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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记-第1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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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请佛师赐福。”
    “请佛师赐福。”
    站在扎什伦布寺门口的,正是在省城与易天行有一面之缘的九世噶玛仁波切。他听见这句话,面色大变,接着却是温和一笑道:“传授活佛知识的经师在寺内,我这就去请他们四位出来。”
    人群里又有人恭敬道:“烦上师请出至高佛师。”
    噶玛仁波切眼角微微跳动两下,喝斥道:“宗喀巴大师圆寂千年,诚心祈愿,自然能见,佛师真身于须弥山,这凡间怎么见得?”
    宗喀巴大师,传说中是文殊菩萨化身,是达赖活佛和班禅活佛的老师。
    这样传说中的神祗,又如何见得到?
    ……
    ……
    九世噶玛仁波切盯着人群里一个戴着毡帽的人,冷冷道:“原来是师兄,怎么不进寺?”
    噶玛上师断了一截舌头,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但这句话出口,那个戴着帽子的人身子剧震,顿时从俯卧于地的人群中显出身形来。
    那人帽子被风雪吹落,原来是位大喇嘛。
    那位大喇嘛冷冷笑道:“上师,为何不允我等见佛师?”
    “佛师自然在佛土。”噶玛仁波切诚挚应道。
    两人遥遥相对,一人站在石阶上,一人站在人群中,这万千民众里,却恍惚只有这两个人存在。
    二人各以神通接触了一下,噶玛仁波切苍白的脸上红了一红,而那位大喇嘛却是吐了一口血,跌坐在了地上。
    人群惊呆了,难得见到上师们的争斗显诸形状。
    只有这两位大喇嘛知道,自己想守护的是何等样的存在,所以往日无形的争斗,今天用这种野蛮的方法表现出来。
    吐血的那位喇嘛走到石阶前,恶狠狠望着噶玛仁波切。
    噶玛仁波切不言不语,任他咒骂。
    ……
    ……
    正在维持秩序的官员们知道这已经不是世俗间的争斗了,赶紧做着人群的疏散工作。
    但人群里仍然有些人在不停挑唆着,似乎一定要请那位“所谓的佛师”祈福。
    纳木在人群里冷眼看着,他在省城读大学,见识自然要比一般的藏民要多一些,虽然对于宗教仍然是虔诚无比,但仍然看出来今天的情况有些古怪,这些被雪灾所苦的藏民似乎正在被谁利用。
    看见自己相熟的一位官员,正在和一脸虔诚俯在雪地中的藏民们交流着,他走上前去:“崔老师,需要帮忙吗?”
    “是纳木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那位姓崔的官员,原来是中学的老师,曾经教过纳木。他忽然想起此时不是唠家常的时候,天越来越冷了,如果这些藏民还不肯离开,只怕会在这满天飞雪的拉什伦布寺前冻伤。
    班禅驻锡地,如果出现藏民前来礼佛却冻死冻伤的事情发生,政治影响十分恶劣。
    纳木是爽快人,也不多说,便开始随着崔老师劝那些藏民先回去。他在牧区里也小有名气,谁不知道“聪明的纳木”,那是去省城读大学的聪慧孩子,有些藏民他也认识。在他的劝说下,终于有些藏民心存疑惑地站起身来,准备回去。
    便在此时,纳木的身边忽然多了一个喇嘛。
    喇嘛微笑望着纳木:“孩子,为什么劝大家回去?”
    “因为天气寒冷,再在这里跪着,大家可能会冻伤。”纳木不认识这位喇嘛,但看服饰知道肯定是一位大神通,赶紧恭敬应道。
    喇嘛摇摇头:“你看看那些金顶。”
    纳木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看着扎什伦布寺白色院墙里那些染着碎雪的金顶褐色建筑,满脸不解,恭敬道:“那是班禅灵塔,请上师明示。
    喇嘛温和说道:“灵塔殿在前,又怎会见万千虔诚心灵受苦?”接着面色一凛道:“若半途而废,那是外道所愿。”
    这句话一出,原本已经动摇,正站起身来的藏民们又齐齐俯在了雪地之中。
    纳木急了:“可这天太冷。”
    忽然他发现自己身体一僵,再也不能动弹,口舌发麻,说不出一句话来。
    崔姓官员发现他的异常,赶紧上前扶着,对那位喇嘛道:“上师,这是孩子。”
    昭昭天日,喇嘛还是不会对这些官员们做什么,微笑道:“孩子也会入魔。”
    纳木的身体又能动了,他又惊又惧,手摸上腰畔的藏刀,却没有勇气拔出来面对这位大喇嘛。
    他不动,有些藏民却动了起来,围住了他,骂个不停,甚至准备开始动手。
    崔老师着了急,大喇嘛却是微微一笑,瞳中闪过光芒。
    “纳木!”
    又有几个藏族年青人跑了过来,手上拿着刀子。
    过来的年青人是纳木在省城民院的同学,还有些相好的朋友。
    他们同乡十二人,有些人为了节约钱,所以没有回来,将鹏飞工贸捐的钱都存了起来,还有些都跟纳木一起回了乡,今天也来到扎什伦布寺,看见这边要发生冲突,所以跑了过来。
    纳木皱眉道:“怎么在寺院前面动刀子,快收起来!”
    他说的话,那些年纪大的藏民可能不会听,但这些年青人却很听话,将刀子收进腰畔,恶狠狠地盯着先前那些准备打纳木的人。
    几个年青崽子就像恶狼一样,那些成年藏民下意识地退了两步。
    那位喇嘛又说话了,话语里不尽悲天悯人之意:“纳木年青人,你心疼同胞身体,是慈悲,但后藏连年雪灾,非佛师不能化,我们在此处请礼,何尝不是慈悲?”
    纳木一时语塞。
    “将这些心不诚的年青人请走,不然佛师感应到他们身上并无虔诚之心,是不会出来的,而这雪,也会越来越大了。”
    似乎为了印证这位喇嘛的话,漫天飞雪渐狂渐厚,空气愈来愈冷,呵气成冰。
    有些狂热的信徒开始对纳木这些年青人推推攘攘,情势大乱。
    俯卧在扎什伦布寺前的藏民们,有些已经冻的不能动弹了。
    寺庙白墙,金顶白雪,一片白色,严寒逼人。
    ……
    ……
    嘀答。
    这是钟表长针跳动一格的声音,是一首歌中妩媚女人唇里吐出的字语,更像哪家水龙头关不紧,滴水入石的声音。
    被风雪酷寒冻的一片静寂的扎什伦布寺,人人都听到了这一声嘀答。
    然后是……嘀答!
    嘀答!
    嘀答!
    ……
    ……
    “雪化了……”纳木看着寺庙白墙上的冰棱子往下滴着水,痴痴说道。
    满天的风雪在一瞬间停止。
    头顶天空的乌云正缓缓散去。
    几丝碧天露出美丽的身影。
    许久不见的阳光温暖的拂在地上黑压压的藏民人群身体上。
    藏民们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纷纷站起来。
    空气中的温度渐渐升高。
    崔老师轻轻摸摸自己身上被雪水打湿的皮袄,傻傻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先前还是酷寒严冬,此时却是温暖如春。
    藏民们以为是自己的虔诚打动了扎什伦布寺里那位“佛师”,欢天喜地叫了起来,有的人对着寺庙叩头不止,有的人开始舞着,虚弱的老者们坐在雪水中呵呵笑着。
    那些人群中的喇嘛自然知道不是这个原因,脸上都露出大惊骇的神情。
    纳木身旁的喇嘛感觉到了数股高不可测的境界气息,心头一颤,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人群中。
    在寺前石阶处对着九世噶玛仁波切咒骂不停的吐血喇嘛僵立原地,喃喃道:“颠倒四季,这是哪位活佛的神通?”
    九世噶玛仁波切笑了,露出口里半截舌头,望着街对面那三大一小的四个游客,合什恭敬一礼。
    —————————————————
    “如果你不想后藏发洪灾,我劝你赶紧住手。”
    叶相僧在易天行身旁轻声说道。
    易天行吐了一口气,缓缓稳住腹内的红日玉盘,松开了蕾蕾的手。
    “我可以一把火将这城市烧了,却没有信心可以融雪而不伤人,干天时而不遭谴。”易天行接着松开拉住小易朱的手,“得亏你想出法子,让蕾蕾帮我控制。”
    一松开易朱的手,扎仁伦布寺周的气温就稳定了下来。
    “你不是说旅途中不会管闲事?”叶相僧望着易天行微笑道。
    易天行搂过蕾蕾,呵呵笑道:“谁教我家媳妇儿是个大慈悲的家伙。”
    蕾蕾嗔了他一眼。
    叶相僧又一笑:“我教你们一家三口做好事,怎么你们都不谢我,当我不存在?”
    先前若不是他授易天行精妙神通,这场雪自然不可能如此平缓止住。若让易天行自行出手,天火乱烧一通,只怕雪域顿时要变作洪泽。
    “别贪功,这是动了嗔念。”易天行笑着,“不要忘记,是你要求咱们旅行团一定要到日喀则来。”
    叶相僧摇摇头:“明明是你和那位仁波切在省城就约好的。”
    上高原之后,空气稀薄,天气寒冷。虽然邹蕾蕾身边的三个人都是大有神通的家伙,和这浑身真火的两父子行走,纵使在南极,可能也不会觉着冷,天天晚上抱着易朱睡,也不可能着凉。但旅途仍然劳累,加上先前叶相僧传的法门,易天行的暴戾天火通过蕾蕾的眉间散发出去,让姑娘微微有些疲惫。
    纵是疲惫,她还是习惯性地当着裁判。
    “都别争了。很明显,扎什伦布寺,是你们两个人都一定要来的地方,不用推给对方。”
    叶相僧和易天行尴尬互视。
    易朱转着骨碌碌的眼睛,挪到蕾蕾妈的身边,抱着她圆润的大腿:“妈,你累了,我们找地方休息。”
    “等这些藏民散了再说。”易天行看着寺庙前那些情绪激昂的藏民,微微皱眉。他转过身望着叶相僧:“你看清楚这件事情了吗?”
    叶相僧俊美的美容在此时微微黯淡了一下:“我感觉很悲哀,不知为何。”
    “看来有些人正在找那个佛师,所以趁着班禅活佛进京的时间,来扎什伦布寺逼人出来。”
    “佛师怎么可能在扎什伦布寺。”
    “不错。”易天行静静望了他一眼,“宗喀巴大师是文殊菩萨化身,当年传授达赖和班禅活佛。如今宗喀巴大师跟在我身边已经两年了,当然不可能在扎什伦布寺里。”
    “南无我佛。”叶相僧微微欠身,合什行礼,似乎受不得这称谓。
    小易朱细声细气道:“既然这些人要找师叔,但师叔又不是在寺里,他们是在找谁?”
    “扎什伦布寺里究竟是谁呢?”
    易天行看着威严寺庙中那些耀着金光的褐色建筑,盯着建筑上的那些金顶,这些都是前几世班禅圆寂后的灵塔,内里不知道有多少秘密。
    叶相僧朝着寺庙的方向轻轻合什,在心里默默念道:“真是辛苦你了。”
第三十一章 那城那寺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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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天在哪里?春天在哪里?春天在俺们全家人的心窝里。”
    易朱在日喀城的西边山坡上唱儿歌。
    易天行很得意地说道:“俺们在哪里,哪里就四季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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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雪已停,阳光已至,藏原上的湛湛青天离地面显得特别近。拉什伦布寺背后的那道山梁仿佛已经要与那水洗般的碧天挨着了,雪山黑石,相映美壮。
    藏民们在寺庙前唱歌跳舞,不过一会儿也都纷纷散去。
    他们一行四人也往城中走去,准备先去吃点儿饭,然后去扎什伦布寺的招待所住一晚上。
    雪停之后,寂清的城市渐渐苏醒过来,街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被寒冷留在家中旅社中的游客们也走了出来,与此相应,各式小饭馆也开始正常营业。日喀则算是旅游目的地,街上一旦热闹起来,才发现此间口味颇杂,什么咸阳哨子面,西安馒头店,各式招牌在日光下诱惑着食客。走了会儿,在人民法院的拐角处,易天行他们甚至找到了一家川味馆子。
    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四人随意点了些吃食,然后开始坐在小木桌旁发呆。
    发呆是成年人用来消磨时间的无聊自杀方式,易朱还很嫩生,所以发了一会儿呆就开始觉着无聊,骨碌碌转着黑漆明眸,说道:“爹,那寺庙里是谁?我们是来看他的吗?”
    这句问话,似乎打破了易天行与叶相僧之间的某种默契。
    易天行皱眉苦笑着摇摇头,叶相僧陷入了沉默,俊美无俦的面容上隐隐带着悲戚之色。
    蕾蕾穿着一身粉粉的外套,还是易天行一年前送她的那件,头上戴着一个毛茸茸的帽子,看着特别可爱。
    她并不了解易天行和叶相僧心里在想些什么,她也不愿意去管,因为有很多事情,除了知道的人,其他的人,纵使再亲近,也不能稍减其惑。
    帮小易朱把背后的书包拿了下来,放在旁边的板凳上,她脱下帽子,唤来小老板,点了几个菜。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易天行和叶相僧可以神神道道、悲悲戚戚、一味玩深沉,但她身为唯一的女性,自然要把这事情安排好。
    不久,饭菜便上来了,小老板是个康巴汉子,往年在温江学的川菜手艺,几个菜式做的颇为地道,满盘的辣子淹没了鸡丁,看着红红诱人。
    易朱小小的手捏着长长的筷子,在辣椒里拔拉了许久,发现找出鸡丁来比较困难,嘟着嘴闹脾气,把筷子在盘子上使劲敲着。
    筷子敲在瓷盘上,发出十分闹人的当当脆响。
    “娘,我要吃烧鸡!”
    “吃你个屁!”易天行心情正是压抑,叶相僧自刚才见到扎什伦布寺之后便是一脸戚容,不想而知,里面肯定有什么问题。这个认识让他更是心烦,再听见这小子在闹,不由怒上心头,骂道:“给老子吃!不吃把你做成烧鸡!”
    易朱哇的一声正准备哭,忽然想起父亲给自己定的三大纪律的头一条,赶紧忍住,眨巴着眼,可怜兮兮地望着蕾蕾妈。
    ……
    ……
    “易天行!”
    易天行头也不抬,闷声闷气道:“蕾蕾你别管,少娇着这小子,鬼知道以后还会碰见啥事儿。”
    蕾蕾好笑地拉拉他的衣服,轻声道:“不是我叫你。”
    叫出易天行这三个字的,是这小饭馆里面另一桌的客人。
    “纳木?”
    易天行有些惊奇地站起身来,走了过去。
    正在旁边吃饭的,是纳木和那几个同学同乡。
    纳木万万没料到能在自己的家乡看见易天行,不由朗声笑道:“你来我家,怎么也不说一声?”一手搭上他的肩膀,望着那边桌上小声问道:“那姑娘是谁?”
    “我媳妇儿。”
    “喔,就是学校里都知道的那位蕾大姑娘?”
    “嗯?难道她现在比我还有名?”
    ……
    ……
    盛情难却,易天行加入了那桌藏胞们的酒场,两边把桌子拼了起来。
    纳木这几个同学是知道易天行的酒量的,所以只是慢慢喝着聊聊天,但他的那些同乡却不清楚,于是捧着大碗青稞酒来向易天行敬酒。
    几轮下去,桌边又倒了几个。
    易朱一面伸着长筷子在桌子上夹回锅肉,一面偷偷瞧着桌上的这些人,心里想着:“可怜,居然和老爸这种酒桶拼酒。”
    几席谈话之后,易天行才知道纳木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日喀则,也知道了最近几年雪灾的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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