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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香 完结+番外-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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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最后一声锣鼓收起后,整个大殿安静极了。
  田皇后看了看面色一直阴郁的万岁,给坐在身旁的安妃一个眼神,安妃心领神会,适时火上浇油道:“看着倒是挺热闹的,不过这等武戏,是要跟男戏子去学吧,盛小姐想必在这上面,花费了不少心思啊……”
  盛香桥听了这不怀好意之言,却实面露知音难求的喜悦,抬头说道:“娘娘明察,的确是耗费了臣女不少的心思,就连这手……也磨得不成样子呢!”
  她年纪小,露出一副全然听不懂皇后弦外之音的天真烂漫,更有一种稚女单纯,赤子之心之感,一边说,一边高举双手,大方展示那双布满茧子,有些粗糙的小手。
  因为怕打滑,这类金锤道具都是用麻绳套子缠绕双手,倒是让盛香桥满手的茧子疤痕有了合理的解释。那些薄茧伤痕,绝非几日能磨成!
  妙龄如花的女子,双手却这般不堪,着实让人震撼。若只是以学戏为幌子,去做跟人私通的勾当,绝不会让自己的双手磨砺成这般样子。由此看来,她倒真是很认真地练习锤舞,绝非一时摆个样子,哗众取宠。
  万岁看着那双小手,忍不住升起了老人家疼惜晚辈的心思——之前他与皇后,言语间都是多有所指,换个别的姑娘只怕下了朝也要自尽宫门外了。可这孩子,懵懵懂懂全然听不懂的样子,透着跟她年龄不符的稚气,怪让人心疼的。
  之前听说盛家这个女孩子玩心重,依着他看就是孩子气了些,不知道避嫌,一味学戏,却落人口实。
  至于那私奔的事情,原先还有人密报说她已经去了南洋呢!可人不是明明在盛家吗?
  若是雷霆落下,小小的姑娘家名声便全毁了。可见三人成虎之害,杀人于无形啊……
  就在安妃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万岁爷终于开口道:“你这小姑娘,为何放着好好的文戏不学,偏学这吃力不讨好的武戏?”
  盛香桥歪着脖子道:“臣女记得万岁在去年寿宴上时曾经说过,大西朝有些重文轻武,乃是各府女子教育儿女时,也以从文为荣,不愿子弟去边关戍守吹寒风的缘故,所以臣女特意学一段武戏,也要铭记陛下的垂训,以后教育自己的儿孙,为国尽忠,不分文武!”
  这一席话,正说在顺和帝的心坎上。大西朝重文轻武之风,已经隐隐成为国患。若是各个府宅的女眷,都能如盛家香桥一般,大西的万里边陲,便可永世无患了!
  想到这,顺和帝龙颜大悦,抚着花白胡须大笑道:“好一个为国尽忠,不分文武!来人,赏!”
  这话一出,大殿上的人纷纷动容。没想到这盛香桥先是出丑趴卧殿下,最后挥动个锤子居然博得圣心大悦,可真是邪门了。
  要知道关于盛香桥私会戏子的事情,最近不知怎么的,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可是现在盛香桥将自己经常出入戏班的事情,当着万岁的面前坦然讲出,倒显得光明磊落了。
  她身为万岁未来的孙媳妇,应该不会传言那般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而且万岁看样子压根不欲追究,还重赏了这盛香桥,可见之前的那些传言皆是三人成虎,毫无根据的谣言。
  若是以后再传,当真是要给皇家脸上抹黑,不要脑袋了呢!
  盛宣禾大人此时也是长吁一口气,魂魄重返人间。当寿宴开始时,他与围拢过来的文武推杯换盏,大口喝酒压惊。
  而盛香桥的身边,骤然围拢过来许多的贵女与她寒暄,与之前的身边清冷对比鲜明。
  不过盛香桥谨守本尊的脾气秉性——你们之前对本小姐爱答不理的,现在再来,已经晚了!
  她将个跋扈小姐的架子端得十足,对那些前来搭话的小姐们不假颜色,皆是冷言相对。
  如此一来,身边清净了不少,加上大殿又有别的贵子贵女们开始展示才艺,众人都开始静坐欣赏。盛香桥终于可以从容品尝自己桌子前的美食了。
  在乡下的饭桌上久不见油水,到了盛家又是以增肥的药膳为主,吃得舌头都带着草药参味,如今骤然见到这么多的美食,真是有种苦尽甘来之感。
  所以盛香桥假装没看见身后赵嬷嬷的吹胡子瞪眼,用绣帕遮掩樱唇,不停往嘴里塞。
  坐在她身边的曹玉珊小姐显然是同道中人,看盛香桥吃得不停嘴,立刻内行地小声道:“少吃些,一会有藩国进贡的鱼脍鲜盘。我父亲这次寿宴负责监管御膳选买,真正好吃的,都还没上呢!”
  盛香桥用巾帕擦了擦嘴,故作镇定道:“因为要舞锤,早晨未敢多食,让曹小姐见笑了。”
  曹玉珊表示理解,其实满大殿的臣子官眷,因为面圣的缘故,生怕自己拉肚子打嗝放屁,污秽了圣殿,大都是空腹而来。
  她清晨也只喝了一碗稀粥而已。看盛香桥吃得毫不做作,曹小姐认定她乃同道中人,平添了无尽好感。
  于是她将脑袋微微凑过来,小声道:“其实方才面圣下殿的时候,我就在你左侧边,我可看得清楚,明明是有人故意绊了你,你才摔倒的。”


第11章 
  盛香桥当然知道是有人故意的。
  不过方才万岁责问时若是照实说了,就有推诿抵赖的嫌疑,很容易扯皮造成把柄,所以她干脆连提都没提。
  现在曹玉珊提起,她倒是颇有兴趣地问:“是谁不小心推了我?”
  曹玉珊朝着斜侧边一使眼色,小声道:“就是那个沈芳歇,没的手欠,推你干嘛?”
  盛香桥看了过去,只看到一个长得微宽脑门的小姑娘,正坐在田佩蓉的身边低低说着话。
  根据凝烟给她做的功课,这个沈芳歇是田佩蓉的外甥女。由此一看,便知那一推应该不是故意的了。
  这沈芳歇为了讨好姨母就拿盛香桥当了投名状啊!
  盛香桥微微一笑,暗记下这个下黑手的沈小姐,不再言语,与曹小姐一同专心等待藩国海鲜鱼盘。
  只是田佩蓉的脸色不甚好,显然盛香桥方才乱舞的金锤也完全打乱了她的章法。之前费心布局,又命人散步关于盛香桥的流言蜚语竟然全不起作用了!
  想到这里,田佩蓉忍不住抬头看向了盛香桥。
  那丫头此时正眼角微挑地接受着一旁坐着的几个贵女的奉承,完全是往常那副浅薄狂妄得愚蠢的模样。
  可是方才应对圣上的说辞句句都对极了万岁的心思。一般的闺阁小姐,可想不出这种涉及朝纲之词啊!
  无论是那武戏,还是她那段说辞,显然是有人在背后指点,而且她的手……真的是这段时间练习舞锤弄出来的?
  田佩蓉知道不管是不是,她都不好再拿这个说辞做筏子,不然岂不是暗讽万岁昏聩,被个小丫头蒙蔽了?
  想到这,她冷笑一声,不再看那丫头——看来也只能另生法子……
  而世子那边,与金廉元交好的几个贵子乘着酒兴纷纷向世子道喜——未来的世子妃多才多艺,得万岁褒奖,当真是佳人无双。
  金廉元吊儿郎当地应付了几句后,便跟坐在他身旁一直沉默喝酒的成四少道:“看看你表妹,竟然弄了这么哗众取宠的东西,我现在真是看她一眼,都觉得闹眼睛!”
  成天复没有接话,只是看着斜对面,正专心吃鱼的小姑娘。
  当初这小姑娘说她想活下去,他便给她稍微指引了些方向。当听闻万岁喜欢看南戏时,这村姑说她以前被卖到过戏班子几日,学习过些皮毛,可以殿前献艺,顺便给自己养不好的粗手找个正当的理由。
  成天复知道,盛香桥与戏子的事情,若是寻不到正经名目,很难遮掩过去。
  天子虽然执着旧梦月光,却并非昏聩贪色之人,所以盛香桥私奔的风声若是传到陛下耳里,必然横生枝叶,便同意了这小姑娘在寿宴时,献艺南戏锤舞,落落大方昭示人前。
  不过没想到她会被人推得早早出来,被万岁差点以此为借口责罚殿上。
  虽然得益于他的点拨,这个小村姑插科打诨的功力当真是超乎了他的预料,在天子面前也能临危不乱,居然这般顺风顺水地蒙混了过去……她被人牙子拐前,是生长在何等人家里呢?
  宫宴上一如既往的歌舞升平,觥筹交错,只是躁动的人心在富贵金汤里也是沉沉浮浮,各怀心事……
  一天的寿宴之后,各府官员都带着自己的官眷打道回府。
  盛宣禾进家门后,松了官帽,甩了长靴,捂着胸口要白姨娘端来护心丹,好好嚼咽几颗。
  今晚他要在佛堂好好上香,感谢盛家的列祖列宗帮他度过此劫。
  可是还没等他喝下姨娘奉上的一盏茶。小厮就慌忙来报,说是外祖母命人叫大小姐过去,赵嬷嬷觉得不妥,便让人知会盛大人一声。
  盛大人缓着气,揉着眉心:“家里家外,都没个省心的时候……”
  白姨娘看自家老爷的架势,猜到今日殿前应该有些波折,大约是跟盛香桥有干系,于是低眉顺眼道:“老爷,万事身体为重,莫要动气……”
  盛宣禾想到那胆大包天的丫头,不由自主地搓牙花子,觉得心内肝火更旺。不知母亲这么晚叫盛香桥过去是为了什么。
  若是真孙女,宫宴面圣被祖母叫去问问新鲜时事也是人之常情,颇有天伦意趣。可惜府上的却是个假货……
  想到这,盛宣禾又拖拖拉拉嚼了一颗丹丸,这才更换了常服朝着母亲的院里走去。
  等她入了屋子,老太君正端坐在高椅之上,看他进来,便冷声道:“跪下!”
  盛宣禾看母亲的怒火竟然是冲着自己,不由得一惊,再不敢怠慢,连忙在盛香桥的身边老实跪下,只听老太太慢慢说道:“当初乔氏生女后,便一直无所出,我想着盛家不能无后,便劝你纳白氏为妾,这才有了盛书云。可就因着这点,乔氏对我生了怨念,你也觉得我碍着了你们夫妻情深,从此处处跟我阳奉阴违!乔氏没了以后,我也是自觉亏欠了她,以至于任着你宠溺盛香桥,给盛家埋下了祸根!”
  盛宣禾见母亲如此盛怒,说话不甚留情面,连忙抬头道:“母亲,您何至于这么想?乔安在世的时候,一直对您毕恭毕敬,晨昏请安不断,万万不敢有怨恨之心啊!”
  老太君一拍桌子:“你这逆子,我的眼睛是花了,可你真当我是个眼瞎心盲的老糊涂吗?乔氏都走了多久了,也不见你续娶正妻,不就是怕有了继母进门,让盛香桥受气?可是你也不想想,她那么大的女孩,正需要个身正贤淑的嫡母教导,你就算爱宠着她,一个男人家每日忙于公务,哪里能管顾着她。我有心去管,可又碍着你处处的不放心,生怕我给她气受,所以便也松懈了约束。以至于她越发的无状,差点害了我盛家满门!”
  说到这时,老太太气得浑身哆嗦,可见这些话在心里憋闷甚久了。
  盛宣禾听到这,便知母亲一定是知道盛香桥私奔的事情了,不过早晨时,因为盛香桥要去面圣的缘故,她一直忍着没有发火。
  听说这假货清晨临出门前学盛香桥,在门口跟庶弟庶妹闹脾气,还在老太太的院门前摔了个水壶。
  母亲乃是靖远公府的嫡女,将门虎女,年轻时骑马射箭不逊于一般男子,何等心高气傲。哪里能忍下跋扈孙女的这一口气?能忍到晚上再行发作,已经是体量大局了。
  若是亲闺女,盛宣禾可能还要维护着盛香桥一两句,就算自己被母亲责打,也要护了女儿周全。
  可现在身边的这个……不过是个乡野的村姑。
  今日这胆子奇大的小姑娘差点在大殿上要了他的命,现在想到她没事摔水壶气到了老母亲,自然恼她无事生非。
  听了母亲的训斥后,他只一味认错让母亲消气就是了,至于维护盛香桥的话倒是一句都没说,更是允下这几日相看些媒人送来的画像,张罗续弦的事宜。
  而盛香桥只跪在地上,老老实实地听着老太太训斥。
  老太君见儿子终于允诺续弦,心里略微舒缓了些。说了一阵子后,见孙女异常乖巧,居然没有顶嘴,便挑眉问:“你这丫头今日倒是老实,怎么不见早晨时在我门口摔茶壶的气势?”
  盛香桥低着头,沉默了一下道:“孙女自知此番闯下大祸,父亲已经骂过我了,本想从今往后痛改前非,可是今早见弟弟妹妹耻笑着我,一时恼了,才顺手摔了茶壶,去宫中的路上,孙女都一直在懊悔着,不该在祖母的院门前发脾气呢……请祖母责罚就是。”
  老太君还真没想到她这个孙女会如此老实地承认错误,若是以前,一定是要犟嘴哭喊着她死去的母亲,直说别人欺负她是孤儿,给她气受的。
  如今看着跪在地上的瘦弱小姑娘,骤然瘦了一大圈,再听她说话嗓子沙沙哑哑的样子,还真是回来后病了一场。
  她不喊着自己可怜,老太君身为祖母倒是升起了怜悯孙女的心思。
  虽然她恼这孙女跋扈已经很久了。今日一股脑儿宣泄了出来,主要是为了敲打着儿子,早些寻个续弦入门。
  现在听盛香桥说她是恼着盛书云他们耻笑,才摔茶壶的,老太太也越发觉得家宅里没个正经的女主人怎么行?
  说到底,盛香桥这般无状,也有那白氏背后撺掇儿女过跟盛香桥比较高下的缘故。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原本就敏感了些,总是怕着父亲只顾庶弟庶妹,不再疼爱自己。
  盛香桥又是个爆竹脾气,一点就着,看着不好惹,肚肠弯弯却不及白氏的那两个孩子。以前因着弟妹挑起的捻子,没少乱发脾气。
  说句心里话,老太君私下里也是后悔过,若是早知道乔氏命薄,何必急着让盛宣禾纳妾?
  她以前觉得白氏谨小慎微,又是贫寒书生门第出来的,当懂得分寸。可是现在看来,白氏的心大着呢!
  盛宣禾一直迟迟没有续弦,不也是白氏存了将自己扶正的心思?
  老太君想到这,看着病怏怏已经认错的孙女,倒也不想再责骂些什么了。这次她的祸闯得实在不小,可说到底,也是盛宣禾这个当父亲的失职,而她这个祖母也松懈了家风的缘故。


第12章 
  想到这,老太太挥了挥手道:“起来吧,你刚病好,若被我责罚又倒下了,只怕真要有冤魂找我这个老太婆索命了。”
  说到这,老太太看看低着头的盛香桥,又叹了口气:“你如今是大了,我这个老太婆也管不得太多。慈宁王府不欲追究你的荒唐事,是为了大局考量,你若任着自己的性子胡来,将来就算到了王府,也要被人厌弃。你若聪明些,就不该误了自己的姻缘前程……除了要跟王府的教养嬷嬷修习之外,针线女红也该捡拾起来,过些日子就到了女儿节,按照习俗,你该给世子爷亲手缝纳荷包,若是让别人代劳,便不好了。”
  盛香桥抬头看了看坐在软榻上的白发苍苍的老太君,一时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外祖母来。她那时小,加之分离甚久,都记不住外祖母的样子了。
  若是外祖母还在,是不是也是这般鹤发苍苍的样子?
  想到这,她的鼻子微微发酸,懒得去想真的盛香桥该怎么气人,只低低道:“好,我会好好练习女红,到时候再给祖母您添一条新的抹额……”
  老太君满意地点了点头,方才训斥了儿子和孙女之后,觉得牵动了心神,有些乏累了,于是便让盛宣禾带了女儿回去。
  等出了院子,转到了后花园的无人处,盛宣禾不由得拉下脸,让侍女嬷嬷退下后,对假女儿低声呵斥道:“你这丫头真是胆大,我问你,你为何摔茶壶气到了老太君?又为何在大殿上如此自作主张?你可知我们一府的脑袋,差点……就让你葬送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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