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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花枕头和纸老虎-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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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每个角落里都是李十安的气息,沈言觉得走进这间屋子感觉就是走进了李十安的精神领地,他可以想象李十安画那些画时候的样子,安静又深邃,连阳光都不能打扰到他。
  沈言不懂李十安带他回来的真正目的,回望着倚靠在门边上的李十安,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我打算试一试,跟我爸说我想考X美。”
  他听见李十安说。
  从这天起两个人又回到了吵架前,每天晚上一起做作业,叫外卖,作业不多的时候一起看一部电影,感情有比吵架前感情更要好的趋势。
  在学校也是如此,每天早上都能看见李十安和沈言勾肩搭背进教室,中午又勾肩搭背一起去吃饭,下午再勾肩搭背一道回家。
  所谓的“勾肩搭背”准确来说是李十安这家伙扒皮抽筋一样挂在人家沈言身上。
  这一天中午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因为食堂座位已经被人占得七零八落,四个人两两在一块儿,李十安和老谢,沈言则只能和朱赫。
  朱赫乐得跟学霸一起,他想跟沈言一起探讨一下上午一个物理课问题,得到沈言同意后摸出手机来,而此刻隔着一排的距离,沈言居然看见李十安头也不抬地把一片冬瓜很自然地夹到了老谢的碗里。
  “……”
  沈言愤懑地盯着老谢宽厚的背影,盯得几乎快要眼冒绿光,仿佛老谢做的那个位置原本是属于他的。
  跟李十安补课的日子都是包晚饭的,李十安这人吃饭走两个极端,要么非常糙,一块面包就能算一顿;要么非常细,对口味、菜品成色都很挑剔,蔬菜要是炒过头一点,他就不吃了。
  沈言在的时候李十安都是在小区外面那家私房菜馆点菜,所以他没有跟李十安啃过面包,而那家菜馆水平也一直很不错,因此暂时没有发现李十安吃饭上有什么毛病,只知道他不吃韭菜,也没发现他不吃冬瓜。
  “不吃就别点啊,败家子。”沈言闷闷地自言自语。
  此刻摸出手机来的老谢听见这番模糊不清地话抬起头,正巧看见两眼冒着绿光的沈言,吓了一跳,顺着沈言眼神看过去却只看见老谢那堵肉墙。
  这是?朱赫一时不懂。
  “败家子”李十安同学莫名遭受无妄之灾,他自然不会点自己不吃的菜,那片风骚又遗世独立的冬瓜说实话他也不知道怎么钻进餐盘里的。
  被人背后一说李十安毫无预兆地重重打了一个喷嚏,抬眼望见沈言和朱赫都往这边看,他咧嘴一笑,而此刻被喷了一脸饭渣子的老谢默默抬头。
  “李十安!”

  ☆、第 25 章

  日子就在每天的埋头苦读与嬉笑怒骂中度过,李十安一直没有等来合适的机会跟李启山说自己考美院的事,而期末转眼将至了。
  李十安摩拳擦掌,这一学期他可谓是前所未有过的努力,就等着期末验收成果了,然而另一件事却先于期末到来。
  一个周六的中午,快放学的时候李十安又收到包裹,这回是一双审美有点谜的运动鞋。
  首先紧张起来的是沈言,他双眼盯着那双鞋,仿佛害怕鞋子里跑出一个怪物来抢走李十安一样。
  “这谁啊?”老谢的八卦基因也都调动起来。
  一向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朱赫今日也破天荒地转过头来,这回谁也没有猜糖豆豆了,因为这双鞋就质地品牌而言,还不如糖豆豆送朱赫那双。
  李十安在众人疑惑地目光中翻看包裹盒子,还是那个地址,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
  抱着这双鞋一路上李十安一言不发,一直都心事重重的样子,直到回到家他发现李启山回来了。
  两次收到东西两次都刚巧碰上李启山在家,李十安本能地想把鞋盒藏起来,可又不知道藏在哪里,沈言瞧出李十安的慌乱,赶紧上前一步把鞋盒抱在手里,跟李启山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叔叔好。”
  李启山出了趟远门,有几天不着家了,回来虽然很累,但还是想给儿子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这会儿刚炖上一锅排骨从厨房出来,连忙招呼沈言:“小沈啊,好久没见了,我们十安没少给你添麻烦吧?”
  “没有,叔叔,十安很聪明,一点就透。”沈言说。
  李启山听见沈言对李十安这番评价跟自己想的差不多,乐得嘴都合不拢了,李十安却嘟囔着跟沈言抱怨:“你看,在我爸眼里我就是个麻烦。”
  “哪儿的话,你是我儿子我怎么会嫌你麻烦,我是怕你耽误了人家小沈学习,”李启山乐呵呵地,看见沈言手里抱着的鞋盒,他又说:“哟,买的新鞋啊?”
  “恩。”沈言不自觉地把盒子搂紧。
  李十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赶紧拉着沈言往楼上跑:“爸,我们上去做作业了。”
  出于一个父亲的敏锐,李启山察觉到这俩孩子有些遮遮掩掩,但到底遮掩什么他却不知道,看着两人上楼的背影,李启山无奈地摇了摇头。
  回到房间的沈言把鞋盒往桌上一扔,他终于憋不住了,问李十安:“你为什么要鬼鬼祟祟的?这鞋到底是谁寄给你的?还有上次那件毛衣?”
  沈言的质问里面大部分包含的是私心,然而李十安把他的不满当做不愿跟自己鬼鬼祟祟同流合污,想了片刻他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觉得可能是我妈寄给我的,她刚生下我就跟我爸离婚了,我爸说她在国外,不知道是不是回来了。”
  沈言本来已经准备好了一番让李十安认真学习不要恋爱的说辞,此刻忽然察觉用不上。
  关于李十安的妈妈,他猜想过应该还健在,因为一个家庭如果有成员去世的话一般都会有遗照,而李十安家里一张女人的照片也没有,这种情况多半属于情感决裂。
  说起来沈言也从未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长什么样子,他自己从来没有好奇过,扪心自问如果他像李十安一样收到疑似自己父亲寄来的东西的话,恐怕第一个反应就是丢掉,然而李十安两次对他爸躲躲闪闪,明显没有要丢掉的意思。
  “明天我想去一趟C市。”李十安说。
  沈言听出他的意思有些不安:“就为了一个包裹?万一是坏人怎么办?”
  李十安摇了摇头,什么样的坏人会给你寄一件手工织的毛衣呢?他也说不好寄东西的人到底是谁,只能说是梁婧的可能性大一点儿。
  沈言见他态度坚决,可又实在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去,别扭着说:“你实在要去,我跟你一块儿。”
  “你不练舞了?”李十安诧异沈言居然肯陪自己,心里居然有一丝暖,觉得这朋友没白交。
  “晚上回来你陪我去泳池练。”沈言把放在书桌上的鞋盒挪了个地方,“咱们今天就得把作业做完。”
  “好。”李十安回答完摸出一颗咖啡糖递给沈言。
  第二天坐车去C市的路上李十安一直抿着唇看着窗外,天气已经靠近六月的尾巴,但又不算热,车窗外像是徐徐有风的样子,而大巴里却很闷。
  李十安一手拿着手机,拇指不安地在屏幕的裂纹上反复摩挲。
  沈言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焦虑,想找些话来打发时间:“你就这样去,有没有想过要说什么?”
  李十安摇了摇头,他其实就是想去看看给他寄东西的人是不是梁婧,别的什么也没想过,沈言的话给他提了个醒,他觉得自己太鲁莽了。
  如果真的见到梁婧,他该说什么?是问梁婧为何当初舍得抛弃他么?
  十岁那年他跟同学打架,那位同学是挑事者,然而因为打架过程中被李十安划破了下巴,对方的家长在办公室等着要一个说法。
  班主任老师联系了李启山,李启山人在外地签一份很重要的合同,他接到电话立时丢下客户就往回赶,可毕竟太远了,对方家长等了太久,最终撂下一句:“算了,有妈生没妈教的玩意儿,我们不跟你计较。”
  李十安被这句话刺痛了心,连班主任都觉得这话过了,但又不好说什么,见对方走了,也就放了李十安回家。
  那天回去李十安一直没有睡,等到李启山回来,他第一句话问的就是:“我的妈妈去哪里了?”
  李启山蹲下身搂住儿子:“你妈妈出国了,你有爸爸,爸爸永远都在。”
  他高大宽厚的臂膀犹如世界上最安全的港湾,李十安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从那以后,再没提说过“妈妈”两个字。
  是的,他太鲁莽了,证明了寄东西的是梁婧又能怎样呢?李启山十几年的含辛茹苦,她用一件毛衣、一双鞋就能抹平吗?这样背着李启山来找梁婧算什么?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样的答案?
  李十安开始后悔了,然而就在他后悔的时候,汽车到站了。
  两个人下了车,李十安拉着正在手机上查路线的沈言说:“回去吧,我不想去了。”
  沈言明白为何李十安到了这时候还反复无常,但他直觉就算李十安今天临阵放弃了,也未必就能放下这件事,闷着头在后面走了一段,他忽然说:“先别慌着回去,我饿了,找个地方吃饭吧。”
  临近车站的地方到处都乱糟糟的,小吃店连招牌都透着一股子油烟味,唯有某大型连锁快餐店看起来还算是窗明几净。
  沈言点了一份套餐跟李十安在靠窗户的位置坐着,实际上两个人都没什么心思吃东西,沈言说:“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去?”
  李十安知道沈言借口吃东西其实是在给他一个认真考虑的机会,他揉了揉鼻子,双手插进兜里,茫然地看着落地窗外来往的行人说:“我不知道见面该问什么。”
  准确来说不是不知道问什么,而是不知道该不该原谅,李十安实在想不明白,就算梁婧跟李启山感情决裂,她到底是怎么做到十几年对自己不闻不问的。
  都说母子连心,他曾经恨透了梁婧尚且还会幻想如果自己有妈妈是什么样子,梁婧是没有心么?十六年了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
  “不问,就告诉她,以后别再给你寄东西。”沈言拿起一个汉堡,揭开外面的纸塞进李十安手里。
  李十安没有回答沈言,他接过汉堡重重咬了一口,两下嚼碎咽下,又咬了一大口,一口接一口地狼吞虎咽着,仿佛食物能抚慰他不安的情绪。
  沈言静静地看着李十安吃,等一个汉堡吃完,李十安拿纸巾抹了一下嘴巴说:“那就这么告诉她,咱们走。”
  两个人转了两趟公交才到那地址上写的长寿街33号,这条街果然形如其名,老得快掉牙,虽然位于市中心,可是非常老旧。33号是个破败的小区,门口过道阴凉处摆了好多麻将桌,都是些老大爷老太太凑一块儿在玩儿。
  地址上写的7栋3楼303;两个人顺着一路摸过去,好多楼的牌号都掉了,越靠近目的地李十安就表现的越抗拒,基本都是沈言在打听,问了几个人才终于找到。
  直到两人站在303的门口,李十安准备敲门的手举起又落下了。
  “我来吧。”沈言说完抬手敲了门。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又煎熬的,尤其是在你本身就非常犹豫的时候,如果对方给足了你后悔的时间,你可很能就会临阵脱逃。
  沈言敲过门后李十安内心地不安在加剧,一方面他渴望没有人在家,能冠这样就能冕堂皇地离开,从此都不再来。一方面他又希望能见到梁婧,听她痛哭流涕地说有后悔,有多渴望认他。
  可这两种结局李十安都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如果今天他谁也没见到,离开后就真的不会想离他仅仅只剩一堵门之隔的那个人了吗?
  如果梁婧真的要认回他,他能大度地做到不计前嫌吗?李启山会同意吗?
  李十安甚至连如何称呼她都不知道。
  李十安的一只手放在裤兜里,他不停地用手指摩挲着手机屏幕上那根裂缝,沈言透过薄薄地裤袋看见他手上的动作,犹豫了一下,伸手把李十安的手拉出来紧紧握住。
  这是一句无声地“别害怕”,李十安抬起头和沈言对视了一眼。
  门开了。

  ☆、第 26 章

  应门的人是个老太太,带了副老花眼镜,头发花白,跟大门口外那些打麻将的老太太没什么区别。
  她将门开了条缝,从缝隙里面无表情地打量沈言和李十安。
  李十安这一瞬间在失望与放松两种情态之间回转了一千八百回,不是梁婧,不用担心见面难堪。不是梁婧,原来他以为的他的妈妈想要回来争取他,都是他的假想。
  多么可笑,多么可悲。
  老人的目光还在两个孩子身上不停打量,李十安说:“不好意思奶奶,我们可能敲错门了。”
  他拖着沈言转身就走,这时候老人一把将门推开,颤抖着声音叫了一声:“十安。”
  李十安仿佛被闪电劈中一样站在门口,直至沈言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仿佛才找回点神志来。
  这时候屋里又出来一位老人,是个老头,年纪和老太太差不多,只是背微微佝偻,样貌清癯儒雅,看着像个很有学识的老知识份子。
  一见李十安和沈言,老人就握住了老太太的手,老太太激动地说:“老梁,十安,是十安找来了。”
  李十安还处于一种震惊状态,他对眼前发生的事情一头雾水,对两个老人的身份却依稀有了猜测。
  老太太称呼她的老伴为“老梁”,而李十安他妈也是这个姓。
  老头得知来的人是谁,显然也是激动的,然而却能很快沉稳下来,他把老太太往边上带了带,对站在门外无所适从的两个孩子说:“先进屋吧。”
  房子很老旧了,整个屋子都散发出一股陈旧地味道,贴在窗上的旧海报让每一样东西都透着泛黄的光晕,但都非常地干净整洁。
  面前的桌子铺了手织的台布,李十安看那台布,就知道寄给他的那件衣服是谁的手艺了。
  台布上面压了一块儿厚厚的玻璃,玻璃上放着两杯还冒着热气的水。
  四个人安静地坐了许久,老头清了清嗓子,跟老太太说:“你来说我还是我来说。”
  老太太不说话,从两个孩子进屋起她就一个劲儿地抹眼泪,这让李十安很不安,而越不安,他的表现就越沉静。
  沈言看见李十安这副样子非常紧张,在他印象中李十安总是笑嘻嘻地,一边嘴角上翘的幅度略大些,显得很不羁,而此时他什么表情都没有,既不问什么,也不笑,就连目光都是散乱的。
  跟俞桥打架被庄静叫进办公室那次沈言都没见过李十安这个样子。
  老头等了一会儿,见谁也没打算先开口,似乎也犹疑了一下,眉头的皱纹更深了,嘴唇几开几合后,他终于说:“十安,我们是你的外公外婆。”
  李十安的眼珠轻轻转了转,一点也没有惊讶,进这个屋子的时候他就猜到了两个老人的身份,他只是好奇,老人寄那些东西引他来干什么。
  外公像看透了孩子的想法,继续说:“自你父母离婚后,你和你爸爸就带你搬了家,他不让我们见你,所以这些年来我们没有你的消息,用给你寄东西的办法来联系你,是你外婆的意思。”
  外公说完后屋子里陷入了一阵沉默,李十安很久才开口问:“既然没有我的消息,你们怎么知道我在实验中高中的?”
  “李启山会通过电话告诉我们你的最近情况,他说你在市里最好的高中读书,所以你外婆才会想了这样的办法联络你,因为我们不知道你在哪个班,但想着你的名字应该没有多少人重复,所以……”老人忽然怕李十安误会他们联系他有什么目的,慌忙又解释起来,“我们没别的意思,就是这些年没见到你,有点想。”
  “我以为……”
  我以为你们已经过世了,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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