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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京红颜记-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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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隆等她们行礼过,才问:“她怎样了?”
  章氏叹气,摇摇头。
  九隆大怒:“你是怎么当的家?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大晚上掉进水里?”
  红颜挺身护母:“这和娘无有关系——爹且问问倾香,姨娘身怀六甲如何半夜坠湖?”
  倾香连忙跪下:“是小穗说大小姐在树下行厌胜之术,模样像姨娘,姨娘这才去看。没承想那阑干不结实,姨娘半路扶着想喘气,便掉下去了。”
  倾香气:“也不知谁在冰面上凿了个坑,姨娘原本也不必吃这么大罪。”
  红颜慢条斯理:“这个小穗现在何处?红口白牙说我行厌胜之术,分明是我替潇儿将她父母的偶像埋着、给她做个念想,若是不信,将潇儿请来对峙!那娃娃是潇儿亲手做的,要扯干系,潇儿不得脱。”
  章氏也随即说:“冰面上那洞是兴儿今日买了鱼在湖里放生。老爷知道的,兴儿信佛。”
  红颜又道:“还扯阑干呢,若非姨娘天天闹着自己单过,我根本无钱修阑干。原本想着冬日没人去湖边玩,谁知道姨娘调皮。”
  九隆烦躁不已。
  潇潇是蒙司未婚妻,就算跟她有关系,也不能责,否则跟蒙司怎么交代?兴儿是他儿子,他能不溺爱?何况人家有正当理由,是信佛放生,他能毁他的善心?阑干什么的,说是红颜不修,也拿不出证据,但厉姨娘闹着单过是事实,谁知道阑干是不是托词。
  九隆正在犹豫,老妈妈出来了。
  章氏忙迎上去问:“如何?”
  老妈妈摇摇头。
  九隆长叹。
  好容易来的孩子。
  老妈妈低语:“是个男胎呢。”
  九隆的心更加沉痛,索性自己回外书房将自己锁着、借酒消愁。代兴听说,急忙去陪着父亲,缓缓他的心结。

☆、第三十六章 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厉氏小产,躺在床上下不来,又受了风寒,每日能睁眼喝下药便很是不错。红颜自然是希望她早死早好,章氏心善,倒还请着大夫每日给厉氏看病,好药也给用着,因此厉氏竟然慢慢缓过来了。
  厉氏暂时闹腾不起来,红颜也有时间做别的事情了。
  这日正值腊八,阖府上下打扫卫生,预备迎接新年。洪恖领着凌兰儿并一双儿女来到府上,说是要讨腊八粥喝;但其实双方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红颜要托凌兰儿把阿辰卖到远方,并且不让别人知道她、以防政敌从她口里知道任家的把柄;凌兰儿要赚红颜这个人情,加深关系,以图未来发展。
  章氏喜欢孩子,便将洪恖一双儿女带去挽霞居同玉颜一起玩,玉颜缺伴,有人来高兴得什么似的,恨不得黏在兄妹二人身上,谁扯也拉下不来。
  代兴陪着红恖在连理湖心亭中煮酒吟诗,赏雪配粥,添了几样小菜在那,二人好不欢乐。言语间代兴多问洪恖功课之事,洪恖耐心解答。
  红颜在霓羽楼远远看见湖心亭中披着披风的二位郎君,不禁笑了出来:“两个呆子,大冷的日子在那里吃酒,回来之后得花多少炉子炭?“
  凌兰儿就着她的手看了一眼,道:“你管他?这些男人都倔得像驴,你喊他往东他偏往西,撞了南墙还要撞。”
  红颜挑着眉,眼中闪着狡黠的光:“洪大人如此温雅之人竟然不能被兰姐姐降服?”
  兰儿往红颜腮上拧了一把:“少贫嘴,别给我冠上‘不贤’之名。”
  红颜耸耸肩,冷笑:“原以为姐姐是个世外之人,没想到也在乎那些虚名儿呢。”
  兰儿反驳:“虚名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在乎那些干什么?只是人活于世,哪有几个能不看别人的眼色过活?识时务者为俊杰,让自己活得更好些岂非乐事?”
  红颜心中虽然不悦,但她不是代忠、较为圆滑温润一些,不会合不来就甩脸走人。红颜又是一笑,扯着兰儿的手腕,道:“你自己说的,若是你卖给我的丫头有半分不是,你负荆请罪,怎么如今还坐在这里亭亭玉立的?”
  兰儿叹口气:“当初不过一句玩笑话,当时对自己恁的自信,如今却打脸了。谁知道人心隔肚皮呢?看着老老实实的,却勾引爷们坏。要是我的丫头,早打死了。”
  潇潇道:“兰姐姐这当家主母的气派十足。若是换作平凡人家,必不敢轻易动那些上了道儿的丫头的。”
  红颜顺着潇潇的话夸兰儿:“要不如何外人皆传兰姐姐和洪大人鹣鲽情深呢。”
  兰儿脸微微一红,露出温婉的笑容。
  的确,洪恖待她很好,身边除了通房也没有别人了——那个通房洪恖统共也没去找过几次。
  红颜低语道:“我已将阿辰缚了,绑在车里,一会儿你走时只说我送你礼物,运走便是,千万别教代兴知道了。”
  兰儿听了,突然叫了一声:“坏了。”
  潇潇捧着一个官窑的瓷杯,问:“什么坏了?”
  兰儿满眼惊恐和不知所措:“我那官人是个呆子,平生最不会说话。我忘记嘱咐他守口如瓶,若他多吃两杯酒吐露出来······”
  兰儿话音未落,红颜便听见院子里小厮的声音喊起来:“三少爷去哪?”
  真是什么坏来什么!
  红颜急忙也追去。
  等红颜气喘吁吁来到捆绑阿辰的地方时,代兴已和阿辰抱在一起哭了。
  红颜退回去。
  她心里满满都是罪恶感。
  阿辰不是不适合代兴,但她不该操之过急,更不应为云檀所利用。
  阿辰倒也有几分胆识,并不嚎啕:“是奴婢糊涂,落到这般下场无怨无悔。可奴婢放心不下少爷,阿夕不是能撑住的,若云檀姐在一日,少爷便不能不注意。”
  代兴强忍悲痛,搭在她肩上的双手加力,骨节和青筋都爆了出来:“莫愁,我定会当心。反而你一去万里,不知身在何方,待我功成身就,踏遍千山万水也要寻你。”
  阿辰泪如泉涌,心中无限感慨,却也不能多言。哆嗦了半日,只说:“少爷今后,千万别记得阿辰了。”
  代兴心痛难忍,却不能多说半个字,只能垂头默泪。
  红颜看得心塞,便自顾自回来,心中又起了一个主意。
  等红颜回来,兰儿和洪恖已经站在那里等了许多时。兰儿一脸焦急地左顾右盼,洪恖则满脸通红,一脸愧色。二人见红颜回来,连忙迎上去,一个劲道歉。
  红颜摆摆手:“无妨。既然兴儿已经知道了,便告诉他,是卖到黔州去的。”
  兰儿一愣。
  原本不是随便卖吗?
  但红颜这么说了,卖的钱又是自己收的,于是也不多问,只点头应下。
  又坐了一会儿,代兴回来了,洪氏夫妇便也告辞离去、按照红颜交代的跟代兴说了,才带着阿辰离开。
  代兴听了脸上并没有特别的反应,仍嘻嘻笑着将洪氏夫妇送出门,礼数周到。
  红颜眸色微闪。
  其实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代兴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思想、自己的谋略。
  代兴送客归来,在红颜面前站住,毫无感情的眸子瞪着红颜:“姐,我们谈谈吧。”言讫,便先向湖心亭走去。
  红颜叹口气,默默跟上。
  姐弟二人在亭子里站了许久,不知吸收了多少寒气在体内,却都没有开口。
  良久,红颜先叹了气:“是姐姐有负于你,你若是要恨,便恨罢。”
  “我不恨你,”代兴转过来,眸子中果然没有恨意,“你是为我好,为了任家着想。”
  红颜垂手,并不敢看弟弟的眸子。
  代兴握住红颜的手,那双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有力的手给红颜传来丝丝温暖。
  代兴半是变声之音并不刺耳:“我恨自己无能,没能让爹青睐,将任家交给我,白让你和娘操劳多年、当了多年的恶人。若非我一时失足,让人钻了空气,阿辰和姐姐都不必难做。”
  红颜眼眶有些湿:“你能这么想,固然很好。”
  代兴的手又加大了些力度:“姐姐,你让洪大人将阿辰的去向告诉我,此恩不忘。待他日我成功,必让你和她温柔以待。”
  红颜抬头,破涕为笑:“那我等着了。”
  代兴勾勾嘴角,眼里展开一幅蓝图,那是红颜没有见过的火焰,红颜不禁有些怔。
  代兴的眼阴骘下来:“姜云檀你准备怎么处置?和厉姨娘勾结、庄子里全是姜家人——这个毒瘤不能不除。”
  红颜眉头一皱,并不是很喜欢代兴用这种口气形容云檀:“这个娘业已决定了,不必费心。”
  代兴也不多说。
  他明白云檀和姐姐从小一起长大,多寒心还是有情分在的。
  远远地突然传来云檀温柔的声音:“原来你们在这,让我好找。”
  代兴背过身去,并不想跟她讲话。
  红颜换上一张笑脸:“云檀姐姐,膝盖不是还痛着,怎么就出来走了?”
  代兴一笑,明是讽刺,不知底细的却以为是在夸:“云檀姐姐最是闲不住的,这点痛拦不住。”
  云檀含嗔瞪了代兴一眼,手抚上红颜的手:“我倒是不愿意出来,免得入了寒气,得了风湿得不偿失。只是夫人非得叫我来陪客,说是离了我不行。年关将至,来来往往的,咱们家倒要添一房长住的。”
  红颜十分诧异:“是什么人来了?”
  云檀笑道:“就是夫人念叨了许久西辽赫连家。”
  红颜脸一僵。
  来的好快。
  云檀拉着红颜:“快收拾一下叫上表小姐一起去——三少爷也快先去了。别说赫连家的姨母虽非夫人同母姊妹,却真和夫人一般优雅得体,不愧是礼部尚书家的小姐,嫡庶都是挑不出错儿的。”
  代兴嘴角一撇。
  挑不出错吗?那章璃的事情怎么解释?有些人拍马屁也忒过。
  云檀继续说:“赫连老爷正和老爷在外书房说话呢,赫连家的公子是我安排的,真真是病得起不来了,若是身强力壮,也是个俊俏的公子哥,可惜了。”
  云檀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表嫂夫人出身欧阳家,据说写的一手好字,模样也是十分可人的。就是上天不垂怜,自从生了哥儿便大病小病不断,如今人比黄花瘦,跟张纸似的,风一吹就能飞了。幸好小哥儿虽孱弱了些,到底康健,长大了也是好的。适才姨母让我抱着,不哭不闹,甚是乖巧。”
  红颜心下一动,半开玩笑道:“你和赫连家如此默契,不如把你嫁过去。”
  云檀甩开她的手,半是认真:“大小姐愈发不稳重起来,什么浑话都同我说,定是经常跟着少爷出去弄的,看我告诉老爷,仔细小姐出不了霓羽楼。”
  红颜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刚才云檀的表现分明是言出必行的架势。树欲静而风不止,她不愿意伤和气,云檀却早存了软禁她以方便行事之心。
  红颜遂不再多说。
  她就看看云檀姐姐知道要被嫁出去做二房时是什么表情。

☆、第三十七章 赫连家主

  章氏和庶姐相谈正欢,门外的丫头忽然笑着说话、给里头人提醒:“大小姐和表小姐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两个姑娘领着几个丫头已经从碧绿色的帘子后头转出来。
  大章氏目不转睛地看:走在前头的那个身量苗条、体格风骚,两弯柳叶眉、一双精明目,肤白若雪、唇如丹墀,尚未言语,笑意先达,行走间颇为大气,有巾帼之姿;披一袭虎皮披风,内里穿着大红袄子、下着白色长裙,头上寥寥几支金钗,虽不甚迎合时下审美,却显得娇艳非常。跟在后面的那个起先因为低着头,并不能看清容貌,只能见她披着一件灰鼠皮的披风,内里穿着浅米色的袄子,底下是一件青裙,显得朴素内敛、却堪堪显出一身风流;待二人走进,大章氏才看清——后面的女孩子画着浅文殊眉,眼眸剔透寡淡,谈笑间恍如谪仙降世,不拘一格。
  大章氏起身,扶住两个要行礼的女孩子,压抑住激动的泪水,道:“好孩子,快别这样。”
  一面说,一面从怀中掏出两个玉镯来,一人塞了一个。红颜和潇潇又急忙谢礼。
  好容易安座了,欧阳氏不禁咳嗽了两声。
  从刚才进来,自家婆婆的眼睛就没离开过这两位小姐,肯定是看上这两个想要来做媳妇。可惜,两个人一个是任夫人的宝贝,一个是章子聪的宝贝,哪里能给她?所以大章氏心里眼里都是惋惜。
  欧阳氏用帕子掩住毫无血色的唇冷冷一笑。
  她还没死,就这般迫不及待想找新媳妇了?
  章氏看了一眼只盯着红颜和潇潇的大章氏,轻轻咳嗽一声唤回她的注意力,笑道:“经年未见,大姐怕是不认得了——穿红的那个是丫头,后头那个是潇儿。”
  大章氏忙去把潇潇拉在怀里,眼泪落了下来:“我的儿,怎么偏生不到我家去?”
  欧阳氏嘴角因着略含恨意而有些僵硬。
  到你家去嫁给你那个病秧子儿子守活寡吗?
  潇潇也拭泪,哽咽道:“望姨母容谅,本该向您请安,无奈身单力薄,实在无法去西辽。”
  大章氏忙道:“无妨,如今见到便是好了。”
  大章氏归座,一指欧阳氏,叹道:“你这个嫂子是个顶好的,能吟诗作画,又能管家,还生得美、给赫连家添了长男。只可惜没福分,生了元郎五年,身子便没好过。”
  欧阳氏有些黯然。
  当初她多耀眼、多得丈夫宠爱,如今便有多失意。生了儿子之后始料未及的血山崩,治了五年没有治好,今年大夫已经下了必死令,她是无法看着自己的儿子长大了。
  大章氏眼巴巴地盯着对面,眼神在红颜和潇潇身上流连,看得二位姑娘一个鸡皮疙瘩爬满全身、一个头皮发麻。
  大章氏道:“原本想着表兄妹能亲上加亲。没想到赫连家来迟一步,两个丫头都有了人家,这一两年要出嫁了。”
  红颜暗地里偷舒一口气。
  她第一次觉得要嫁人是无比庆幸之事。
  潇潇也放下心来,心想蒙司真是她的救星。
  大章氏酸溜溜的:“我这趟算是白来了。”
  章氏开朗地笑着:“怎会白来?我这里还一个闺女呢。”
  云檀心中“咯噔”一下,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起来。
  章氏向云檀招招手:“来。”
  云檀十分不愿意,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款款施了一礼:“夫人。”
  大章氏当即便不乐意了:“妹妹你唬我呢?这分明是你手下的大丫头,怎地还叫出来诓我?”
  大章氏说完这话又觉得不妥,毕竟是自己求人,又住在人家家里,这般拿大不好,遂立即笑起来:“想必是妹妹因着女孩们都许了人家,不忍负我,这才叫了一个顶好的丫头。”
  章氏不急不缓,伸出特地戴了金镶玉戒指的食指指了指云檀,道:“你自己问她,是不是我的女儿?”
  大章氏好容易把视线从章氏食指上挪到云檀脸上,见云檀面色赤红、添着几番风味,倒也不排斥。
  云檀骑虎难下,只得胡乱点点头,轻声应道:“奴婢确是夫人义女。”
  云檀强调“义女”二字,便是不想给章氏和大章氏把这桩案子坐实的契机——章氏不是她正经娘,做不了她婚姻大事的主儿;何况她爹有恩于任家,她不可以被随随便便嫁了。
  大章氏不听还好,一听眼睛就亮了。
  依赫连家如今颓败的家世,想要再找一个像欧阳氏这样能干漂亮的媳妇已是不能了;赫连家老的老、小的小、弱的弱,都只能把一家性命拴在媳妇身上。红颜和潇潇自然不能肖想,但轻易找一个小门小户的又不甘心。可巧来了个义女云檀,既然是任府的半个小姐,名号抬出去好听;云檀的举止不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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