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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嗜我如蜜-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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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起身朝外走去,不一会便下了阁楼。
  元清濯方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不知怎的被姜偃点破之后,现在真有点病中的昏昏欲睡感了。她听着姜偃似乎比以往下楼时快了一些的脚步声,恹恹地将脑袋歪在了右边。
  姜偃自己就是现成的大夫,听泉府有座药库,原是给帝王炼丹的宝库,如今已被废弃多时了,只做储药之用。
  他挑了几样驱寒祛风的药材,转身走向了厨房。
  元清濯是被摇醒的,她迷迷糊糊在姜偃布满温暖的兰芷芳草气息的屋里眯了会儿,醒来时,一股热香味勾动了口鼻和五脏庙,只见姜偃放了两碗在她面前,一碗是药,一碗是葱花鱼片粥。
  看来被她炸了的庖厨又恢复了正常运转。
  一想到这儿,元清濯便忍不住气虚。
  姜偃将药端到面前,“先喝药,再用些粥暖胃。”
  元清濯心头像拱了火,“先生你熬的?”
  “嗯。”
  她又指了指鱼片粥:“这也是,先生为我熬的么?”
  姜偃眉梢温润,身上还带着一丝来自庖厨的烟火气息:“嗯。”
  元清濯从小锦衣玉食、饭来张口,可是从来没有因为别人一碗粥就感激涕零,她的胸口一时鼓噪闷热,迫不及待地想尝姜偃的手艺了。
  先苦后甜嘛,她忍着那药的苦涩喝了个见底,剩下些药渣子就被不肯再用了。
  她端起了热粥,调羹碰在青花锦鲤纹瓷碗上发出清脆声响,她低头凑近,尝了一口。
  粥不干不稀,不黏不腻,火候不急不过,一切都是刚刚好,混合了剔骨青鱼肉片的鲜香,以香葱和少许猪油混杂,暖胃又爽口,比宫里的御厨做得还好吃。
  毫不夸张地说,姜偃以后要是去面试厨子,一定也是人中龙凤。
  为了表示对他厨艺的赞叹,元清濯说出了最常用的表白厨艺的话:“谁要是将来娶了 * 你,真是八辈子积德祖坟冒青烟了。”
  遂仰头,用调羹刮了个干净。
  放下小碗,她适时地打了个饱嗝儿,不顾形象地揉了揉肚子。
  恍惚间,发现姜偃似在凝视自己,她的心蓦然又是慌乱。
  姜偃的眼睛深邃而平静,就算是近在咫尺,也绝猜不出他在想什么,这就时常会令她有一种错觉,姜偃是否能通过一双不属于凡人的慧眼洞察人心。
  包括此刻,她秘而不宣的心事。
  姜偃的眼蓦然微弯,犹如秋月平湖骤生风浪:“公主谬赞臣下。”
  元清濯一愣,仿佛这才想起,方才跟姜偃说了什么,她顿时耳热。
  面颊更红了,她垂眸心虚地微笑。
  面前是玲珑剔透的心上人,脑中是有负甚深的少年郎。
  姜偃会知道,她在这里表面带笑,内心却是左摇右摆苦不堪言么?
  她感觉自己再待一刻,都是在引火烧身,于是生出了逃意,低头想跑,喃喃道:“先生你好生地歇着……也可以研究些西丘文,我看我好得差不多了,我想回去了……”
  她试图逃跑,可不知怎的,脚下一滑又跌进了姜偃怀中,她凄凄惨惨地抬眸,避过了与他对视,心却七上八下地打鼓着。
  果然,还是被姜偃发现了不对劲。
  “公主可是有事瞒我?”
  元清濯现在已经是出气容易进气难,憋得双颊充血,一不留神,再度与姜偃审视的目光撞上。
  总觉得他是什么都知道,她心慌意乱,有口难言。
  对了,姜偃说过他算不出她命格的。
  对了,姜偃他还说那些都是假的。
  他是神棍,不是神仙。
  可是,还是好害怕!
  元清濯紧张地绞手手,姜偃目光微微下移,瞥见她慌乱的一幕,分出左掌去,覆住了她柔软的小手。
  他低声道:“有时候,我也会盼望我的卦不灵。公主,我的卦象告诉我,公主殿下遇到了难题,姜偃必须要做出牺牲,对吗?”
  元清濯被他右臂托住了腰肢,本以为姜偃会借机亲吻自己,但是没有,他非常正色地对她说了这样一句话。
  滴水不漏,就好像他从头到尾,什么都知道。
  她惊得一下坐了起来。
  姜偃却又垂眸,有些自失地道:“我曾立下重誓,投身玄门,便不再思男女之情。也许是姜偃道心不坚,上天惩我。公主无论如何处置姜偃,我都别无二话。”
  元清濯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光:“你的意思是,不管我做什么选择,你都欣然接受?”
  她怎敢教姜偃受如此大的委屈!
  “我……我不能决定,你让我好好想想……”
  姜偃温言道:“可以,公主好好去想。臣但愿公主把一切都想明白。”
  元清濯胡乱地“嗯”了一声,犹如踩断了尾巴的猫乱步朝着门外疾行而去。
  下楼的“噔噔噔”很快淹没无闻,人已经离开了良久,姜偃的目光才重新回到纸上。只是,也再无心于翻译著作,他弯腰拾起方才公主仓皇离去时 * 滑落的软毯,随意放在大椅上,朝外走去。
  ……
  元清濯胸口滚烫,几乎连气都无法喘过来,好不容易回了公主府,倒头就躺进了被窝里,睡了个天昏地暗。
  她幽幽地做了个噩梦。
  梦里,自己得到了小皇帝的赐婚,与姜偃终成连理。喜宴上,他一袭红衣,烈若霓霞,有着说不出的惊艳。所有的贵女都在嫉妒她,能够得到这么好的姻缘,得到姜偃这么好的人。
  宾客如云,高朋满座,喜气无边。
  可就在拜天地的时候,一个不速之客突然造访,众人惊醒回眸,只见一少年携匕首而来。
  那少年高高瘦瘦,形如玉树,只是面庞模糊,脸上没有五官。
  可饶是如此,梦里的她竟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她惊呼失声:“苏公子?”
  那少年没有脸,可是她能感觉到他的愤怒,仿佛被最亲近的人被骗,背后中刀,他凄厉地朝她暴吼:“你为什么抛下我?为什么不要我?”
  元清濯被吼得震惊,那少年举刀就刺来。
  她自然闪身避过,不让他的刀伤到自己。
  谁知那少年只是虚晃一招,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立即回身刺向姜偃。
  他武艺高超,姜偃不会武功。
  他有备而来,姜偃手无寸铁。
  “不——”
  一刀已经刺中了姜偃的心脏,大团的心血突破冰冷刀锋扎出的血洞喷薄而出,飞溅在元清濯的脸上。
  “不要!”元清濯梦中惊醒过来,身旁银迢和橘兮都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
  她在梦魇里挣脱,直至醒来,才惊觉是噩梦一场,顿时舒了口气。
  额头还是冷汗涔涔,大概姜偃的药见了效,她现在头也不昏不疼了,就是心有余悸,那噩梦恍如真实发生过的一般,令人几乎有身临其境之感。
  她看向窗外天色,海棠密影簌簌,粉花叠蕊,金线在上边跳跃,又是一日的早晨了。
  她垂眸,揉了揉胀痛的额。
  这时,银迢朝她禀道:“户部侍郎那儿有了消息,说是请公主一介亭与他会面。”
  “这么快?”
  元清濯愣住。
  她昨日才拜托了吕归州,今日居然就有了消息。
  不得不说户部的办事效率确实是高。
  她立即翻身勾履下榻,“回吕大人一句,我先去一介亭等他了,请他速来。”
  “奴这就去。”银迢退下了。
  橘兮服侍元清濯梳洗。
  自从说开了以后,橘兮就没再有任何别扭和膈应了,元清濯以最快的速度梳洗完毕,动身前往一介亭。
  没想到吕归州来得比她还早,早已在亭中等候。
  他是孤身一人而来,元清濯想恐怕有些不方便的地方,不宜让他人知晓,亦屏退左右,徒步而上。
  吕归州起身见礼:“梁都在籍的苏姓之人,多半不符公主所想,公主让下官查的苏公子,下官倒是从昭明寺的卷宗里找到了一个,三年前自柳州来的梁都,与公主所说一切特征均能对上。”
  元清濯困惑不已:“他犯过事?”
  能惊动昭 * 明寺,看起来是桩大案。
  吕归州颔首,随即道:“他叫苏嬴。”


第34章 天才神童陨落记
  “这名字有些耳熟。”
  然而仅仅是耳熟; 元清濯在脑中搜寻无果,确认自己并不认识他。
  吕归州看了一眼元清濯,道:“二十年前,苏氏在大魏誉满天下; 公主或是不知; 苏嬴的祖父就是前昭明寺卿苏长颉。他是两朝老臣; 亦是文坛泰斗。之所以与公主约见一介亭; 是这里; 亭下石碑上所录《一介亭记》,出自苏老的手笔。这块石碑立在这里已经数十年,无数人曾来观瞻膜拜过。”
  从吕归州的口气里; 依稀能听出; 他对前代先贤的敬仰之情。
  只可惜元清濯是一赳赳武夫; 他要不说; 恐怕她是一辈子也不会留意到一介亭外的那方石碑。
  她回眸,一介亭外碧水微澜; 在缦回的白玉阶下,一座古朴而毫不惹眼的石碑默然凝矗。
  走近了看,能看到上边风雨侵蚀腐朽的残迹; 与刀剑磨刻的伤痕; 自右上角,已经破出了一条几乎直入腹地的裂隙。
  上面的《一介亭记》却字字铿锵,犹如铁画银钩; 足可见浩然之气; 便犹如一个面对斧钺汤镬而不馁的志气昂扬的士兵,都说字如其人,其间文人风骨可见一斑。其文亦是哀梨并剪; 璧坐玑驰,整篇读下来一气呵成,没有一个字赘余,既是极言湖光山色之妙,而又言之有物,哲思深远。
  当时推这位苏大人做文坛泰斗,也是有原因的。
  元清濯就停立在这方是碑前。
  苏长颉其人她并不是没听说过。
  他曾经在昭明寺供职并掌管诏狱,凡是涉及官员的案件都需要他来审理,听说由他审理的案件无一冤假错案,惩治了无数佞臣贪官,还富于民,百姓都说,有苏大人在,便是拨云见日,头顶一片湛湛青天。
  “我听说,后来苏长颉因为诗案被贬柳州去了。”
  这也是元清濯最后一次听说苏长颉的事迹,贬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父皇。
  然而她一向不喜欢问朝政大事,何况是文官之间的倾轧,那不是她一介武夫能懂的。
  吕归州也已出亭,他停在公主身边,又看了她一眼,脸色颇有哂然:“苏老一生清正廉洁,克己奉公,不朋不党,也多半是因此,开罪了当时最好拉帮结派的一群文人,他们借了苏老的一本手札,就诬告他讥讽时政,对陛下心存不满。这般的谣言,先帝陛下却也信了。”
  元清濯不愿听人说自己父皇半句不是,何况人死如灯灭,她父皇毕竟还是功大于过的,正要辩驳两句,话未出口,又忍了回去。
  也罢。
  其实吕归州说的也不全是没有道理,她父皇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而且还不少。
  沉默良久,吕归州道:“苏老有一独子,名作苏寰。”
  这个名字,元清濯却是真真切切知道的。
  她知道苏长颉,也知道苏寰,可却从来不知,他 * 们一文一武,居然是父子关系!
  吕归州说到苏寰,神色已转为平静:“苏寰少时投笔从戎,当年在军营中,与如今的项大将军,犹如日月争辉,可称双璧。甚至在当时,苏寰的风头还有隐隐压过项将军一筹。两人一同投军,一同领兵,一同参与作战,晋升是当年营中最快的二人。”
  这一点元清濯知道。
  自苏寰为国捐躯以后,项伯伯常常满怀心事。
  可惜的是,她从没见过苏寰。
  那个如同流星一般消亡的英杰,在她还未出生时,便已经以最璀璨夺目的姿态,划过了夜空。
  她年幼时随同项煊习武,常常见到他长吁短叹,好像在怀念着谁。
  这也能解释得通,为何苏嬴使的空手入白刃的功夫,与她一脉相承了。
  项伯伯曾经说过,一个人的武艺绝学是他不外传的秘技,绝不能轻易授予旁人,但他的武功招数与苏寰则是互通有无的。若手中无兵刃,就要借巧劲夺取他人兵刃,这一招是苏寰教给他的,他又教给了元清濯。
  “苏寰以五百骑兵破防敌军两万,深入腹地,活捉敌将七人,但因为沾染了草原上的时疫,最后不幸殒命,年仅二十四岁。”
  吕归州停顿了一下。
  “他死后,苏嬴成了遗腹子。”
  “风光无限的苏氏英杰死去,同年,苏老遭人谗害构陷,被贬柳州司马,举家离京到柳州赴任。苏夫人身怀六甲,一身缟素,扶灵南下,当时城中百姓无不动容。”
  元清濯几乎能想到那个画面。
  吕归州的手,缓慢地抚过被风刀霜剑腐化的石碑一角,声音慢慢哑了:“苏老南下之后,万人拥趸,成了千人唾骂,无数那些不明真相的人,来此,用刀和斧毁坏一介亭留下的这块石碑。如今这块石碑已是千疮百孔,十几个字已经被凿得模糊,乃是苏家平反以后,后来瞻仰苏老的人又重新刻上去的。”
  关于这一点,或许便是人性,元清濯忍不住感慨道:“由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少,至于落井下石的,那就更多了。”
  她问道:“那苏家后来又是如何平反的呢?”
  吕归州望着这片破败残碑,低声道:“是苏嬴。”
  苏嬴。
  再度从脑中闪过这个名字,元清濯心头别是一番滋味了。
  她染指的竟是这样一个少年,苏寰之子,项伯伯故交的儿子。
  “苏嬴自出生就在柳州,我未曾去柳州打听过他,只是这一夜的功夫,知道的却也不少。听说他是个举世罕见的神童。”吕归州道。
  从自身来说,吕归州本人是非常有才华的,都说文人相轻,但吕归州说起苏家人,包括身上没有一点功名的苏嬴,都没有一点不服气。
  这点真是令元清濯很好奇:“神童?有多神?”
  吕归州笑了下,意味不明。
  “出生在这样一个家里,想要长成个一无是处的废人,只怕也难吧。听说他聪颖博学,三岁识千字,五 * 岁颂诗书,十五岁,持剑为游侠,惩奸除恶,出柳州,遍干诸侯。”吕归州道,“或许他已志不在官场,但谁又能料到,十七岁,满门被屠,家破人亡。”
  元清濯心头一跳。
  “家破人亡”这种字眼不落到自己身上时,真的说不出它的沉重来。
  怎么会这样?不是已经被贬到柳州了么?苏老应该不会再对任何人造成威胁,又是因为何事?
  吕归州道:“明面上看,是苏老开罪了西南土司,双方治理少民的理念不合。土司将部族之人画地为牢,不允许他们与汉人通婚,并严禁经济往来。苏大人不忍见民生凋敝,部落之人常年衣不蔽体,以稻草麻绳结裙,食无盐之食,患病良多,提出了共治理念。但在西南边陲地界,土司的职权大过于天,也许就是民间所说的‘土皇帝’,他绝不可能放权予苏老。况百年来土司治地已经渐成传统,愚昧迂腐的土司认为,传统不需要被打破,与苏老争执颇多,争执间,死了两个土司手下。”
  争执不下,往往就会请求外援。
  吕归州皱了眉:“土司向朝廷递了一封请奏书,很快就被内阁以及刑部几位给拦下了。其间不知如何颠倒污蔑,当土司的奏呈到了陛下手中,可想而知,天子震怒。”
  “后面的我大概知道了。”元清濯不忍再听下去,父皇下令灭门,这何其残忍!
  但吕归州却摇头,“陛下只是下令彻查,当时调任的钦差大臣却一口咬定乃是苏长颉急功近利,欺压少数部落,残害他人性命。由此,彻底地违背了大魏绥抚四境的国策,持金令,立斩柳州司马。”
  元清濯再度为之心跳。
  也是如此,苏嬴游历在外,躲过此劫。
  但她难以想象,亲人蒙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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