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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世欢 [精校出版]-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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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一直在寻找可以令他恢复神智的法子。”
“……”
慕北湮尚记得阿原说起过姜探在墓地为疯癫的朱二公子整理仪容之事,一时语塞,转而质问道,“那她所害的其他人呢?总该换她杀人偿命了吧?”
“义父并非她所害,事先也不知情。但薛照意的确与她有联系,义父遇害后,同是郢王所部,她也只得帮着善后……”
景辞微哂,“你这是承认傅蔓卿是姜探所杀?那个说书人张和也是姜探所杀的吧?他原来是郢王的人,后来不知为何背叛了郢王,是不是?当然,你的爱妻必定又是迫不得已。连她杀了则笙、嫁祸阿原也都是迫不得已。因为郢王之命?因为养育之恩?因为与你情深似海,不得不用他们的血肉之躯垫出你们的团圆之路?”
“没有……”
左言希答得很无力,慢慢地抱住头。
月光下,他的手指在插间有些凌乱的发间,颤抖不已。
慕北湮却已越听越心惊,越想越心凉,“也就是说,义父遇害不久,你便已清楚真相?包括这次则笙郡主遇害的缘由和经过,你也早就心知肚明?但为了你的心上人,你竟只字未提?”
一阵夜风吹来,虽没有了白天的暑热,却挟来漫天的沙尘。
左言希扑了满头满脸的灰,一动也没动。
他哑声道:“这是她为郢王做的最后一件事。我责怪过她,也跟她说过阿原的身世。她沉默了很久,说她欠了阿原,欠了很多人。”
慕北湮将拳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终于挤出一丝笑脸,“好了,我们这里三个人六只耳朵听得很清楚,杀则笙郡主的是姜探,阿原就是个无辜顶缸的!回头在皇上跟前,可不容你再抵赖!”
左言希垂着头,声音如轻尘般飘在夜风里,虚软无力,“一切因我而起,若有惩罚,都惩罚在我身上好了!她……苦了一世!”
慕北湮干呕了一声,抬脚将他踹倒在地。
景辞与他交换了一个眼神,眼底竟闪过同样的杀机。
于阿原,二人彼此争竞,势难相让;于左言希,二人立场却出奇地一致。
他们容不了那个不知用什么方法迷惑左言希失去心志的蛇蝎美人。
他们必须找回他们曾经的兄弟和朋友,找回那个他们所熟悉的左言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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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近近和谐汇作一片的蛙声虫鸣,忽被由远而近的隆隆响声打破。
慕北湮看一眼外面的星光,怔了一怔,“打雷么?”
原本盘膝而坐靠墙憩息的景辞忽支起了一条腿,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柄软剑。那软剑锋刃明锐,婉若一痕月华浮动,显然不是凡品。他道:“是马蹄声。人不少,只怕有百来骑。”
萧潇一箭步冲了出去。
慕北湮看了看天色,沉吟道:“莫非是我们府里的侍从赶过来帮忙找人?可这马蹄声也太齐整了!”
他也摸向了腰间的佩剑。
不过片刻,便听萧潇在外叫道:“端侯,小贺王爷,是均王殿下来了!”
均王朱友桢,元贞皇后张惠所出的四皇子,颇得梁帝喜爱,却喜文厌武,常与诗书为伴,很少参与朝堂之事,看情形根本不想卷入储位之争。
昨日阿原被释,郢王受责,林贤妃又插了一脚,凭谁都能猜到这事与诸子争位有关。均王既想避嫌,明知景辞、慕北湮等是追寻阿原而来,又怎会紧衔而来?
诸人正纳闷时,均王已被迎入,倒先向景辞一揖,说道:“端侯可还安好?”
景辞早藏了剑,点头道:“我不妨事。均王怎会到这里来?”
均王一笑,颊边的酒窝里便盛了些少年的稚气。
他道:“皇上听说你可能追着原大小姐出京了,着急得不行。我恰在旁边侍奉,他便让我带一队禁卫出城找你回去。”
景辞心中一动,眸光便柔和了些,只道:“我还没有找到原大小姐。”
………题外话………后天见!
第四卷蟠龙劫(二三九)
他的母亲景二小姐,和谢岩的母亲景大小姐,都是景太夫人的内侄女儿。
因父母早逝,这双姐妹花被景太夫人抱养在王家,和自己的儿子王榕一起抚育成人。景二小姐容色倾城,王榕与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自有一番不足为外人道的心思。谁想当年梁帝千方百计娶了景二小姐,却不曾好好珍惜,才致她年轻早逝。
王榕虽在梁帝称帝后受封赵王,但对于这段往事始终恨得切齿,教导景辞时不免将梁帝的不堪说上多少遍撄。
同理的,还有原夫人的不堪和狠毒偿。
但那日在大理寺,原夫人已将往事说得明白,景二小姐之死与她关系不大,根本不是他从小被教导的血海深仇,——被知夏姑姑盗来的风眠晚更是无辜,差点被活祭了她生母,随后又被当作仇人之女养着,受尽委屈。
一直以为的正义不再是正义,一直以为的邪恶不再是邪恶,他冷落了搬弄是非的知夏姑姑,也难免重新看待往日的恩恩怨怨。
这些日子梁帝相待如何,他早已看得明白;而此刻烦心着郢王之事,还想着派出均王前来找寻,更可见得记挂之情。
均王颇是善解人意,听出景辞话中之意不肯放弃,已道:“父皇其实并不是阻拦你找人,就是担心你身体受不住。既然你觉得不妨事,又有左大夫在旁作陪,我遣人回去向父皇报声平安,请他老人家放心即可。我带来的人多,正好可以帮你继续找人。”
慕北湮眼尖,早已认出均王带的这队人马都是梁帝未称帝时的亲兵,战斗力颇强,领头的禁卫军副统领皇甫麟也是难得的高手,大为振奋,笑道:“甚好甚好,有均王殿下帮忙,必定事半功倍!”
萧潇见景辞沉吟着待问不问,料得他也不放心宫中情形,便问道:“均王殿下,昨天似乎发生了不少事,不知宫中目前可还安定?”
均王已有烦忧之色,说道:“嗯,三皇兄惹了不少麻烦。昨天林贤妃一反常态,添了很多话,原夫人也在一旁帮着,好像说郢王不仅与贺王遇害案有关,还跟长公主和则笙郡主之死有关,皇上生气得很,把郢王赶出宫不久,又传了道旨意,任郢王为莱州刺史,命他即日上任。”
慕北湮大是痛快,笑道:“下一步,该是传博王回京了吧?莱州在海边,皇上把郢王遣那里去抓鱼吗?”
均王静默片刻,叹道:“能一世平安抓鱼,大约就是幸事了吧?”
慕北湮不解之际,萧潇已在旁低低道:“先前已有两名犯事的大臣被封为刺史遣出京,但……一直没能到任上。”
有些过错不可原谅,但有的王公大臣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又不宜明着处置。远远调出京城,并在路上寻机了结,无疑是个好法子:不仅省事,也省得撕破脸面,让和这些犯事大臣交好的将相们难堪,便能将诛杀大臣引发的混乱降至最低。
时值乱世,很多将相之才缺少不得;而郢王几度随父征战,拥护他的武将并不少。
再则,他不仅有暗害贺王、则笙郡主等人的嫌疑,更给他老子戴了一顶华丽丽的大绿帽,这桩丑事可没法公诸于众,以此问罪无疑大伤皇家脸面。
如此看来,郢王真的可能到不了莱州了。
景辞好久才能轻吐一口气,低叹道:“机关算尽,何苦来哉?名利是非,白云苍狗,不过身外浮尘……争甚么?”
萧潇抱剑而笑,“若是人人看得破,当真是天下大同了!”
何况洒脱如慕北湮,聪睿如景辞,不是同样有看不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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均王、皇甫麟所带的这支禁卫军足有百余人,都是身经百战的梁帝亲兵,颇有才干,第二日未到午时,便寻到了阿原最后的落脚处。
那是某个偏僻村落后的一片荒坡,山石已被晒得干裂,石缝间有稀稀落落的野草,大多耷着叶子,被晒得蔫蔫的。山石上方有株老柏,倒还生得苍郁劲健,几只蝉儿藏在深密的枝叶间,正声嘶力竭地呐喊。
附近的农家老头指点给他们看,“喏,就是这里,昨夜那两个女鬼打架打了好久……刀剑碰在一起,丁丁当当地乱响,生生把我们吵醒了,也只敢从窗边远远地看……”
山石上有很明显的血迹。
有零星的,有大片的,都已被炙热的阳光烤成了黑褐色,印在灰白的山石间,触目惊心。
慕北湮气息不匀,捏紧了拳,森然道:“你哪只眼睛瞧见她们是女鬼?女鬼也能让你瞧见,莫非你也是鬼?”
老头窥着几人面色都不善,慌忙道:“这半夜里在这坡上蹦来蹦去的,难道不是女鬼?嗯……也许是老朽看错了,虽说昨晚月光还算亮堂,到底是晚上,打到那边老柏下更是看不清楚,指不定……指不定是狐妖呢?对,对,就是妖,妖呀……不然哪来的血?”
萧潇惟恐慕北湮一个克制不住,会扬拳把那老头打一顿,忙拉开他,向那老头道:“别扯这些,我且问你,后来那两名女子哪里去了?”
老头道:“打了好一会儿,其中一个就倒在地上了,应该是被杀了吧……流了一大滩血……看,就是这里!”
他指向那一大片早已干涸的血迹,“打赢的那个就是从这里抱起另一个的尸体,往竹林那边去了……”
连萧潇都已开始透不过气了,捏住老头的衣袖问:“哪个赢了?哪个死了?赢的……赢的那个是什么模样?”
老头道:“两个都是长头发的,大半夜那衣服也瞧不出颜色……不过死了的那个,把剑跌在地上了!”
景辞久久地立于那片血迹前,忽冲上前,揪起那老头前襟,恶狠狠问道:“在那里?剑呢,在哪里?”
他的声音已变了调,五官也似已扭曲,大颗的汗珠正从惨白的面庞滚落,看着极是怕人,全无素日的雍贵疏冷。
老头骇得不轻,直着嗓子冲他家老屋方向叫喊道:“阿……阿八,阿八……”
老头的儿子飞快奔来,手忙脚乱地递上粗布旧衣裹住的一柄无鞘宝剑。
剑柄已被磨得油亮,柄上发乌的“破尘”二字便格外清晰;萧潇握住剑柄只一抖,剑身明晃晃若一痕秋水在阳光在荡漾,分明就是往年他曾用过的那把,亮得灼眼。
他的手颤抖起来。
这时,只闻旁边轻微的“噗”的一声,一个人影倒下,然后便是左言希失声高喊道:“阿辞!阿辞!”
景辞跌倒于山石间,淡白的唇咬了又咬,终究没能忍住,大口鲜红的血咳出,正落于那片干涸的血迹上,迅速被滚烫的山石吸入。
慕北湮宛如做梦般地看着破尘剑,看着倒在地上的景辞,却觉眼前模糊得什么都看不清晰,忙抬手将眼睛一抹,竟抹了满手的水迹,才晓得早已爬了满脸的泪。
萧潇有些茫然把手里的破尘剑晃了下,干涸着嗓子道:“其实……只是……只是剑而已,对不对?”
景辞的手指几乎掐进岩石,用力吞下左言希送到唇边的药丸,吃力地喘了口气,喉咙间似被什么拉直了似的,嗓音便说不出的怪异,“嗯,只是她剑而已……她……她必定不会有事。我知道的,她不会有事……”
均王擦着额上的汗,将这荒坡来回打量了数遍,忽道:“这个地方,我好像来过?”
伴在他身畔的禁卫军副统领皇甫麟提醒道:“均王殿下,你忘了?前年皇上劝谕桑农,曾带诸皇子和几名大臣来过此地,还曾在后面那边竹林里歇过脚。”
均王失声道:“对,我想起来了……那边竹林里有个隐士,据说和三皇兄颇要好,当时我还进去讨过茶。”
话未了,慕北湮已冲了过去。
景辞凝了凝神,扶着萧潇亦奔过去。
而左言希不知什么时候已冲到了最前面。
坡后果然另有一番风光。
竹叶萧萧,清风习习,暑气为之一散,连蝉噪声都似被阻隔在另一方空间。
三椽木屋隐于竹林深处,一弯细细的溪水从屋边绕过。沿溪的地面和山石上,竟自在地爬了一层青苔。
瞧来此处的确是乡野间上好的隐居之所。
第四卷蟠龙劫(二四零)
左言希立于门前迟疑时,慕北湮已径冲上前,一脚踹开虚掩的门,正待奔进去时,已听得门棂上一枚铃铛丁当作响,清脆地招摇于竹林间。
萧潇在后急呼道:“小贺王爷,小心有毒蛇或毒气!撄”
此处看着世外桃源般幽静,可他们尚记得说书人死于毒蛇之口,而丁曹亦是探过姜探在慈心寺的居所后发狂而死。
于他们而言,这姜探的确是个比蛇蝎更可怕的人物。
慕北湮虽焦灼难安,被萧潇一提醒,举目看时,眼前正屋内有桌椅陈设,却空无一人。
前方供桌上燃着线香,烟气正袅袅拂动偿。
他忙一手横剑于胸,一手掩住口鼻,到两侧房中查看。
一边砌着炉灶,摆着若干农具和柴米;另一边则是卧房,质朴简陋得与寻常农家无异。
但慕北湮奔进卧房时,即便掩着口鼻,都已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略一低眸,他已瞧见地上竹篮里的衣裳。
浅紫的衣裙又皱又破,糊满了新的和旧的血污,再辨不出最初那质地的柔滑贵重,更识不出那裁剪的精细高明,但这些日子慕北湮常与阿原作伴,便能一眼认出,这正是阿原的衣衫。
他脑中“嗡”的一声似要炸裂,早已放下掩住口鼻的手,踉跄冲过去捏紧那衣衫,哽咽着说不出话。
景辞亦已冲入,同样身形不稳,握着门棂才立于卧房前,低头看向那些血衣,眸光跳了一跳,迅速转往别处。
这时,只闻得左言希在窗外大喊道:“探儿,快跑!”
慕北湮吸气,掷下血衣,提剑冲了出去。
景辞急拉道:“慕北湮!”
慕北湮充耳不闻,挥手将他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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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有女子正拎了一只提篮沿小溪匆匆走来,听得左言希呼唤,愕然抬起了头。
身似弱柳,发如墨染,眉眼萦情含愁,清秀之极,又有素衣随风翩舞,看着更是韵致楚楚,惹人怜惜,——正是姜探。
举目瞧见左言希,她的眸子顿时映了天光般明亮起来,定定凝注于他身上,竟是掩都掩不住的缱绻柔情,完全无视了那边怒发冲冠的慕北湮。
眼见慕北湮持剑而去,左言希忙奔上前拦阻,又向姜探高喝道:“快走!”
姜探仿若没听到,兀自提着竹篮,目光一刻不曾从左言希身上挪开过,只低低道:“言希,你来了……”
一时也听不出是欢喜还是惆怅,只见那双盈盈黑眸已涌上大片水雾。
慕北湮越被左言希阻拦,越觉得此女心机深沉,天下无人能出其右,再见不得她故作可怜魅惑人心的矫情模样,连连出剑,逼开左言希,又刺向姜探。
均王连声道:“别打了,别打了……”
他自然只是让慕北湮莫和左言希动手,却早已向皇甫麟使了个眼色,令他带跟随而来的数名禁卫绕到后方,先截断姜探后路。
姜探会些武艺,但到底体弱多病,根基浅薄,慕北湮盛怒而来,她岂是对手?不过数招,便已狼狈不堪,手中提篮在抵挡之际生生被劈作两半,里面的物什散落一地,却是些刚采回的药草。
左言希见她不敌,又已赶上前来,拦住慕北湮,涩声道:“北湮,你当真要取她性命吗?”
慕北湮冷笑道:“不取她性命,难道还学你怜香惜玉,纵她一再害人吗?以命抵命,天经地义!”
他的剑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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