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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举之市井生活-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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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前门大街,章致拙便开始期待,他爹娘、姜幼筠会来看他吗?
正这样想着,便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
他抬头一瞧,便看见一家人在街边的茶楼上颇激动地朝他挥手,那喊声便是姜幼筠喊的。
章致拙兴奋地朝他们挥了挥手,众人一瞧,便知道人家已成了家,心道可惜。
姜幼筠笑容明艳,手里拿着一朵今早刚剪下的牡丹,名唤“二乔”的名贵品种,一朵花上紫红同在,一支便值数两银子。
姜幼筠比划了个扔的手势,章致拙会意,眼疾手快接住了她扔下的牡丹。
人不风流枉少年。章致拙毫不羞涩,将这朵二乔往头上一戴,好一个翩翩美少年郎。
身后同样骑在马上的进士瞧着,心里都不是滋味儿。人家年少英才,小小年纪就中了状元,不仅才识渊博,而且英俊潇洒,眉如墨画,鬓若刀裁。
紫红二色的牡丹一插,丝毫不显脂粉油腻,反让人觉得春光烂漫,秾艳恣意。
章致拙朝着茶楼上笑弯了眼,又挥了挥手,方才往前继续行去。
一旁的姑娘们看见这幕,简直酸倒了牙,好好的一个状元,瞧着如此年幼可口,居然想不通早早成了亲,可叫姐妹们空空垂涎。
风风光光游完了街,吃完荣恩宴,章致拙累得去了半条命。
这还没入官场,接踵而至的应酬、寒暄已经十分冗余。章致拙实在是佩服那些面面俱到、口若莲花的体面人,给大家伙都照顾得明明白白的,不让任何人尴尬,也能让自己从中收益。
章致拙洗漱沐浴完毕,穿着半旧棉布亵衣,懒散地斜躺在罗汉榻上,轻轻打着扇。
姜幼筠耐心地剥着枇杷,皮一瓣一瓣地撕,剥成一朵倒垂莲模样,捏着送到章致拙嘴边。
章致拙受宠若惊,两眼惊讶地瞪大,双手接过枇杷。
姜幼筠拿帕子仔细净了手,睇了一眼章致拙,撩了眼皮,似笑非笑道:“怎样,我伺候得可好?”
“妙极!”章致拙比了个大拇指,又拿起个枇杷,开始自己剥。
“你是状元,可是直接入翰林?”姜幼筠说起正事。
章致拙点了点头道:“是,状元可直接去翰林院当修撰。”
第44章 翰林院
族里出了个状元这可是大事。章则淮一家回了牛膝村; 将消息告诉章家人。
章家族长一合计,打算找先生挑个良辰吉日,开祠堂; 上族谱,这可是流芳百世的好名声。
一番忙碌过后,一家人又摆了酒席; 宴请了全村老少,热热闹闹地吃了三天席面。
回到京城,章致拙便开始了在翰林院上班的日子。
说实在的; 翰林院就是个清贵的地儿,活不多; 每日只撰写些祝文; 册诰文; 纂修实录,本纪及其他书史。
章致拙每日点卯上班; 稽查史书,录了书; 跟在大人身后学习相关事务。
说来也巧,翰林院学士梅肇正是此次春闱的主考官,点了章致拙为会元。
这次章致拙成了状元; 梅肇也颇为高兴,特意让他跟着学习。
梅肇唤了章致拙来,问道:“过了三年; 可有意向留在翰林院?”
章致拙思量片刻,若是一直呆在翰林院,便是侍讲、侍读学士、学士一步步往上走,这也算一条路子。
不过如今朝廷更为重视在地方历练过的官员; 有过基层工作经验,和一辈子呆在翰林院这清贵的地方,出来可不是一样的待遇。
若是三年期满外放到地方,天长地远是一方面,这地方上的根据势力盘根错杂,也很烦心。分到靠谱的上司倒好说,要是上司随过得过,又好大喜功,在他手下讨生活也难。
两条路子各有利弊,要他现在就决定走哪条路,还真不好说。
章致拙恭敬一拱手道:“回大人,这翰林院里人才济济,下官怕是排不上名号,可要说定了外放,下官本是京城人氏,这又有些踌躇。”
梅肇也没打算一来就把章致拙定下,如今这样也算了解了他的心思。
“无妨,你先跟着崔侍讲学学,有些事儿也尽快上手。咱们翰林院这几年分了一批人手给了三皇子,随他一同去编书了。咱们人手不够,事情便繁忙了些。”梅肇捋了捋胡须,慢慢说道。
章致拙不怕事情多,翰林院的差事再多,还能多到哪儿去。
崔侍讲瞧着大概四五十岁,当初也是状元进身。身形清癯,两绺胡须飘逸不羁,上下颇为挑剔地打量了章致拙一番,好半晌才点了点头。
“日后你便跟着我做事,近日也无旁的事儿,只拟些诏书,修下史书,清闲的很。”崔侍讲随意讲了几句,便先行离去了。
章致拙找到了自己的工位,便开始了在翰林院的生活。
******
京城林家。
林毅轩中了进士,因名次不高,任命迟迟未下。月前参加了翰林院的馆选,也未考上,如今只盼着能谋个外放的差事。
徐氏挺着大肚子,也颇为忧愁,心下思量着,家里只是小商贩出身,也没有朝里的关系,如今轩哥儿已是走得最远的了,落到这不上不下的尴尬局面,也是为难。
“相公,不若去问问子才,如今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徐氏摸着肚子道。
林毅轩思忖片刻,皱着眉摇了摇头道:“如今拙哥儿在翰林院,也刚入朝里,人生地不熟的,叫人家托关系也不妥。”
“那他不是还有个高官岳丈吗?不如叫他老人家去问问?”徐氏有些焦急地问道。
林毅轩安抚地拍了拍徐氏的手道:“好好好,你别急,如今你月份大了,可要心平气和些。”
徐氏有些激动,临孕前她的情绪起伏颇大。
她拿帕子擦了擦眼角沁出的泪水,深呼吸了几回,慢慢平静下来。
“再等几日,若是你临盆后还没消息,我便托拙哥儿去问问,不管好坏,也能有个差事。”林毅轩缓缓说道。
徐氏点了点头,喝了一口温水润润嗓子。
“稳婆已联系好了,真的不要请个大夫吗?”林毅轩有些担忧,他和他娘多次劝说徐氏,临产时要请个大夫来才稳妥些。
可徐氏时常惦记着男女大防,恪守规训,不敢越过雷池半步。林大娘与林毅轩要给她请大夫,徐氏死活不肯,还道这不合规矩,自古女子都是这样生育的,她也不要请外人来。
林大娘二人无奈,只得依着她,只请了京城里有名的稳婆来,产房已照着人家说的,都布置妥当了,只等着徐氏生子。
“今日感觉可好?若是有不适的,可得赶紧说。大夫把了脉,大概还要半月左右便要生了,可得谨慎些。”林毅轩对爱妻颇为看重,细细询问,怕出半点差池。
徐氏也感受到了林毅轩的疼惜怜爱,不自然地红了脸,羞怯说道:“都好,过几日妙姐儿也要来照顾我,哪会有甚意外。”
徐氏之前还瞧庶妹有些中意自己的相公,不过如今她也大了,看样子也没把几年前的青春少艾放在心上。
不久前妙姐儿还偷偷跟她讲,家里在给她相看人家。话还未说完,已是一副怀春少女、却把青梅嗅的羞涩模样。
徐氏这才彻底放下心来,这几月和她更加亲密了。毕竟她从小被教导贤淑良德,与家中姊妹相处融洽,家和万事兴,这是最令她自豪的。
“你们姐妹情深,自然是妥当的。”林毅轩也没多想,妻子怀孕,娘家人来瞧瞧也是应当的,也能看看林家,可没怠慢了徐氏。
过了几日,妙姐儿收拾了包袱,乘了马车到了林家。
林毅轩为示郑重,特意到了门口迎接小姨子。
妙姐儿看姐夫已等在门口,颇为惶恐。扶着婢女的手,款款走下马车,恭敬地行了一礼。
林毅轩也感叹时光匆匆,前几年妙姐儿行事还很粗糙,时常把给徐氏的桃花信笺送到他书房来,像个孩子样儿。
如今这言行举止已有大姑娘范了,同她姐姐站在一块儿,叫人一瞧便知道是两姐妹。虽不是同个娘亲生的,可看着倒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式的文静娴雅,稳重端庄。
妙姐儿行完礼,便知礼地避过姐夫,笑盈盈地进了林府去寻徐氏。
徐氏正艰难地弯着身子,坐在灯下,给未出生的孩子一针一针绣着肚兜。
妙姐儿挂起更为灿烂的笑容,对着徐氏说道:“姐姐,如今你便安心养胎,这肚兜我也给侄子绣了好些呢。”
徐氏看妙姐儿来了,惊喜地放下手里的针线活,说道:“你可来了,盼你好久了。”
妙姐儿上前握住徐氏的手,回道:“侄子出生的大日子,我怎能不来。姐姐你放宽心,一切有我呢。”
姐妹二人挨在一块儿,亲亲热热说了好一会儿话。
林毅轩走到门外,便听到了屋里传来的清脆笑声。
罢了,林毅轩失笑地摇了摇头,也不去打搅二人,径直走到了堂屋。
林大娘正皱着眉头看着酒肆上月的账本,听见儿子进来,也不抬头。
林毅轩走到他娘身后,殷勤地给老娘捏肩。
林大娘装作嫌弃地挥了挥手,说道:“行了,别搞这些虚头八脑的。”
“娘,在忙些啥?可要儿子帮忙?”林毅轩坐在一旁,喝了口茶,问道。
“这几月酒肆里生意差了许多,许是我久未去铺子里的缘故,伙计偷工减料了。”林大娘哼了一声,将账本一阖,厌弃地闭了眼。
“娘,您年纪也大了,铺子里的生意若是好不了,也别熬坏了身子。”林毅轩劝道。
“你就是太软,做生意哪能不拼呢,处处缩头怯尾,不仅成不了大事,还受不住家业。”林大娘时常疑惑,为何自己的儿子一点不像自个儿。
林毅轩也不在意,只腼腆地笑笑道:“娘,人各有志,我只求平平淡淡,安安稳稳过完这辈子就行了。如今儿子考上进士了,不说大富大贵,至少不愁生计,这样便够了。”
林大娘心下叹息,也罢,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也不必强求。“姝姐儿临产还早,我便先去酒肆忙活几日,等日子到了,我再在家里守着。”
林毅轩不可置否地点点头:“这几日儿子也在家呢,您有事便去忙吧。”
几日后,吏部传来消息,任命林毅轩为山东府潍州县令。
林毅轩大喜过望,徐氏也放下心来,紧皱的脸舒展开来。
“咱们家的小孩儿可真是福星啊,这快要生了,姐夫的任命也下来了。”妙姐儿拿着帕子掩着嘴,笑道。
林毅轩也笑着点点头,摸了摸徐氏的肚子。二人相视一笑,全是幸福的粉红泡泡。
妙姐儿看到这幕,甜美的脸蛋控制不住地扭曲了片刻,指甲狠掐着手心,直沁出几道血痕。
第二日,黑云压顶,惊雷一阵阵地响,天上落下雨丝,路上行人都跑没了踪影,林毅轩瞧着天色,有些皱眉,倒有些不祥之兆的意味。
他得一大早去吏部,拿相关的文书任命牙牌等等。
林大娘也一早去了酒肆,铺子里有地痞流氓来闹事,还得赶去看看。
徐氏突然想吃龙津桥那头的细粉素签了,想唤仆从去买。妙姐儿笑着阻止了,只道她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她出门去跑一趟,还能去章家点心铺买些果子回来。
徐氏想了想,也就应下了。如今她离生产还早,她一人也能照顾好自己,别说还有婢女仆从在呢。
妙姐儿带了帏篱,乘着马车便出去了。
她走出林家大门,瞥了一眼守在一旁有些瑟缩的门房,撩了帏篱,冲他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那人抖地更厉害了。
刚过午,林毅轩好不容易在吏部弄完相关事宜,正想回家去,谁知刚走出没几步,便看见自家仆从慌里慌张地跑来,连伞都没拿,浑身都被淋湿了。
“怎如此不稳重,出了何事?”林毅轩拦住自家的仆从问道。
那仆从满头大汗,满脸惊骇,声音像是从嗓子里掐出来的:“老爷!夫人去了。。。。。。”
雨落得更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沈再次呐喊,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小说塑造人物需要,有因才有果,是尚未出场的一位重要配角的人生转折点,请诸位慢看。
第45章 血崩亡
窗外的云低低地挂着; 厚重沉郁,看上一眼便叫人喘不过气来,似是老天发了怒火; 卷起洪涛万里。
徐氏窝在躺椅上,悠闲地打着扇子,略一伸头瞧瞧窗外; 发现天色骇人,便赶紧吩咐丫鬟关了冰纹格窗。
妙姐儿安闲地坐在一旁绣着帕子,走针穿线; 细细缝补一朵出水白莲,时不时露出期待的笑容。
徐氏看了眼这可怕天色; 便有些郁郁; 挺着肚子烦躁地在屋子里头转圈。
手里的美人团扇摇也不是; 晃也不是,十指尖尖; 轻轻一拉,尖利的指甲在光洁的扇面上勾出几道蚕丝; 可怜地坠着。
“姐姐,可小心些,如今你月份大了; 为着肚子里的孩子也要放宽心。”妙姐儿放下手里的活计,站起身来扶着徐氏。
徐氏皱着眉头,搭着庶妹的手肘在屋子里略走了几圈。
“这天色看着; 倒不知何时就要下大雨,叫人厌烦。”徐氏艰难地挺着肚子小心翼翼地坐下。
“是啊,姐姐你心情不好,可要吃些东西?”妙姐儿说道。
“这么一说还真想吃了; 龙津桥那边的细粉素签吃过没?抻得细细的粉咕咚煮开,雪白白,再加那水灵灵的菘菜,最后撒青葱数粒,热乎乎那么一吃,人也要在这滚滚热气里化作一滩。”徐氏绘声绘色地说着。
“姐姐真是顽劣,说得如此香,叫我肚里的馋虫都要闹翻天了,”妙姐儿故作夸张地捂着肚子,冲着徐氏撒娇道,“既然姐姐想吃,那我便去买一份回来。”
徐氏有些担忧地瞅了瞅天色,说道:“外头可马上要下大雨了,还是甭出去了。”
“无碍,我都在马车上,叫仆从出去买上一碗也不妨事。”妙姐儿回道,“我还未尝过那儿的吃食呢,姐姐快让我去解解馋虫,不然今儿个晚上我怕是要翻来覆去想吃呢。”
徐氏拗不过她,只得点了点头应了。
刚应下,天边骤然闪过一道白光,正巧照在妙姐儿一侧脸上,一明一暗,原本甜美的笑容也显出几分诡谲狠厉。
徐氏被骇得后退半步,闭了闭眼,再睁开,便瞧见妙姐儿脸上担忧的神色。
适才应当是看错了吧。。。。。。徐氏后怕地拍了拍自个儿的胸口。
“轰隆!”
迟来的雷声终于响起,叫人害怕天都被炸开。
妙姐儿安抚地拉着徐氏坐下,又端来一杯温水,叫她喝几口安安神。
徐氏仍觉得心还怦怦跳个不停,捏着帕子缓了片刻,才慢慢松开妙姐儿的手。
“那姐姐,我便先去买了。”妙姐儿吩咐仆从去套了车,便抬步往屋外走去。
丫鬟打开房门,冷肃的风猛地吹进,妙姐儿拿坠子压着的裙角被吹开,花一样。
妙姐儿心情颇好地出了门,踏过门槛时顿了顿,又回头深深看了眼徐氏,露出一个纯洁无暇的笑容。
徐氏也回应地点了点头。
门轻轻阖上,似乎是两个世界。
徐氏目送庶妹出了门,便又拿起团扇把玩,心疼地摸着被勾坏的锦缎扇面。
没一会儿,外头便下起瓢泼大雨,伴着惊雷闪电。天色骤暗,倒似鸿蒙未开,混沌仍在。
屋里头门窗被关得严严实实,这小小一间屋子倒像坚不可摧的庇护,里头的人无知无觉,还当自己在娘亲的羽翼下。
有风透过窗缝,发出乌鲁乌鲁的长啸,轻轻一勾,将桌边露着的一根火烛吹灭,房中昏暗。
徐氏回神,刚想唤丫鬟,这才发现自个儿屋里空无一人。
一片冷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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