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是情非-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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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之后他回头去看魏闻非，此刻他的表情再也绷不住了，眼里满是委屈和难过。魏闻非觉得如果出于人道主义，看到有人在自己面前这么难过，他应该抱抱他，或者至少拍拍他的肩膀，但是他没有，只是用尽力气维持着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脸。
　　唐骥冉已经不期待自己能从他这里得到温柔的反馈，他低下头朝前走，很小声地说：“我送你回家。”


第52章　
　　唐骥冉不说话的时候，他那点在感情里的幼稚执拗都藏得严丝合缝，看起来完全是个从里到外的成熟总裁。魏闻非在那么一瞬间从他身上瞧出了一点陌生感，知道对方不欲多言，同时也为了不要在别人店门口拉扯起来，魏闻非坐上了他的车。
　　唐骥冉一路把车开出S城，工作日的晚上出城的车辆不多，他可以把车速开到很快，凛冽的夜风从没有关紧的车窗缝里吹进来，刮得唐骥冉眼睛生疼。他一度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很荒唐的事，魏闻非要离开他，而他还帮着魏闻非走。他有过那么一个念头，这辆车可以一直开到只有他知道的地方去，然后把魏闻非锁起来，这样他就不用担心魏闻非离开，也再不用跟他吵架了。他每天下班都会回来抱到他喜欢的人。他甚至考虑到可行性，魏闻非父母都在国外，跟儿子疏于联系，魏闻非工作上的朋友也不多，如果，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但唐骥冉在一瞬间就清醒过来，不免暗自心惊，就算他从前再怎么性格骄纵，也从未有过这样危险的念头。唐骥冉赶紧把这个想法丢出去，痛苦地用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魏闻非跟着他一天也坐了好几个小时的车，他此刻比较担心唐骥冉疲劳驾驶。见对方一脸倦容，魏闻非提出要到下一个服务区休息一会儿。唐骥冉道：“我没关系，待会儿你去后面睡吧，等你醒了我就快开到你家了。”魏闻非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凉凉道：“我打算回家，可没打算回老家。”于是唐骥冉知趣地闭嘴，乖乖在服务区停下来。
　　深夜里往来的人很少，这里显得寂静非常，魏闻非在小卖部顺手拿了两瓶冰镇过的矿泉水，被唐骥冉给按下了，他找旁边卖卤煮的老板娘要了两杯温水来，递过去一杯给魏闻非：“晚上刚吃了辣的。”魏闻非有点发愣，他伸手接过，脑子里还有点没转过弯。
　　唐骥冉平复了一下心情，也终于找到合适的机会跟他说说话：“我妈那段语音是个误会。”
　　魏闻非小口喝着水，没有对此有任何表示，唐骥冉道：“我跟季苏木没有任何关系，小时候因为两家往来多才认识的，后来我就出国读书了，跟她也没什么交集。她是喜欢你那个朋友才找上我的。”
　　“朋友……谁？”
　　“那个绿毛……”唐骥冉刚要脱口而出非主流三个字，念及那是魏闻非三分之一的好友，于是在脑海中搜寻了一下非主流小姐的大名，客客气气说：“赖以珂。”
　　魏闻非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个消息带给他的震撼太大了，如果不是情景不适合八卦，他简直恨不能拉着人把前因后果都问个清楚，但这次到底忍住，于是两人间又只剩沉默。
　　唐骥冉放下杯子想走，魏闻非皱眉：“你可以选择在服务区先睡一会儿，连着开这么多小时的车，又是夜路，我觉得不安全。”唐骥冉露出一个笑容来，巴巴望着他：“非非在关心我吗？”魏闻非不接他的茬，唐骥冉的眼眸黯淡了下去；轻声道：“没关系，我不累。你在车上呢，我不会允许自己出事的。”
　　魏闻非不想被动摇，他回避了唐骥冉这番剖白心迹，又重新坐回副驾的位置。事实上他也不困，夜晚很安静，高速两侧有时是黑魆魆的农田，有时是城市里灯河流动的街道。有那么一刻他有一种安心的错觉，仿佛他和唐骥冉又是合适的。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魏闻非问唐骥冉晚上怎么打算，唐骥冉叫他放心。“在车里睡或者随便找个旅馆，我会自己安排好，别担心。”他其实很想得到魏闻非的收留，但他还算知趣，知道这种话说出来，在此刻只能平白给自己增添尴尬。
　　魏闻非心想他没什么可不放心的，唐骥冉长了这么大也不是个傻的，他连问这一句都没有必要。这样也好，就这样吧，像正常的熟人关系那样，能够心平气和说话。如果这算善终的话……可心里为什么会难过呢，喜欢不是假的，失望不是假的，说不在乎……倒是假的。
　　到了之后两人都默契地好一会儿没动，车厢里的时间仿佛凝固。魏闻非先反应过来要去开车门，他拧动了一下把手，没有反应。唐骥冉面无表情看着远方，下巴的线条绷得紧紧的，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件事。魏闻非终于疑惑地看向他，他这时才发现唐骥冉哭了。他曾经很喜欢很纵容的那个人用哽咽的声音对他讲：“你可以抱抱我吗？”
　　魏闻非心头蓦然一酸。
　　“……我不可以。”过了好一会儿，魏闻非才找到自己轻忽的声音。对不起……我不可以，我不能向你妥协，也不能向软弱的自己妥协。我害怕事情又回到原来的样子，我们会在原谅…伤害的漩涡里一直转下去。你会没有分寸地进，我也只会没有原则地退，最终又因为一时的心软给彼此造成长久的痛苦。
　　“那你走吧。”唐骥冉的声音颤抖，听起来有点失控，魏闻非动了动喉结，但最终什么也没说，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推开车门。“你走吧。”唐骥冉又轻声说了一句，仿佛是祈求，那微渺的声音很快消失在夜风里，再也寻不到。每一句你走都是希望你留下的意思，可是当你不能留下的时候……我只能希望，你走得快一点，在我忍不住要去阻止你之前。
　　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唐骥冉终于忍不住伏在方向盘上嚎啕大哭。也许第一次遭遇“失去”总是要痛苦一点。他感觉魏闻非一走，自己胸腔里也有什么被带走了，身体里出现一个空洞，哗啦啦漏着风。他止不住去回忆跟魏闻非在一起的时候，他圈着魏闻非的腰靠在他肩头，那时候觉得人生很圆满。是的，圆满，他那时没有从这份圆满里领悟到魏闻非对他的意义，现在却在被撕扯的苦痛中尝到了失去的滋味。
　　大抵人总要从失去开始学会珍惜。就像吃饭的时候喜欢打闹的小孩子，总是拿着盘子横冲直撞，说是说不听的，直到有一天自己心爱的布丁被摔到了地上，之后才能学会轻拿轻放。这事情对唐骥冉来说可能还要残酷一点，他人生的第一堂“失去教育”，就是关乎魏闻非的。他从来没有这样难过和无助过，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魏闻非回到自己家，从窗户望出去，能看到唐骥冉车里的灯还亮着，他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唐骥冉……”


卷二　


第53章　
　　魏闻非是一个很有行动力的人，他做出决定之后很快收拾好了东西，也联系了父母暂时去他们那边借住。自那天起他没再收到来自唐骥冉的任何消息，这让他的生活以很快的速度平静了下来。飞机会从S城出发，魏闻非选择提前一天回去，顺便约老朋友出来聚聚，他现在已经不是那个狼狈逃走的魏闻非了。至少，他有了一点面对的勇气。
　　霍骏说好下班开车过来接他，结果中途又被拉去开了个临时会，于是发消息说要他在车站等一会儿。魏闻非坐的是长途车，手机在路上听歌没电了。他想着过不一会儿霍骏他们应该就会来，也不着急去找充电的地方，索性捧着手机发呆。
　　这手机一放下了，人的各项感官敏锐度就上升了，魏闻非隐隐觉得有双眼睛在追随着自己。他狐疑地四处张望，却并没有找到什么人。事情不巧就不巧在霍骏下班顺路捎上了赖以珂，这位朋友刚拿到驾照，整个人都处在见车眼开的阶段，霍骏还没见过像她这样被驾校摧残之后依旧跃跃欲试的杰出女性，于是乐得把方向盘交给了她，准备把她锻炼出来，以后再集体出游，他就能跟韩思莱一起坐后座腻歪了。赖以珂不知道老东西用心如此险恶，熟练地导航之后开心地把车开上了路。这路线走了一半霍骏才觉得不对，再一看，魏闻非等在汽车站，他们去的是高铁站。虽然提前讲过他们要稍晚点过来，但眼下这时间也差太多了，霍骏打魏闻非电话，得到的是已经关机的提示。
　　另一边魏闻非在等了许久之后也觉得不对劲，这才打算去找人借充电宝。很不巧的是用于租借的充电宝都被人拿完了，魏闻非踌躇片刻，想要不要直接去车站小卖部找老板借。他其实不太爱跟陌生人交谈，又是开口借东西，让他有点烦躁，正在这时，一个人不小心撞了他一下，魏闻非一看，是手里举着充电宝的唐骥冉。
　　“非，非非？这么巧？”
　　唐骥冉穿了一件收腰的衬衣，把他的身材勾勒得纤毫毕现，这位少爷从上到下打理过，看起来像是刚从什么发布会出来。他身后跟着一个长得一脸懵逼的小伙，魏闻非认出这就是当时把喝醉的唐骥冉拖到自己家的人。面对魏闻非怀疑的打量，唐骥冉淡淡道：“开完会顺便来送我的助理，他老家在Q城。”魏闻非不知道唐骥冉还有这样热心的一面，他只是礼貌地听对方说话，并不打算对此发表什么意见。
　　那小伙看到魏闻非还是哆嗦，紧张得又直接鞠了个躬：“您，您好，我叫朱立，是小唐总的助理。”魏闻非淡定地朝他点了点头。唐骥冉穿得骚包，态度却太过正常，正常得好像什么都翻篇了，于是他也不好当着别人助理表现得太别扭，免得自己看起来像还没过这一关，就随口接话道：“哦，你好，几点的车啊？”
　　朱立吓坏了，说话都有点结巴：“下，下一班。”
　　唐骥冉似乎这才注意到魏闻非手里黑着屏幕的手机，自然而然把充电宝递了过去，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好像魏闻非接受他的充电宝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于是当着小助理的面，魏闻非插上电源给自己开了机，他同唐骥冉说了一句“谢谢。”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唐骥冉看他的目光很深沉，但面对他的道谢这位少爷也只是笑了笑，像随手帮助了一个陌生人，并不在意的样子。这个认知让魏闻非心里略微有一些不舒服，他当然是不希望再看到唐骥冉像那天夜里那么难过，但是……
　　正在这时，车站的广播响起：“S城汽车北站开往Q城的车就要出发了，去往Q城方向的旅客，请抓紧时间至二号口检票上车……”魏闻非好心地朝朱立看了一眼，都快发车了，这小伙还没去检票呢。结果朱立脸色都变了，求助似的看向唐骥冉。唐骥冉皮笑肉不笑勉强勾出一个还算和善的笑容，带着朱立往旁边走了几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快速说道：“那你就买票上车。”“可是……”小伙快哭了。“没有可是。”唐骥冉不容置喙道。于是朱立就这么一步三回头地走了，魏闻非凝眉去看，只见那小助理磨磨蹭蹭去买了票，然后期期艾艾走向检票口。魏闻非轻哂一声，他还没见过哪个过来搭长途车带的东西这么精简的，但他没打算阻止，冷眼看着这出，心中有些复杂。
　　魏闻非不再关注唐骥冉，他一开机就收到了好多消息提示。魏闻非飞快给霍骏发了一条，让他们直接去吃饭地点等，自己打车过去，好节省时间。那边装偶遇的唐骥冉送走了助理，又踱到了魏闻非旁边来，不着痕迹地问他：“你是刚回来么？要去哪里，我送你一程吧。”魏闻非低头把消息发完，然后抬起头来：“唐骥冉。”
　　被点名的小唐总倏然挺直了背：“怎，怎么了？”
　　“以后，”魏闻非深吸了一口气：“以后希望我们只有真的偶遇，没有这样的‘巧遇’了。”
　　唐骥冉一怔，刚刚还风轻云淡的表情迅速垮塌了下去。“我想见到你”“我怕再也见不到你”纷纷争着想从他嘴里挤出去，最后出口的是“抱歉，以后不会了。”魏闻非郑重道：“谢谢。”
　　魏闻非想把那个充电宝拔下来还给他，唐骥冉塞回他手里了，他声音不高但是感觉有点生气，一直在压抑情绪：“手机没电你待会儿打车都没钱付，我拿过的充电宝你都不愿要吗？”魏闻非喉咙动了动，他其实有点无奈，没想到他反应又是这么大，只好说：“那就谢谢你的充电宝。”唐骥冉这才看起来好了一些，欲说还休地望着他，那目光太露骨，魏闻非下意识躲开，“我该走了。”
　　他打车去赴老朋友的约，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终于消失。而魏闻非心里却也说不上松快，他握紧了手里的充电宝……
　　次日清晨，也许是夏半年的缘故，S城的天亮得很早。唐骥冉一夜没睡，他等在机场。朱立也已经从Q城费了老大劲赶回来，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像个小可怜了。朱立陪着老板目送搭载魏闻非的那班飞机逐渐消失在天际，然后小声问：“要，要继续找人打听吗？”
　　唐骥冉想了许久，他整张脸都绷得紧紧的，跟原来在魏闻非那里撒娇耍赖的判若两人：“不用了。”但他转头又收回了这句话，只是叮嘱朱立：“如果他……一直都过得好好的，就不用告诉我了。”对不起非非，我还是没有能够完全放弃得到你的消息，但这，已经是我能给自己找到的，最不打扰你的距离了。


第54章　
　　人有时候陷在一种情绪里是因为见得太少，第一次震撼，第二次麻木。但唯有爱不是这样的，任何经历和折磨都没有办法提高人类在这件事上的抗药性。唐骥冉不幸被一击即中，且这份迟来的爱的领悟夹杂着失去一起，造成的杀伤力瞬间放大数倍。
　　以至于唐味斋所取得的巨大成功也没能叫唐骥冉高兴起来。这一次唐味斋在平台的销售活动中表现很突出，销售额突破了三个亿，这个类目能卖出如此成绩是相当不错的。替儿子出征的唐维岳也很受鼓舞，他往常拖着一个要死不活的老字号时有无心恋战之感，现在自己坐镇了一次大活动，也不禁被年轻人的斗志感染，尤其在亲历了这样的好成绩之后，整个人都像打了鸡血，连着几天连早上的太极拳都多打了几套。
　　唐妈妈笑话他老来还发了少年狂，让他记得正经事——叫唐骥冉回家吃饭。自从那次唐骥冉没头没脑讲自己要去追什么人之后就没了下文，回来之后也一直在公司忙活，唐妈妈没找到机会问情况。现在活动过去，唐骥冉也应该闲一点了，她得把儿子叫回家，弄清楚他和季苏木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先前跟老季家那边都聊得快要一起去选喜帖样式了，结果又因为俩孩子改变，事情变得不上不下，唐妈妈也有点尴尬，于是就把儿子弄回来，问了这么一遭。
　　唐骥冉垂着眼，心事在他眼底过了几遍没人知道。
　　他原本想把这隐秘而热烈的情思藏在自己心里，直到他自己慢慢理出个头绪来。但面对一直都纵容宠溺自己的母亲，还是没忍住倾诉的欲望。他把魏闻非同他分手、离开他这件事隐去，只说他们闹了点小矛盾，又赶上魏闻非出国，现在是相隔异地的情况。唐骥冉这么说的时候还留了点小心思，他妈这么护犊子，要是知道魏闻非先不要的他，将来可能的“婆媳关系”搞不好就埋下后患了。但是真会有那么一天么，唐骥冉其实没什么底气。
　　“那，那季家幺女呢，你们不是处得也挺好，还去了公司好几次么？”
　　“我从来就没说跟她有什么，”这个中缘由唐骥冉还不好明说，他总不能替季苏木出了柜，只能尽可能委婉地表达了一下：“季苏木在家里是当惯了大小姐的，妈你真的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