,拎着她瘦了许多的身子,大步进了牢房,打开栅栏门,将掌中人扔在烂稻草上。
牢房另一侧,有门户开启,有一些人影,闪了进来,晋思羽瞄了一眼,没有说话。
被他这么一拖一扔,那人终于醒了。
于昏黄壁上油灯之下,睁开眼。
一瞬间秋水濛濛,水汽氤氲,那双历经血战不改柔软晶莹的眸子,看得晋思羽再次心中一颤。
随即他便掉开眼光,漠然看着她的脸。
晕迷中醒来的女子,却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在稻草上窸窸窣窣的爬起,大约觉得头晕,晃了晃,扶住头,申吟一声。
半晌她抬起头,灯光映着她额角伤疤,眉宇间那抹淡红之色,更重了些。
她有点迷惑的看看四周,又看看立在面前的晋思羽。
晋思羽伫立不动,站立的角度方位,却是最能保护自己的攻击死角,而在暗处,还不知隐伏多少高手,只要眼前这个人暴起伤人,等待她的,一定是比死还惨的结局。
女子却没动,坐在那里表情茫然的发了阵呆,随即懒洋洋在稻草上扒拉扒拉,自己把烂了的稻草给扔开,只剩下光滑新鲜点的稻草,然后舒舒服服的,趴下去了。
一边趴着一边还咕哝,“怎么刚才感觉中这稻草比现在软和呢……”
“……”
晋思羽愕然的瞪着她,设想过很多种这女子醒来的情况,暴起杀人,装疯卖傻,想来想去,就是没想过这种状况。
那女子似乎累得很,趴下去就不动了,眼睛半眯着,看那样子,又准备睡了。
晋思羽站了很久没人理,满肚子的话没人问,等了半天忍无可忍,上前一脚,便把她给踢开。
“起来!”
“砰”一声,轻飘飘的身子给从这头踢到那头,撞到墙上,听着那声音,普思羽微微皱了皱眉。
女子软绵绵的从墙上滑了下来,伏在地上不住咳嗽,空洞的咳嗽声回响在囚室里,听得人心里生出烦躁。
半晌她咳完了,慢腾腾爬起来,抬头看了看晋思羽,终于开口,问:“你是谁?这是哪里?”
好歹说了句正常话,晋思羽拧着眉,冷冷看着她,沉声道:“这里轮不到你来问我,你是谁?”
女子眯着眼看他,神情既不刚强也不冷漠,全无那夜浴血闯营的风采,带了几分迷惑,茫然道:“啊?我是谁?”
晋思羽目光在她额上伤疤一掠而过,冷笑起来,“装失忆是吗?在本王面前?”
“你是王爷?”女子偏头看他,清艳眉宇因这个动作多了几分秀气的狡黠,看得晋思羽目光一闪。
“我哪里得罪了你?这是你的王府地牢?”女子举目四顾,喃喃道,“我犯了死罪?”
她想了半天,似乎又觉得累了,再次趴了下去,道:“看样子我罪不小,看你眼神你很想杀我,既然这样,咱们也不必浪费时间你来我往了,我很累,就算你不打算给我饱饭吃,好歹让我死前睡个好觉。”
“你要么永久的睡,要么——回答我。”晋思羽重重抬起她下巴,逼她转个方向,看清楚那些阴森的刑具。
女子眼光,落在那些满是钩牙利齿的刑具上,无奈笑了笑,偏头想了想道:“是,我没失忆,我刚才是骗你的,我叫王芍药,嗯……是你的仇人,我女扮男装接近你,想杀你报仇,失手为你所擒,就这样。”
“我们什么仇?”
“你欺行霸市,欺压良善,强抢民女,抢占民田,”那女子一边说一边想,一本正经的道,“你看中我家祖屋地好风水,想夺了去做你家祖坟地,你杀了我爹,把他推进了河里……嗯,你还逼死了我娘,害她一根绳子上了吊……”
“够了!”晋思羽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叫停了她的胡言乱语。
女子停下来,叹了口气,又捧住头不动了。
“哗啦。”
一堆狰狞的刑具扔在她面前。
“没给你上刑,是给你个机会,你既然不知好歹胡言乱语,休怪本王无情。”晋思羽闪着酷凉的笑意,道,“这里有刑具十八种,你戴上哪一种,都可以让你永久痛苦的睡……自己选吧。”
女子抬起头,目光在那些染血刑具上一一掠过,半晌道:“既然一个王爷亲自来审问我,说明我是重犯,重犯应该有重犯的待遇,比如白绫毒酒鹤顶红什么的。”
“你想死?”晋思羽目光一冷。
“我只是不想受尽折磨的死。”女子笑笑,“我回答不出你的问题,你又偏偏要我回答,答不出要上刑,答错了还是要上刑,早知道都是一样的结果,何必那么折腾?”
晋思羽默然,觉得这么个软硬不吃的女人实在有点麻烦。
目光在她额上伤疤再次掠过,晋思羽眼神中几分疑惑,医婆先前给她看过脉,说当时额上这一击确实不轻,敲坏了脑子是有可能的,何况医婆也说过,她体内有毒,还有病,乱七八糟的纠缠在经脉中,竟然令人无法辨明到底是什么问题。
他也把过她的脉,没搞懂她古怪的脉象,却发现她体内原有的真力,似乎都不见了。
换句话说,武功已毁。
一个刚强血性武功高强的女子,醒来后发现自己武功已毁,是很难控制得住激愤绝望情绪的,而她似乎毫不在意,像是真的不记得自己曾有武功。
“殿下。”感觉到他的犹豫不决,他的护卫头领自暗处闪了出来,“三木刑求之下,没有问不出的话……”
晋思羽目光在遍地刑具上掠过,有的是能将人一身肌肤烫烂的,有的是能将背脊生生分开的,有的是能将头皮一点点扯掉的,有的是能将全身骨节一点点卸落物……
那些刑具看得他抿了唇,以前没觉得有什么,今日看着,却觉得分外狰狞。
目光越过刑具,飘在稻草上近乎瘦弱的身体上,她缩起来的模样看起来像个小小少年,脊背单薄,凸出的骨节像一对薄翼的蝶,只是眼光落上去,都令人觉得似乎不可承载。
宽袖下的手指微微蜷起,又松开,松开,又蜷起。
几番袖底挣扎之后,他终于指了指一个最小的,穿指的刑具,道:“这个。”
护卫拣了刑具过去,她看着那一排长针,苦笑了笑,道:“我真希望此刻我能交代出我的来龙去脉祖宗八代。”
“我也希望。”晋思羽漠然道,“不要以为你一定是死罪,你不过是个女子,也许是被逼从逆,只要本王愿意,保你一命不在话下,怕就怕你不知好歹,自寻死路。”
“我想说我是被逼的……你大概又不相信。”女子苦笑着,老老实实伸出手指,趴那里不动了。
搁在稻草上的手指,虽然指节处生着薄茧,但纤长优美,指甲晶莹,一截玉葱似的精致,用刑的士兵看着那样的手指,想到要将长针穿过指节,毁去这般美好形状,都觉得有些不忍。
那女子也面露惋惜之色,将自己的手指放在眼前翻来覆去的看,喃喃道:“对不住,亏待你,从此咱们就和完美告别了……”
晋思羽转过身去。
灯烛的光亮将动刑的黑影投射在斑驳的墙面上,那些动作细腻而森然,带着缓而沉冷的力度,空气里有隐约的血腥气息漫开,晋思羽细细的嗅着,面无表情。
面无表情,心却微微提着,等待着身后的声音,并没有指望那个外表娇柔实则刚毅的女子会哭叫求饶,却又不知道到底自己在等着什么,然而什么声音都没有,如此安静,只有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
叹息声渺远,充满解脱似的快意,隐约间似乎还有些令他揣摩不出的其他意味,随即听见护卫的报告:“殿下,她昏过去了。”
晋思羽回身,那女子倒在稻草上,双目紧闭,额角浸出一片晶莹的汗水,在灯光下反射出淡淡色泽。
晋思羽的目光缓缓下落。却在她衣袖边缘便停住,掠开。
黑暗中缓缓又走出一个身影,对晋思羽一揖,道:“殿下,这女子有些奇怪,莫不真是被那一刀拍傻了?”
晋思羽一笑,道:“还得再看看,今日问不出,明日问,明日问不出,后日问,总有水落石出一日。“
“我看殿下倒不必费那心思。”那人笑道,“说到底也就是个女人,武功废了,手也废了,还能翻出什么浪来,殿下若是不介意,我看就放到大营红帐篷里去好了。”
红帐篷,是军中军妓代指。
“好。”晋思羽二话不说便要吩咐。
倒是提议那人慌忙拦住,道:“殿下,下官想过了,这女子至今身份不明,放到那复杂地方不要惹出什么事来,还是拜托殿下费心,好好留在身边审问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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