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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列传之萤光 完结+番外-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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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离,”执明并未睁开眼睛,可是言语之间,真真切切,“我执明所念,惟阿离而已,自然是不肯放弃的。眼下我离不得天权,可我发誓,总有一日,我会抛下束缚你我的一切,带着阿离你四处闯荡,潇潇洒洒,然后把这一生的痛苦过往都放下。你逝去的亲人总会得到安息,阿煦……也会体谅你。你对阿煦的心意,我不知道有多深,但我明白,若阿煦对阿离你也痴心一片,阿离断不会放任他替你而死。所以阿离的好,这世上只有我最清楚,阿离的归属……自然是我。”
第10章 情不知所起(上)
神医是偷偷溜进衡安城求见天枢王的。起初,仲堃仪不大相信他的身份,毕竟他到处寻神医而不得,四国皆知,万一来了个假冒的,害了孟章性命,他万死也难辞其咎。多番盘问,神医才交代实情,说自己不久前因天璇王态度倨傲小小捉弄了对方一下,怕天璇王报复,故而低调行事。
证实之后,仲堃仪立即请他为孟章诊治。那时孟章已不能起身,整日昏睡。朝中老臣暗中着手王嗣之事,仲堃仪心里窝火却也无可奈何。
神医不愧是神医,又是针灸又是药浴,折腾了两天,孟章所中之毒尽解。本以为神医会离开,谁料他赖上了天枢,扬言要长留衡安城。仲堃仪求之不得,安排他每日为孟章配药调养,短短十日过后,孟章能跑能跳,跟寻常少年并无两样。
“娇生惯养可不行,得多多舒展手脚,练练剑啊,骑骑马啊,身子骨强健些,也不至于只有这么高。”神医啧啧。
孟章脸色有点儿难看。
相较于他人,孟章并不算低,只是跟仲堃仪站在一块儿,略矮他几指宽罢了。
“身为一国之君,怎么屈居他人之下呢!”神医继续解释。
孟章不解其意,仲堃仪明白却不能直言辩解,于是装作没听见。
练剑颇难,孟章并不着急。每日早起拿着木剑跟在仲堃仪身边比划一番,倒也有模有样。有时热了累了,也不叫苦,默默忍着。周丞相对此十分满意,仲堃仪也愈发佩服自家王上。
仲堃仪觉得孟章就像一粒火星,一滴水足以浇灭,可若给他些许希望,他便能燃起熊熊大火,成燎原之势。
这一日,仲堃仪忙着跟群臣商议开垦荒田之事,没有带孟章练剑。等事情忙完已是午后,他前去拜见王上,近侍们纷纷对他说起王上拿真剑与侍卫比武,是如何如何潇洒厉害。仲堃仪听了觉得有些好笑。不过几日光景,能厉害到哪里去?
“王上眼下在何处?”
平日神医也好,周丞相也好,仲堃仪也好,并不拘着孟章去哪儿,随他在王城内四处散心。只是正午日头略毒,他大病初愈,怕是吃不消,往往不到个把时辰,就遣人将他接回。
仲堃仪一想到孟章在王城大街上闲逛时双眼亮晶晶的模样,脑海里所有劝阻的话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想由着他去。总算孟章这几日肯开口叫他一句“仲卿”,他断不舍得让孟章难堪。为此,他们往往要拖延些时辰才回去,然后被等得焦虑的周丞相训斥。
王上不会怕我被周丞相骂而觉得委屈,故意一个人跑出去闲逛吧?
“王上今早练剑困乏了,用过午膳想歇个午觉,因屋里闷热,就去了密室。”
仲堃仪松了口气。
自天枢复国,孟章的寝居之地就从地下挪到了地上,原本属于仲堃仪的房间,仲堃仪则搬去了邻院。只是向近侍们问起王上起居时才知,孟章像是住惯了密室,十日有八日都在密室里就寝。
其实不过是多费些火烛,倒没什么打紧的。
唯孟章惧黑暗这点不曾变过,让仲堃仪甚是内疚。他并不知当初以假死之计,将孟章放入石棺中匆匆下葬又偷偷挖出,不到一日光景竟会给孟章留下如此噩梦。一想起那日密室里灯火俱灭,孟章靠着石壁哀泣的模样,仲堃仪便心痛万分。
打开石门时,响动声并不大,孟章还是被惊醒了。
往日他病着时,声响再大他也不会这般警觉。
“谁?”孟章坐起来,探出头看过去,“是仲卿吗?”
“臣失礼,惊扰王上了。”
仲堃仪来到床前,施了一礼,抬头时,有些呆愣——他从未见过孟章如此轻松愉悦的表情,几分激动几分雀跃,面颊红润,双目炯炯有神,便是嗓音也清亮许多。
病势一去,孟章整个人都透着鲜活。
仲堃仪心中蓦然柔软,不觉跟着露出了灿烂笑容。
君臣二人相视而笑,半晌之后,仿佛察觉到有些不自在,仲堃仪略略收了笑容,孟章耳朵红了。
“仲卿找本王有事要议?”
“无事。臣怕密室烛火不够……王上无事便好。”
大概睡足了,孟章利落下床,拿湿帕子擦了擦脸和手,几步迈到书案前,等着仲堃仪落座。
仲堃仪不由得失声笑出来。王上这病一好,步伐都快了几分。孟章似乎明白他在笑什么,有些不好意思。
“本王是不是不够稳重?”
“王上少年心性,活泼些没什么不好。”
“朝中有你与周丞相,本王无需费心,轻松自在,比之往前,是任性了一些。”
“而今朝中无紧要事,王上任性些也无妨。”
“这可是仲卿说的!本王想……想学骑马!”
仲堃仪立即收起了笑容:“这不行!”
“怎么不行?”孟章有些急了,起身抓住仲堃仪手腕,“本王听闻,昔日天玑王还曾上马与毓埥一战,就连天璇王,也是自幼骑马射箭样样出色,唯独本王……不曾骑过马,也拉不开弓,再这么下去,岂不跟天权王一样了吗?”
只怕不一样啊。
仲堃仪不好打击自家王上,耐不住他这么盯着自己瞧,没多久便松了口,允诺近黄昏时就带他去。
“骑马不比练剑简单,须得循序渐进。今日臣失礼与王上共乘一骑,待王上习惯了马背,再独自骑行。”
“好!”
仲堃仪去前院安排夜间巡视王城之事,不到半柱□□夫,近侍就来请,说王上已在行宫门外等着了。
大臣们纷纷叹息,说王上此前玩耍嬉戏的机会根本没有,此番立都衡安城又多在病中,不久之后还要忙于迁回旧都,想歇口气都难得。今日不忙,以后再说。如此这般说着将仲堃仪推出去随王伴驾了。
趁此也偷个懒,吹吹风,喝喝茶,不负好时光嘛!
仲堃仪无奈,只好牵着自己的坐骑出门。行宫门外,孟章一袭绿衣罩深绿纱衣,背着手缓缓踱步,听闻马蹄声回头一笑,比那阳光还耀眼。
“怎的没有侍卫随行?”
仲堃仪转身要回去叫人,被孟章眼疾手快拉住。
“不必了,”孟章笑道,“反正不去很远的地方。”
“是。王上请上马。”
孟章站在骏马左侧,面颊泛红,看着仲堃仪,欲言又止。
仲堃仪顿时明白过来,上前牵过他左手放在马鞍上,扶着他的腰让他踩马镫。孟章微微躲闪,颤抖着声音叫了句“仲卿”。
仲堃仪笑道:“臣失礼,竟不知王上怕痒。”
孟章不服气地反驳:“难道仲卿不怕?”
仲堃仪抬头凝视坐在马背上,冲他调皮一笑的少年,心中微颤,暗自叹息——这一刻起,是怕了,怕心痒啊……
作者有话要说:
#假如#
各国和好了,天权王、天璇王、天枢王各自携带家属前往参加遖宿王的生日宴,结果为了座位安排差点儿打起来。
遖宿王:不如这样好了,有过前任的请靠前坐。
于是慕容离和陵光被安排在了遖宿王左右。
(遖宿王:我真是个机智的boy!两大美人左拥右抱哈哈哈哈!)
遖宿王:对了,个头矮的也尽量排在前面,不会被挡住嘛。
于是孟章也被请到了遖宿王身边。
(遖宿王:小美人也成功get!耶耶耶!)
遖宿王:死者为大,请天玑王亡灵上座。
于是蹇宾的亡魂也坐在了遖宿王的身侧。
(遖宿王:人生赢家有没有!!!)
仲堃仪:如此排位不甚合理呀!
执明/公孙钤/齐之侃:对!
仲堃仪:不如有伴儿的坐一桌,没伴儿的坐一桌?
于是慕容离、陵光、孟章和蹇宾都走了。
遖宿王:……………欺负单身狗是不是有点儿太过分了啊…………
第11章 情不知所起(下)
翻身上马,将孟章环腰揽住,仲堃仪催马缓缓前行。途径衡安城北市大街,只见商铺林立,人来如潮,甚是热闹。
因之前张布了公文,严禁市集大街纵马狂奔,是以二人就这般一路悠闲,穿行而过。经过一家米铺,店掌柜带了几个徒弟仁义施粥,排队的人很多,都是衣衫破旧,拖家带口,似长途跋涉而来。
孟章皱起了眉头:“天枢尚有如此之多的饥民吗?”
仲堃仪摇头道:“他们原是天玑百姓。遖宿败退后,原天玑之地□□,流民涌入天枢。户部已为他们入籍,也算是天枢人了。王上不必忧心。春夏无旱无涝,秋收会很好,断不会饿着他们的。衡安城无人的院落也安排给了这些人,过几日城南荒田开垦出来,招他们种田种菜,他们也好拿了工钱换过冬之物。”
“只怕这并非长久之计。”
“臣已遣人与天璇商家洽谈,天璇人婚嫁需大量良木,而我天枢山林所栽树木最适合用来做家具,到时候就安排这些人上山伐木,辛劳两三载,换几亩田几间房还是绰绰有余的。”
孟章这才放下心。他向来体恤民意,凡有不懂不解之处必问仲堃仪,确信已处置妥善才罢休。市集上的小玩意儿,他喜欢的会多看几眼,并不甚在意,只经过一个卖风筝的摊子时,他连连回头,目光恋恋不舍。
仲堃仪勒马返回,翻身下去,问做风筝的老伯要了一只雄鹰形状,尚未完工的风筝,提笔蘸画料,寥寥数笔,雪白的绢布上多了条盘旋而上的青龙。付过银子,仲堃仪转身将风筝递给孟章。
孟章看了不由得一笑,道:“仲卿该为雄鹰添上羽翼才是,怎么画上了一条青龙?”
仲堃仪笑道:“羽翼在臣心中。”
上了马,渐渐离开人群,眼见城北门到了,仲堃仪轻声道:“王上是青龙,臣愿为雄鹰,护佑吾王,扶摇直上九万里,此生……不离不弃。”
孟章猛然回头,看向仲堃仪侧脸,既是感动,又是羞赧万分。他轻轻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仲堃仪心意。
这厢,仲堃仪久久望着他露出的一段白皙后颈,闻着他身上散出来的皂角清香,极力压下心头翻滚的“咬一口试试”的诡异欲望。
万万不可冒犯王上。仲堃仪再三告诫自己。他虽年幼,却是高高在上不可欺辱的。
出了城门,策马疾驰,奔出十多里。一路上,君臣二人都想起了逃离天枢旧都的那次共骑一匹马的经历,各自感叹,不曾开口。
他们来到一处地势平缓的山谷。瞧见山谷里青草摇曳,百花缤纷,野果灌木丛生,宛若人间仙境,孟章忍不住叹了句“人间风景难觅处,唯有此处堪称奇”。
“确实极美。只因土质不适合种田,才无人在此居住。然放牧十分合适。臣已与衡安城守军议定,以后此地便用来放牧军马。”
“仲卿可真会大煞风景。”
“那臣就不多说了,免得扰了王上雅兴。山谷深处有溪流,清澈甘甜,臣带王上去看看。”
“嗯!”
马蹄翻飞,一路青绿闪过,微风拂动二人发丝衣袖,绿衣少年在黄衫青年的怀中爽朗大笑,留下一路的笑声。他们与这绝美景色融为一体,恍如在画卷之中的一对神仙眷侣。
不多时,小溪到了。那小溪不过是半丈宽,溪边长满了低矮灌木,灌木上挂着红色果子,不时有灰羽褐羽的鸟儿蹿出来,扑棱棱飞远了。溪边有几处露出了石头,石头上生了一层青苔,间或有几株洁白的小花儿绽放,蜂飞蝶舞,还有一只灰兔蹦蹦跳跳地自这丛灌木蹿进了另一丛。
孟章看得专注,不时笑出声来。
仲堃仪便跟着微笑。
骏马不停,跃过小溪,往更深处飞奔。远方群山连绵,山谷狭长蜿蜒,看不到隐没在云雾里的路径。仲堃仪给孟章讲起了天枢与天玑国境的分界在何处,两国使者曾为皮毛之地如何唇枪舌剑,为一山一河如何刀兵相向,距离不过数里的地方风俗如何迥异,孟章听得入迷,连已经在山谷深处绕了一圈都不曾发觉。
停在溪边,仲堃仪扶着孟章下了马,稳坐在马背上,示范了坐姿,仔仔细细地讲述了骑马时需留意的地方,尤其是如何护着自己不跌下马去。他怕孟章没记住,先是缓缓骑行了一段,返回来绕着孟章一圈又一圈地飞奔。
被圈在当中的孟章抱着风筝,一脸艳羡渴盼。
仲堃仪只好认栽,停下来,下了马,从孟章怀中拿过风筝,笑问:“王上要试一试吗?”
孟章面露惊喜,连连点头。从仲堃仪手中接过缰绳,牢牢握住,轻踢马腹,走了几步,回头看看。仲堃仪正抱着风筝注视着他,嘴角含笑。孟章只觉心胸开阔,大胆不少,催马轻驰,绿衣翻动,渐渐融入了青绿草地之中。没过多久,他返回来,本想停在仲堃仪面前,勒马却晚了些许,硬是往前冲了几丈。骏马扬蹄长嘶,他立即抱着马鞍才未被甩下来。
下了马,孟章脚步不稳,险些跌倒。仲堃仪跑到他身边扶着,帮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孟章从未如此放纵过,兴奋得满头细汗。仲堃仪抬袖替他擦了,目光却落在被他自己咬得鲜红的双唇上停留了片刻。
孟章的问话打断了仲堃仪的旖旎思绪。
“仲卿,本王骑术可还行?”
“王上天资聪颖,微臣佩服。”
“你啊,也会说这些奉承话——其实本王幼时曾学过,不过所骑都是小马驹,跟这等千里骏马脚力不能相提并论。”孟章叹道。他松了缰绳,放任骏马在溪边饮水。
仲堃仪笑了笑,从马鞍下抽出一件大氅,抖开来,披在孟章身上,系好带子,道:“山中湿凉,王上别再冻着了。”
孟章嫌它累赘,却见那件大氅十分眼熟,就没有拒绝。
仲堃仪在一旁拆开风筝引线,边放飞风筝边往上坡走。山风风势不大,风筝摇摇晃晃,许久才慢慢升起。
孟章仰头,目不转睛地看。
仲堃仪把引线递到他手指上。于是君臣二人齐齐往上坡走,风筝越飞越高,引线绷紧,仲堃仪怕细线勒伤孟章手指,便将他拥入怀中,捏着引线的上端。
绿衣少年在他怀中如此契合,仲堃仪不舍得放他离开。
风筝越来越小,远远看起来如在山巅。两人手中引线已到尽头,索性坐在草地上,尽情欣赏纸鹰招来数只真鹰盘旋不止的奇景。
上坡向阳,午后的阳光笼罩着他们,晒得人犯懒发困。
孟章便靠着仲堃仪的胸膛,闭上了眼睛。等仲堃仪收回风筝,他已陷入了熟睡中。到底还是病初愈,易累易困。
将大氅收拢些,歪了歪胳膊让他倒在臂弯里,另一只手举着风筝,挡去耀眼的光线。仲堃仪望着他略显青涩的面容,想着天枢迁回旧都之事,瓦解世家大族权力之事,富国强民之事,防备天权与天璇之事……不知不觉已到了黄昏。日光偏移,原先所在之地变得阴凉,山风也强劲许多。
仲堃仪把孟章轻声唤醒,谁料孟章睁开眼,瞧见他,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让仲堃仪心里瞬间凉透。
“本王方才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仲卿……”
那病恹恹坐在床上,捂着心口,满目愁容的少年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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