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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丞相那些年-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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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西子一哂,道:“得了,知道你牛。快说什么意思。”
  戚二爷道:“你还记得她说过什么么?”
  木西子点点头,道:“我记得她说,‘货被东家扣下了,这笔生意已经做不成了。’”
  戚二爷点头:“意思就是,她是被人强留在府中的,我们硬来的话根本救不了她。”
  戚二爷喝了口酒,道:“所以我就问她该怎么办。”
  木西子接道:“她说,‘要一艘船。’”
  “就是告诉我们,她已经有了计划。”戚二爷说道,“计划分很多种,乌篷船,龙头船,都有不同的意思。这黑旗船么,就是让我们暗中接应,伺机而动。”
  木西子问:“那虎门旗呢?”
  戚二爷道:“十二时辰对应十二地支,十二地支对应十二生肖。虎,便是让我们寅时起事。”
  “水号门又是什么意思?”
  戚二爷说:“金木水火土,对应东西南北中。她是让我们在莫府南门接应。”
  木西子瞪大了眼睛“哦”了一声,继而又是一愣:“那渔歌号是什么意思?”
  戚二爷喝了口酒,说道:“这就是最难办的。依然希望我们别动手,就算动手了,也别伤人。”
  木西子蹙眉:“确实是难。那个莫审言可不是省油的灯。”
  戚二爷执着酒碗,忽然笑起来。
  “你笑什么?”木西子问。
  “我笑那丫头聪明。”戚二爷道,“她为了防她哥,特意留了一手。”
  木西子完全懵了:“什么意思?”
  戚二爷含笑说道:“你记不记得,依然在念完那一首《风雨》之后,曾经说过一段话。”
  木西子努力回忆:“她说……”
  “她说,现在我们仍是知己。‘可是明天,就一切都不一样了。明天,我们便是陌路。明天,不要再来见我。’”戚二爷微微一笑,道,“她一连说了三个明天,就是告诉我们,起事的日期,是明天的寅时。”
  木西子叹道:“天啊,这暗语也太隐蔽了吧?这谁能发现啊!”
  戚二爷道:“她就是为了防莫审言,才故意以这种方式说出来。”
  木西子点头:“你居然能听懂。厉害。”
  “其实,依然早在之前就给我打过暗号了。”戚二爷淡淡笑着,说道,“她第一次见我时所念的诗,根本就不是李义山的《风雨》。她呀,最讨厌李义山了。她故意说错,就是为了给我提个醒。”
  “原来如此。就是这个引起了你的警觉。”木西子挑眉,道,“你们两个,还真当得起知交二字。”
  “想知道我们初相见时,她吟的是哪首诗么?”戚二爷望着远处,唇角挂着一丝笑意,轻声念道:
  “燕南壮士吴门豪,筑中置铅鱼隐刀。
  感君恩重许君命,泰山一掷轻鸿毛。”
  短短二十八个字,却是荡气回肠。
  木西子点点头,这才是莫依然。小楼烟雨非她所想,唯此山河壮阔,才是她的情怀。
  木西子问道:“二爷,眼下你打算怎么办?”
  戚二爷喝干了碗中的酒,说道:“安排人手。明天晚上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咱们还能有点胜算。”
  他双眼微眯,说道:“就算是抢,也要把她抢出来。”
  第二日天明,新妇回程。后堂的院子里种着枫树,秋风过处,满地殷红如血。莫依然执着十三的手缓步走在廊子底下,低声叮咛:“嫁了人,比不得做姑娘的时候自在。他若什么地方惹得你不高兴了就要明明白白跟他说出来,别让自己受委屈。”
  十三微笑,道:“我娘总说,当人家的媳妇,受点委屈也是正常。你倒是第一个不教我忍的。”
  “忍着做什么?日子是两个人过的,你忍着不说,他怎么知道?最后还是自己受罪。”莫依然牵着她的手,说道,“咱那不受窝囊气。”
  十三掩口而笑,道:“五姐,你这心性,做个女子真是委屈了。”
  莫依然微微一笑,并未答话。
  她们走到后院角门前。莫依然停下脚步,道:“好了,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你路上小心。”
  十三的眼泪又忍不住了,道:“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五姐,你多保重,妹妹心里惦着你的。”
  莫依然点点头:“你也是。以后遇见事了不要慌,凡事自己掂量着办。若是有什么困难,就往家里带个信儿。”
  十三拭着眼泪,不住地点头。
  “快别哭了,眼泪最是没用的。”莫依然将帕子递到她手上,道,“明年初二你回门,咱们不就又能见到了么。”
  十三擦干了眼泪,点头微笑。
  “去吧。”
  十三退后一步,敛裾行礼。继而起身,跨过那小小的角门。她倚着门最后一次回首,莫依然看着她,微微一笑。
  十三走了,沿着那条小路,消失在前庭。而莫依然却只能送到这儿。就因为她是女眷,所以不能走出后堂,不能抛头露面,不能亲自送自己的妹妹上车,不能亲眼看着她离去。就因为她是女眷,她无法和哥哥们一样,并肩站在莫府的大门前。
  这就是她当年逃离这个地方的原因。如今十五年过去了,却什么都没有改变。
  她独自站在通往前庭的门前,那高高的门槛似是一座山峰,任她怎样都无法逾越。
  当真无法逾越么?
  她转身,一步一步,消失在回廊尽头。
  ……
  阴天,不见月光。
  莫府的大院中灯火通明,院墙夹道内,护院家丁往来不绝。远远地,一个女子挑灯而来。她披着侍女同制的月白色斗篷,兜帽垂下,遮住半张脸。
  “什么人?”角门出巡逻的家丁高声喝问。
  女子不惊不躲,踩着莲花碎步在角门前站定了,说道:“奴婢是含章院掌事大丫头翠儿。五小姐突然发了病,掌事夫人让请陆大夫。夫人手书在此,还请守卫大哥备辆车,再派两个人随奴婢同去。”
  她说着,递上了朱漆桃木令,一并还有掌事赵夫人的字条,叩着应急的红章。手续一应俱全,家丁不疑有他,说道:“翠儿姑娘请稍等,我这就去备车。”
  稍时,马车便已准备妥当。女子入坐车内,两个家丁坐在车前。马车从南门出,粼粼驶上正道。
  长街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转眼间,一人一马赫然出现,同马车并驾齐驱。长街狭窄,容不得车马并行。赶车的家丁急忙放慢速度,让骑马的人先走。
  没想到那人也慢了下来。赶车的觉得奇怪,侧头看去,只见眼前银光一闪,继而胸口一凉,那长剑已然透胸而过。下一秒,他就被重重地摔在地上。
  与此同时,一根绳索凌空套住了另一个家丁的脖子,将他拽下马车。恍然间一个黑影闪过,再看去,已有一人端坐在车上,双手执着马缰。
  骑马的人当先引路,驾车的人紧随其后,达达的马蹄声踏遍长街,一路向着城外奔去。
  乌云散尽,月光下澈。
  城外的丘陵上生着孤木,在月光中投下大片的暗影。马车缓缓停于树下,四周寂然无声。
  隔着车帘,女子的声音含着笑意:“没想到几年不见,二哥的身手还是这么利索。”
  话音刚落,一人挑帘而出。斗篷的兜帽摘下,露出鬟髻淡妆的容颜,对着他们微微一笑。
  戚二爷亦摘下斗笠,道:“那是自然。”
  莫依然笑道:“我还担心你听不懂我的暗语呢。”
  “我若听不懂,这世上就没人听得懂了。”戚二爷说。
  木西子急急说道:“此地不宜久留。依然,先跟我们走。”
  莫依然却是一摆手:“不急。”
  “你还等什么?”木西子问。
  莫依然转身,望着远处黑压压的清河城,淡淡说道:“我们现在是走不了的。莫家,没那么简单。”
  话音刚落,隐约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丘陵下赫然腾起一片火把,如同一条火龙从天而降,近在咫尺。脚步声越来越近,霎时间他们已被包围。戚二爷和木西子皆是一惊,四下相顾。莫依然却是微微一笑,道:“我等的人来了。”
  火光四射,重重人墙包围而来。莫依然孑然立于火光之中,望着缓步走下车架的锦衣男子,道:“大哥。”
  莫审言目光微冷,道:“五妹,你太任性了。”
  “不任性,怎么能见识到如此场面呢?”莫依然环顾四周,薄唇一挑,道,“莫府三千家丁倾巢出动,来追我一个逃女。真是大手笔。”
  莫审言沉声说道:“五妹,你已犯下大错。还不快跟我回去向父亲请罪!”
  莫依然看着他,道:“大哥,你等着说这句话等了多久?”
  莫审言蹙眉,看着她。
  莫依然缓缓踱着步子向他走去,说道:“其实你早就知道我有意出逃,故而特意放松警惕,让我轻而易举就拿到了掌事夫人的令牌,顺顺利利出府。你处心积虑,不过就是为了把事情闹大,闹到眼前这样不可收拾的局面,好名正言顺地治我的罪。莫府家规,女眷出逃,十年幽闭。大哥,你可真狠啊。”
  莫审言眸光幽暗:“五妹,你不要妄测。”
  “我有没有妄测,大哥心里最清楚不过。”她侧头看着他,淡淡说道,“其实大哥早就动过这个心思了。十五年前,你助我逃出莫府,就是为了今天这一步。”
  她缓缓走近她,说道:“这些天来我一直在想,我的存在到底对你有何危害,要如此机关算尽地设计于我?不过,就在几天前,我终于想明白了。”
  她在他面前站定了,双眸近在咫尺:“你不是恨我,而是怕我。你怕我终有一天会夺走你掌事大爷的权利。在你心里,早已把我当做一个男子,一个足以威胁你地位的嫡子,对不对?”
  莫依然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句句敲人耳膜。火光明明灭灭,照得莫审言脸上阴晴不定。过了许久,他终于开口说道:“女子,就应该守本分。”
  莫依然挑唇一笑,道:“请教大哥,何谓本分?”
  莫审言道:“只做好你该做的事,说你该说的话。其他的,容不得你不要插手。”
  “我明白了。”她挑眉,说道,“可惜啊,我从来步子到什么叫本分。我只知道我想不想,从来不问我该不该。”
  莫审言抿唇,道:“父亲真是惯坏了你。”
  “是啊,父亲宠我。而你,是怕我。”莫依然淡淡笑着,说道:“你是怕极了我,怕我会把你比下去,怕到连跟我较量一番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利用我女子的身份来打压。大哥,你还没有比,就已经输了。”
  莫审言看着她,说道:“五妹,你最大的错误就是生为女儿身。你最大的悲哀,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个女人。”
  莫依然扬声一笑,说道:“我倒要请教大哥,怎么做个女人。”
  莫审言道:“十年幽闭,你有的是时间想清楚。”
  莫依然看着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道:“大哥招招高妙,妹妹佩服。”
  她仰头看着他,说道:“但是,你还是有一点没算到。”
  莫审言蹙眉:“什么?”
  莫依然一笑:“你算错了人。”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莫依然袖中银光一闪,一把匕首贴在莫审言喉前,森然闪着白光。
  “大爷!”左右家丁惊惧。
  “都别动!”莫依然高声喝道。
  “别动!”莫审言对左右家丁吩咐。他比莫依然高出一头,此时被她挟持,只能低着身子,“五妹,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莫依然挑眉一笑,道,“既然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了,不如就再闹大一些。”
  她抬手一指旁边的一个家丁,高声道:“你!回府去报信,就说五小姐在城南如意酒馆摆了宴席,请老爷亲自来一趟。否则,你们就等着替大公子收尸吧。”
  莫审言被她用剑抵着喉咙,声音暗哑,道:“你不敢。”
  莫依然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大哥忘了十五年前那件事么?”
  莫审言脸色微白,冷汗顺着额头流下来。
  那家丁被吓懵了,只是怔怔立在当地。莫依然蛾眉一蹙,高声喝道:“还不快去!”
  家丁吓了一跳,拔腿就跑。
  ……
  清和城不大,城南酒馆不过那么几家,而如意酒馆是唯一一个不属于莫家的。莫依然看似随口一说,其实对这个选址已经下了几番心思。清和城从县衙到市井都遍布莫家的势力,她必须把隐患降到最低。更何况,她眼前的对手,比她以往经历过的任何一个都要强大。李丞相、浑元、唐思贤都无法和这个人相提并论。因为,他是她的父亲。
  酒馆大堂空空荡荡,正中间摆着一张八仙桌,桌上油灯昏暗,闪烁在黑暗中。两个人相对而坐,莫依然望着眼前的人,说道:“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我一直都想见你。”
  莫依然看着他,淡淡说道:“你的胡子都白了。我记得我走的时候,你还不是这个样子的。”
  一声轻叹:“老了。”
  “我从没想过你也会老,”她轻声说道。
  老者微微一笑:“我也没想过你会在这个时候回来。我原本打算再等上五年呢。”
  “这次回来,并非我的意愿。”莫依然道。
  “老大还是太急躁。”老者淡淡说道,“不过,你也不该绑架你的亲哥哥。”
  她低头一笑,道:“我只是想见您一面。我要走了,不能再等了。”
  老者双目微眯:“去哪儿?”
  “去我该去的地方,做我该做的事。”莫依然看着他,说道,“上次我连夜出逃,没能向父亲辞行,这十几年来,我心中一直不安。我不想再犯同样的错误。今日拜别父亲,请准许女儿离家远行。”
  “你非去不可么?”
  “非去不可。”
  “我知道你放不下什么。我可以派人替你完成剩下的事,你不用亲身犯险。”
  莫依然看着他,道:“我的事我自己操心,不用别人替我收拾。”
  老者看着她,道,“以我莫家的财力和身份,你想要什么,父亲都能给你。你若是真的喜欢那个摄政王,父亲自会想办法,让你风风光光嫁给他。你又何必这么苦着自己?你是我的女儿,看着你这十几年刀光剑影,我雄啊。”
  “父亲,”她声音一抖,深深吸了口气,道,“是女儿不孝,让您替我担心。可是,我自己的路,不想别人替我安排。”
  莫依然望着他,说道:“父亲的心我明白。你是怕我吃苦,所以想让我嫁个好人家,妥善安稳地过一生。可是父亲想想,嫁了人就真的能安稳么?豪门大户,妻妾成群,凭着我们莫家的财力,我或许能做个正房嫡妻。运气好,生下一儿半女,指望着孩子给我养老送终。运气不好,无所出,就得和府里越来越多的姬妾争斗,直到年老色衰,被人弃置一旁。父亲,这便是你所谓的安稳么?我是您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女儿,你忍心看着我被关在朱门深户之内,每日费尽心机只为博得一个男人的宠幸,像个囚笼里的宠物一样卑贱地生存?您忍心看着我在柴米油盐家长里短中耗尽青春?父亲,我不甘心。我要谋国谋天下,出则为将,入则为相。我要看尽九州大地,遍识四海英雄。我的蝎大,不是一场婚嫁就能满足的。你给予我的才华和思虑足以掌控天地,不该只浪费在一个男人身上。”
  室内寂寂,唯有灯影依然。
  许久,老者轻轻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从小就和别人不一样。可惜,你是个女子,否则……”
  莫依然微笑,道:“以前我确实憎恶自己的女子身份,所以外出这十多年,一直以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可是渐渐的,我终于明白,世人敬重的是才学,畏惧的是权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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