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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阙-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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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边究竟发生了何事?”
……
千余名龟兹人的尸体散落城外,腐臭难闻,引来了成群的野狼和乌鸦秃鹫,轮台城短时间内已经没法呆了。
在将伤员安顿到它乾城后,任弘等人转移到了轮台以北数十里的乌垒城,以此作为基地。
乌孙右大将分出一千人去龟兹、它乾就食,另一千人则在附近游牧,提防匈奴人西进。对乌孙人来说,这场战争已经结束了。
但右大将不知道,虽然乌孙主力已撤,剩下的人也绝不会再东进半里,可他们依然成了任弘打出去的牌。
“匈奴围攻铁门的人马撤走了两千骑,西行三十里提防乌孙?”
当五月初一这天,去前方打探的韩敢当等人带回这个消息时,孙百万感到不可思议。
“乌孙右大将先前明明派了使者过去,向匈奴解释,乌孙只为报复龟兹,并非与匈奴为敌,为何……”
“很简单啊。”
任弘笑道:“若是有头狼忽然冲到村中吃了你的羊,然后就卧在羊圈里,说已经饱了,睡一觉就走,绝不滋扰主人,你便能信以为真,能够安寝么?”
“自然不能,虽然一时半会无法将这狼赶走,也得派人在门外盯着。所以不管乌孙如何打算,出于谨慎,匈奴都要派兵提防。”
这就是战略威慑的作用,也是任弘力劝乌孙右大将带兵留在乌垒、轮台附近,“保护瑶光公主”的原因。
如此既不违背右大将对肥王的承诺,又能在实质上威慑匈奴人,无中也能生出有来。
“但仅仅如此,只能帮铁门减轻一点压力,还不够。”
就在这时,刘瑶光来了,还带来了被右大将派去东边的译长,他刚从那回来。
这位使者是中亚的乌幕禅人,为乌孙所俘后沦为奴婢,后被解忧公主解救,释放为自由人,通匈奴语、乌孙语、汉语,当上了译长,也是解忧公主一派的人。
译长这次去见围攻渠犁铁门的匈奴诸王,除了替肥王和右大将带去“和平”的解释外,还应了任弘之请,替他打探虚实。
“匈奴已从僮仆都尉处知晓龟兹、轮台之事,为首的右谷蠡王自是十分震怒。不过他们也是绕了远路才到渠犁,兵不多,六千余骑而已,所以也不愿与乌孙彻底翻脸,便放了我回来,并要求乌孙立刻退出龟兹、轮台。”
任弘十分珍惜这情报:“果然是右谷蠡王亲自出兵么?”
右谷蠡王是匈奴六角王之一,相当于右地的二把手,地位仅次于右贤王。右谷蠡王驻牧地在天山以北,后世的乌鲁木齐附近,实力强大,部众四万余,麾下控弦之士上万。
不过这次右谷蠡王似乎只带了小部分人来,当然,也可能是其余的部众游弋于孔雀河中游,保护从山国后撤回右地的道路,提防汉军援兵抵达。
译长继续告诉任弘他知道的情报:“我到达时,右谷蠡王亲自带兵看着渠犁,而从西面围攻铁门关的,则是伊吾王、蒲阴王。”
这两王的驻牧地则在后世哈密市地域内,如众星捧月般,环绕着位于巴里坤草原的右贤王庭,相当于右贤王的下属。
他们常派人南下截断楼兰道,去年袭击奚充国的,就是蒲阴王的部下。
不比强大的右谷蠡王,伊吾王、蒲阴王作为右贤王的附庸,更为弱小,大概把整个部落的男丁都拉上,才凑了四千骑。
因为不是右谷蠡王嫡系,还被安排去啃铁门的硬骨头,而右谷蠡王的精锐则在渠犁看戏?
任弘觉得,事情开始变得有趣起来。
“看来匈奴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啊!”
利用乌孙威慑匈奴只是开胃菜,他真正的计划,可以开始了。
任弘让人准备笔砚简牍,他打算写一封信,一封给右谷蠡王和日逐王先贤掸的信。
“但却要这信,落到伊吾王、蒲阴王,这两位右贤王的亲信手中。”
任弘心里的第二份锦囊,是离间计。
不过,虽然匈奴受汉影响很深,传示各国的国书也用汉文,但伊吾王、蒲阴王这两个小王身边,有通汉字的人么?
乌孙译长回答道:“有,蒲阴王身边就时常带着一名降于右贤王的汉人官吏,其汉名……”
译长仔细想了好一会,才想了起来:“对了,他叫‘吴宗年’!”
任弘的笔,一下子就僵住了。
……
PS:出门吃饭,今天只有两更,晚上不用等。
第130章 你我皆凡人
醍醐阿达骑在马上,看着从营地缓缓往铁门关骑行的汉人。
只见那人披着一身毡衣,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容貌,但看其身形,有些偏瘦,应该和传说中一样,是个只拿得动笔,却提不起刀的文弱之士。
“就是他?一年前右贤王所属斥候掳到的傅介子副使,吴宗年。”
负责进攻铁门的蒲阴王笑道:“不错,此人已降了右贤王快一年了,蓄了发辫,娶了胡妻,胡语也越说越顺,还协助右贤王左右疏记,以计课人众畜物。除了还喝不惯马奶酒外,倒也乖顺。”
醍醐阿达摇头:“汉人狡诈,这才一年,我不信他已彻底归附右贤王,忘了在汉地的日子。昔日那张骞、赵破奴不都是先降后逃么?想要驯服,何其难也,除非像坚昆王那般,被长安的皇帝杀了全家,失了退路。”
蒲阴王自有主意:“吴宗年是否真心归附强胡,今日正好可以试试!也顺便断了他的后路。来时右贤王说了,要我盯好此人,待会我的弓会瞄准其后背,他敢乱说话,或是逃跑,便一箭射杀!”
匈奴在看热闹,但作为当事人,吴宗年却只觉得,通向铁门关这短短两里路,真是漫长。
回想二十年多前,吴宗年才十五六岁,还是齐地千乘郡一个嘴上没毛的年轻士人,当听闻李陵降胡时,他义愤填膺,曾在师长面前高谈阔论,痛骂过李陵。
“为人臣子,竟不顾恩义,畔主背亲,为降虏于蛮夷。李陵之举,与中行说无异也!”
同门士子里也有像太史公一样,同情李陵的人,反问吴宗年:“若你是李陵,当如何?”
吴宗年当时说得大义凛然:“屈节辱命,虽生何面目以归汉?唯一死报国而已!”
那时候年轻的吴宗年绝对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真会面临这种选择。
就在一年前,他奉傅介子之命,持节携带楼兰王安归首级,去玉门通报喜讯,并请求支援。但却在居卢仓遭遇大批匈奴游骑,为了让奚充国顺利将消息传回玉门,一向表现平平,骑术也不好的吴宗年竟头脑一热,做了一次英雄!
那一日,吴宗年高举着旌节,让属下展开汉旗,为奚充国等三人引开大多数匈奴兵。
那是吴宗年此生最痛快巅峰的时刻,只可惜,很快就坠落低谷了。
跟着他作为诱饵的六骑被数十匈奴人追逐射杀,唯吴宗年被甩下马,匈奴人见他是持节汉使,故留下其性命,将他带回了蒲类海,又送到右贤王庭。
一路上,沦为俘虏的吴宗年回想起多年前的豪言,几度想要夺刃自刭,却一直没找到机会。
晚上宿营时,老吴想要一头撞死在崖壁上,可在最后一刻却出于本能,收了力道。虽头破血流,却仍留有性命,被一个胡医骂骂咧咧地抹了一头草药,奇迹般地痊愈了。
他绝望地发现,当事到临头时,求生的欲望是那么强烈,自己根本没有自杀的勇气,于是只能默默抱着节杖,希望自己纵然不死,也能像张骞、苏武那样,持节不失。
不畏死亡是短暂的冲动,而贪生才是生命常态。
一切都因为心里还存着侥幸:“或许以后有机会像博望侯、苏子卿那般,重返大汉。”
可事情没有他想象的简单。
当吴宗年被押到位于巴里坤大草原的右贤王庭后,匈奴单于的亲弟弟,右贤王虚闾权渠倒是对这位汉使挺有兴趣,问他降不降?
吴宗年当时义正辞严:“孔子曰,行己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我不降!”
“你不怕死?”
当然怕,但吴宗年还是坚持道:“臣事君,犹子事父也。子为父死,无所恨!”
然后吴宗年便骂起匈奴人来,他没有自尽的勇气,若是匈奴人能一刀杀了自己,倒也是好事。
可右贤王听了王庭中早年来降的汉人转译后,倒也不怒,反而哈哈大笑:“好,那你就做一个饿死的士吧。”
于是吴宗年被关进了一个空荡荡的大地窖里,没有饭吃,也没有水喝。
吴宗年想起,在朝中时,光禄大夫常惠对他们讲过苏武在匈奴的经历,同样被置身大窖,卧着嚼雪,同毡毛一起吞下充饥,几日不死,这才活了下来。
可周围除了土还是土,外头是艳阳天,哪来的雪。
右贤王显然不希望吴宗年渴死饿死,两天后,给他送来了吃的喝的。
“只要降于右贤王,你便能出去。”
吴宗年依然很硬气:“君子不食嗟来之食,志士不饮盗泉之水!”
他靠尿撑了几天,到最后啥都撒不出来,而饥饿感更是搜肠刮肚。在不知日月的大窖中,吴宗年饿到两眼发黑,渴到晕厥,最后甚至绿着眼睛,看向节杖末端,楼兰王干涸的血迹尤在。
他已经到了忍不住伸出干巴巴的舌头,去舔舐那些血迹,将节杖上的牦牛尾往嘴里塞的程度了。
胃饿得发疼,流血,最后失去了知觉,他的心已经回到了长安,身体却佝偻地蜷缩在这戎狄胡尘中。
恍惚间,吴宗年梦见大汉天兵杀到了右贤王庭,横扫匈奴,然后是傅介子和奚充国等人撬开了地窖大门,救了自己,赞许他的坚守和英勇,又递来了甘甜的水。
可当吴宗年睁开眼,水已喝完大半,才发现自己面前的,是右贤王派来劝降的汉人。
估计是听到了他肚子里发出的巨响,他们冷笑道:“吴副使,盗泉水你喝了,这嗟来食,吃还不是不吃?”
香喷喷的烤羊肉被举到面前,色泽是那么金黄,刚刚烤制后散发着热气。
“这是右贤王的赏赐,宰了最好的羊,放在火上慢慢烤制。这样的好肉,即使是百骑长们,也不是天天都能吃到的。但右贤王爱才,听说你饿晕过去了,便让吾等带了点来。”
吴宗年眼睛里只剩下那根羊腿了,出于本能伸过手去想抓,但是他们却收回了食物。
“降,还是不降?”
吴宗年的心里想起了许多年前,自己在家乡说过的豪言。
又想起了博望侯和苏武的节气,想起了身在长安的妻儿,无数个声音在劝阻他!
宁死不降!
可他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和嘴。
“降……”
他当时声音微弱,却解脱了一切艰辛。
“我降!”
羊腿扔在面前,吴宗年发疯似地扑上去吮吸那些热油汁水。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可它们却没法让空空如也的肚子变饱,更不能滋润干涸的喉咙。
此时此刻,那些吴宗年曾经笃信的,矢志不渝的东西,加到一起,竟都抵不上一口羊肉来得舒服。
等恢复气力后,他才发现,自己先前始终抱在手里的节杖,在晕厥之时也早已被匈奴人夺走,不知是当做柴火烧了,还是扔了。
而等出了地窖,吴宗年才知道,原来自己断断续续,一共扛了七天。
“才七天啊……”
“而苏子卿,扛了十九年,七千多个日日夜夜。”
“原来做子贡容易,要想成为苏武第二,却如此艰难!”
望着头顶的阳光,恍若隔世,无力地跪在绿草上,吴宗年好似失了魂,欲哭无泪。
“原来,我不是铁骨铮铮的英雄。”
“只是个怕死怕疼怕饿的凡夫!”
……
脚步停了,回忆止了。
吴宗年发现,自己已经到了铁门关西面两百步左右的地方,匈奴人在旁边催促,他只能下了马,取了毡帽,褪下胡服,露出里面穿着的一身汉式深衣,这是为了表明身份。
他是被蒲阴王逼着,前来劝降铁门关的。
铁门关虽然也是以土夯筑,但与吴宗年所见过所有城障都不太一样,汉军关塞有三种规格,小者为坞,中者为障,大者为城。
边长不超过五百步者为障,如敦煌的玉门关、阳关,都是障塞。但它们规格简单,只是高大的方形夯土墙围绕一圈,墙上加筑女墙而已。
可这铁门关却不同,高度和玉门关差不多,高达四丈余,长度达到一百多步,将铁门隘口死死封住。不过其西面城墙上,却多出了两座矩形墩台,如马面般从墙面延伸出来。
至于关内的情形,在吴宗年这位置看不到,只听曾攀爬上城头,却被赶下来侥幸未死的匈奴人说,还有些蹊跷。
而城墙外百步,则有几条深深的沟壑斩壕,眼下已被匈奴人用沙土填平,只是一切进攻,皆在铁门前碰了壁,木梯、盾牌甚至是尸体,杂乱无章地散布关隘之外,这是几次进攻失败的残骸。
若非如此,也不必让吴宗年来劝降了,围攻四十多天后,蒲阴王和伊吾王已损失百多人,听说东侧日逐王那边折损更大,而铁门关战死的人,不过十余。
但铁门关也有个致命的弱点,区区一个障塞,却有近三百人守着,四十多天下来,早已断了炊,柴火积薪都没了,前几日便开始用干粪、衣裳点燃烽火,以同渠犁城保持通讯。
“障内的人在挨饿。”
吴宗年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回忆起让自己弯下双膝,向右贤王低头臣服的饥饿感,他知道那种感觉是如何折磨一个人的身体,摧垮其精神的。
铁门关的守卒们,会像自己一样,选择屈服么?
随着吴宗年的大声喊话,一个人出现在铁门关城头,身被重甲,手持大弩。
是熟人,一年前在居卢仓与吴宗年分道扬镳,背负着袍泽性命,孤身归玉门的奚充国。
吴宗年认出了他,一时间声音有些沙哑:“奚骑吏,是我,汝等昔日的副使,吴宗年!”
他开始大声念拟好的劝降之言,文辞依然很好。
“校尉赖丹已为龟兹所击,身死城破,西方无援,楼兰若羌怯怯,不发一兵。而汉兵也为右谷蠡王所阻,月余不至铁门,朝中诸卿已弃西域。”
“障塞之内粮食已空,矢尽弩罢,右贤王数万大军即将抵达,汝等此时不降,恐怕皆成粉末!”
“宗年先前负汉归匈奴,幸蒙右贤王大恩,赐号称官,拥奴婢数十,马畜上百,富贵如此。汝等今日降,明日复然。何必空以身膏荒漠草野,谁复知之?何不倒戈卸甲,以礼……”
声音被打断了,是奚充国的弩机发音了,一支粗大的弩箭钉在吴宗国前方数步外,尾羽微微震颤,这就是铁门关的回答。
“区区降虏奸佞,竟伪装成吴副使,来诓骗吾等。”
奚充国的声音响起,依然是那么坚决。
“我认识的那个吴宗年,是个心有仁义,忠君重礼,以子贡为榜样,以持节为荣耀的壮士。一年前,他便已经在居庐仓,为了替吾等引开胡虏,捐生殉国了!”
“鸿鹄与燕雀,我还分得清,你,才不是吴宗年!”
……
没有吴宗年想象中,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谴责。
奚充国看似绝情的话,实际上却是在帮自己,让自己的家人不至于如李陵那样被族灭啊,这就是有过命交情的袍泽。
随着奚充国的一声声骂,吴宗年眼里含着泪,攒紧了手,胡须微微抖动,这一刻,他好想往前走几步。
他在右贤王处哪怕投降了,也依然心心念念的大汉啊,就在两百步外,关外胡尘喧嚣尘上,关中却仍树立汉旗。
只要走过去,张开双臂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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