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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须恋爱的理由-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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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扬给我翻了个白眼,摆好吉他,清清嗓子,自顾自唱起来:“总有些惊奇的际遇,比方说当我遇见你……”唱一句笑一句,难听死了。唱到一半,他脸上表情忽然一变,我朝他目光所向转头看去,只见叶蓝正踩着高跟鞋回来,一步一步地。
周扬认了真:“……不管未来会怎么样,至少我们现在很开心。不管结局会怎么样,至少想念的人是你,我不会把它当作游戏,因为我真心对你。”叶蓝正走到我们跟前:“玩什么呢?”
周扬定定看她:“叶蓝,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好吗?”
叶蓝看他一眼:“不好。”看了一眼地上的蜡烛,转向我们:“今天谁过生日吗?我怎么不知道?”
要不是知道周扬的为人,我都想塞给他十块钱安慰安慰他了。
一身麻辣烫味的、被火烧得灰头土脸的我们都跟着叶蓝回了寝室。周扬还在楼下弹唱最后一段:“我不管未来会怎么样,但我每天都想见到你。我不管结局会怎么样,我想真的跟你在一起。如果你还是没法相信,真的没关系,我会安静地离去……”循环又往复。
在周扬浮夸的歌声中,我心痛地剪着我烧焦的辫梢,大宝在一边抹地,奶糖在水房洗衣服,叶蓝靠在窗边,手里一根烟袅袅燃到窗外,无限风尘。
周扬唱到第五遍的时候七哥总算把他拖走了。那一晚,我做了一个关于我们的未来的,很棒的梦。
2011年12月
周扬的当众表白让七哥火了。那时候虽然都晚上十点多了,我看也没几个人围观,我们一栋楼里也就探出来七八个脑袋,可有个女生居然把全程录下来发到网上了,所幸没拍到我辫子着火,就只有七哥被我们踩的那段,结果点击率奇高。周扬这人不厚道,不仅主动揭露视频主角是七哥,还四处跟人说是七哥要表白,他就一负责伴奏的。他这事办得还特不露痕迹,七哥跟他抱怨,他还表现得义愤填膺,说他要知道是谁造的谣,一定把那人揍一顿。
周扬表白不成,但还不死心,照例天天问候叶蓝,又锲而不舍地要请吃饭,居然还落得一个痴情的美名。俄德两系之间有个传统,就是每年平安夜的时候要给大一新生搞联谊,周扬对叶蓝的追求声名在外,他又刚好是文艺部的,还跟上头的学长混得熟,结果学长照顾,就让他来负责德语系方面的协调工作。叶蓝也是我们系文艺部的,于是两人就有了点工作上的接触。
周扬拿了鸡毛当令箭,碰到屁大点儿事也来找叶蓝商量,叶蓝不胜其烦,但周扬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工作,她也实在毫无办法。
到平安夜那天下午,我们正在寝室里躺着,叶蓝忽然接了个电话,我只听见她最后说了一句:“……不用了,我到你们楼下找你吧,反正顺路。”挂了电话,看了一眼正在睡觉的奶糖,又看了一眼正在做习题的大宝,最后把目光定在正在吃着小浣熊看电视剧的我身上:“敏敏,你帮我个忙。”
我摘下耳机看她:“什么?”
叶蓝说:“周扬要我跟他一块儿去租舞台灯,你替我去,行吗?”我一愣,她又说:“能开导开导他最好。”
我更懵了:“我,开导他?”
叶蓝立刻补上:“我给你带一个月的饭。”
一个月?我二话不说,合上电脑,翻身下床。我不像叶蓝她们,出门得半小时,我套一牛仔裤,披个羽绒服,往雪地靴里一捅,十分钟后就站在周扬他们楼下了。
周扬正缩在门房那儿取暖,看见是我,走了出来,还不甘心,搓着手四下看了看,才问:“怎么是你来了?”
我说:“你可别折腾了,感情这事吧,不能勉强——”
周扬打断我:“呸,你谈过恋爱吗你还跟我谈感情,我跟你说天地会你别给我纸上谈兵。”完了忽然没头没脑来了一句:“卧槽,我还不信了……”一面就往宿舍楼里走。
我在他身后喊:“我操,我没吃过猪肉我还没见过猪跑啊……”想一想,又改了词:“不对,我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啊……唉你就把我扔这儿不管了?”
周扬想想又跑回来:“你先在这儿等着。”还是把我晾那儿了。
妈的,周扬不是自诩是泡妞高手吗?我他妈也是个妞啊!能别这么区别对待吗!
我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冻得脚都麻了。等得无聊,我忽然没来由地闭上了眼睛——我好喜欢北京的风,认真,有力,好像能把人带到很远的地方,不像我们南方,一年四季都只有凝滞的空气。风从眼皮上刮过,有微微的痛楚,我忍不住微笑起来。
有人叫我:“冯芊敏。”我猛地睁开眼,干,陈子烈!我有点尴尬,因为知道自己刚才一定显得很蠢。但我很快想到了我们的夜店照,反正更蠢的样子他都看过了,现在还能坏到哪里去!辩证法真没错,那夜店照真是调整心态的一大法宝。
我想着夜店照的这会儿工夫又失了神,陈子烈以为我是疑惑,就说:“周扬不去了,我跟你去。”
我脱口而出:“卧槽!至于吗?!重色轻友!”
陈子烈笑:“周扬嘛。”陈子烈这人不常笑,我听周扬说,他高中的时候因为压力太大还一度面瘫过,可我现在觉得他还挺和蔼可亲,这让我简直有点惶恐。
陈子烈看我又发愣,皱了皱眉,说:“走吧。”
我没过脑子,直接就跟着他往南门走,半路才想起来问:“周扬不去,怎么是你去?七哥呢?”
陈子烈头也没回:“英雄联盟呢。”
我笑:“确实是七哥。”又问:“你们寝室不还有一个人——老彭?”话一出口自己也明白了:“哦我还不认识他。”
陈子烈侧过头来:“你应该认识认识他。老彭是个诗人。”
我简直震惊:“真有这种人?”
陈子烈点头:“不仅是诗人,还是乡土诗人,歌颂土地的。”
我瞠目结舌,半天只说出一句“卧槽”。现在当着陈子烈说脏话也习惯了。其实我说的话一点不脏,“卧槽”是感叹词,“他妈的”是程度副词,要有别的淋漓尽致的词可供替换,我保证不再说这两个词。问题是没有。
陈子烈说:“晚上你就能见识到了。他准备了诗朗诵。”
我再一次震惊了:“还真有人把朗诵当个节目?”
陈子烈说:“两首。一首是戴望舒的《雨巷》,另一首他自己写的,好像叫《空,或者翔》。刚柔并济。”
我觉得我在坐灵魂的过山车:“空或者翔?是指满天都是大便的意思?”
陈子烈忍笑,做严肃状:“冯芊敏,你要知道,在有些人的世界里,‘翔’还是具有很积极的意义的。”我早就忘了“翔”字的本义,听他这么一说,实在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们边走边聊,相谈甚欢。奶糖总说陈子烈这个人是座冰山,我本来也这么觉得,但就我最近跟他的几次交往来看,他倒意外的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在这种相当明显的状况下,我当然不得不做出这样的推想:他他妈的不会是喜欢我吧?
——但是,他为什么会喜欢我呢?我有哪点值得他喜欢呢?我漂亮吗?并不。人格魅力呢?没有。共同爱好?他喜欢摄影,我看不懂构图;他喜欢音乐,我不认识简谱。
我清醒过来:他可能就是……比较善良吧。
我跟陈子烈在荒郊野外转悠了半天总算租到了周扬要的舞台灯,可我们都有点不明所以,不就一个百人聚会吗,还用得着打灯光?不过总算我们是交了差,也就没多问。
奶糖听说我是跟陈子烈出去的,恨死了叶蓝:“你为什么不叫醒我!”
叶蓝说:“你那起床气,我把你叫醒,你还不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把刀捅死我?”奶糖讪讪,把枕头下的什么东西藏得更深了一点。
我说:“要是你去,周扬也不会甩手就走呀,你最后还不是得跟周扬出去。”
奶糖点头:“也是,周扬这人,自己成不了,估计也见不得我跟陈子烈好,巴不得从中作梗呢。”总算她平了心,我们四个才收拾了去参加联谊。
所谓联谊,说得洋派,其实也就是个联欢会,一个大教室,桌椅摆成一个U字形,俄德两系的对着坐,男生坐前排,骡子似的经受女生目光的检阅。
德语系有七个男生,周扬出来做了主持,还有个陈子烈扛鼎,七哥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十六岁,穿个白T,上面一个大大的、淌血的SIXTEEN。我笑:“哟,青春的伤痛啊。”隔得太远他听不到,我都有点遗憾了。
他们俩再往左是一个瘦瘦的男生,满脸痘,戴一副半框眼镜,口中喃喃不止,不用说,一定是老彭。再过去四个男生,一个穿得花里胡哨的,头发挑染了一撮绿毛,妆化得特别浓,脸和脖子都不是一个人种了。还有一个男生,黑框眼镜橘色T恤,两鬓剃得光光的,下巴抬得极高,用两个鼻孔看人,我觉得他一定觉得自己可潮了。坐最前面的我起初还以为是老师,因为他蓄了一部浓浓的络腮胡,我叫大宝看:“你看那男的,真是风情万种。”大宝直夸我语文好。
我们系的男生则坐在U字形的底部,即正对着讲台的那一块。我们系只有五个男生,其中四个分别叫歪瓜、裂枣、自然、灾害——我取的。歪瓜就是迎新晚会给我们占座的那个,长了一张倭瓜脸,戴副眼镜,矮而且胖;裂枣一张脸长年红通通,布满了粉刺和疙瘩;自然在四个当中算周正的了,不过你永远也记不住他的脸;灾害就厉害了,难看且不算,还散发出强烈的体味。大宝本来觉得我给他们取的外号太刻薄了,但后来得知他们管我们俩叫“叶蓝边上那个矮子和胖子”以后,叫得那可比我欢多了。
五个男生里就只有阙佳俊还正常,因为姓比较独特,所以大家都叫他小阙。他人看着特别斯文,说话声音也细,总是独来独往的;但刚刚进来的时候却跟我打了招呼,大宝猛摇我手,问我怎么回事。
我说:“他最近经常回我‘人人’,所以算是有点熟了。所以我反复让你上‘人人’,你看,与爱情擦肩而过了不是?”大宝“哧”一声,扔开我手,但过了一会儿还是悄悄地掏出了手机。
十二个男生中,像陈子烈这种比较好看的反而安分,不好看的那几个,今天反而是满脸的颐指气使,真当自己是这场联谊上的王子了。外国语大学的男生总不免带有这种神气,因为他们少、稀有,我们就老提到他们,提多了,他们的自信心也暴涨了,往往就觉得自己想泡什么女生都是手到擒来了。可是,他们难道以为我们这整个大学是孤零零地悬在太空中的一个小星球吗?我们不跟他们配种就会关系到我们星球的存亡吗?我们并不是非得有个男朋友啊。
九十个女生对十个男生,可是八十八个仰慕的都是周扬和陈子烈,至多再加个小阙,只有两个或者瞎了眼。
奶糖刚才出去上厕所,这时候一路飞奔回来,一路喊着:“我跟你们说跟你们说跟你们说……”挤过我和大宝,坐下,满面春光:“我刚才路上撞到一个男生,特别特别特别特别特别特别特别帅。”我们都没什么反应,因为想象不出什么叫“特别特别特别特别特别特别特别帅”的男生。
奶糖扫视全场,看了一眼陈子烈,补充道:“大概有十个陈子烈那么帅。”我们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但还是没什么概念。奶糖再补充:“撞到他的那一刻,我立刻就对陈子烈失去兴趣了。”我们这才感受到了冲击。
我惊叹:“卧槽,有这么帅?”开始在脑海中幻想一个行走在我们学校里的男明星。
奶糖拍拍我肩膀:“冯芊敏,陈子烈这座寒冰堡垒,我就交给你来融化了,加油!我的人生有新的方向了!”
两个系之间闹哄哄地互相打量了很久,联谊总算正式开始了。主持就俩,德语系出了周扬,我们系的是我们班的班长林倩倩,一个老是穿着条健美裤的女生,今天她还穿了件紧身的上衣,看着不是来主持而是来跳健美操的。
我说:“就她那俩胸还出来卖弄?不知道垫了多少层海绵呢!大宝,快把奶糖的外套扒了,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才叫奶子!”大宝执法如山,当下就去扒奶糖的大衣,奶糖守胸如命:“我今天没戴胸罩!”声音压得极低,台上的周扬却敏锐极了,当即投过来一个猥琐的笑容。这个人,真的是太可怕了……
林倩倩说完一堆拿腔拿调的开场白后,轮到周扬,那官腔打的,可别提了,我们几个憋笑憋得肚子都疼了。我抽空看陈子烈那边,陈子烈还低着头忍笑,七哥直接就喷了。七哥的笑喷是有点地动山摇的,周扬于是有点说不下去,勉勉强强才把台词念完,之后就背过了身去,虽然没听见声音,可身子晃得厉害,看来自己也是忍不住。
完了就表演节目。首先是我们系的三个男生,歪瓜、裂枣和灾害合唱《水手》。前奏一响起来我就懵了,我推推大宝:“大宝,今天是几号来着?”大宝说是12月24号。我说:“哪一年的12月24号?”大宝说是2011年的。我说:“是啊,这都快2012年了,可我怎么觉得我还是活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啊?”大宝她们几个都笑了。
叶蓝笑说:“冯芊敏你就积点口德吧你!”
我说:“叶蓝你五十步笑百步!不,是一百步笑五十步!”叶蓝穿过奶糖和大宝来扯我辫子,她手长,够得到,我要反击就够不着了。
几个男生唱歌的水平跟他们长相还挺吻合,我忍过一段副歌,到他们第二遍唱到“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的时候,我又忍不住了:“是,你们也只有梦了。”叶蓝边笑边说:“冯芊敏你真是无可救药了。”
完了是德语系的一女生唱了首《传奇》,挺难听的。然后是我们系的一女生唱了一首网络歌曲,唱得还行,但歌挺难听的。
接着就是老彭的诗朗诵。老彭本来想有个诗意的出场,但我们人多,座位有点挤,左右往哪儿走都走不出去,边上的绿毛给他打了个手势,好像是要他踩上桌子跳出去,老彭不知怎么的没同意,而是慢吞吞地把桌子往外推,自己先挤出来,再把桌子镶回去。折腾了好一会儿,正吸了口气准备开始呢,忽然又想起忘了道具,于是又叫人给他递书包。从书包里翻了半天翻出来一把扎得严严实实的黑伞,抖开,一根伞骨又戳了出来。老彭把伞柄顶着皮带扣,费了老大劲把伞骨绷回去了,然后举起伞,又重新开始吸气。
我简直像看默剧,憋到不行,看向陈子烈,他也在竭力忍笑,我们俩交换了一个眼神,我心头一跳,什么叫默契!这就叫默契!——完了就看见七哥拍桌狂笑,见我望向他们那边,也冲我一咧嘴,像只快乐的大猩猩。我忙把“默契”两个字从心头抹得干干净净。
老彭打着黑伞边走边开始朗诵:“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大宝说:“从小我奶奶就跟我说别在室内打伞,招鬼。你说他倒是不怕哦。”
老彭还在继续:“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
我笑:“你看他不是等着撞女鬼了吗?”
我们几个看他们表演什么都能黑,结果是笑得东倒西歪根本停不下来。周扬悄悄走到我身边:“你们能消停一会儿吗,净在这儿砸场子。”
我笑:“你刚才不是还说,‘让我们用热情融化窗外的积雪,用年轻抵御呼啸的寒风’吗,我们这么热情,哪儿砸场了?明明是在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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