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邪-第1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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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敬冷冷的看着我，嘴角缓缓扬起，竟然笑了起来，发出的笑声极度干哑，就像是一大把沙子摩擦在铁锅上发出的声音，只是听着，身体就会不受控制的起满鸡皮疙瘩。
　　“你……你他妈是什么怪物？”二狗子大声喊道。
　　徐敬并不理会二狗子，只将目光落在我的身上。他一边难听的笑着，一边反复上下打量着我，实现冰冷且不带丝毫的情绪，好像在看一个死人。
　　“你终于来了。”徐敬冷声道，好像他早就知道我会在今天的这个时刻到来一样。
　　我丝毫不惧的与他对视，什么话也没说，因为我的牙齿这时紧紧的咬在一起，怒火烧得我全身血液滚烫，脑中只有杀掉徐敬的这唯一一个念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徐敬又道：“既然来了，就没必要再走了，死在这里吧。”
　　他那个“死”字几乎是从牙缝间挤出来的，充满了怨毒和狠意，听得人不寒而栗。但我丝毫不畏惧，既然我来了，我就没想过跑。
　　“好啊，看看我们到底谁能杀了谁。”我咬牙怒吼道。
　　徐敬冷笑道：“不自量力的东西。别说是你，就算你师父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站在我面前，都要畏惧三分。你想和我斗？好啊，拿什么和我斗？凭你手中那柄破桃木剑，还是凭你那满嘴的大话？”
　　我不想再和他继续口舌之争，只深吸一口气，双脚踏上星位，原地一闪，以踏罡步斗的身法，绕小圈冲到了徐敬的身后。可当我想挺剑向徐敬的背心刺去时，却震惊的发现徐敬已经不见了踪影，不知道他在这眨眼之间，究竟跑到了什么地方。
　　二狗子站在门口焦急大喊：“北哥，在你上面！”
　　我大惊失色，忙抬头去看，正好看到徐敬头下脚上的向着我坠落而来，他表情狰狞，虽然手上没有任何的武器，甚至连一张符纸都没有，但我丝毫不怀疑他具有将我撕成碎片的能力。
　　于是我就地一个跟头，躲过徐敬这一次攻击，并在徐敬落地的瞬间，调整好姿势，再次向着徐敬扑了过去。
　　徐敬以单脚为轴，原地转了半圈，双手捏指决，不知念叨了什么咒语，竟然身型剧烈摇晃，眨眼间变成了两个人，而后两变四，四变八，形成了一个小包围圈，以八卦的站位，将我围在正中央。
　　他娘的，怎么多出来七个徐敬？肯定只有一个是真的，我该先打哪一个？
　　徐敬看着我不知所措的模样，“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内心非常的恼火，很生二狗子的气。他怎么就能跟个石雕一样站在门口一动不动，怎么就能不过来帮忙？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非常大的打哈欠声从门外响了起来，紧接着一个人影摇摇晃晃的进了屋门。那人的后脚在门槛上绊了一下，趔趄好几步才站稳，差点跌倒。
　　“我说人都跑哪去了，原来都在这里啊。真是的，打架这种事，尤其打这个老不死的，怎么能他娘的不叫我？”麻阳子满脸通红，满身酒气的大声喊道。


第405章　斗阵
　　麻阳子大咧咧的往门框上一靠，打了个响亮的酒嗝，然后伸手进怀中，取出一包烟，从中弹出来一根，低头点着，深吸一口，长长呼出烟雾，那模样在我此时看来，真他娘的太帅了。
　　二狗子凑过解释道：“师父，我们喊你了，但是没把你叫醒。”
　　麻阳子道：“我知道，就是没想起来。当时我正梦见吃一大桌满汉全席，那蒸羊羔的味道，啧啧啧……”
　　徐敬此时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八个徐敬都是一样的表情，齐齐向着门口的麻阳子看去，眉头紧皱，齐声道：“你这么大岁数了，竟然还是跟小年轻一样，喜欢装帅，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麻阳子笑骂道：“我这岁数，在你眼里不是应该跟个小孩子没什么区别吗，你他娘的老不死的，少在这里教训我。”
　　徐敬冷笑道：“你觉得，凭你的能力，再加上你这两个不成器的徒弟，能够是我的对手？你太异想天开了。你信不信，我就算是刚刚动过大型法坛，也能够轻轻松松把你们三个给宰了？”
　　麻阳子不屑道：“你能说出这样威胁人的话，说明你对我们就有忌惮，就不确定是不是我们三个的对手。要不然，你他娘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一个字，就是干呗。”
　　徐敬道：“到底是谁在说大话，一会咱们就能有个分晓，你不用在这里逞口舌之快。”
　　麻阳子冷哼一声，又深吸一口烟，将抽剩的半支烟抬手弹飞，然后向徐敬问道：“我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你和我师父打过好几次，但每次你都输的很惨。我那时特别不动，你说你个早进山门的，道行明显高出我师父很多的老怪物，为什么每次面对比自己小那么多的人，还会输那么惨。后来直到我跟着我师父学会了一招，我才知道，原来你表面上看起来有多牛逼，实际上就有多么不堪一击。”
　　徐敬不堪一击？我那位师爷可真够厉害的。我不免心生好奇，非常想知道究竟是怎样的道术，竟然能够让这样厉害的角色每次惨败，甚至不堪一击。
　　徐敬脸色骤变，青白交加，似乎想到了某种可能。
　　麻阳子咧嘴一笑，继续道：“咱们老君山只传每代掌教的，你知道是什么吧？”
　　徐敬惊道：“果然是天雷诀。”
　　我恍然大悟，终于知道了麻阳子如此嚣张的本钱在哪里。
　　天雷诀是老君山的镇教之秘，每代只传给当代弟子中，德行最高的人，也就是未来的老君山掌教。
　　据麻阳子以前所说，天雷诀是最高端的道术，可以凭雷符，掐指决，蹋天罡三十六星位，引来天雷六道，其中前五道分别属五行的金木水火土，后一道则是五属性雷齐下，其威力不亚于龙虎山的九雷。
　　徐敬震惊片刻之后，忽然大笑道：“你别当我不知道，天雷诀是逆天之行，威力虽然大，但会对施法者有极大的反噬。之前你师父是因为有师父那个老家伙帮忙撑着，可以毫无顾忌的用出来。现在你们这边最厉害的应该就是你了，你要是敢引天雷下来，别说你，就连这座村子都要被烧成灰烬。你不敢用！”
　　麻阳子撇嘴道：“你大可以试试，我敢不敢用。反正如果我们输了，也是个死，如果赢了你，还有活下去的可能。换做你，你会怎么做？”
　　徐敬表情阴晴不定，陷入久久的沉默，应是暗暗的在心中度量该如何去做。
　　麻阳子虽然看起来一副不正经的模样，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看起来有多么的不正经，做起事来就有多么认真。从他口中说出的话，虽然听起来总是信服力不强，但他每次都会拼尽全力做到。
　　他以前就是这样，现在必然也是这样。
　　徐敬深吸一口气，身影忽然一闪，八个人影合为四道，然后是两道，最终回归到只剩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拉过一张椅子坐下，用身上披着的已经染红的布向下身扯了扯，然后翘起二郎腿道：“你这样两败俱伤，不仅仅对我没好处，对你也没好处。不如这样，咱们比试一场，不以生死为赌注，只拼输赢。如果我赢了，我只要这座村子下面埋藏的一个东西，除此之外什么也不要，并且不会伤害任何人，还会留下一大笔钱给你们。如果你赢了，我走人，从此不再骚扰你们。怎么样？”
　　比试一场？比什么？
　　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因为从当前情况来看，我们唯一能够镇住徐敬的，就是麻阳子所会的天雷诀，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一点能够与徐敬匹敌。
　　或许，我们可以再谈谈，增加一些自己的筹码。
　　我正想着，还没等开口说话，却听麻阳子道：“你啊，还是老样子，想说的，想做的，我没来之前就猜到了。不过没关系，我答应你，只是你提出的比试，那比试的内容就要由我来决定。”
　　徐敬长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由此可以看出，他对那天雷诀是有多么的畏惧。
　　“好，你说，你想比什么？”徐敬看似胸有成竹的问道。
　　麻阳子道：“咱们道教分支中，武当山擅长踏罡步斗近身格斗，龙虎山擅长升坛做法行云布雨，茅山擅长画符驱邪维稳正道，而咱们老君山这一分支擅长什么，我想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吧。”
　　徐敬微微一愣，随即开口问道：“你要与我斗阵？”
　　是的，我们老君山这一脉分支，最擅长的不是踏罡步斗，不是符咒之术，更不是近身格斗，而是布阵。相传我们老君山的祖师爷，还曾在老君山下布奇兵乱阵，吓退过小日本鬼子。
　　可是，徐敬布阵的本事我见到过，非常的厉害，要不然麻阳子那晚也不会冒险用甲马术负重背着我逃走。难道说，最近天天喝酒的麻阳子疯了，或者他又想到了什么特别厉害的手段？
　　忽然，我反应过来，天雷诀是老君山历代掌教才能学的不传之秘，麻阳子如果会天雷诀的话，他岂不是就是当代老君山的掌教？我的天，师爷选他这样一个疯疯癫癫的人当掌教，就不怕老君山的脸都被他丢光了吗？
　　呸呸呸，师父抱歉，我就是偷摸这么想想，不会和别人说的。
　　麻阳子讳莫如深的笑了笑，点头对徐敬道：“当然，咱俩之间比试，不比斗阵比什么？”
　　“好！”徐敬狠拍一下椅子扶手站了起来，冷笑道：“斗阵就斗阵，正合我意。你等我换身衣服，好好陪你玩玩。”


第406章　谷中列阵
　　斗阵，斗的自然就是阵法，比的是双方所出阵法是否存在相互克制，阵法的完整度，以及布阵者对阵法的熟练程度。
　　我曾不止一次听麻阳子提到过老君山内部出现争斗，会以斗阵的方式来决出输赢，但因为我一直没有布阵的需要，所以我和二狗子反而是学掐诀念咒，画符作法，以及踏罡步斗更多一些。我对阵法有一定的了解，但所会终究有限，甚至早就忘记了老君山传承中重中之重的就是阵法演练。
　　现在，在沈家村及我们所有人面对空前危机的时刻，没想到要以麻阳子和徐敬的斗阵来决定未来走向，这是我之前根本想不到的。
　　在徐敬进屋换衣服的时候，大量黑西装大汉涌了进来，一个个都一样满脸是汗，估计仍处于那场大雾与雾中乱舞的群魔的恐惧之中。他们将我们团团围住，但没人动手，都在等待着徐敬出来给出命令。
　　我的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担心徐敬等一下会直接翻脸，不讲信用的靠人多来欺负我们人少。到时候如果连麻阳子也被他们控制了，我们可就彻底失去了当前好不容易争取过来的主动。
　　就在这时，屋子外面忽然响起了吹笛声。笛声清脆，穿破夜空下的夜风，清晰的传进我们每个人的耳中，在我听来非常悦耳，但却让那些黑西装大汉无比紧张。
　　如此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大量花花绿绿的蛇如潮水般涌入我家院子，形成更大的包围圈，将那些黑西装大汉包围在中央。
　　随着笛声越来越近，蛇群分开一条路，吹着竹笛的欧阳爱从暗处走出，肩膀上蹲着浑身红毛的小葫芦。
　　麻阳子笑着冲欧阳爱竖起大拇指道：“徒弟媳妇，帅！”
　　欧阳爱脸一红，很高兴的扬起了嘴角，但并不停止吹笛，看起来无比的紧张。毕竟，处于两层包围圈最中央的，是我，二狗子以及麻阳子。
　　徐敬换衣服的速度真慢，足足过了半个多小时才出来。
　　他应是简单的洗漱过，身上虽然还留有血腥味儿，但是却没有任何的血迹，他依然如我第一次见到他时的装扮，黑西装，黑帽子，手拄一根银色拐杖。
　　“这是在做什么，想把全村人都喊过来看热闹吗？都散了！”徐敬寒着脸冲那些黑西装大汉喝道。
　　那些人纷纷称“是”，想要退下去，但是却没人能够走得掉，因为他们的外面还包围了无数花花绿绿的蛇，其中有一大半还是毒蛇。
　　徐敬皱眉看向麻阳子，麻阳子打了个哈欠，什么也没有说，隔空冲欧阳爱挥了挥手。
　　欧阳爱明白了麻阳子的意思，笛音瞬间提高，使蛇群就此散开，受笛音控制的向着后山区域快速返回。
　　“走吧，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斗阵，要不然动静太大，对谁都没有好处。”徐敬说道。
　　“正有此意。”麻阳子说着，自顾自点上一根烟，冲我和二狗子招了一下手，转身就走，边走边道：“二狗子，你把那小婴儿找个地方埋了吧，记得做场简单的法事。”
　　二狗子点头说了声“好”，然后捡起那婴儿的尸体，快速出了门，疾步消失在村道上，应是去找合适的埋葬地点去了。
　　如果是在城市里面，想要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斗阵，简直比登天还要难。但在我们这荒僻的村落，就不算什么问题了。
　　后山那极大一片区域范围，常年没人涉足，尤其是在这深夜时分。
　　于是，我们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离开沈家村，进入后山，选了一个地势还算平坦的山谷，作为斗阵的最终地点。
　　为了防止被误伤，我们一大群人被要求远远躲开。
　　麻阳子与徐敬两人面对面站在数十米距离外，互相对视着，谁都没有说话，看样子都在等待无关的人远离现场。
　　我们这边的人暂时避在一边，那些黑西装大汉则远远的避在我们的对面，虽然我们两方人并不参与进斗阵之中，但都彼此怒视，气氛已经凝固到了极点，完全的剑拔弩张。
　　终于，徐敬先动了起来。
　　他以手中的银拐杖替代桃木剑，挺在身前，另一只手则取出一张金色符纸，抬手将符纸甩在半空之中。在那张符纸飘到他面前不远处时，他迅捷刺出银拐杖，直接将符纸刺穿，而后快速念起了符咒。
　　这一手动作很漂亮，引起那群黑西装大汉的齐声欢呼，好像斗阵还没开始，他们就已经赢了一般。
　　让我和二狗子感到惊讶的是，那张金色的符纸并没有燃烧而起，而是瞬间分散开来，变成了金、黑、蓝、红、黄五色符纸，盘旋在徐敬的身体周围。
　　紧接着，徐敬伸手入怀，取出一个类似铜镜一样的东西抬手高高抛起。
　　那面铜镜并飞到最高点之后，并没有立刻坠落下来，而是仿佛失去了重力一般，上下悬浮在徐敬的头顶上。
　　“唰唰”两声清脆响声响起，铜镜之中闪烁出五道光，仿佛有吸力一般，将那五色符纸瞬间吸进了铜镜之中。
　　是的，不是贴在铜镜上，而是直接穿破了镜面，消失在众人的视线范围之内。
　　铜镜终于有了重量，但依然没有落下，而是缓缓绕着徐敬旋转了起来，并且越转越快，到最后卷起旋风，让人看起来好似徐敬的身周围绕着一个巨大的铜环一般。
　　麻阳子至此依然一动不动，只背着手眯眼看着徐敬，摆出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让我和二狗子都为他捏了满手的汗。
　　欧阳爱看出我们的紧张，伸手柔弱无骨的小手，抓着我的手臂，低声道：“师父他一定能赢的，一定。”
　　我点头，故作轻松的笑了笑，但紧绷的肌肉依然无法松弛。
　　麻阳子这时大声道：“喂，老不死的，你一上来就直接请四象出场，这么想赢我啊？至于吗？”
　　徐敬冷哼一声，并不回答，一边踏罡步斗，一边手舞银拐杖，铜镜环绕在他四周，一边保持高速转圈，一边跟着他水平移动。
　　忽然，徐敬一声大喝，脚步停止，抬手高高举起手中银拐杖，以端部直指藏蓝色苍穹及满天的繁星。
　　铜镜忽然炸裂，四散分成蓝、红、白、黄四道光，在空中划出华丽的四道抛物线，远远坠落在荒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