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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阙-第2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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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弘提起笔来,在书简上随手画了几下,将其送给了文忠,让他看愣了。
  大都护画了一条蛇,又添了四足,张牙舞爪,然其周身亦有祥云,云中隐隐有闪电划过!
  是啊,谁又能笃定,添上了足的蛇,不会腾云而起,成为一条闹腾云海,掌控雷电的苍蛟呢?
  任都护大笑出门而去,只用一句话回答了文忠。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
  而到了三月中,西域积雪开始渐渐融化时,任弘已移都护幕府于北庭东且弥城,五千由三辅轻侠组成的都护军列阵城外,他们在去年的和平中由奚充国、郑吉带着,练了一整年的兵。
  在奚充国严苛训练下,不会骑马的长安偷儿万章靠了都护给士卒们配备的高马鞍,能在马上驾驭自如,他自己也做了屯长。
  而那个在莲勺卤中殴打过当今天子,昔日只会拎着三尺剑玩乱斗的郭翁中,如今也做了郑吉手下的队率,能辨识金鼓旗号,进退有序。
  但这群人,骨子里的游侠性情却未变,都对即将到来的战争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在抵御匈奴单于的战争里,甘延寿封列侯,而常惠、奚充国亦积功为关内侯。如今大汉的有志之士都知道,想要实现阶级飞跃,跟着安西将军是最便捷的法子,他们出头或许就在此战!
  而万余名征召的城郭诸国兵,由鄯善王、莎车王等统帅,亦陆续集中于此。
  用兵七河,大军直接翻越天山、葱岭损耗太大。任弘打算将人集中在北庭,向西走天山北麓,经由伊列河谷顺流而行,这条路不必翻山越岭,就轻松多了。
  瑶光则已回了乌孙,这次她成了解忧太后的主将,可率乌孙三万骑与任弘会师与七河。
  在誓师出发前,任弘先送了冯奉世离开。
  正如湾湾问题,归根结底是中美关系的问题。
  “乌就屠之存亡,不取决于他自己,而由大汉与康居决定!”
  任弘朝冯奉世作揖告辞:“提桴鼓立军门,军争于疆场,使三军将士乐死战,弘自为之。”
  “而与康居王的谈判,就交给子明了!”
  ……
  PS:第二章 在23:30。


第417章 不入虎穴
  本始五年四月,康居国,冬牧场越匿地,毡帐如同夏日里开得到处都是的花儿一样,散布在广袤的草原上。
  而一座大帐之内,气氛极其热闹。
  康居国的胡旋舞很有特色,康居女子反手叉腰,上身扭动,勾搭远道而来的贵客。当极具特色塞人胡琴奏起时,她们双袖高高举起,环行急蹴,左旋右转不知疲倦,千匝万周仍未停歇。
  与呼韩邪同行的匈奴人都很高兴,看着这舞蹈,与康居人击杯饮酒。
  唯独作为匈奴正使的呼韩邪心不在焉,心里想的却是国中情形。
  “不知父王与乌桓战事如何,兄长呼屠吾斯击败丁零了么?”
  这两年对匈奴来说太难了,大单于带着呼韩邪等人亲征北庭,却被小小达坂塞拦住,无功而返。而派去车师的偏师更落入任弘陷阱,若非呼韩邪跑得快,早就同右奥鞬王一起,挂在长安北阙上了。
  随之而来的白黑两灾更让匈奴伤筋动骨,大单于的军队冻死很多,乌桓、鲜卑、丁零乘机反叛。凡三国所杀数万级,马数万匹,牛、羊甚众。
  加上黑灾里饿死的,一年下来,匈奴人民死者什三,畜产死什五,匈奴大为虚弱,诸国羁属者皆瓦解,连同属挛鞮氏的呼揭王都背叛了。
  幸好汉朝也有灾害,也未派大军征伐。唯边塞的范明友出三千余骑,为三道,并入匈奴,捕虏得数千人还,匈奴也不敢反击。
  而今年初,单于又气又病,竟倒下不能上马,郝宿王刑未央代为处理部落事务,呼韩邪的父亲左贤王挑起了大任,亲自抵御乌桓和鲜卑的侵犯。
  呼韩邪的哥哥呼屠吾斯成了万骑长,北上攻打丁零,呼韩邪则作为单于使者,被打发来了西边。
  呼揭王已经背叛匈奴,坚昆不容再失。而稳住李坚昆后,呼韩邪又西行至七河,希望乌就屠加大对南乌孙的进攻,吸引任弘注意,好让北庭勿要滋扰右地。
  察觉到乌就屠的犹豫,呼韩邪还拍着胸脯向他保证:“我定会说服康居王,协助昆弥抵御汉兵。”
  康居位于后世的哈萨克斯坦,与乌孙隔着夷播海(巴尔喀什湖),与月氏、乌孙同俗,都是塞人里分出来的,环首剑是其标志。百年前其国尚小,南羁事于月氏,东羁事于匈奴。
  可近数十年来,随着大月氏向温暖的南方迁徙,定居在妫水以南,而匈奴在汉朝打击下衰落,康居渐渐强大起来,吞并周边小部落,几乎一统河中,还羁縻了五个粟特城邦。
  如今的康居很大,大到什么程度呢?从其位于国境西北的夏都蕃内草原,到位于东南都赖水上的冬牧场越匿地,足足有九千里!
  其帐落十二万,口六十万,胜兵十二万骑,是葱岭以西的强国,也是眼下呼韩邪必须争取的对象,光靠右地已无法对付任弘,乌就屠也朝不保夕,唯一的指望,便是说服康居王下场抗汉。
  在呼韩邪看来,此事希望很大,当年贰师将军李广利伐大宛,大宛之所以能顶住汉兵猛攻,除了城池坚固,还有一支号称“最后的银盾兵”的雇佣兵助阵外,多亏了康居始终站在大宛一边,牵制汉朝大军。
  乌孙是康居有力的对手,乌孙的分裂是康居乐见其成的。而近年来,汉军在葱岭以西的频繁活动,也让康居十分警惕。若是康居倒向匈奴、乌就屠,葱岭以西的局势就会瞬间逆转,哪怕任弘再厉害,短时间内也奈何不得。
  只是昔日持单于书横行无阻的匈奴使者,如今却要用众弱抗一强之说劝康居王相助,只让呼韩邪深感耻辱。
  好在,呼韩邪的妻家是康居、乌孙间的乌禅幕部,所以他会说康居话。来到康居后,康居王款待于他,所行的礼节恭敬,又派了王子名为“抱阗“者陪着呼韩邪,处处悉心周到。
  可这几日,呼韩邪却察觉了不对劲。
  康居王虽然口头答应帮助乌就屠,让数万部众留在冬牧场,迟迟不转场北上,但却按兵不动,似乎还在观察局势。
  算起来,呼韩邪已经三天没被康居王召见了,每每请见,都被搪塞说康居王去远方狩猎去了,这让呼韩邪心生担忧。
  “莫非是汉使者来到了康居?使得康居王犹豫不知该顺从于哪边?”
  会遣使的不止己方,如此想着,等到胡旋舞跳完,康居王子抱阗再度举着角杯来向呼韩邪敬酒时,呼韩邪便一饮而尽,等二人都酒酣时,忽然问道:
  “汉使者来康居已有好几天,如今安在,胡旋舞可请他们看过了?”
  ……
  “汉使者的确来康居了。”
  呼韩邪的吓唬是有效的,抱阗猝不及防面露惊骇,在呼韩邪的逼问下,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来的是都护丞冯奉世,为其引荐的是苏薤城的粟特商贾史伯刀。”
  这让呼韩邪更加忧心,康居过去百年之所以东羁事于匈奴,是因为右贤王兵强马壮,随时可以带着坚昆、呼揭,越过乌孙惩罚康居。
  可如今右部几乎被打残,匈奴无暇西顾,反倒是汉军占据北庭,随时可以西向进兵,康居虽是大国,但仍是欺软怕硬。
  现在局面上汉占优势,汉使者一向能言善辩,再加上粟特人已做了任弘的狗,以利益诱惑康居王的话,呼韩邪没信心说得过他们。
  呼韩邪将这些事与跟他而来的两位百骑长说了,叹息道:“也难怪汉使者才来几天,康居王对我的礼数恭敬就大不如前,一旦康居王被汉使者说服,一定会先围杀我们,抓捕起来斩了头颅送回汉地,骸骨喂野狗,就再也不能回到祁连神的脚边了。”
  两位百骑长急红了眼,朝呼韩邪拜道:“现在境地危急,是死是活都听从王子吩咐!”
  “好!”
  呼韩邪乘着酒气道:“汉使营地就在部落的南侧,距离吾等马行半天距离,人数不过五十多,而我们有两百余骑,若能乘夜袭击,将汉使者杀死,康居王就不得不与汉军开战了!”
  之所以这么说,是有先例的,汉朝对汉使被截杀十分敏感,当年苏武滞留匈奴时,就曾对匈奴单于扬言:“南越杀汉使者,屠为九郡;宛王杀汉使者,头悬北阙;朝鲜杀汉使者,即时诛灭。独匈奴未耳。”
  苏武最初打算自杀,便是欲令两国相攻,匈奴之祸从他而始。卫律匆忙将苏武救下,也是担心真引发了战争。
  而现在,呼韩邪正想利用这一点!血淋淋的汉使人头扔到面前,让康居王解释不清。
  再者,当年汉使者傅介子在龟兹国时,也袭击了单于使者,将其击杀。你做得初一,我便做得十五,今天就让汉人也尝尝这种滋味。
  他让两位百骑长立刻去转告部属们,喂饱战马,披挂皮甲,携带弓刀兵器,入夜后胁迫康居王子带路,呼韩邪承诺匈奴众甲骑道:
  “只要事成,我一定会向大单于报功!给每人最好的牧场,康居胡婢两名,牛羊百头!”
  ……
  呼韩邪年纪虽轻,但做事却当机立断,当初抛弃右奥鞬王逃走如此,今天决定袭击汉使营地亦是如此。
  他的母亲虽贵,但呼韩邪自己亦有忧患意识。
  “上次战争,呼屠吾斯替大单于袭击了乌孙,掳了数千人,而我只灭了蒲类后国,论战绩比不上他。如今呼屠吾斯被大单于器重,做了万骑长反攻丁零。我若再不立下功劳,等父王做了大单于后,左贤王,恐怕就是呼屠吾斯的了。”
  这次冒险,既是为了匈奴,也为了自己。
  抱阗为呼韩邪持刀所迫,只能为他们带路,康居是塞人,容貌同匈奴大异,但在这黑暗的夜里不容易看出来,加上呼韩邪令匈奴甲骑们换上了康居人的尖尖高帽,只要抱阗带路,自不会引人怀疑。
  但也必须快,匈奴使团忽然纵马出营,就算他们将营里的康居人全绑了,也瞒不住多久,而一旦天亮时分,康居王发觉后派兵阻止,区区两百余骑匈奴人,是无法成事的。
  故一路上,呼韩邪带着众甲骑纵马小跑,等到远远望见汉使者营地时,却发现左右一里内,有两座康居人的营地相夹,显然是为了保护汉使。
  呼韩邪只能打消了派人纵火,扬号角大呼,前后鼓噪,恐吓汉军出营而后让射雕者带弓手伏击之策。来不及的,今日之战,必须快!
  距离营地还有一里时,康居人也发觉了他们,派人过来询问。呼韩邪让人威胁抱阗上前应对,他自己则死死盯着点着火把的汉使者营地。
  大门外只随便守着两个汉兵,这个时辰,汉使冯奉世和他的手下们,应该都和匈奴使团往日的生活一样,喝了酒酣睡吧?
  而抱阗的应对不太顺利,他满头大汗,而那康居将看着后头半夜点着火把赶来的“王子亲卫”,心生怀疑,手放在了腰间的环首剑上。
  不能再等了,呼韩邪当机立断,举起了自己的牛角,深吸一口气,用力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呜呜呜呜!”
  乘着康居人还没发应过来,在百骑长带领下,匈奴骑从们动了,忽然纵马向前。
  而呼韩邪也用康居话大喊了一声:“康居王已与大单于定盟,奉康居王之命,杀汉使!”
  忽然有骑从冲至,守门的二个汉卒来不及进去,只往两侧跑开,大声示警。
  而数骑匈奴人已冲至营门,将门奋力推攮开来,好让后面的人杀入。
  “杀汉使!”
  两百余甲骑奋勇向前,绕开了目瞪口呆没反应过来的康居人,挥舞着刀、铤和长矛冲向了汉使营门,只要他们动作够快,就能赶在康居人组织前,将汉人杀个精光,斩下那冯奉世的头颅!
  眼看胡骑已冲入营中,呼韩邪不由大喜。
  但就在这时,一马当先的匈奴百骑长座下战马,竟好似踩到了钉子般,痛苦嘶鸣起来,开始乱跳,将百骑长甩落马背之下。
  后续冲入的甲骑亦如此,竟在营门处撞成了一团,加上已有守夜的汉兵持弩反击,场面极其混乱。
  左右的康居营地以为是有敌袭击,都鼓噪起来,号角陆续响起。
  这巨大的动静,将本就警惕的汉使吏士统统惊醒。
  被点了来做冯奉世亲卫的游侠儿郭翁中睡觉时连甲都不卸,睁眼后抄起剑和钩镶就往外走,恰见匈奴骑从被他们睡前洒在营门的铁蒺藜扎得人仰马翻,不由大喜。
  郭翁中眼中没有畏惧,甚至没有敌人,只看到一颗颗送上门来的首级,仗剑便上,哈哈大笑:
  “汝等这是,自寻死路!”
  ……
  PS:明天的更新在晚上。


第418章 汉军不满万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此言虽有道理,但不是人人都做得来。
  有时入了虎穴,才刚刚摸到老虎屁股,就以身饲虎了。
  到了次日,当康居副王来慰问时,两颗血淋淋的匈奴百骑长头颅被冯奉世扔到了地上。这位旁人眼中的“文吏”昨夜亲自持剑杀三人,此刻仍带着杀气,当面质问康居副王。
  “副王,这就是康居对汉使的款待?”
  和月氏一样,康居也有副王、次王制度,或以兄为副王,或以弟为次王,就跟匈奴的左右贤王差不多。
  之前面对汉匈使团一先一后抵达,康居王不欲亲自出面,便让副王应付汉使,王子招待呼韩邪,显然更重视前者。
  这与过去截然不同,张骞开通西域之初,每逢单于使者持书至,则康居俯首帖耳,不管对方要马匹还是女人,都免费供应,至于汉使路过,则当成肥羊好好刁难勒索一番,不出金帛,那就饿着吧!
  但随着大汉重回西域,在对匈奴的战争中屡屡获胜,康居也开始看人下碟了。
  谁料受了冷遇的匈奴使团猜到汉使抵达,呼韩邪孤注一掷,竟挟持康居王子,袭击了汉使营地!
  昨夜事发突然,守在附近的康居将没有得到康居王、副王之令不敢妄动,竟就眼睁睁看着两百余骑匈奴朝汉使驻地发动猛攻。
  但结果让人愕然,人数占优的匈奴人才冲进去没多久,便被全副武装的汉使吏士反击,打得抱头鼠窜。匈奴人因铁蒺藜失马,只能下来步战,这无疑是弃其长而取其短。
  汉军中最为勇猛的是一个弃了钩镶和剑,改持双刀的使者亲卫郭翁中,起码斩了七八人于刀下,而冯奉世也不虚。
  最后匈奴人付出数十人死伤的代价后,落败离开了营地,而愣愣出神的康居人这才将双方分开。
  事后康居的王与副王通了气,都觉得汉军战力较之三十年前的大宛之战,简直是判若两支军队。
  当初康居人游弋在盟友大宛附近,看着李广利在郁成和贵山城下撞得头破血流,汉兵无功而返,觉得汉虽广大,但军队也不过如此。可如今,区区使团吏士,居然能击败数倍于他们的匈奴人,而冯奉世用一句话总结了昨夜之战。
  “夫胡兵五而当汉兵一,五个匈奴人敌不过一个汉兵,而当结阵而战时,汉兵更能以一当十!”
  冯奉世确实是做使者的料,一张口就有内味了。
  “八年前,匈奴日逐王数千人围困楼兰城,被三十六名汉使吏卒逼退。”
  “七年前,右贤王数万骑围铁门渠犁,被还是小使者的任都护和傅都护两千援兵吓退。”
  “两年前,匈奴大单于亲率国中半数骑从,号称十万骑,打算踏平北庭,却被五千汉兵所阻,战争从夏天拖到了冬天,仍未打下一座城塞。”
  “故汉军不满万尚不可敌,如今大都护亲率虎贲一万,挥师而向七河,更是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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