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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京红颜记-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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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滚去见你娘。”
  代忠听了这话,就像得了特、赦、令,当即起身,喜气洋洋地走了;代兴磕了一个头,也跟着代忠下去了。
  代忠一路疾步来到挽霞居,见红颜正在写账簿、云檀在旁边拨算盘,玉颜坐在气色不佳的潇潇怀里看着,章氏躺在榻上嗅香炉里飘出来的艾叶的香味,便自己过去坐下,一边倒水给代兴一边说:“今日可把我气死了。”
  红颜写完最后一笔,将笔搁下:“怎么了?”
  代忠道:“我们学堂那老东西,听说太子殿下在招幕僚,想自荐枕席,又苦于出身苦寒,不懂大户人家的礼数,所以想诓一个公子带他一起去,我们不理他,他就逼我们写自荐的文章,还要审,不好的还重写,我写了这一日,手都酸了。”代忠说着,便揉自己的手腕。
  红颜笑道:“你不酸才怪,就你那文笔,比我还不如,哪里能让廖老夫子满意?”
  代兴道:“别说哥哥了,我今日心里也不舒坦。他看重我的文章,想占为己有,又找不出合适的理由,便故意折腾我,让我不停地换题目写,还一个劲催魂似的催。”
  云檀笑道:“听二位爷这么说,我算是明白了:这老夫子就是自己没本事,还爱使唤别人呢。”
  “可不呢?”代兴喝尽一杯水,开始为数不多的吐槽,“此人最是古板,严守教条,在学堂稍微笑声大了些便要挨板子、告爹娘。前几月一位同窗因着家住郊区农忙要去看着庄户,那假条上归期忘记写,那老夫子命人八百里加急催他回来写了再回去,害的他白又少了几石粮食、挨了他爹的鞭子。”
  潇潇十分诧异:“廖老夫子真是刻薄,这样害人。”
  代忠一撇嘴:“可不是,偏偏他还得了陛下一声:‘为人师表、恪尽职守’的夸奖,把那话刻成匾额,挂在大堂上呢。”
  红颜笑个不停:“我估摸着陛下当年也是烦得受不了,又没办法当场骂他,只得说一句反话,没想到廖老夫子倒当成鞭策了。”
  章氏起身,捏捏红颜的嘴。
  这死丫头,把皇帝都编派进来了。
  又说笑一会儿,阿橙过来回话:“老爷说饿了,催饭呢。”
  章氏耸耸肩:“幸好我知道你爹这脾气,不饿的时候不说,吃饭又没规律,一到饿了马上要吃,若是不预备着、时时温热,去哪里给他现生一顿出来。”
  琼霞问:“夫人,可要请厉姨娘来?”
  红颜眉头一皱,声色俱厉:“叫她来干什么?一个奴才,还跟主子吃饭不成?她私自动用公中的东西,娘正罚她抄《道德经》呢。”
  琼霞脸上十分尴尬,云檀连忙出来帮母亲圆场:“平时布菜的那些粗活原本就是姨娘该做的事,如今她犯错了,可有预备下丫头替她?”
  章氏也出面替红颜给下人台阶下:“有的,我让阿绿去。”
  云檀一下子就明白了:
  章氏这是要安排阿绿晚上当侍妾啊。只要阿橙和阿绿得了脸,厉氏又被关着,迟早老爷要忘记她的,等她一失宠,怎么拿捏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而厉雅璜被关了许多天,听说任九隆回来了,特特打扮一番,就要去布菜,准备今晚将任九隆勾回来吹枕头风,让任九隆给自己报仇,顺便看看能不能夺回管家权。这些日子以来,红颜给她的用度缺斤少两的,一时间给齐了也有诸多不能用的,她早就憋了一肚子委屈。可她左等右等,就是没等来传唤的人,夜色都深了,才有送菜的媳妇懒洋洋地过来,捧着漆盒,道:
  “这是今晚剩下的,姨娘吃吧。”
  厉氏十分惊诧:“老爷竟吃完了?”
  媳妇乜斜着眼,一脸不屑:“不然呢?姨娘还以为自己天仙下凡呢,老爷没了你还能‘三月不知肉味’?”
  厉氏不管她言语刻薄,只问:“谁布菜的?”
  媳妇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你管呢?反正不是你。姨娘私用公物,这事姑娘还没告诉老爷呢。姨娘若是聪明,还是尽快把三百遍《道德经》抄完,也对得起你出身好人家的规矩。”
  媳妇说完便走了,气得厉氏跌坐下来,丫头险些没扶住。
  厉氏捏紧了拳头,指甲把前几日插伤的伤口重新捅裂,血又流了出来。
  丫头倾香轻叫一声,连忙掰开厉氏的手,给她敷药、包扎,口里心疼地数落:“姨娘何必动怒?过往在家不如意也是常有的,何况大小姐的为人早就传了的:就是个镇山夜叉,八辈子倒了霉才跟她遇见,您犯什么气这么糟蹋自己呢?”
  厉氏不忿:“我就不信治不了她,什么事她莫非都照料得来?”
  厉氏想了想,突然问:“倾香,最近流民区那里是不是闹水痘?”
  倾香一愣:“是啊,上个月大少爷吩咐阿岩去流民区布施,阿岩最近才能裹着头巾出来见人呢;同去的邓家小妹艳儿也得了,也是最近才好。”
  厉氏一笑:“他们的衣服都在哪呢?”
  倾香略想了想:“都烧了吧?”
  厉氏对倾香耳语一番,倾香大惊失色:“姨娘,这是杀人呢!”
  厉氏忙打倾香的嘴:“作死的东西,你这么大声干什么!”
  倾香忙跪下,但仍道:“姨娘,不可啊。”
  厉氏道:“我又不害正经人,就是杀鸡儆猴、给她个教训。邓家的不是都好了吗?害不死人的。你进了高宅大院,就要去孝敬大主子去了,我这旧主子,你干脆让我这般被折磨死算了。”说着便拿帕子掩住脸呜呜咽咽地哭。
  倾香膝行到厉氏脚边,为厉氏擦去眼泪:“姨娘说什么呢,倾香自由跟着姨娘,死也不会背叛姨娘。既然姨娘只是小惩大诫,奴婢只管照做,出了事自奴婢担着。”
  厉氏连忙扶起倾香:“好倾香!”
  倾香得了厉氏的夸赞,眼泪也流了下来。对于她来说,为奴者的最高荣誉就是得到主子的认可,她已经满足了;现在就是让她赴汤蹈火,她都在所不惜。
  夜如深潭。
  章氏在外书房对任九隆笑:“老爷,你看阿绿可好?”
  任九隆原本心系阿橙,但阿绿也不差,而且比起阿橙的规矩,阿绿更加妩媚,更何况章氏亲自把阿绿送过来侍寝,任九隆自然满口是:“好”。
  章氏一笑,也不多言,自顾自退出来。
  这么多年她已经看淡了,丈夫干什么她都无所谓,只要孩子们过得好。
  阴风过,她瑟缩了一下。
  章氏抬头看如同泼墨的夜空,眉头渐渐打了结。
  怎么就有一股不详的预感呢?


☆、第二十八章 任家少闲月,九月人倍忙。

  因着阿绿开了脸,章氏吩咐人在厉雅璜的宜庭里收拾了一间屋子给她住。厉雅璜日夜赶工,总算抄完《道德经》,顾不得几夜未合眼、手腕酸痛,忙拿匣子盛了、捧着去挽霞居拜见章氏。她早起看见下人收拾屋子才知道阿绿成了“绿姨娘”,新晋姨娘承了恩泽,第二日是要去主母那里磕头谢恩的,她急忙想去探听虚实。而且之前她预谋好的一切,也正好找机会开始。
  雅璜到的时候,阿绿已经磕完头了,正坐在那里端着茶和章氏说笑,红颜窝在章氏旁边、倚着潇潇、抱着玉颜,云檀和琼霞在角落里跟阿赤一起做女工。因天气还未大冷,只在榻上铺了一层薄毯,并未生火。
  雅璜进来,向章氏磕头:“夫人。”
  被红颜摆了一道还让阿绿上了位,雅璜也不敢再嚣张,只得把在家练就的本事拿出来,看看能不能再博。
  章氏点点头,倾香扶着雅璜起来,章氏指着雅璜向阿绿笑道:“这是你厉姐姐。”
  阿绿连忙起身跟她见礼,当下便握住雅璜的手,拉着她上前:“夫人,奴婢得叫厉姨娘姐姐,我们可是一家呢!”
  雅璜脸上有些讪讪。
  谁跟你一家呢?你一个籍贯都不知道在哪里的人,跟她这乡绅家的小姐攀亲,也不看配不配。
  但同样是妾,而且红颜还在上面端坐着,她也不敢造次,只能干笑。
  章氏道:“你别扯谎,厉妹妹清白人家出来的,跟你称什么姊妹。”
  雅璜连忙道:“既然同是服侍老爷,自然能称姊妹。”
  红颜眉一挑。
  这人还真是吃一堑长一智,被咬一口马上就收起锋芒了,看来把她干掉还得费点时间。
  阿绿笑道:“奴与姐姐的缘分可不止这么浅。恕阿绿冒犯:姐姐名讳中有个‘璜’字,我名字中有个‘绿’字,现如今在夫人和老爷身边当值的分别是阿赤姐姐和阿橙,这可不是赤橙红绿青蓝紫的彩虹姊妹么?”
  章氏道:“世间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自己把自己比成神迹呢。”
  红颜也笑。
  阿绿这是变相说雅璜是奴才呢,生生给章氏那句“清白人家”打脸,清白人家谁上赶着给人家做妾呢?这跟阿绿也没什么区别。
  雅璜脸暗了暗。
  这个阿绿,才第一天见面就开始进攻了,真是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待她今日事成,再来收拾这蹄子。
  一屋子人陪着章氏说说笑笑一会儿,章氏便打了几个呵欠,阿赤起身摆摆手,众人便都退出来,唯独红颜留下照顾章氏睡下。
  潇潇带着如芳往回走,到了拐角,倾香突然出现行礼:“表小姐好。”
  潇潇是兔儿胆儿,当即吓得捂住胸口,好半晌缓过来,只管汗如雨下,但因着性子好,也并未怒:“这不是姨娘屋里的倾香么?”
  倾香道:“正是呢,姨娘有几句话交代奴婢一定要告诉表小姐,请表小姐随我往这边来。”说着便往一条小径上走了几步。
  潇潇迟疑地看着如芳,如芳摇头,潇潇正要拒绝,倾香便又回来,道:“表小姐不去也罢,姨娘知道你必不肯见她的,特特让表小姐收下这个,都是姨娘这些日子攒下的布做的香囊,里头塞了平安木,为表小姐祈福。”
  潇潇又看如芳。如芳上前,接过倾香手里的香囊,仔细观察、还特地嗅了嗅。潇潇见暂时没什么大问题,便道:“告诉姨娘,往事如烟,不必挂怀,潇儿非心窄之人,日后相见还望相笑。”
  倾香忙道:“一定。”
  潇潇挥挥手,倾香便下去了。潇潇没看见,倾香转身后那一抹得逞的笑。
  潇潇看着如芳仍旧担忧地样子,便劈手把香囊夺过来,笑道:“日日疑神疑鬼的,人心哪里就这么坏了?她既道歉,便罢了。寄人篱下,何必生事?”
  如芳还是不放心:“小姐,还是让大小姐看看吧。”
  潇潇眉头一皱,十分不高兴:“你也觉得我无用?都是一个外祖教出来的姊妹,表姐能的事我便不能么?你不许再多嘴,这件事我自有主张。”
  如芳无奈,只得听从潇潇,二人便先回去。
  挽霞居。
  章氏躺在被子里,问:“你大哥呢?”
  红颜道:“打发人来说去关老府上找关炅去了,兴儿跟着呢。”
  章氏突然支起身来:“丫头,你觉得灵儿那孩子如何?”
  红颜一愣。
  章氏这是相中了关灵当媳妇啊。
  红颜仔细想了想,顺着章氏的意思说:“我与灵姐姐接触不多,具体不知,但关老的孙女,定是不差。光能骑善射便对哥哥的胃口,哥哥曾说不要那等走路不到半里便被风吹跑的呢。而且哥哥这个性格,也需一个有气魄的拿捏住他。”
  章氏满意地点点头,又躺下:“你看你什么时候也去关府玩?”
  红颜无语:“哥哥去那是商量迎回关老骨殖之事,我去算什么?总不能跑去拉住关姐姐的手说:‘我娘相中了你,你要不要来我家做媳妇?’”
  章氏瞪她:“说话越来越没规矩了,还不快滚出去,在这儿打扰我睡觉。”
  红颜一脸震惊:“这世上竟有这样的娘,过河就拆桥。服侍的丫头尽心尽力还能得一句夸呢。”
  章氏翻过身,用脊背对着她:“再多嘴,我也学岳将军,将你绑出去打军棍。”
  红颜撇撇嘴。
  娘,你就坏!
  红颜跺着脚出去,但并非真生气——红颜心大,而且知道章氏是在开玩笑;何况她哪敢真和娘干起来?
  红颜无聊,便去代兴房里看了看。一直以来任家都只关注代忠,偶尔兴儿也是需要目光的。
  红颜进了南院,见收拾整齐,仆人从容有序,比代忠的北院不知好了几倍,不禁又哀又喜。
  若代兴是长子该有多好?
  红颜一路来到代兴卧房,却见一个身影匆匆闪到绘着苍松的屏风后面。
  红颜柳眉倒竖,当即喝道:“滚出来!”
  一个丫头颤颤巍巍抱着什么东西出来,当即跪在地下。
  红颜扫了一眼,眼刀凌厉、将那丫头的眼泪都给刮了出来:“这是什么?”
  丫头不答,小眉便上前将那东西抢过来,只一眼变尖叫一声丢得老远、自己捂着脸跑出去了。红颜十分奇异,便使眼色让无暇去捡;无暇捡了之后,也是脸臊得通红,但老老实实把东西递给红颜,红颜接过来一瞧,眼睛顿时瞪得赛过铜铃。
  躺在红颜手里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一个木雕的男女游戏的玩偶,栩栩如生,让人不禁面红耳赤、想入非非。
  红颜紧紧攥住那东西,把它藏进袖子里去,一把揪起丫头的衣领,眸中的阴寒让人不寒而栗:“这是谁拿进来的?”
  丫头哭着摇头:“阿夕不知,阿夕适才收拾床才发现的,正巧小姐来了,我害怕这事让人知道,三少爷要受罚,这才想着藏起来。”
  红颜松开手。
  她倒不是不同意代兴接触这个,但她不允许有人想带坏她的弟弟。他还太小,不能被临安的风花雪月迷了眼睛。
  红颜看了看阿夕。
  这个丫头倒是还不错,很忠心,但太过老实。依木偶的光滑程度来看,代兴把玩这个肯定有一段时间了,所以肯定有同谋,就不知道是小厮还是丫头了······等等,丫头?
  红颜眼里一亮,脑海中闪过一双像泉眼一般明亮的眼睛。
  是啊,除了阿辰,谁还能瞒着阿夕让代兴有这个玩意?如果真的是阿辰,那么她和代兴······
  红颜攥紧拳头,指甲刺痛自己的肉也浑然不觉。
  早知道应该在她初入府发出那抹精光的时候就把她赶走!
  但,真的就是她吗?阿夕就没有说谎?
  红颜吩咐无暇:“把阿夕扣起来,让阳妈把阿辰叫到霓羽楼去,我有话问她。”
  无暇行了礼下去。
  红颜看了一眼哭成烂泥的阿夕,恨铁不成钢、气不打一处来。
  这种个性,就算哪天代兴房里钻出一个大马猴她都不足为奇,这阿夕当初也是云檀调教出来的,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红颜甩袖离开,正要回去提问阿辰,小眉又匆匆忙忙跑进来,差点撞在红颜身上。
  红颜叱:“干什么?慌慌张张的,想死吗?!”
  小眉连忙跪下,脸上因为惊慌失措而惨白:“小姐,不妙了,表小姐高烧不退,身上长满水痘,眼看就不行了。”
  “水痘?”红颜眉头皱了个死,“好端端的怎么长那东西了?”
  小眉摇头:“奴婢也不知,是适才凤娟哭着跑过来央奴婢赶紧请小姐去看看呢。”
  红颜这边代兴的事情还没解决,那边潇潇又来,恨不得有分身术,急得汗都逼出来。人命关天,她还是选择先把代兴放一放,自己先带着小眉和无暇回了霓羽楼。



☆、第二十九章 百转千回章氏掌权

  红颜匆匆赶回霓羽楼,却被家丁阻隔在门外。
  红颜眉头一皱,小眉立刻上前骂道:“你们这群该死行瘟的,竟敢拦着大小姐。”
  家丁赔笑道:“奴才哪有这个胆子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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