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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间色-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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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明谨依旧选择了反击。
“祖母也真当自己当年赢了?”
老夫人眯起眼,像是找回一点自信,喃喃道:“她死了,这就是结果。”
她找回了一点风采,眼里的光亮越盛,只是神色有些诡秘。
谢沥面色微微变,想打断这个谢家的禁忌话题,可是没来得及。
“母亲只是离开了,未知生死,但这是她自己选择的结果,谢远留不住他,谢家也留不住她。”
明谨本无多言的欲望,但涉及当年无故离开的母亲,她总是难忍森然。
“她若真有心对付你,以她的武功,谢家人的人头加一起都不够她提剑杀的,你谢家暗卫能防她几何。”
“说到底,是她依旧有几分舍不得你的儿子为难罢了。”
她走出门,声音渐飘远,不知道老夫人有没有听清,反正谢沥听清了。
“而我不杀你,就如同你的儿子一样,都是凡俗之人,受制于这天地人伦。”
谢沥没看清明谨的脸色,但他估摸着自己就算正面对方,约莫也看不出什么。
比如她是否对刚刚嫡母胡言的话心存芥蒂。
这侄女,如今心思内敛极致,竟像他的大哥一样让人捉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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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谨走下阶梯,发现好几个谢家人没走。
她面色淡淡,眼神倦懒,周身却萦绕着生人勿进的冷淡,哪怕此时午时阳光正好,也驱不散那疏离。
她眼里有很深的秘密,不能招惹。
本见人出来就如狗儿见了肉包子、来劲儿快步跑来的谢明月都察觉到了,讪讪顿在阶前。
反是明谨慢悠悠走下阶梯,迎着秋日光辉,眼神轻飘飘扫来。
“怎么,怕了?”
她也没说怕什么,怕谁。
但人尽了然。
谢明月更不敢说话了。
“是不是觉得东家人好惨?”
“也……也还好。他们罪有应得。”谢明月哆哆嗦嗦说,可又想到祖母的事情,又隐约察觉到更深层次的一些隐秘,她闭嘴了,眼里有惊恐不安。
明谨看着她,微失笑。
“是还好……罪有应得,也不曾被冤枉”
“只是灭了两房。”
“还没抄家灭族。”
慢条斯理闲谈的明谨其实有许多话本想出口,但见到这些谢家子弟青涩脸庞,忽生无奈。
要怎么说呢,难道说——谢氏门楣逾百年光辉,但你们主君,也便是我的父亲,乃天下顶顶凶恶的奸臣,作恶多端,害人如麻,为了维护家族门楣,不惜拿他人尸山血海奠基?你们需得克制守礼,万万不要犯错,成了将来家族覆灭的可怜人。
或许还要加上一句——现在的东家,可能要比将来的谢家下场要好很多。
万千言语说不得,无言以对。
她年少经历的颠沛流离,与家族背弃,怎忍这些同样年少的人一并经历。
明谨收回目光,却见谢明月如乡下河里的小番鸭一样张大嘴巴,惊恐扑腾起来。
“谢明谨,你作甚说这种话,什么抄家灭族!吓死我于你有什么好处哦!!”
“你果然不是一个好姐姐。”
本还畏惧她的谢明月管不住脾气跟嘴巴,一秃噜就嘟囔了,但反应过来,有些畏缩看下明谨,却见后者似愣了下,后用奇怪的眼神看自己,最后伸出手。
谢明月吓得闭上眼。
然后,感觉到纤软却略有些苍白的手指摸住了自己的脑袋,她的姐姐笑了,动作温柔,语气更温柔。
“我说过要教你规矩。”
“你还小,还可以好好学。”
“作奸犯科你怕是没这胆子跟条件,但缺钱,看中别人家财物的时候,先跟我说,我买给你,不要骗人不要抢,谢家丢不起那人。”
对待妹妹,再疲乏,她也是有点耐心的,言语多了一些。
不远处的明黛:“……”
你教育妹妹是没错,可我总觉得你在损我。
——————
谢明月涨红脸痴呆的时候,明谨已经收回手,踱步从边上小道走进。
被冷遇的好些个谢家子弟莫名没有抱怨感,只有庆幸。
好吓人。
莫怪此人离开乌灵多年,明明当年也只是幼时,却也让人讳莫如深。
有些非凡之人,自小就是非凡的。
缄默寂静之余,却也有人听到那边飘来凉软一句。
“谢之檩,你过来。”
第26章 宗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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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之檩不是第一次来宗祠,但第一次跟这个名义上的嫡姐一起进来。
他在路上就早早告诫自己要稳得住,不能让人看轻了去。
但没想到到了宗祠后,边上的人只顾自烧佛经。
芍药带人早已拿到宗祠的四十本厚叠叠佛经抄本烧了老久,如今也才烧了一半。
他年少,心性不够,最终没忍住,“这便是这些时日你跟谢明月在潜楼做的事?”
明谨没看他,白皙手指捻着一张张纸往火盆里放,却道:“她的字丑,怕污了祖先的眼,怪到我身上,只让她先练字。”
嫌弃得端方自持,天然正经。
谢之檩愣了下,却能品出几分她对后者的熟稔跟疼宠。
他皱眉,淡淡道:“她的字是极丑。”
然后他就不知道说什么了,跟这位嫡姐,他有天然不可亲近的缘由。
不管是利益,还是情感。
但谈争斗跟手段,他有自知之明,他不是对手,起码现在绝不是。
谈亲情,更是滑稽。
他更明白对方一出生就站在高处,这一生都不必低头看自己是否能够得着那位置。
只要她不死,谢家嫡脉依旧是她的天下。
天生有严苛礼法庇护,还有……
“父亲从未厌弃过你,一切都只是假象。”他咬牙,嫉妒到极致,也心中极度不平,语气就有些控制不住了。
“今天这一切,其实是他让三叔配合你所做吧,就为了替你摆平家里的障碍。”
他还未说完,得明谨偏头扫了一眼。
像在看一个傻子。
“好好一个儿郎,年纪也不小了,怎想事这么感情用事。”
“他是一个心机多深沉薄凉冷血无情的人你不知道么?”
“但凡手段,必为权衡利弊,你瞧着我今日威风,却不知是拿着鸡毛当令箭,故意让祖母不舒坦罢了,也为了在你们这些小孩子面前显摆面子,不过目前看起来效果不错。”
她淡淡的目光滑过他,似笑非笑,但谢之檩表情都没能收住,微微质问:“你怎么能如此说父亲,你……”
“我从小跟他对骂不知多少次,还拿花瓶砸过他,到最后他也没舍得打我,是不是很嫉妒?”
谢之檩脸色铁青了。
明谨转过脸,继续烧纸,声音比表情还淡,“别拿你与他的干系来找我麻烦,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承担后果,而我与他之间的,谢家也没人能干涉,包括你。”
她的高傲跟冷漠,仿佛在这宗祠才露了冰山一角。
此前哪怕在主屋对峙冲突,她也向来不改端方气度。
“谢明谨!”谢之檩那俊俏小脸蛋气急之下才真正像他这个年纪的少年人,因克制,也不知用何等言语去攻讦明谨,只能森森看明谨一眼,带着厌憎气恼转身欲走。
“谢之檩。”
忽被唤住。
“明月是小姑娘,可以只看看表面规矩,引以为戒,但你不一样。”
“今天看到听到的,我希望你明白它真正的意义。”
谢之檩顿足,忍不住回身去看她,却只看到燃烧佛经书页飞灰而起的烟在她身旁萦绕,灰与白,笼罩眉眼,渲染皮囊轮廓,将她跟那大片仿若数不尽的森严牌位们交融在一起。
宗祠的森严庄重像是地狱里呼啸而出的刑场。
那一时,年纪轻轻的他竟无端觉得这位风华正茂的嫡姐身上有超脱于人间的暮气。
他蓦然有些惶恐。
——————
谢沥带着疲惫,也没回自己院休息,问了明谨所在,来了宗祠,只见到热气已灭但半盆满的火盆灰烬。
明谨在宗祠边上的茶亭。
看着阳光明堂,一身清净,让人望之悦目,洗去疲乏。
这才是我谢家嫡女该有的样子。
一见面,谢沥先喝茶,缓了心口积累的郁气,再朝不喝茶只替他煮茶的明谨看去,斟酌一二,还是将此前压着的疑问道出:“你父亲与你密信通知今日动手?”
“怎会。”
“那你今日怎忽然发作……”
毕十一真不是他能调配得动的,前者属于暗卫,暗卫只属于嫡脉。
“可能是了解他吧……”明谨叹气,“尚不知父亲大人放我出来作甚,但猜测主因在都城,要去的也该是都城,偏要我在乌灵逗留,要么是拿我给祖母寻开心,就是反过来拿她给我寻开心。”
谢沥总觉得自家侄女言语不是一般锐利深刻,总能入木三分。
就是听着膈应人。
是了,这位嫡女也就是对自己极厌憎极致之人,端方风仪才会有所损伤。
且她也不计较这点损伤,无所谓虚伪遮掩——之前老夫人巅峰时都不愿意遮掩,现在就更不必了。
不过他都怀疑四年前他大哥是因为被自己女儿给挤兑太伤了才怒而遣送别庄的。
明谨也没留意谢沥暗自腹诽,只保留面上的叹然,继续婉婉道:“他向来不做无谓之事,既放祖母派人害我,又放我回乌灵,早知道我脾气,来往向来公道,总会出手回敬。一边是女儿,一边是母亲,他总得控制局面,所以我猜想这边早有布局。而东家这些年行事过于轻狂,于谢家本无益,若是他远在都城无所知,三叔您也会上报的。既知晓,又不是没有能力管束,既真的不管,那就是刻意放纵,养肥他们的贪婪,放大东家的罪名,替代谢家承担东阳郡案,堵住政敌们的嘴,也将祖母摘出来,将案子结成铁案,保证谢家名望不至于亏损太重,于他官途也不会有太大影响,算来算去,那位表小姐的生辰礼是个动手的好日子。”
“至于我跟祖母的事,左右不会死人,谁胜负于他都不相干,不过只要我赢,于家族利益就不会有损伤。”
她好像笃定谢远会选择站在自己这边,也笃定谢远知道自己会赢。
父女之间太了解对方了。
“我若说错了,三叔指点就是,何必这般看我。”
谢沥表情有些沉重,似叹又感:“你若是儿郎……”
“我若是儿郎,父亲怕是早把我打死了。”
明谨偏头按揉眉心,低低道:“三叔,我更希望若我不是谢家人……”
眼前人曾给她年幼时当大马骑,她此刻说的话,便是真心的。
谢沥表情微僵,“这种话你对你父亲也说过?”
明谨一怔,回想了下,不是很确定。
“忘了。”
更严重的,她倒是记得。
谢沥扯扯嘴角,“我是否可以猜测更过分的话你应当也说了。”
明谨不应,只是回避了目光。
她理直气壮教训谢明月规矩,却从不提自己跟父亲之间的诸多无礼。
“当时还小,不是很懂事。”
她轻轻道,略带歉意。
谢沥也不掰扯他们父女间的事,因为随便扯扯就容易扯到那位生死不明的嫂子身上,动辄就是禁忌,他没那胆子。
“事情已解,你父亲为何招你回都城,我也无力去管,更不敢去管,你知三叔没用,生怕你父亲。”
“但我还是希望你……”
谢沥起身,叹着气,伸出手,才发觉从前那个小小个却聪敏更甚于妖孽大哥的侄女已长大,眉眼风华一时不知更肖父还是母,大抵再需些年岁就可知了。
左右心性手段跟气派是承继他谢氏女郎上乘家风的。
她从没让人失望过。
他有些迟疑,但顿了下,还是揉了揉明谨脑袋。
“希望你糊涂一点,像明月那丫头就挺好。”
明谨不由莞尔,眉眼微弯,却带着笑,很随意地问谢沥,“三叔有考虑抽个空分家么?”
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从她嘴里出来这般自然。
但肯定是密谋许久的。
“你!”谢沥惊了后却安静了一会,只低低道:“荣辱与共。”
明谨料到了这个结果,依旧像跟饭后闲聊一样,道:“为了黛妹妹跟岫哥哥也不行么?”
他这位三叔有一对嫡子嫡女,嫡子谢之岫在都城进学,但儿女不管在哪,为父的总是牵挂在心的。
谢沥面色微变,盯着明谨好一会,才沉沉道:“他们是我儿女,但你跟你父亲也是我至亲。”
“本是不可分割的一块血肉,除非利刃切割,否认它自己本身如何能分裂开来?”
这个道理,明谨怎会不明白。
她也不是不知道自己所言的天真,但也只是想试探一下。
其实不是不知道结果,但真正见到了,还是……
瞧见明谨眉眼间的无奈,谢沥有些不忍,想问问对方为何有这般大逆心思,是否察觉到家族有何隐忧,可他知道自己身份,也知道自己大哥避讳什么,对这种机密之事,可以容许自己女儿犯戒,其他人却不能。
于是他故意装作很随意地转移话题,“后院抓到的混小子,你处理?”
“嗯,我来吧,三叔你会吓到他的。”
两人都没再提刚刚的话题,已然达成默契。
第27章 信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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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什么!放肆!你们想……放我下来!!!啊!!”
偏僻柴房里,被倒吊起来的贵气公子哥鼻涕往额头倒流,吓哭得如同市井三岁小儿。
而刚进门没一会刚捧着热乎茶还没吹几口气的明谨差点被这破嗓子给惊得抖翻了茶水,撩了眼皮,“萧小公子,你可吓到我了。”
薄淡清凉,余味流长,偏偏她要无辜姿态,惹人心烦。
“谢明谨!!”萧禹杀猪哀嚎后,带着鼻音怒吼,“你放我下来!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你……”
明谨放下茶杯,打量这厮衣服倒挂下来后隐露出的内衫肚腩跟腰身,有了判断,垂眸道:“挺胖的,分量也不轻啊,好不容易吊上去的,怎么能轻易放下来。”
“你才胖!小爷我轻健得很。”怒骂的萧禹惊恐得很,似对此有阴影,浑身颤抖,满头大汗淋漓,眼看着嘴唇都白了。
嗯?这情况怕是不妙。
芍药看向明谨,明谨却好像视若无睹,冷酷地很。
只喝了好几口的茶,喝到一大半了才将茶盏放边上,走过去,靠近了萧禹,纤长手指抚摸了下吊绑他的绳索,绳索粗糙,滑过柔软的皮肉有摩擦感。
好像她的声音。
“听说你特别贪玩,你说,这样好玩么?”
萧禹连尖叫的能力都没有了,如濒死的鱼,额头冷汗掉落地面,滴滴答答的,气若游丝。
“怕是不比翻墙入室,窗下偷听好玩吧?”
“尤其是听到的隐秘特别刺激之时……杀人灭族,朝廷争斗。”
明谨的手指从绳索滑到他的咽喉。
软软的,凉凉的,带着特别的馨香。
这些都不是他此时会联想的,萧禹吓得睁开眼,被泪水跟汗水蒙住的眼看不清人,何况倒过来了……
“你……啊!!”
他全身绷紧,吓得身体颤抖,因为纤细的手指忽然内缩捏住了他的咽喉。
也没怎么用力,就是那种触感让人四肢百骸都绷紧了。
他想到了自己偷听到的那一切。
他知道这个人有多可怕,比小时候可怕太多太多!
“你别杀我,我什么都没听到,我死也不会对外说的!!求你了!”
终于哭了。
明谨叹口气,颇为难似的:“又哭了啊,我以为你脾气比小时候见长,现在看来胆子却无甚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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