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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什么都有-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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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该个屁,我哪里活该了,我哪里做得不对了?!
沈昼叶仔细一想,认为这终究是自己的人生,总得负起责任来让日子好过一些,便下定了决心,要对中二病的自己耐心一点。
——我又不会害自己。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奇怪的通信,确实也没有显露过它的目的。
沈昼叶只是隐隐地直觉,认为这一切的都有目的。
她总觉得,通信本可能有极高的自主性,有她所察觉到的和没察觉到的铁则。
……更有着它自己的意图。
可是它不曾显露出来。
沈昼叶叹了口气,将收拾了打算带去印尼的行李箱暂且扣上,背上了包,下楼,往办公室走去。
…
“嗯,”沈昼叶夹着手机,对着手机话筒说:“……我买了二十三号的机票,离开会的地方不太远……”
她惯常步行去办公室,但那天天却有点阴,海风甚急,风将她的裙摆吹得翩飞。
话筒里,梁乐的声音兴致勃勃:“我也不太远,那我们可以多吃几顿啊!沈昼叶你知道印尼物价有多便宜么?你多换点印尼盾,晚上我们一起出去搓串串,据说都是沾沙茶酱的,超好吃。”
沈昼叶笑了起来:“好鸭,我看看参会的还有没有熟人?”
梁乐:“行啊,我也看看有没有同学……学妹我们都多少年没一起搓串串了,上一次至少是两年前了吧?”
沈昼叶怀念地说:“两年不止了吧?你出国之后我们逢年过节都不一定能见面。”
“……叫不叫陈啸之一起?”梁乐忽然神来之笔地问道:“——他好歹也算同学。”
“……”
沈昼叶看着面前的物理系A栋教学楼,抬头望向陈啸之的办公室方向——想了三秒钟,问:“……你想和他见个面么?想和他吃饭?你想的话我就帮你问一下。”
梁乐:“……”
“不是特别想。”梁乐冷静说道:“但是毕竟也算同窗一场,感觉有义务一起吃顿饭。”
沈昼叶:“那我回头问问看……”
梁乐:“……你问问吧,毕竟挺久没见的了,十整年了吧?”
狂风中,沈昼叶将眼睛笑成了两弯小月牙儿,问:“什么十年鸭,学长?”
“——从他出国后啊,整整十年了,”梁乐不爽地道:“你不用说了,我想起来了,想起来我就生气。”
沈昼叶浅淡地笑了下,仿佛没有尽头的、加州的大风吹卷着她的裙摆。
沈昼叶:“……学长,我还想问你一遍,我和他分手,有错吗?”
梁乐:“……”
“……我以前脾气比现在大多了,沈昼叶你如果在以前问我这个问题,我会说‘没错分得好’,”梁乐的声音被沙沙的电流与大风裹住,几不可闻:“……其实我到现在想起都生气。”
沈昼叶笑了下:“可是后来一想,我也太绝情了吧。”
梁乐沉默了很久:“……嗯”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沈昼叶无意识地以手背按了下鼻尖,以鼻音道:“可明明他有过那么多机会告诉我,他都选择了沉默。”
梁乐说:“是。而且他一直瞒着你不少东西。”
二十五岁的沈昼叶按着鼻尖儿,轻声开口:“嗯……我知道。”
“……我总觉得他背负着很多,”梁乐声音和缓:“他那时候看着你的眼神,特别有故事。”
沈昼叶下颌抬起,
然后他忽而笑了起来:“学妹,其实我后来背着你和姜英聊过,我们俩人都觉得你们两个人交往,你一个人开开心心的像个瓜批,可是陈啸之在开心之余,还背负了很多你看不到的重担。”
沈昼叶站在楼下,隐忍着眼泪道:“是吗,都……都过去了,说这么多也没用了。”
梁乐:“……”
梁乐也轻轻笑了下,应道:“……是啊,学妹,都过去这么久了。”
“……,”沈昼叶憋了口气:“但是说我像个瓜批也太过分了啊!”
梁乐:“你不是吗?”
沈昼叶面颊微微发红,仰头看向陈啸之的办公室方向,然后一滴清澈的雨水落在了她的眼皮上。
啪。
沈昼叶:“……唔。”
她揉了揉眼睛,试图把雨水揉出来,对着听筒里的梁乐说:“学长,我们这边下雨了,我先进楼啦,你看看周围有什么好吃的沙茶串串可以发给我,我们开完会去约着吃完饭。”
梁乐笑道:“行,你进去吧,二十四号会场见。”
“嗯!”沈昼叶笑眯眯地道:“学长白白~”
接着,沈小师姐嘟地挂了电话。
…
天阴沉欲雨,云雾虬结如苍龙。
雨啪砸在她脑壳上,吧唧一声,小师姐被砸疼了,颇心塞地揉了揉自己的发旋儿。
沈昼叶其实身上还残留着点小孩似的毛病——她被雨淋了第一反应是用谴责的目光看老天爷,而不是快逃。她悻悻然地看向天空,然后又被砸了好几颗。
沈昼叶:“……”
沈昼叶正要逃,却突然被一只结实有力的手摁着后颈,用力押进了实验楼。
沈昼叶:“……??”
实验楼里,陈啸之的声音在她身后冷冷地响起:“被雨淋了还他妈抬头看一眼?你病得不轻吧?”
她低头一看,看到了陈啸之的篮球鞋和工装裤裤腿,还闻到一股浅淡的、他身上的香水味儿。
“……我,”沈昼叶仍被押着,憋闷道:“……我打算进……”
陈啸之却忽然极其冰冷地问:
“——梁乐?”
沈昼叶:“?”
楼门前的玻璃门一关,大风涌入,雨水哗地落在楼外地面上。
陈啸之松了手,沈昼叶不自在地捏捏自己的后脖颈,正要和他问好。
正是那一瞬间,沈昼叶听到陈啸之几乎如冰刀般,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话:
“——和你打电话的,是不是梁乐?”
…
……
肯定是梁乐。
还能有别人么,会被沈昼叶称为‘学长’的人还有别人?
陈啸之居高临下地看着被自己的语气吓到的、二十五岁的沈昼叶。
天光昏昏,她穿了条灰蓝色的裙子,几乎是惶恐不安地看着陈啸之,像是受了欺负一般的惶恐。
——可她一直都被爱着。
陈啸之只觉得自己已经要疯了,头颅中血管发了疯一样的搏动。
2018年的陈啸之想起十年前,那些爱他的阿十的人——她的妈妈和奶奶,班上那些和沈昼叶熟悉的同学,魏莱、姜英甚至梁乐,连陆之鸣都相当喜欢那个柔软又偶尔硬气的、聪慧异常的小姑娘。
连阅尽千帆的慈怀昌教授,最偏心的学生也是沈昼叶。
五岁那年小啸之就知道,小阿十是最招人喜欢的,被爱浇灌的花朵。
他已经过世的奶奶见到小阿十就喜欢得要命,开玩笑说让她来给自己当小孙女;连他父母都喜欢小阿十,几乎将她当成自己的女儿看待。她父亲能将女儿生生抱到五岁,她一喊累就抱起来。而小啸之则是所有人里,最溺爱小阿十的那一个。
他几乎将心——不,整个人都挖出来了。陈啸之那时所有的零花钱都给小昼叶买零食吃,小昼叶凌晨睡不着觉甚至会来拍他的窗户,而被吵醒的小啸之连起床气都撒不出来。
那个小男孩将自己‘一辈子的好朋友’爱得如珠似宝。
——十五岁的少年,则将他的初恋捧上自己的心尖。
含着怕碎了,抱紧了怕疼了,毕竟他的昼叶那样娇气。
陈啸之将她爱如眼珠,恨不能将他能碰到的整个世界都捧到她的面前。
……可是所有人都爱她。
梁乐、魏莱和姜英。沈昼叶的老师。沈昼叶的师长。沈昼叶的家人——她友谊亲情无一不落,无一不丰满。陈啸之二十年来几乎将自己挖出来的爱意,在她的人生里不值一提。
所以五岁的小阿十回了美国,再也没回来。
十五岁的沈昼叶站在他面前,对近乎哀求的他,垂下眼睛说:‘陈啸之,我以后不想见到你了。’
陈啸之的眼眶,几乎都因愤怒发了红。
那一切堆就了他孤身一人在旧金山难以入眠的、无数个夜晚,连杯中的水都像是映着她的倒影:沈昼叶泛着光的笑容和手心的温度,她修剪整齐的、细致圆润的指甲尖儿,趴在自己怀中的温热柔软的、发育了的躯体。
可是他算什么?
——陈啸之算得上什么?
这年纪的沈昼叶,会缺你这点爱意么?
……
斯坦福物理A栋实验楼,大厅里空无一人,玻璃门外大雨倾盆。
“沈昼叶你哑巴了?”陈啸之嘲讽地看着眼前的沈昼叶,慢条斯理地开口道:“我不是问你么,刚刚你打电话的是不是梁乐?”
沈昼叶:“……”
“怎么说都是当年在一个班里待过的,我记得他。”陈啸之嘲道:“True or false,这么难?”
沈昼叶:“……”
她嗫嚅着点了点头。
“是他,”她哑着嗓子、颤抖着说:“……梁学长正好也、也去那边开会……”
陈啸之只觉得肚腹中,有一把火在烧。
“你前几天打电话的那个也是他吧,”陈啸之皮笑肉不笑地说:“你俩联系还挺频繁的啊。”
沈昼叶一呆:“也是他,我们大学在隔壁,以前周末经常出去一起吃饭……”
沈昼叶话音未落,陈啸之就泄愤般一使劲儿,一搡她毛茸茸的后脑勺儿。
第76章 ……他在这里,已经快七年……
…
沈昼叶被搡了一下脑袋; 整个人都懵了。
一是小学毕业之后基本上就没什么人做这个动作了,毕竟这个动作用于发泄的话太过小学鸡,沈小师姐经历过的袭胸都比推脑袋多;二来是陈啸之那一下非常使劲儿; 她还挺疼的。
沈昼叶一时之间还以为陈啸之在闹脾气。
沈昼叶呆呆地转过头去; 却只看到陈啸之的背影; 他上楼梯上得头都不回。
天光黯淡,窗外落雨连绵,那高个的青年留下一个冷硬如石头般的后背。
沈昼叶:“……”
错觉吧。沈昼叶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他会因为这点事闹脾气吗?
…
陈啸之那段时间布置下来的科研任务并不重。
不仅不重,甚至还算得上温和——沈昼叶有充足的时间四处乱转; 她将斯坦福的校园绕着走了一圈; 穿过生长着红榕的长街; 心想什么时候也应该去找梁乐玩一次; 顺路去看看爸爸的母校。
沈昼叶想起沈青慈,稍稍凛了下。
他如果看到我这样; 会失望吗?沈昼叶第不知多少次询问自己。
——看到他寄予厚望的女儿这样无能。
应该会吧。沈昼叶想; 然后她坐在正门小花坛深处的长凳上,在唰然的雨声中按动了一下圆珠笔。
雨雾如纱,群花掩着世间可能好奇地投来的视线。老建筑的雨天有种奇异的味道,像蘑菇,又像岁月的沉淀。
“我收到了你的第二封来信。”
沈昼叶将本子压在自己的膝盖上,草草地写道。
“我不是在开玩笑。从我发现通信通道的那一天起; 我就一直在想,我该告诉你一些什么东西,才能让你在未来少走弯路,少一些我经历过的痛苦。”
沈昼叶写完那句话,突然发现这句话; 特别像她妈——不对,电视剧里所有妈妈的语气。
……我这都是为了你好。沈妈妈的声音和戴春荣李明启老师的声音重叠:‘听妈妈一句劝,和那个男的离……’
沈昼叶:“……”
沈昼叶抬眼一看雨水空濛的天,一阵寒噤。
然后她将那张纸撕了,取了张新的信纸,将写的句子重新润色了一遍。
……
沈昼叶正认真写着信,肩膀却突然被拍了下。
“April,”一个熟悉的声音笑着说:“你怎么在这?”
沈昼叶一呆,抬起头来,看到加勒特笑得十分灿烂的脸。
“Hi。”加勒特靠在古老的圆拱门上,对沈昼叶笑道。
沈昼叶也温和地笑了起来,给他腾了一个位置。
加勒特在她身旁落座:“你在做什么?”
接着,这位一头棕发的、生了双多情眸子的青年笑着问道:“在写什么东西吗——中文?”
沈昼叶知道加勒特看不懂中文,便也不避讳,温和地道:“我在写信。”
“我认识这个……”加勒特眯起眼睛,手指在信纸上一划;“这个词是future,我以前听朋友讲过。”
一阵夹着雨水的风吹过。
沈昼叶笑了笑,说:“是的,念作‘未来’。”
加勒特:“我果然没记错。不过真的没想到你现在还会做写信这种老派的事情……我都很多年没见过别人写信了,现在不都是iMessage和E…mail当道么。”
沈昼叶微一思索:“是这样。其实我生下来之后都没怎么见过写信的人……只知道我父亲以前经常给我母亲写情书。”
“……但是这信我非写不可。”沈昼叶话锋一转:“只有信和邮差能帮我传达到。”
加勒特笑了起来,逗她般问:“那,April,你在写什么?”
沈昼叶敏锐地感觉出加勒特其实并不关心信件的内容——就像他一般也不会关心与自己谈话的内容一般。他很擅长将一个话题顺着向下说,逗女孩子开心,逗话不多的姑娘说话,却并不是真的关心。
可是,沈昼叶想起陈啸之屡屡打断她说话的样子。
现在毕竟毕竟有人愿意听。
沈昼叶轻声道:“……我在写信告诉一个小姑娘,我在现在的路上,走得太累了。”
加勒特:“嗯?笔友吗?”
“算是吧。”沈昼叶想了想,说:“我走得确实挺累的,几乎没有停下过,可是我回头一看,也不知为什么走到了这里。我总觉得哪个环节出了错,才会让我像现在这样痛苦……可是我的绝望持续的时间太长了,我甚至不知道问题究竟在哪。”
加勒特:“?”
“我小时候特别想当一个科研工作者,”沈昼叶温和地说:“研究天体物理学的那一种,甚至非常狂妄。可是我在一路走来的时候,却因为这个受了许多伤害。”
加勒特奇怪地皱起了眉头。
“走得太累了……”沈昼叶道:“……逐渐磨掉了自己所有的锐气。”
加勒特却忽然疑惑道:“你为什么会坚持下来?”
沈昼叶:“……诶?”
“……您能坚持下来也太神奇了,”加勒特道:“你应该早点放弃的。”
沈昼叶:“……可能吧。”
“你这么可爱,”加勒特笑着道:“我第一面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好像一朵花。你这样可爱的女孩儿,我可是一点都见不得你受苦的。”
沈昼叶这辈子没听过来自异性的、这么直白的撩人,脸顿时红到了耳根。
加勒特·佩罗塔微微一笑,伸手去捏沈昼叶绯红的耳朵,沈昼叶几乎都不会反抗。他摸到一片温温暖暖柔柔软软的耳骨。
沈昼叶浑身一抖,说:“……别、别动我耳朵。”
夹着课本往办公室走的陈啸之,正好看见了那个场景——古老石门后,沈昼叶在长凳上端坐,风将她的裙角卷起,那一瞬间,一个人抬手,将她的卷卷绒绒的头发撩到了耳后。
——那个动作像是春夜绕过迎春的风,不太走心,却带着缱绻的暧昧。
陈啸之:“……”
陈啸之表情漠然地朝那方向走去。圆拱石门逐渐靠近,藤萝掩映之下,现出那个撩起沈昼叶头发的男人。
“行,那就不动你的耳朵,”加勒特笑道:“——周末有空和我一起喝一杯咖啡吗?”
沈昼叶微微一愣:“这个周末?”
加勒特迷人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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