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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宠令-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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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子以来; 国公不似从前沉稳从容,多了丝杀气; 犹如一?只老兽被放归山林,它的狂野与戾气反而远远盖过年轻的同类。
“小人该死,这就为公爷将人带来!”
“站住……”他沉声说,“太晚了,你们当真当丞相是黄口小儿吗?护我进宫罢,让我准备准备。”
卢免四人终是安然无恙来到沈摘的面前。
沈摘微微一?笑,阔步朝他们走来:“卢大人,别来无恙。”
卢免深拜:“我等有惊无险,要多亏丞相睿智,想出这种办法。”
随后,将身后三人引上,众人再次拜过,至于双方这一?路的艰辛,沈摘如何大费周章寻了月余的人,卢免他们如何在小舟中和衣而眠,终是没有说出口,全在彼此的礼节中了。
“四位,考虑到诸位的安全,还是快些随我进宫吧。”
“等等……”说到这,卢免有些羞赧,“丞相可借我等一?些银钱?”
沈摘虽然有所疑惑,但什么也没有过问,掏出随身携带的银票递上去,卢免侧身对赵冲赵允说了什么,二人点点头,拿着银票跑到附近的酒肆,不一?会回来,买了二两猪头肉,一?些好酒,朝车中林怀芝走去。
“老?先?生,情非得已,方才真是得罪了,这些是赔礼,望您海涵。”
林怀芝一?颗心此刻仍然扑通扑通的跳,看见沈摘,如看见天上的嫡仙,呲溜跑人身后:“丞相姥爷,他们挟持了我,拿住他们,快!”
沈摘基本弄懂来龙去脉,摇头苦笑,卢免上前,将衣袖撕下一?块,既歉意又虔诚道:“老?先?生,来擦擦汗吧。”
林怀芝非常不友善地扯过,擦完额头的汗顺便把?鞋底儿也擦了。
卢免四人这才肯随沈摘离去。
近来王氏都在忙着年关的事情,需得给?林宅的老?太太备礼,这边自己的婆母当然也不能忘了,可礼上又得分出长幼尊卑,既不可婆母压孟澜一?头,又不能伤了婆母的心,如此颇废了一?些功夫。
待过完这个新年,女儿也该说夫家了,所谓水涨船高,林潮止随是别人家院子里的,说到底是孩子的表兄,他一?朝得势,闺女身价倍增,提亲的早就过问多次了,她需得从有为青年中好好选择。
每桩每件,都令王氏兴奋、难安。这档口,林怀芝独自喝酒去了,你说气不气人?
眼下林怀芝眯着小眼儿进门儿,她不许任何下人伺候,冷脸道:“还知道回来?”
林怀芝心道坏喽,东窗事发不如先?卖个惨,遂一?脸委屈道:“夫人不问问你官人遇到什么事了?我可是从鬼门关走了一?回!”
“什么?”
“我叫绑匪给绑了,他们真是好猖狂!”
王氏吓了一?跳,然而目光一?转,见到他手里拎的猪头肉和酒,冷笑了下:“莫说我不信,老?爷去说与婆母听,看看她信不信你?”
言毕,抽来婢子手中的笤帚便往他腿上扫去,气的林怀芝破口大骂:“泼妇泼妇!”
诺大的京师拥有百又九十六万人口,有多人吃饭,就有多少?是是非非,林家如此,萧家如此,张家李家亦是这般。
大梁国祚不过七个年头,历一?帝,地方官吏每逢丑、辰、未,戌年,入京朝见,算起来,刚好三载一见,到如今,督察院汇同吏部共计筹办过一?次,这回也才是第二回 。
但传统是晋代就有的,因此从上到下一?套程序走完,非但没人提出折腾,反而非常纯熟。
督察院的大门儿开了,左都御史立在阶前对丞相回话。
“都交代了,也都记下来了,只是……”
只是区区县令,跨越自己的直属上级冀州刺史,张口便弹劾当朝国公,滋事体大啊。
沈摘道:“是什么令他们放弃升迁述职的机会,弹劾一棵根深大树,又是什么令他们敢犯仕途忌讳,越级上报,御史不觉得奇怪么?”
“奇怪是奇怪,但是……”
“不查下去,你永远不知道答案。”
督察院主掌监察、弹劾,在某些时候,刑部、大理寺无权定夺的案子,它有权,刑部、大理寺无法审理的案子,它有法。
某些时候,刑部与大理寺争一?个决策权不下时,也会将督察院拉出,摆一?个“三司会审”的龙门阵。
它能有今天的地位,就是因为谁也不怕,谁也不用顾虑。
左都御史很明白这里面的利弊:“成?,如果有证物,我明日便呈给?陛下。”
这几日,李戒除了上朝都不往阁里走了,因为一召见大臣,不免谈及储君的事。
过去他觉得十分欣赏长子李勖,李勖杰出、聪慧,雍容气派,最想曾经的自己。
然而李戒也不得不承认,未称帝时,他的心能容下天下万物,可是称帝了,反而变窄了。他不得不考虑更多。
自己还要在这皇位上坐十年,可李勖的威望与功绩已经等不了他十年了。
便纵是他尽忠尽孝,谁又能肯定,他的忠孝不是装出来的呢?就像当年的自己一?样。
退一?万步,李勖等的了,他身后的将士、近臣,也不会让他原地等待,白白放过早些成?为名仕,显达于世的机会。
哎,果真啊,孩子长大就不可爱了。
内侍端着茶上前:“陛下,左都御史求见。”
“哦?”别人或许不用见,可连接着他与文武百官的督察院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传……”他道。
几盏茶的功夫,左都御史便逻辑清晰地把卢免的呈文讲述清楚。
“依照他们所说,冀州因距允州最近,萧国公便打起冀州的注意,每年仲秋,第一批产粮先供应允州粮仓,顺流而下不过数日,神不知鬼不觉。第二批粮食才经户部核算充入国库。”
“真是今年南方遇到水灾,定州仓空虚,欲急调冀州仓来补,冀州仓一?时拿不出粮食,耽搁了刑部的军需,这才事发,陛下派丞相与王大人下去查证。”
这么说,是沈摘查到的?捅出来的倒真是时候。
李戒意味不明笑笑,点着左都御史交上的账簿:“手写账簿,民间府志,极易篡改,如何做信?”
“还有一?人,他人在朝中,卢免道他可作证。”
“谁?”
“五品文官,卢镜时。”
若不是这件事,多年后也无人记得,卢镜时出身冀州。
他入禁中以来,兢兢业业,同僚都说他不争不抢,而直属长官则觉得他刻板,这样的性子或许可以解释,为何他仅用五载便从地方考到京师,平日没事就苦读书呗。
可能入禁中的那都是人精啊,卢镜时的性子永远也出不了头。
就像眼下,传旨的太监站了许久,他连口水都没给?人家,生是把手里的简牍一?排一?排垒整齐,然后才慢吞吞走到门口:“公公久等了,咱们走吧。”
没出息,他的长官想。
到了承明殿,卢镜时万古平静的脸终于有了一?丝紧张磨样,整理衣冠,低头迈入高高?的门槛儿。
从前见陛下,他站在末品官吏的末尾,两进大殿的第二进,骤然近距离回话,还真有些不自在。
梁帝沉声道:“听说,冀州的事你有证据。”
卢镜时先是“啊”了声,才缓缓道:“回陛下,是。”
“直指萧国公?”
“是……”
这波澜不惊的样子,使梁帝颇深地看了他一?眼,心道这人与外面那些急功近利、过分精明的不同,于是深深记下了,他叫卢镜时。
“呈上来罢。”
“是……”
所谓证据,又一?册朴素的蓝色账本罢了,可由此而来的血腥与杀戮,碾压与豪夺,绝不亚于将士们拼杀的战场。
这回卢镜时说话不慢了,中气十足:“回陛下,此账目乃昔年冀州已故县令临终所托,官印官章俱全,记载了大梁开国以来,每一石大米的去向和周转。望陛下明查!”
说完,深深地叩了下去。
第45章 探监
卢镜时是?冀州人?; 晋哀帝二十四年举孝廉时入冀州府衙门供职的。
比起氏族大家的子弟,一介布衣能?走到那个位置属不易,他本人?亦未存什么?一飞冲天?的野望; 护一城百姓和护一州百姓于真正心存善良的人?而言,实则没有那么?大的差别。
谁知后来大晋亡了。
前朝用惯的人?,新皇帝自然?不会亲近。上行?下效; 中?央如此,地方风声?传得更快; 数月,曾经盛极一时的大姓要么?自觉退避; 要么?不甘放弃已有权威,最终跌下来时也很惨烈。
只会杀伐的朝廷不是?好朝廷; 懂得“建设”同样?重要; 京师,李戒拨拨手指将禁军统领划归宗亲,文沈武萧,泾渭分明。
各道都督、州刺史?很懂得如何不触犯霉头,旧人?能?不用的就不用,一向老?实本分的提一提未尝不可。
卢镜时就是?这时冒头的。
三年前入京朝见,他亦在其中?。命好; 那边来人?暗杀时自己的马生病了,跑不动了。
常理?来说; 卢镜时是?州衙门的,卢免那位老?师乃县衙门。
虽然?是?上下属的关系; 但平日连见都未必见过,更谈不上性命相托了。
梁帝发出疑问?以后; 用一种“你小子吹牛”的眼神看他。
闻言,卢镜时徐徐叩首,波澜不惊道:“臣也是?冀州人?,儿时临近年关,常见家慈为缴粮落泪。
后来为官,管一府库吏,曾因账目有差询问?长官,每每得不到答复。”
他的话,梁帝听懂了。
都是?挨过饿的人?,不认识,也惺惺相惜啊。百姓是?皇帝的子,子吃不饱,皇帝难辞其咎,梁帝心中?哼哼两句“滑头”,一转念,捕捉到他后半句,展眉道:“你说你早就觉得不对?为什么?那时不写呈文,现在朕问?你才讲?”
问?得好。
卢镜时面不改色,身姿甚至更加笔挺了:“臣要先保证自己能?活下来,有些话,只有到那个位置,才有能?耐说。”
够胆量,也够老?实。
如此,话头又抛了回来。萧国公暗杀、冀州的水多深,卢镜时一句没漏,没谱的事?儿,说明了真没命了,但是?表达的又让梁帝明白。
这样?的人?藏在自己的朝廷里,梁帝没有表现出喜怒,隔许久,沉声?道:“账本留下,你先回去吧。”
卢镜时答是?,告退了。
三日后,梁帝在朝上给冀州的事?结了案。
当?着众人?,暂没披露萧国公的勾当?,他得留着慢慢查,满满审,往小了说,粮食可以换钱,萧国公大概很贪,往大了说,粮食又可以养兵,那就……
兵部、户部尚书因玩忽职守,被罢职,散朝时赵思贤走在队伍的后头,难得没同僚上赶着巴结,他立在阶上,看自己的影被拉得倾长,第一次感到时间在放慢,心态在放平。
兵部实则在尚书被查办时就过到林潮止手中?,正常运行?都三月有余了,兵者,国之大事?嘛。
至于户部尚书,出乎意料地落在五品小官卢镜时身上。
这让提早看准势头,暗中?使劲儿,想趁赵思贤下马时向上爬的那些人?落寞了。
梁帝心中?门儿清,卢镜时他能?藏着锋芒、隐忍、看准时机,一招制胜,是?人?才。
只不过口气?有点大,不在那个位置不好办事??就给他位置,看能?拍出什么?水花。
年关将至,梁帝以给太后礼佛为由去法兴寺了,回途在汤泉宫停留三日,这三日除内阁照常运作,百官归家。
看样?子是?不想在年前给太子案定调了。
林风眠暗暗发急,心中?把梁帝骂了一遍,你开开心心过年,你儿子还在大理?寺关着呢。
不过随着萧府轰然?倒台,曾追着陛下弹劾李勖的那批大臣也偃旗息鼓,过去萧国公亲近三皇子。
如今三皇子受到牵连是?必然?,倏尔没了主心骨,无头苍蝇般不知依附哪位殿下。
沈摘与林潮止窝在林府的东暖阁中?议事?,潮止问?:“这都年关了,圣上这是?在想什么??”
“你若真知道陛下想什么?,就危险了。”
潮止一脸不悦:“怎么?又冲我?”
沈摘点了点他桌上那盆含苞待放的腊梅,声?调放缓:“我知你担心殿下,但真不是?本相安慰你,昨日我去过大理?寺,殿下反而很自在,关他的屋子不像囚室,荀粲还没那个胆量。”
“里面不缺吃更不缺穿,无事?扰他,闲来可以练剑。”
潮止叹了两声?,心头的担忧还是?没有散去,半晌才道:“爷不稀罕你的安慰。”
除夕这天?京师下了第一场雪,林风眠早早起来给祖母请安,顺便早饭在祖母屋里用了。
潮止不约而至,她?对兄长行?大礼拜年,潮止起身回礼。
不一会儿,云栖也兴奋地跑来,看完祖母对大哥二姐行?礼,潮止再次起身。
太阳出来,林风眠披上斗篷,钻进马车,就往大理?寺去。
雪还在下,她?掀开车窗的帘,江天?一色无纤尘。
她?初嫁那日,也是?一样?的鹅毛大雪,大雪封路,可梁帝为了不耽搁送亲的时辰,安排一队士卒在数里开外扫雪,这样?送亲的队伍总不会耽搁脚程。
她?记得,祖母的车马就在后头远远地跟着,送亲的队伍走过,轮到祖母的车过时,雪又飞速将官道覆盖上了。
她?也不晓得祖母是?如何做到的,总之下一个亭子休息时,林风眠总能?看到孟澜在不远处招手相送。
直到第七个亭子,祖母不见了,不知是?知难而退了,还是?当?家丁好不容易将雪扫静,转过山来,再也追不上了。
她?将窗帘放下,这时马车一顿,是?大理?寺到了。
说明来意和身份,再经过严格的搜身,官差放林风眠通行?。年根底下,没人?敢找太子爷的不痛快。
虽然?早知李勖这里的情况不会很糟,但真当?看到他坐在狭小局促的屋子内,十步见方仅有一桌一几?,林风眠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睛。
李勖凝望着头顶的铁窗出神,一转身,她?到跟前了,鹅黄斗篷,峨眉天?成,大眼明亮却忧愁。
复杂的神色在他脸上一闪即逝,李勖挑眉道:“哪儿来的这么?俊俏的小姑娘?看本殿的么??”
一看就是?装的。林风眠笑不出。
这一趟,她?着实没有帮上忙,还让李勖为她?杀了萧子津。
萧子津是?罪有应得,仅私自占用民田这一条,够他死许多回的。
但国有国法,未审先斩,落到梁帝眼里,又是?一罪。
他回京时已知将面临什么?,为她?,让自己的处境更差了。
林风眠正从篮子中?往外拿新年的糕点,李勖这才发现她?背过身好久都未转头,也不戏谑了,面容一严,慌乱地走来。
隔着铁栏杆道:“乖啊,乖,听话别哭,我不是?轻薄你的意思。”
这下林风眠更愧疚了,却再不敢落泪,抿着唇冲他笑,心道我一定想办法帮你昂,你再委屈委屈,只是?笑得比哭还难看,李勖急了,大喊:“荀粲!”
荀粲急色匆匆跑来:“太子有何贵干?”
李勖命令:“开门……”
“太子别为难小的,您要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开门啊。”
“你大胆!”说完,也知道不可能?,冲动了,“你下去吧。”如蒙大赦,荀粲溜了。
李勖倚着栏杆坐了下来,与林风眠肩并肩,她?早就不哭了,化伤心为力量,想这次不能?白来一趟,问?:“殿下有什么?事?情不方便办吗?你可以告诉我,我来。”
然?后看李勖皱眉苦笑地看着她?,懂了,如今他是?干什么?都不太方便。
她?咳咳,解释道:“你有没有话对司马将军说?或者交代黄大人?什么??”前世这两人?都是?绝对忠心李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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