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讳爱如深-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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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完成。
  日子越逼越紧了。
  他必须比之前更加马不停蹄。
  ……
  吃面的时候,威廉当然没有忽略夏晓北逗留在他身上的饱含探究的目光。
  可是他不愿意抬头。
  倒不是怕她问出什么他无法回答的问题——他睁眼说瞎话的功夫从来不是盖的。
  他只是觉得,如果他一直不抬头,她或许就能这么一直看着自己。
  无法将她的目光永远留驻,那么,就让他享受这短暂的片刻吧。
  他知道她很奇怪为何他对这碗面情有独钟。
  但他不愿意告诉她。
  就像他带她去孤儿院,而并不告诉她孤儿院于他的意义一般。
  很多事情,其实根本不需要追究得明明白白透透彻彻。
  面总是要吃完的,所以,她的目光也是要收回的。
  威廉觉得,自己的贪心,差不多该够了。
  ……
  完成石膏像的那一刻,比过去完成任何一件作品都要让威廉欣喜和激动。
  整理的时候,他把那些画全部都烧掉了。
  它们全都不是重点。它们只是为了帮助她的形象在自己的脑海里更深地扎根而已。
  眼下,石膏像完成了,它们没有留着的必要的,全部都只是不完整的她。
  心愿终于又了却了一件。如今,仅剩的一件,也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越来越让他紧张的一件。
  夏晓北入围决赛的消息,是这个时候传来的。
  他兴奋地想要告诉她这个好消息,不料,汹涌澎湃的晕眩先一步淹没了他。
  他完全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已是三天后,威廉发现,自己的眼睛已和半瞎无异,只能勉强看清离自己一米距离以内的东西,再远的,就是模糊的轮廓了。
  身体上的痛楚,对他来说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唯独担心的只是他的眼睛。
  他想起自己昏倒前尚未拨出去的电话。
  其实私心里,他更想的是,在这时听到夏晓北的声音。
  这么想着,他便这么做了。
  他的手机不知道丢哪里去了,好不容易瞒过护士才找到电话亭。拨打的是酒店房间的座机——他又无声无息地失踪了三天,夏晓北该担心吧?
  果然,接通之后,他才说了一句话,就被夏晓北的色厉内敛所截断。
  他很想开心地大笑。他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他威廉也可以如此没出息且如此犯贱,仅仅因为女人的怒骂,就可以高兴得心花怒放。
  他自嘲地勾了勾唇,说自己要回法国了。
  其实不算骗她。他确实是要回法国的。
  在她决赛结束后,回法国接受治疗。
  那里才有他五年前的病历资料,那里才有熟悉他病情的医生。决赛结束的时间,也是他给医生的承诺。
  只是,他现在把自己折腾成这副鬼样子,不知道回去还来不来得及……
  分神间,夏晓北再一次问他的去处,他只能说他在孤儿院。
  没想到她的心思转得很快,猜出了他有新作品。
  一方面因为五年前的事情后,他对自己的作品不再上心,另一方面,这两年的心思几乎都放在了她身上,所以他没有新作品。
  新作品……
  那尊石膏像,他并没有公之于众的打算……
  以他如今的身体状况,他无法回到她身边督促她了。
  她说得对,他无法帮她一辈子。这次的出师之战,就放手让她一个人吧。
  他和她约好决赛当日赛场见。虽然连他自己都不确定,能不能撑到那一天。
  而事实上,老天爷当真和他作对,偏偏就是决赛来临的倒数第二天早上,醒来后,他的眼前一片漆黑。
  他重新闭眼,希望能像之前几次那样,只是暂时性的,可来来回回几次之后,他无奈地接受事实——他是真的彻底失去了光明。
  或许是因为早对这一天的到来做好了心里准备,虽然来得猝不及防,但他竟是没有半丝的恐慌和害怕,有的只是……遗憾罢了……
  镇定地思索一会儿,他选择把姓梁的找来了。
  梁家的人,他唯一稍稍能够接受,也只有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五年前的肿瘤,她是唯一的知情人,五年后的复发,她也是唯一的依靠。
  他看不见她的神色,只是通过她说话的语气,感觉到她似乎很淡定。
  印象中,他这个妹妹向来如此,泰山崩于前而不动一分,形容的就是她这样的人。
  威廉对她的淡定十分满意——说明他没有找错人。
  除了询问他目前的病情之外,她再问的只有一句话:“你想要我怎么做?”
  威廉对她的反应依旧十分满意——她一如既往地聪明,许多事情,她看在眼里,放在心里,适时地以静制动,顾非恐怕就是这样被她收得服服帖帖。
  “明天下午送我去比赛现场,之后……送我回法国吧……”
  沉默许久,威廉才听她淡淡地回应:“好。”
  ……
  两个环节的比赛,威廉都是听下来的。
  他只在她刚完成的那天见过设计稿,随后因为各种原因,他不在她身边。所以她的成品,他一辈子都没机会见到了。
  姓梁的尽可能详细准备地在他耳边描述。
  描述夏晓北的衣着,夏晓北的举止,夏晓北的表情,夏晓北所创造出来的梦幻舞台。
  黑暗也并不完全是件坏事,威廉发现,在看不见的情况下,他的脑袋反而更清晰,随着传进耳中的声音,清晰地在脑海中构画夏晓北的模样。
  他知道,今天的她很耀眼。
  他知道,他的徒弟,怎么可能会落于人后呢?
  他在等着,他在等着她最后的荣耀。
  只是,他好像越来越难受了。
  他努力压下的那股疼痛,似乎已经达到了隐忍的极限。
  姓梁的好像在跟他说什么,但是声音有些飘忽。
  威廉深深地呼吸两口,姓梁的抓住了他的手臂,嗓音竟是失了她一贯的淡定:“哥?哥?你还好吗?”
  “我没事。”开口时,威廉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略微发虚,同时,清晰地感觉到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沿着面颊拼命地滑落。
  “不行,我们现在就走!我们必须回医院!”
  闻言,威廉很着急,只是他好像突然被卡住了脖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坐着的轮椅被迅速推着走。
  他想要阻止。
  可是他的头很疼,疼得快要爆炸。
  本就飘忽的声音在自己的背后渐行渐远。渐行渐远中,他的意识亦在渐渐模糊。
  等他稍稍恢复一丝清醒时,他知道自己应该在救护车上。
  有只冰凉的手在握着他的手。
  虽然看不见,威廉还是偏过头去“望”着她:“……比赛……比赛……”
  “……哥……”梁小姐禁不住哽咽。
  她不敢告诉威廉,其实她偷偷让顾非给夏晓北转交小卡片了。
  她在为威廉堵一次运气。
  如果夏晓北能够在比赛前忍不住打开卡片,那么,威廉就能和她见上了……
  “……比赛……比赛……”威廉依旧喃喃着重复。
  “哥……”眼瞧着他如此坚持,踌躇片刻,梁小姐只得掏出手机,打电话给顾非。
  顾非果然还在比赛现场。接起电话后,没等他说话,梁小姐率先吩咐:“你先别说话,我想听一听直播。”
  她的声音很严肃,顾非心里一嘀咕,也没多说什么,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让声音更清晰地传过来。
  梁小姐打开了扬声器。
  听筒里,正传出主持人在宣布第二名花落夏晓北。
  梁小姐眉头一跳,下意识地去看威廉的反应。
  出乎意料的是,他的神色间并未露出失望,只是噙着抹淡淡的笑意,低声咕哝:“第一环节拉后腿了……”
  后来,比赛现场似乎出现了什么小混乱,不明所以间,顾非转播道:“宋以朗跑到舞台上去了。”
  梁小姐愣了愣。
  “宋以朗和夏晓北无视全场的人,不知道在窃窃私语什么——呃,不对,宋以朗那是在掏戒指吗?呵,有意思,求婚?他们不是结婚了?搞什么?浪费大家时间……”
  顾非不满地絮絮叨叨,梁小姐只紧紧地盯着威廉,而顾非的惊呼接着传来:“靠!现场表演接吻!哈哈哈哈!他们没看到主持人的脸色尴尬到不行吗?还要不要继续颁奖……”
  后面顾非还说了什么,威廉完全没听见。
  耳畔有人一直在喊着他,声音越来越远。浓浓的黑暗将他的世界与外界彻底隔开。
  在他被隔绝开的世界里,只有一道声音不停地旋转回响。
  “梁有才,你就对自己的徒弟那么没用信心吗?”
  呵。
  他怎么会没有信心?
  “北北,我亲眼看着,你一战成名。”
  ……
  大闹完比赛现场,夏晓北压根没脸见人。
  宋以朗早知道她脸皮薄,当即吩咐万能助理joe帮老板娘处理比赛善后。
  灰溜溜地跑回休息室拎包的时候,夏晓北才想起梁小姐的那张小卡片。
  “会场东门入口,靠近30排1号座。”
  这是要她去一趟吗?
  夏晓北的心底莫名一突,隐隐感觉自己可能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
  卡片是比赛前交给她的,却叮嘱她比赛后再看。那是不是代表,她现在赶去还来得及?
  思考的时候,夏晓北已经跑了出去。
  脑中撞进来的是威廉。
  她至今未见到过威廉。
  梁小姐不会无缘无故约她的。只可能和威廉有关!
  正在散场,人很多,挤得她无法快速前行,曲曲绕绕停停顿顿了好一阵,夏晓北终于抵达卡片上所说的位置,却没有见到预料之中的人。
  努力地环视四周时,夏晓北看到了顾非。
  “你看见梁小姐了吗?她不是托你转交卡片?那她人呢?”
  顾非被突然蹿出来的夏晓北吓了一跳,“我只在开赛前见过她一面,后来就不知道她上哪去了。她又不和我坐一起,可能已经出去了。”
  刚说完,他才猛地想起来一事,“姓梁的没看完比赛就走了吧,她中途打过电话来说是要听直播。不知道她怎么想的,神经兮兮。”
  “手机,手机呢?你现在拨给她!”夏晓北的眼皮拼命地乱跳,心里更是像打了鼓一般咚咚咚得不安,顾不及礼仪,伸手就往顾非的口袋去。
  她的神色异常,顾非回忆起那通电话,亦甚觉不妥,忙不迭掏出手机,拨了号码后扔给夏晓北。
  通了。但是没人接。
  夏晓北换成了威廉的号码。和之前一样,关机,只得紧接着轰炸梁小姐。
  顾非站在一旁,看着夏晓北执着地拨了十多次。
  终于,梁小姐平静如常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来:“怎么了?”
  “梁小姐,”夏晓北没来由地口干舌燥,“你不是留卡片要我来找你吗?你人呢?”
  “不好意思,我忘记告诉你,我临时有事,所以先走了。”梁小姐淡然地解释,“没多大的事儿,本是想道声恭喜的。”
  “威廉呢?你知道威廉在哪里吗?”蹦出口后,夏晓北心底的不安再次没来由地升起,认真地注意着梁小姐的动静。
  很短暂的两秒钟沉默后,梁小姐的口吻略微无奈:“我方才不是说,我有事先走了吗?就是送他去机场了。他回法国了。”
  “他不是说等我比赛结束后才——”
  “是,是等你比赛结束。”梁小姐打断夏晓北:“他看完第二环节就走了。”
  “可是他——”
  “晓北,”梁小姐再次打断她,笑着道:“他就是这么随性的人,我很多时候也搞不懂他的无厘头。他现在应该在飞机上,之后你自己再联系他吧,我还要开车,不方便说话,暂且这样吧。”
  说完,电话快速而果决地掐断,夏晓北顿时愣怔。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等了你半天。”
  听到宋以朗的冷声抱怨,夏晓北才回过神来。
  敏锐如宋以朗,自是察觉到她表情的不对劲,立刻握住她的手:“手怎么这么凉?”
  宋以朗的出现将她的不安稳下来不少,夏晓北心下转了转梁小姐的话,随即对宋以朗微微一笑,“没事。”
  “走吧,大家还等着。”
  “嗯,好。”
  “……”
  “宋以朗,我饿了。”
  “你要吃什么?”
  “……”
  这一头,医院的手术室外,梁小姐紧紧地握着手机,坐在走廊冰凉的椅子上,呆愣久久。
  章节目录 番外 有钱就是这么任性
  七月。酷暑。热浪止不住地从地面氤氲上来,似乎将建筑的形状都扭曲。
  不过是门口走到画室的几百米距离,汗水就将后背打湿。幸好身上是雪纺,抵达廊下时,穿堂风一灌,便觉得逃离了火炉。
  夏晓北像哈巴狗一样伸了伸舌头,而后继续自己的步子,径直来到长廊的最后一道门前。
  掏出钥匙后,她并没有马上开门,而是低头定定地凝它半晌。
  自梁小姐将它交给她,一年了,今天是第二次开这扇门。
  第二次,需要比第一次更大的勇气。
  指头轻轻摩挲两下,夏晓北翘了翘唇,深吸一口气,将钥匙插进锁孔。
  画室里几乎空空荡荡。
  画架和画板全都叠好靠墙堆放,唯剩一张四角木桌孤零零地摆在中央,桌上似乎放着什么,被遮尘布严严实实地盖住,轮廓无法辨别。
  别人无法辨别,但夏晓北很清楚它是什么。
  伸手揪住遮尘布的一角,缓缓地将其撩开。
  尘灰瞬间漂浮,夏晓北静静站立着等待它们的沉淀。
  半身石膏像在尘灰的漂浮和沉淀中呈现。
  纯粹的白色,起码肉眼是看不出它的杂质。
  一男一女相对而立。
  男人的面容十分模糊,但夏晓北知道,他很帅,世界上最帅最有型。他的神色认真而沉静,沉静地闭着眼,抬起手臂,伸出手掌,保持着要触碰对面女人的姿势。
  女人的面容特别清晰,一头如瀑长发,耳畔的碎发根根可数,碎发之下隐约现出她的耳垂,小巧精致,栩栩如生。眼上蒙着的布挡住了她的目光,没挡住她唇边的盈盈浅笑。
  谁都知道,他永远触摸不到她,正如她永远看见不了他。
  近在咫尺,远比天涯。明明该是令人悲伤的场面,带给人的却是浓浓的幸福感。
  威廉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完成它的,她想了好久,好久……
  “妈妈。”突如其来的稚嫩的童声让夏晓北从恍惚中乍醒,小康抬头盯着她,语出关心,“妈妈,你怎么哭了?”
  夏晓北抹了抹脸,这才发现自己原来并没有忍住,早被泪水悄然淹没。
  “只是眼睛里出了水。”夏晓北在小康面前蹲下身,扯开笑容。
  小康的手指沾上她睫毛上的一滴泪,“是天气太热,所以像冰淇淋一样化开了吗?”
  夏晓北噗嗤一下笑出声,禁不住揉了揉小康的松软的头发,“是,小康果然很聪明。”
  小康咧牙笑得开心,“爸爸说我像他,懂礼貌,又聪明。”
  “可是……”偏头瞥了一眼桌上的石膏像,他声音转而发闷,“……爸爸好久没回来了……”
  夏晓北的笑容不易察觉地滞了滞,下一秒恢复如常,温柔道:“小康想爸爸了吗?爸爸在法国看着小康,等小康长大,就可以去法国找爸爸了。”
  “那我要快点长大!”小康迅速接口。
  他的蓝眸因满满的期待而闪烁光芒,晃得耀眼,亦晃得夏晓北有一瞬间的失神,失神之下,心底仿佛有小沙砾在磨,不轻不重,可微微地刺疼。
  沉默半晌,夏晓北拉住他的手,“小康,跟妈妈一起回家好不好?”
  大概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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