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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重生] 完结+番外-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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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件东西的买家里,当然有卑微怯懦双手奉上的,也有像元巳妹妹这般“不识抬举”之人,但不管卖还是不卖,这五户人家都被杀干净了,而戴悬带来的那些钱,就洒在这些人的尸体边上。
戴悬是个沉默寡言的疯子,他认为变卖家产是戴家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而这些买家则用金银珠宝,将整个戴家永远钉在了耻辱的记忆中,只有东西都回来,只有这些人都死绝了,戴悬的心里才会平静点。
对于戴悬杀人的方法,元巳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道:“他带的人马必定不少。”
乍听像是有道理,毕竟那会儿戴悬已经身居高位,否则也拿不出这么多钱给人陪葬,但赵谦再怎么信任这位手艺人,也不会给戴悬太大的实权……
戴悬一个做图样的木匠,最多也就另外学了些冶炼之术,仅此而已了,他读书不多,上不得台面,又不会带兵,三四个卫士足够,最大的赏赐也就是宅邸和银钱。
戴悬想满足自己变态的想法,只能约两三好友做个后盾,然后亲自动手。
别人尚且不论,元巳亲生的妹妹也不是省油的灯,一般人绝不是她的对手……戴悬肯定有什么隐藏的手段,柴筝甚至怀疑就是因此元巳当年去报仇时,自己也没能活下来。
元巳有横冲直撞的资本,这天下间本来也没几人是他的对手了,但柴筝毕竟做了他几天的徒弟,承他半书之恩,为了让这个便宜师父活得长久自然老死,柴筝就得多废心思。
这哪是拜个师父,简直是养个身娇肉贵的儿子。
“我曾看过一本关于天下机关术的册子,”阮临霜想了一下,轻声对柴筝道,“上辈子在弘文馆翻到的。”
“上面将大靖戴家尊为第一,木桑祭司院第二……戴家没落多年,上面只列举了三样东西,第一样是红衣大炮的雏形,第二样是长安城中那座藏宝机关楼,第三样没有名字,只画了无数散落的红色羽毛。”
阮临霜摇了摇头,“看不出来是什么,这本册子是要归在《博物·天工卷》中的,有待修订,但你也知道,我离开弘文馆离开的太早,后来是否修订完整我并不知道。”
柴筝死后,这长安城就成了阮临霜心上一个空空的坟墓,当她离开时,便与这里断了个干净。弘文馆,弘文馆那些朋友,甚至是曾经的相府、国公府……阮临霜清楚这辈子恐怕再也没有回来的机会,因此离开时看都没有再看最后一眼。
她不想给自己平添牵挂。
戴悬不大可能扛着大炮一路走,更不可能将机关楼搬到漠北,然后用楼砸人,所以他随身携带的很可能是第三样东西。
“说到红衣大炮,小阮,你觉不觉得赵谦这次遣戴悬来北边很不寻常?”柴筝琢磨着,“戴悬在护卫队中更像是个拖后腿的,指望他保护孙启府实在不大可能……而且孙启府这护卫队原本就是东拼西凑,不见得是单纯为孙启府的安全着想。”
柴筝说的的确有道理,譬如殷岁和顾恨生,他们就像是来专门灭口的,但凡有点对赵谦不利的消息,这两人都给抹得干干净净。
“那戴悬是为了什么来这里?”柴筝眉心一蹙,忽然拉着阮临霜小声道,“铁矿,是铁矿!”
赵谦也想要北厥刚刚挖出来的铁矿山。
顺着柴筝的话音,阮临霜又往前想了一步……柴筝是布大局者,有时候会忽略很多阴谋,但阮临霜生长在阴谋中,她能看到更多的不合理。
“我们也是刚刚才得到铁矿的消息,赵谦又是从何得知?”阮临霜下意识抓紧了柴筝,抓得柴筝倒吸一口凉气,整条手臂都有些发麻。
阮临霜的声音微微发颤,又道:“柴筝……北厥或者漠北十六州里,还有内鬼。”
===第67章 第 67 章===
不得不说; 赵谦这皇帝后来当得是丧权辱国,但这搞阴谋的手段却层出不穷,要真能将眼线埋伏到北厥内部; 柴筝倒想给他鼓个掌; 顺便将这内鬼借来用用,说不定一劳永逸; 北厥就此缩回老巢,再也不敢觊觎大靖方寸国土了。
不过柴筝也知道; 自己能活到双十年岁; 才被赵谦找个罪名除掉; 靠得就是一点军功、亲缘以及能征善战。
赵谦选择动手的时机; 正是迁都岁贡; 勉强算是维系一方安稳的时候; 只要四方强敌消停下来; 他就想把柴筝这根伤人伤己的獠牙拔掉。
柴筝还在心里默默磕碜着赵谦,佩年年带着哭腔的声音忽然从外头传了进来; 她显得十分无助; 嗓子嘶哑着喊“救命”,一时也不知道是求人来救自己,还是佩庸。
佩年年长这么大,从来都是骄纵任性的,她无论做什么; 都能做到一时翘楚,旁人是嫉妒还是羡慕,佩年年都不管,她生在云端,何必折了翅膀与走地鸡相提并论。
但这样的性子难免有致命的缺陷; 平常有佩庸护着,佩年年的胡闹就有人兜底,但此时佩庸却因大量失血陷入昏迷,他的一条胳膊被人卸了,伤口敷上一层厚厚的药粉,血已经渗得没那么厉害,却还是将药粉都染成了深红色。
佩年年全身都在发抖,如此凛冽的寒风中,她额头上却全是汗,扶着墙艰难的想将佩庸拉进县衙大堂中。
在看见莲花灯的那一刻,佩年年的力气像是一瞬间就被抽干净了,她是在一里地外找到佩庸的,却咬着牙至今没有哭,灯火照进眼眶的那一刻,佩年年倏地泣不成声。
她不知道如何去形容这种害怕,像是只身一人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她没敢去探佩庸的鼻息,没敢问他是否活着,只是机械般的上药喂药,带他回家。
柴筝似乎是第一个到她身边的,随后是阮临霜,柴筝轻声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佩年年听得断断续续,关键几个字眼却像重锤般砸在她的耳朵里:“伤势重……人还活着,急需治疗。”
随后佩年年眼前一黑,直挺挺地晕倒在柴筝怀里。
“……”柴筝只好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两位,今晚的事到此为止,我要带佩庸回去医治了,”贤夷看到这副场景,心里也有些急,“若有什么发现,我们再行联系。”
说完,元巳就从柴筝的手中接过了满脸泪痕的小姑娘,并给了柴筝一个,“我们没完”的眼神。
“……”柴筝委屈。
这衙门口散落的几个人中,除了佩年年,都已经受过了钻心刻骨之痛,也曾是飘零无依之人,佩年年的骄纵与任性才是真正值得向往的东西,而今却也要褪一层皮,将本性藏在心底,要么就此崩溃,要么被迫成长。
人已经走远了,阮临霜还半蹲在地上,她面前是一滩晕开的血,阮临霜的指尖垂在血气中,贤夷虽然将灯给她们留下了,但光线仍是不够,柴筝只能看见阮临霜的头顶,看不清她的表情。
静静站了会儿,柴筝走过去张开双臂,将阮临霜抱在怀中。
“想什么呢?”柴筝问。
阮临霜轻轻笑了笑,她的双肩因为笑意而微微抖动,“想你死得那天,好大的雨,血流了很多,都渗进长安城的泥土中了。”
“你的心情也像佩年年这样吗?”柴筝又问。
“大概不一样吧,至少我确定你已经死了……若是头落下来还没死,怪诡异的。”阮临霜缓缓回过身,抱紧了柴筝,“我一辈子未曾屈服命运,却感谢上苍为你我安排了重逢。”
“小阮。”柴筝在她耳边叹了口气,“你不要怕,我就在这里,也会一直在这里。走,我们回家。”
黑色的千里马驹乖巧听话又伶俐,载着柴筝从深夜走到凌晨,猩红的太阳从地平线上冒出个小小的轮廓,阮临霜这一路都紧紧抱着柴筝不肯松手。
柴筝的体温透过布料渗过来,使得阮临霜有些困倦,正闭目养神时,马蹄声却渐渐停了。
平垣县的界碑立在一片荒芜的耕地上,杂草长得有半人高,狭长的道路因为多年无人走过,已经快被淹没了。
漠北霜重,抬眼望去像是下了一场绵延万里的小雪,柴筝轻声叫醒阮临霜:“今天有日出看。”
那轮浑圆的太阳在道路的尽头,雄伟壮阔却也能装进一掌之中,周围的土地正在复苏,有炊烟从远处飘进天空,也有挽着裤腿的父亲正在抱怨耕地荒废太久,光是除草就得花点时间和精力。
这些人的身上有一种生活中磋磨出来的不屈,即便身形佝偻,肤色黝黑,脸上挂着一种疲倦的笑容,可彼此遇见了还会问一声“活得下去吗”,就答“往年也是这么过来的。”
谁都知道彼此很苦,却也从不说苦,更多时候聊着家里那些细枝末节的变化和快乐。
柴筝伸了个懒腰,“小阮,总有一天,我要将北厥永远拒于关外,让这片土地任人农耕。”
“那我就出台个减赈去税的法令,将这些田地都分配给真正需要的人。”阮临霜的手指盘弄着柴筝的头发,“等我的将军卸甲归田,我便与她一起吃吃柴米油盐的苦。”
柴筝想了想,“我会卖艺还会养猪养马,饿不着你。”
阮临霜便笑,“我会绣花还会教书,也饿不着你。”
两小姑娘对视了一眼,忽然笑得弯下了腰,黑色的马无辜地刨着地上砖石,直到柴筝勒住缰绳,说了声,“回去吧,先想办法将孙启府的脑袋拧下来。”马蹄才踏着化开的晨霜往柴国公府去了。
最近的北厥忽然安分下来,既没搞那些暗中的小动作,就连每晚必来一次的骚扰都消停下来,柴远道派去侦察的人至今未返,倒是有传闻说北厥人心不稳,可能要从漠北十六州撤军,去打内战。
对于这样的传闻,柴远道一个字都不相信,北厥一共是十五个游牧民族,三家之姓,萧氏、月氏与拓跋氏,以拓跋氏为尊,掌一国之印信,萧氏统军居多,与拓跋氏分南北两院大王,拓跋氏北院王为可汗,萧氏南院王为大将军,月氏则管着各种内务琐事、粮草民生,当然也包括经济命脉。
三家相互制衡,兴许每几年就会有出个有野心的子孙想着独揽大权,或谋权篡位,不过……权利分配实在过于均衡,要么有军无粮也无钱,要么有粮有钱却无兵权,又都不愿为对方做嫁衣裳,总之这么多年勾心斗角,三角关系仍然平稳。
除了柴远道不信,柴筝也不信……都说北厥人不善谋略,只会一味强攻,可当年他们就是趁此谣言甚嚣尘上之际,遣人往长安一行,求大靖援手镇压叛军,赵谦听信谗言,将漠北主帅与多位将军强行召回,致使一月之内被连下六城,整个漠北十六州损失殆尽。
大靖的衰败也是从这一战开始的,之后几年整个大靖烽火连绵,柴筝彼时刚刚参加完殿试,这位探花郎没过上什么好日子,就先送走了父亲,又马不停蹄奔波忙碌,整宿整宿听着炮火向北而望。
柴筝自离了长安城,回去的机会就很少很少了,整个柴国公府的担子都放在柴霁身上,从小养在书房里少有话说的大公子朝堂上学会了与人唇枪舌剑,得为自己的妹妹谋粮草,谋援军,为柴国公府争公道,争一席立足。
刚开始,阮玉璋还活着,能帮着说说话,后来这些亲朋故友一个接一个都离去。
两兄妹都没什么时间去仔细想亲爹亡故这件事,几乎是被迫接受,又被迫向前,仿佛十几二十年养育之恩,一朝一夕也就消化干净了。
柴筝带着阮临霜经过城墙时,正好看见柴国公在上头热身,将一杆百十来斤重的霸王枪舞的虎虎生威,还时不时就凿在城墙上,凿出个火光四射来。
“……”柴筝这辈子倒是不担心她爹英年早逝,转而担心北厥尚未攻进来,柴国公先将城墙拆了。
“小阮,我刚得到的这匹马还没取名,你觉得叫长寿怎么样?”柴筝突发奇想,“就你我、爹娘、亲戚朋友,都活得长长久久的那个长寿?”
柴筝想了想,歪着头又补充道,“赵谦不是我亲戚,娘跟我都把这份亲缘还他了。”
阮临霜没说话,她安心地趴在柴筝身上,已经睡着了。
鉴于柴国公府现在有个上头派来的监军四处乱晃,柴筝想了想,先去了军营,在这里跟阮临霜休息了几个时辰,到下午才重新回到家中。
张凡跟王碗早就被抓了出来,正跪在院子里享受阳光,他两看起来虽然憨憨的,但到底是未来的大将军,靠着理直气壮的态度,和自行抬高的身价,让孙启府一时不好过多惩罚。
他两给自己的头衔是:“小公爷的亲卫”,“阮姑娘的挚友”。
前面那个也就算了,现在不是,以后也会是,后面这个从何说起,阮临霜跟他两说得话加起来不足五句,王碗强行解释,“挚友的挚友,好歹也算半个挚友吧。”
“……你说绕口令呐?”柴筝将他两从地上拉起来,“王碗,我书房有几本兵书,你拿去看,张凡,你带着我的手令去教武场找一个叫柳传的,让他带你。”
“可是小公爷,”王碗揉着自己跪硬了的膝盖,“那位孙大人可没让我们起来,你就这么随随便便放人,他会找你麻烦的。”
“那你再跪回去?”柴筝冷漠无情。
“……”王碗就是客气一下,这会儿腿脚完全好了,溜得飞快。
张凡沉默了一阵,试探性地道了声,“多谢小公爷?”
“走走走,你两是替我顶罪,说谢,我的负罪感更重。”柴筝倒宁可张凡跟王碗好好学学。
他一说“谢”,柴筝就难免想起当年张凡也是说了句“高山流水之情,伯乐识马之恩,此生多谢小公爷”,而后毅然赴了死局。
这段记忆不美好,为了长寿,少想起为妙。
===第68章 第 68 章===
孙启府最擅长的就是阴魂不散; 当柴筝遣散了院子里的两个人,一抬头就看见了屋顶上站着的孙大人。
孙启府本身就有种病态的苍白,又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 整个人过于分明; 像是挂在自家梁上的一只巨大蝙蝠。
他先是低着眼睛看了柴筝好一会儿,随后将目光一瞥; 看向了阮临霜。
高贵的太子妃穿着件白色的裙子,红丝线锈了两朵凤凰花; 还有些皂色暗纹; 虽然精致; 但衣料并非上好; 而这一晚下来; 又沾了灰尘、血迹和晨霜; 算不上狼狈; 可也比不上京城里随便拉出来就能装点御花园的贵胄之女。
孙启府想:“陛下的审美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怎么就看上这穷乡僻壤里长出来的野丫头。”
柴筝要是知道孙启府心里称呼小阮为“野丫头”; 现在就能冲上去锤爆对方狗头。
“我听说; 你们与赊仇县一位叫商先生的交情不错?”孙启府并未挪开目光,他还是定定看着阮临霜,“阮姑娘,您现在的身份已经不比寻常,很多事会牵累到太子; 请您自重。”
阮临霜的眼睑半阖,一副乖巧熨帖的温柔模样,“我现在还不是太子妃就能牵累太子,那这太子做的未免过于惶惶不安了。”
“……”孙启府有被气到。
他一压嗓音,“请您谨言慎行。”
“不劳孙大人费心; 我若是乡野自由之人,在这军中您管不到我,若我接受太子妃之位,那您是臣子,更不敢管我,除非您既想压迫平民百姓,又想犯上作乱。”
阮临霜将最后几个字咬得极重。
“……”孙启府的眼皮子跳了几下,恭敬道,“不敢。”
他现在有点明白为何圣上舍近求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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