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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烈幽云-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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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怪异,似乎在内乱中,自然不能匹敌我们。可惜——”
  那时候啊,齐维桢的思绪慢慢飘了出去…
  茫茫古道,四个人的身影逐渐变得渺小。姜楚一的脸色始终不好,尽管还维持着沉稳的表情,可就连齐维桢都看出来,就像一只完美的玉器开始由内而外的崩裂开来。
  在滞塞的关口,沉默许久的令狐曦忽然大笑出来。
  他看了看一旁的姜楚一,眼睛略带笑意:“姜兄,你同西辽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如今再想到党项,心中怕是吃了黄连吧。”
  容桑叶的柳叶刀几乎已经到了他的喉咙,冷漠的声音随即响起:“你再多说一句话立刻去死!”
  姜楚一似乎被最后一根稻草击垮一样,耳朵中听不见更多的声音,只是想着戚骨那冷漠的眼睛告诉他,她的女儿被嵬名二王子玷污劫走…他心中一急,一口血呕了出来。
  容桑叶立刻对令狐曦怒目而视,对方尴尬的笑了笑:“我以为这能分散他的注意力来着…”
  “两位还是别闹了,姜大人怕是要撑不住了。”令狐曦转头一看,那一直沉默温和的少年忽然开口,金褐色的眸子挑出莫测的弧线,虽轻轻一句,却不由得让人不信。这少年人话不多,但是刚才在往利部出手干净利落,到底是后生可畏。
  齐维桢将温汤一点一点喂进姜楚一口中,柔声安慰:“姜大人应该能相信你的女儿,她聪明果断,普通人不能将她怎样。”姜楚一心中苦笑一声,看着少年轻轻闪烁的双目。明明连他都有所怀疑,偏偏还来安慰自己,真是苦了齐三公子了。
  齐维桢忽然展颜沉静一笑:“我知道姜大人始终觉得我在这里心中不安,这与您无关,更与姜小姐无关。我承诺姜小姐救您,迫于形势却龟缩在戍城中。但是我没有再三失信的习惯,这是我的赎罪而已。”
  姜楚一忍住痛轻喃:“但是齐将军…”
  “父亲那里我去自领。”齐维桢淡色的瞳孔毫无波动,那一瞬间连姜楚一都摸不到其中的滔天巨浪。
  可惜事与愿违。在即将到达嵬名的时候,骁勇的黑色骑士预兆着死亡一般踏着黄沙袭来。
  “天灭我…”姜楚一痛苦的跪在皑皑白雪上。奔腾的马蹄声带来的是地狱恶鬼的催命符,将他多年支撑起来的心灵射穿。
  陛下,您为何如此对待我?
  天空不知道何时飘起柳絮般飞雪,端木易只看到白雪中白色的身影透出一种下世的惨淡来。何必如此执拗呢,姜大人?端木易轻轻心中叹息。
  “叛逆贼子姜楚一立刻下马伏首!陛下有旨,军师祭酒姜楚一私自弃城出逃,擅离职守,且与西辽有颁金之嫌,特命禁军缉拿姜楚一及其同党回戍城严加看守,特此!”李伏虎厉声举起手中金牌,眯笑的眼中射出冷厉的光芒。
  陛下,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折磨我?白雪中苍白的脸更多的是无奈与愤然。姜楚一忽然觉得这条命在多年前应该随亲人共赴黄泉,也省了这永永久久的折磨。他疯魔般大笑:“陛下!陛下!为何一定要逼迫于我!”手中的剑疾驰而出,如白虹贯日般割裂了细雪,白色身影也如缥缈锋利的死神一般逡巡在黑色铁甲指尖,李伏虎勉强撑着被割伤的四肢大声疾呼:“姜楚一,你要想好,你若是抗旨不尊,受害的也不止你一个!”那白色的身影丝毫未停下,端木易一边撑着对面的齐维桢一边感叹,这种毫无滞涩却杀气四溢的剑法也就只有这个人了。
  不过…
  他重重挡住对方沉厚有力的剑击,微微一笑:“久违了三公子,齐将军特意嘱咐我,要我将您带回去呢。”齐维桢金褐色的眼珠微微闪烁,手中的仍未停止攻击。端木易轻轻赞叹:“真是长江后浪!”
  冲击的尖音忽然发出一阵闷响,黑色玄铁兵中那飘逸的白色身影慢慢倒下,暗黄金鬼手沾上美人细颈上的血液,仿佛生了令人作呕般的铜锈。武士收回他的鬼手,重新套回手上,两块金牌便扔到受伤的姜楚一面前。杀的六亲不认的姜楚一微微抬头,漂亮的桃花眼沾上冷漠的神色:“申屠苍梧…是你。”
  申屠苍梧的头仍然低低看着雪地,或者说他的头从未抬起来过,与狠厉的出手相比,那声音却再平淡不过:“太原令狐氏、兰陵萧氏、弘农杨氏,还有…齐氏。姜大人名望天下,您的党羽也并非一人吧。还是您想要您的这几位朋友一起死呢?”
  端木易眯着眼睛笑笑:“三公子,您觉得呢?”
  茫茫禹迹,九州皆寂,姜楚一心中一片苍凉,慢慢闭上了眼睛。
  灵均不能抑制自己,她已经不敢再听下去,父亲在白雪中一次次的被伤害,为了救她不惜成为归正人,被旧敌构陷至此,却又为了不连累旧友而放弃这一切。
  她强自镇定的对着齐维桢笑了笑,对方忽然沉声抓紧她双肩:“不想笑就别笑,即便你责骂我也别逞强。”
  眼泪不受控制的留下来,她轻轻颤动着:“你已经违抗父命,我已经感激你这片心意。齐将军那里…”齐维桢垂下眼角:“已经解决了。”她看着那失神又悲痛的少女,心中似被万箭穿心,只觉得自己旧日所做都是一场笑话。有这个胆子去违抗父亲,却又半途而反。齐维桢自嘲笑了笑,他这样的人,终究是无法真正展翅高飞追寻自由…
  灵均迅速冷静了下来,瞳孔中的两簇火苗慢慢燃起:“三公子,现在我能相信的只有你一个人了,你对我的恩情我日后再报。”
  齐维桢看着那一身火红艳丽,微微一笑:“我知道要怎么做了。一直想和你说一句,你的舞真的很美。”
  俊美带着几分温雅的五官温柔轻绽笑容,灵均不禁有些暗自红了脸,他还是沉着一点吧,这样子一笑简直不知道要迷死多少无知少女呢,还好自己已经有些历练。两人对视着半响,忽然对着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然后灵均回来了!我好喜欢美人爹,可是注定要一直虐他,不过后面应该会写他的番外,因为美人爹是承上启下的一代哦。

☆、归来

  齐维桢一进屋中就觉得气氛不对了。各种各样热辣的视线火热的注视着他一脸淡然的走进去。他看了看一旁端坐的黑衣剑士们,莫名的弯了弯嘴角。
  父亲大人呵…总是不遗余力的和御座上的人玩儿这样幼稚的玩偶游戏,偏偏两个人都乐此不疲。
  安静的大厅内忽然出现一声轻笑,端木易轻轻拱手:“三公子一向循规蹈矩,圣上亲赞我辈楷模,没想到也少年风流。不过眼下战事已经过去,将军也别管的太严。”
  齐贞吉爽朗一笑:“哎,这几年我也渐渐制不住他了,孩子长大了,也慢慢开始拗起来了,还望都指挥使在圣上面前别把我这儿子的风流事儿说出去,丢了我这张老脸罢!”
  齐维偃一旁连着翻了几个白眼:“这群人演戏能不能有个完…”
  齐维桢最先注意到的不是雍容端正的端木易,而是另一个人。他亲眼见到这个人手中诡异的鬼爪是如何伤了姜楚一的。天武卫指挥使申屠苍梧,有意思…
  齐贞吉和端木易相谈甚欢,似乎对方完全没有带来皇帝陛下的任何责骂,齐维桢躬身而至,亲自为三位来使奉茶,自然恭敬之极。即便是端木易也微微含笑看他,眼中颇有赞许。李伏虎只是叹了口气,复轻轻一笑。令齐维桢意外的是,申屠苍梧竟然也看了他一眼,一杯而尽。
  端木易深深看了齐维桢一眼,带着部下走出门外。
  齐维桢似忽然处在暴风眼中,初始是小声的嗤笑哼笑,复而是一群男人们纵横交错的大笑声。
  他环视一圈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齐家部将,轻轻哼笑了一声。
  齐贞吉把玩着手中的精致匕首,略微上调着眼角:“小三,你的叔叔们这是在笑话你呢。昨晚一夜未归去哪里了?”
  齐维偃激动地偷偷和谢言咬着耳朵:“我看到咱们大将军嘴角露漏笑了!”谢言一巴掌把他的脸拍到一边嗤笑:“就你眼睛尖。”
  齐维桢微微摇头,笑声淅淅零零的渐渐散落下去。
  手中的匕首轻轻的投在冰壶中,齐维桢平淡直言:“大军班师在即,我们也要回城了,禁军已经引秦凤道的安抚司军在此驻扎了,戍城新任县令也即将到任,以后的事情无须再管。”
  齐维偃听了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将军,那周乾将军的事情怎么办?还有戍城那个弃城而逃的县令,那家伙是支道承派过来的!——”他心下一惊,虚着头看看面前的齐贞吉。齐贞吉面色仍旧平淡:“我说了,那之后的事情与我们无关。”
  香炉中的香气越烧越浓,姜楚一整个人似置身于令人沉迷上瘾的毒气之中,胸口的剧痛已经散去。他不禁微微苦笑,这半辈子得罪的人和交过的朋友一样多,可惜敌人都会趁机踩一脚,而朋友却不会都雪中送炭。“妙仪…”唇齿间咬着多年前早已经销声匿迹的字眼,姜楚一露出了怀恋的神色。
  “冰壶者,清洁之至也。君子对之,示不忘清也…内怀冰清,外涵玉润,此君子冰壶之德也。”那时候她站在芙蓉楼上,桃花眼微微扬起浅淡的笑容:“阿隐,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该怎么办呢?你的心太执着,太干净,就像纯洁的冰壶一样。你的本性,大概永远也不会改变吧…”
  她果然很了解他,这一下子,十几年过去了,不文不武,不成不就,他这半辈子为世人成就了名声,于他而言终不过是一场笑话而已。
  “大人,喝口茶吧。”忽然而至的齐维桢温声提醒。
  姜楚一微微点头:“三公子终于解禁了吗,齐将军到底还是爱子情深。”
  齐维桢忽然展颜一笑,姜楚一甚至觉得那笑容成熟十岁不止:“有时候闹出乱子也好,‘谢家宝树,偶有黄叶,青骢骏骑,小疵难免。’如果世家公子太完美了,那御座上的人可就不美了。”
  姜楚一心中苦笑,齐贞吉比他更了解陛下,哪怕是两人游戏一般的演戏,也要演的逼真,演的漂亮,演的外人看的云里雾里的。这二人也算是天生关公战秦琼,腻到一起了。
  他微微扫视周围,轻声低言:“是不是小女有什么消息传来。”齐维桢微微吃惊:“难道血缘真有天数?我尚没有多言一句。”姜楚一微微一笑:“小女也不是蠢人,自然懂得在军府周围布满莲花气息,那就是暗号。”齐维桢据实告知:“姜小姐与西边的商旅达成交易,假扮舞姬混入其中,又以在下所赠梅花香气提醒我。她现在很安全,只是似乎知道姜大人被圣人所派禁军监视,怕您于性命名声有亏。所以请您想好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姜楚一心中那一块大石终于落地,他已经描摹出女儿那美丽的面容。“她…现在怎么样了,吃的好吗,睡得好吗?”齐维桢轻轻一笑:“姜大人真是个慈父。”
  姜楚一感激看着他:“之后的事情,还请三公子相助了…”
  冬至过后三日,城中的送神气氛慢慢消去,但人们又将迎来下一个节日。每日请神祷告,才会在战争中获得生存的机会,至少戍城的民众是这样想的。在兵乱中度过的生命开始麻木而慌乱的信任神明,而刻意忘记和忽略死亡的存在。
  只可惜在这一天,即将撤走的齐家军被沉重的敲门声所敲醒。戍城的民众一向对齐家敬若神明,看到此人如此无礼,都前去看热闹。一传十,十传百,竟然齐齐聚拢与此。一个粗布麻衣的少女面带怒气的敲着大门,任谁劝都不听:“我是军师祭酒姜楚一之女,特来敬献党项地图!我是军师祭酒姜楚一之女,特来敬献党项地图!开门,开门!…”
  大门徐徐打开。齐贞吉与端木易带领众将鱼贯而出。姜灵均回来了?!这不啻于一个惊天消息,简直如水入油锅,搅得这局面又安静又乱起来。
  围观众人看着高呼少女,虽粗布乱服亦不掩国色,更兼气质清明,绝非奸恶之徒。这少女一见到齐贞吉立刻跪了上去,几乎落下泪来:“晚辈随军前来,家父走前曾说‘如有不测,要留着命去党项探听敌情’。晚辈在战场上不幸被掳走,为实现父亲愿望,遂趁机收取党项镇略图,没想到回城便听说家父为救我被□□。今恳请将军怜悯告知今上,愿以镇略图救父一命!”
  众人听了心中不禁百感交加,两军伤亡,累及弱女。姜大人的女儿被掳塞外仍不忘家国,实在可敬可佩。可是姜大人救女也是情理之中,又怎么会被皇上□□呢?!
  端木易笑眯着眼睛始终未曾张开:“原来是姜小姐回来了。那小姐可否进屋详谈呢?这人多口杂,姜大人一事还是不要透露给乡民知道。”
  灵均低垂的嘴角微微露出笑意。臭皇帝不是爱面子么,让天下人知道你的破事儿!
  李伏虎看了看一旁罕见皱着眉头的申屠苍梧:“大人这是怎么了?”申屠苍梧半伤的脖颈仍低低垂着,却带上几分苦笑:“我不习惯被女人盯着。”李伏虎回头一看,只见姜灵均毫不羞涩的盯着申屠苍梧看,似乎知道他对女人敏感似的,从头到尾,从上到下,从头发丝到脚后跟,几乎要将申屠苍梧的毛孔刺穿。那双黑洞洞的桃花眼睛没有一点表情,偏偏就能感到其中射出万把刀子。他一低头,她就死钉钉的看着;他一抬头,她偏偏就忽然看着窗外的风景。
  李伏虎眯笑的眼睛也站不住了:“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一个的怎么都这么可怕…”
  端木易极有风度的捧了一杯茶,灵均一脸受宠若惊:“怎么好意思麻烦大人,我现在是罪臣之女,千刀万剐也使得。不知道将军何时奉命执行,小女也好随父亲去了…”
  谢言差点没笑出来,这戏演的好,简直唱作俱佳,活生生一出冤枉忠臣的《赵氏孤儿》嘛!
  端木易温言相劝:“听说姜小姐得到了党项大致的镇略图,这也算意外之喜,不如姜小姐将此交给我们,也好为姜大人平反。”
  姜灵均楚楚可怜的咬着唇:“我这个人有个毛病,心绪不宁就画不出图来,恰好不在父亲身旁我就心绪不宁…”
  谢言和齐维偃捂着对方的嘴差点没笑出来。
  端木易轻轻抱着臂瞄了一眼被盯得发毛的申屠苍梧,无奈笑了笑。
  几乎无法再强装镇定,她在禁卫军监视下走近屋旁。齐维桢忽然捉住他的手微微一笑:“近乡情怯,不必惧怕…”灵均打开门,朝思暮想的面容终于出现在了面前。父亲苍白美丽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哀愁,在一瞬间忽然变得释然了。
  她身体几乎没法站稳,小跑着扑进温暖的怀中,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渐渐落了下来:“爹…我回来了,女儿回来了!爹…”父亲温柔细腻的指尖摩挲着自己的头发,灵均的心终于落在了家乡的土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疯狂玩儿游戏……

☆、作图

  灵均看着身边端坐的三位禁卫军士,皇帝的影子若跗骨之蛆一般如影随形的守在他们身边,她也仅仅可以同父亲说几句不咸不淡的慰问话罢了。她抬头看看姜楚一平淡的神色,父亲对天子近臣几乎没有露出半分以礼相待的态度,倒不如说,反而是极其冷淡的。
  灵均心中慨然,父亲和御座上的皇帝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从来这都是他心中的雷区。
  她躬身起立,端着手中的茶壶为三人恭敬奉茶,亦尊敬对申屠苍梧。
  申屠苍梧手中的盖碗“啪啪”的轻声敲打着,李伏虎笑得更加深了,这申屠都被眼前女孩子弄得毛楞了。
  苍梧手中女子般苍白的指尖不停的敲打桌面,似乎在暗示着某种指示。灵均淡淡开口:“大人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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