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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阙-第1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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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权势够大了罢?”
任弘颔首,苏武却将手往下一压:“正因为手握大权,又距离京兆辽远,西域都护一心为国还好,若其生出异心来,效仿秦将赵佗之事,拥兵自立,又当如何?”
“苏公所言甚是。”这点任弘很赞同,分裂国家这种死,万万作不得。
他现在回过味来了,应道:“正因为西域都护权势如此之大,所以才刻意压制秩禄,仅为比两千石,而副校尉也为比两千石,如此便可相互监督。”
“且西域都护府直接归北军管辖,设丞一人,司马、候、千人各二人,皆不得由都护私自辟除,而由北军中垒校尉任命。彼辈在听命于都护的同时,也要向北军日常禀报,此为防微杜渐之策也?”
苏武颔首:“孺子可教,此外,西域士卒与应募民的日常管辖,以及兵甲器械的储备,则由敦煌太守府来管……如此一来,西域都护与北军、敦煌太守互不统属,却又相互制衡。一旦西域有异,敦煌可断玉门、阳关,立刻禀报朝廷,便能确保万无一失了。”
难怪西汉从文帝到现在,只有叛乱的诸侯王,却没有叛乱的郡县,这上下牵制之法,玩得贼六。
不过这样也好,任弘能猜出来第一任西域都护会是谁,既然朝廷存了都护、副校尉相互监督的打算,那他应该不会被一脚踢回去吃沙子了,可以先在京兆好好谋划谋划未来。
虽然西域都护府军政上不跟典属国直接挂靠,但其辖下邦国来朝贡时,仍要典属国接待。
“靠着灭龟兹,退右贤王的威风,西域南北两道诸国遣使来向大汉表示臣服的,加起来有三十多个。匈奴还攒在手里的,仅有车师、危须、焉耆寥寥几个了。”
苏武将这件事全权交给了他,任弘便与管着西域事务的左曹赵终根和小吏文忠合计细节:
“明年正式设西域都护后,朝廷会按照鄯善国的旧例,制作三十多枚印绶,给予诸国王、侯。等王侯亲自来长安朝见天子后,其属下译长、城长、将、相的印绶也要由大汉颁发,如此举国王侯将吏皆佩汉印!”
他笑道:“从明年起,蛮夷邸将人满为患,典属国也会十分忙碌,苏公再不用担心典属国职权太少,而被削甚至遭大鸿胪吞并了。”
而如此一来,西域的“自古以来”,也将从此定下来。
不过这西域都护,只管着狭义的西域,后世的南疆,北限于天山,西限于葱岭。
还控制在匈奴手中的天山以北地区,往后拿下来后,可以单独搞个“北庭都护府”。
任弘的思绪已经飞到很多年以后了,嗯,等干掉匈奴,让汉匈百年战争分出了结果后,可以在漠北搞个安北都护府。
几十年后,说不定还能来个河中都护府、月氏都护府、身毒都护府,甚至是波斯都护府呢!
想到这,任弘又有个了主意:“先时西域乃域外之地,可今后却将成为大汉治下土地,交给未央宫的城郭诸国详情,可不能只有名录而无地图。文忠,你立刻带着手下的吏员,入冬前绘制出一张西域舆图来,道路远近、境内主要的山川河流、与何国相邻都要一一标出来。”
文忠顿时苦着脸:“任君,郡县舆图我见得多了,可西域舆图,从来没人画过啊!”
任弘却板着脸道:“卢九舌走遍西域南北道,让他协助你,等舆图画出来了,我还会做最后修改。”
开玩笑,任弘前世光旅游就往新疆跑了好多次,画一张误差不大的旅游地图出来还是有信心的。
他转过身,瞪着幸灾乐祸的张匡和路甲道:“汝等也别笑了,真以为西域之事汝等不用管,就能闲着?都将各自接洽的西南夷、东夷、西羌诸邦国部落舆图绘制出来,入冬前交来。”
入冬前,那不是十天都不到了!这下典属国诸吏鸡飞狗跳起来,各自忙碌去了。
“道远又打算做何事?”苏武走了过来,不愧是精力旺盛的年轻人啊,他新找的这”左膀右臂“真是一天都闲不下来。
任弘笑道:“我听闻,昔日博望侯身所至者,大宛、大月氏、大夏、康居,而传闻其旁大国五六,具为先帝言其地形所有,可惜无地图流传,至今通西域使者,仍只能靠向导文字寻路,十分不便。”
“而西南夷、诸羌、东夷亦然,博望侯、唐蒙等使者探明的土地,若不能落实到舆图上,后人恐怕很快就会忘掉。”
“所以我想将其汇总后,制作一幅囊括汉家所有已知土地的大舆图!”
任弘朝苏武长拜:“苏公在匈奴多年,当知匈奴地理,可否将匈奴舆图及丁零、坚昆等部的大致位置也画张图,交给小子?”
过去五十年,是属于汉朝的地理大发现时代,伴随着汉使前赴后继的脚步,南方、西方、北方、东方,一处处只在《山海经》和《穆天子传》中的传说之地陆续被发现。汉人的视野得以拓宽了数倍,而邹衍“大九州”的天下观也为汉武帝、桑弘羊等人认可。
但这些知识,仍只被少数上位者知晓,大多数人的意识里,出了京兆两千五百里,就是荒服不食之地。
所以任弘想做点什么,将那些成果保存巩固下来,并发扬光大。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目的。
前几天在尚书台问对时,任弘算是明白了,即便是中朝集议的大佬们,觉得西域是无用之地的亦有不少,更别说芸芸众生了。
任弘虽然能借丝绸之路能获取黄金说服大司农田延年,但光凭这一点,还不足以让人意识到西域的重要性。而想要让丝路三五年内,立刻获得让汉人瞩目的巨利,他又做不到。
“故匈奴尚在,朝中还会积极赞同开拓西域,若十年后匈奴已灭,大汉再无敌人呢?恐怕撤销西域都护,将汉阙移回敦煌之说,又要喧嚣尘上了吧。”
匈奴乃汉之坚敌,汉朝痛恨这个敌人,却又对这个敌人惺惺相惜,是它不断从北方施加的外力和威胁,让天汉内部完成了大一统,炼出了一身钢铁的筋骨。
历史上,在终于解决这一大患后,两汉都在外无强敌的情况下缓慢死亡,最终自爆,脱不开孟子的那句话:“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任弘摇了摇头,心中隐隐有了一个计划。
……
数日后,正当任弘还在琢磨大汉朝这上南下北的郡县舆图该怎么改时,西域都护府将于明年开春正式设立,首任大都护人选为义阳侯傅介子的消息,也从未央宫传到了典属国。
“成了!”
一手促成此事的典属国诸吏欢呼雀跃,唯独最大的功臣任弘面上平静,心里却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老傅啊老傅,西域都护,这就是我对你的报复了。”
“在西域三月又三月的滋味,你尝尝!”
或许是心中高兴,今天任弘加了班,而当天色已黑,他走出办公的屋舍时,小吏们几乎都走光了,唯独典属国苏武的厅堂内还亮着灯盏。
任弘走进去一看,却见苏武没有戴冠,露着一头苍苍白发,仍趴在案几上写写画画。
走近一瞧,却是他答应要给任弘的匈奴、丁零、坚昆舆图,苏武当年牧羊的贝加尔湖畔,便是臣属于匈奴的丁零部,而与他关系莫逆的李陵,如今在匈奴作为坚昆王。
任弘不由大愧,苏武是十分勤勉自律的,办公时间排得满满当当,只有手边的事完了,才会做这额外的工作,他遂作揖道:”天冷了,苏公何不回家中饮着热汤再绘?”
“快完了,画完再回去罢。”
苏武抬起眼袋有些重的双目,他话语十分平和,可任弘听了,却感受到了无比的哀伤和心酸。
“早归晚归无甚差别,反正老夫家中,也没什么人在等……”
……
PS:还没吃饭,第三章 在0点前。
第178章 人生如朝露
对苏武而言,匈奴,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他乃是卫青部将苏建之子,兄弟三人皆为孝武皇帝郎官,而以苏武最得天子赏识,三十的年纪就做到了中郎将的位置,前途不可限量。
天汉元年时,匈奴流露出欲讲和的态度,十分谦卑,孝武皇帝便派遣苏武持节出使匈奴,他离开前还去了一趟石渠阁,想要了解关于匈奴的一切,太史公司马迁十分热情地接待苏武,将从高皇帝到孝武时一百年间,汉人记录的厚厚数百卷关于匈奴的文献一一找出来。
见苏武面露难色,太史公又哈哈大笑着,将正在写的一篇《匈奴列传》赠与他看,让苏武知道了匈奴史事、习俗。
那时候,苏武、司马迁、李陵、霍光、上官桀,都正值壮年,是十分要好的朋友,当苏武要离开长安时,他们聚在一起送别。
苏武鼓琴,李陵作歌,司马迁谱韵填词,曾随贰师远征大宛,翻越葱岭的上官桀舞剑。而当时表现得最木讷少言的霍光则默默喝着酒,只是在苏武要离开时,朝他重重一揖。
苏武至今还记得他们唱的是《上之回》。
“上之回,所中益,
夏将至,行将北,
以承甘泉宫。
寒暑德,游石关,
望诸国,月氏臣,匈奴服。
令从百官疾驰驱,千秋万岁乐无极!”
“是啊,千秋万岁乐无极。”
欢快昂扬的歌谣已是往事,眼下只有深秋孤苦寂寥,苏武叹了口气,收回思绪,将精力放在已经画了一大半的匈奴舆图上。
司马迁的那篇匈奴列传,只是让苏武知道了匈奴的皮毛,在被滞留的十九年中,他才算彻底了解了这个行国的一切。
他们残酷无情,还有他们的温和友好。
苏武最感激的一个匈奴人,是单于的弟弟於靬王,那时候他已被扔到北海五六年了,旌节上的牦牛尾都在寒风中落尽了。没有粮食,匈奴人也看着他不许外出狩猎,只能牧羊,还是公羊,连乳酪都没有。他只能靠采野果充饥,实在不够时,就只能掘取野鼠储藏的坚果来吃。
这时候於靬王到北海上打猎,苏武那时候的生活,已与一个匈奴人无疑,熟练编着捕鱼的网,矫正长弓能射下天上飞过的雁,於靬王听说他宁死不从的事迹,颇为器重,供给苏武衣食,还与他闲聊。
於靬王会问起长安和大汉郡县是什么模样,当苏武顾虑这是否是匈奴人来向自己刺探消息时,年纪可以做他儿子的於靬王,竟愿意用匈奴的虚实来交换。
苏武就这样用无关紧要的长安市井传闻,换到了不少情报,以及马匹畜群毡帐,他的日子稍微好过了些。
只可惜,於靬王短寿,二十不到就死了,再无人能庇护苏武,在北海边上游牧的丁零人盗走了苏武的牛羊、马匹,那是苏武过得最艰难的一个冬天。
“丁零。”
如此想着,苏武在地图上勾勒出了这个部族的名字,丁零人比匈奴更加野蛮,居住的地方是天下的极北,使用一种叫“勒勒车”的高轮大车,当时担任丁零王的是卫律,所以他们对苏武很不友善。
於靬王毕竟只是个小孩子,告诉苏武的事有限,让苏武对匈奴有更深了解的,是另一个人,李陵。
那个曾在便门桥折柳送别苏武的李陵;那个在宴飨上高唱着“望诸国,月氏臣,匈奴服”的李陵;那个拍着胸脯告诉苏武:“若子卿为匈奴所扣,陵必率军横行匈奴中,迎君而还”的李陵。
在苏武被扣留的第二年,就战败降了匈奴。
李陵心中有愧,一直踌躇不敢来见苏武,直到听说他过得艰难,几欲饿死,才带着牲畜来北海边一见,为苏武安排歌舞宴飨。
说来也奇怪,本来打算痛斥李陵的苏武,看到那个穿着胡服,戴着金饰的家伙时,再瞧瞧自己也一身胡服,两个老朋友竟指着对方大笑起来,笑着笑着流出了泪。
二人唯一的不同是,李陵已辫发,而苏武仍留着汉家发髻。
那之后,李陵又来了一次,告诉苏武不少关于匈奴的事。
他为王的坚昆部远在天边,匈奴单于庭的具体位置,上次龙城大会又有哪些小王没有到,匈奴内部为了争夺单于位而产生的争端……
苏武今日能画出大致的匈奴舆图,全靠了李陵当年的絮絮叨叨。
当然,李陵也告诉了苏武其他一些事。
关于苏武两个兄弟的死,皆是因为犯了小错而害怕严苛的孝武皇帝严惩,一个自杀,一个饮药。
关于苏武母亲之死,母亲已失两子,身体本就不好,又听闻他被扣留在匈奴后,竟长辞于世。李陵作为苏武好友,与司马迁、霍光、上官桀等一起送葬至阳陵,司马迁还为苏母写了一篇墓志铭。
还有苏武妻子的改嫁……那时候苏武滞留不过才一年。
“人生如朝露,子卿何久自苦如此?”
说来也怪,李陵说这些事的时候,苏武没哭,没有落一滴泪,只是那天晚上与李陵喝了许多久,还稀里糊涂地跟李陵送他的一个胡妇过了夜。
可当几年后李陵又来告诉苏武,说“匈奴捕得云中生口,言太守以下吏民皆白服,曰:‘上崩。’”时,苏武哭得撕心裂肺,呕血不已。这之后每日早晚面对南方站立肃立数月,似乎是想为自己敬佩的皇帝,站最后一班岗。
在对于往事的回忆中,图几乎画完了,只剩下最后一个地方,苏武却迟迟下不了笔。
“北海。”
他那始终坚定的目光忽然变得迟疑起来:“我待了十九年的北海,究竟有多大,若要画在地图上,会是什么形状?”
苏武被束缚在北海一隅,他见过入夏时节如同镜面的湖水,见到过八月时赤色一片的阔叶,也见过三月份始终不化的蓝冰。
当皑皑大雪落下,到处都是一望无际没有尽头的土地和白雪,一脚踩进去能没过膝盖,不管裹几层羊皮裘,都能感到彻骨的寒意。那一刻最让人孤独与绝望,而陪伴苏武的,只有那一群越来越老,却永远不会产仔的公羊。
有些地方,是永远忘不掉的,有时候苏武一觉起来,还下意识地去摸那根光秃秃的旌节,还以为自己仍在北海,直到外面的阳光和熙熙攘攘的长安市井,能让他长出一口气。
苏武犹豫许久,终于下笔了。
“我记得丁零人说过,北海,是狭长的,像一把弯曲的刀。”
正是那把冰冷的刀,将他的人生,一分为二!
叩门声响起,一抬头,却是早就离开典属国的常惠,拎着一点燔炙肉食,还有一壶酒,笑着出现在门口。
……
“子直怎么来了?”苏武收起舆图,腾开案几,在无人之时在官署里偷偷喝点酒,是他和常惠这几年的默契——他们都是不愿回家的人。
常惠笑道:“路过典属国官署,看到里面还亮着,必是苏公仍留恋案牍,便进来陪陪苏公。”
跟了苏武二十多年,常惠对他最了解不过了,苏武家里已经没有一个亲人了,兄弟姊妹皆亡、老母已死,妻子改嫁,连儿子也被牵连进上官桀谋反,诛杀。
所以三年来,苏武宁可沉浸在公务里,也不愿回那冷冷清清,只有几个奴仆的家,他虽然有个堂弟,还有个亲侄儿,但不太亲近,朝廷但凡有赏赐,苏武也不置办产业,笑着说置办了以后留给谁呢?一律分予故人。
常惠过去是不敢提的,可今日饮了两盅后,却试探地问道:
“苏公,要不,就禀明大将军和天子,派人去将通国从匈奴接回来吧?”
苏武瞪着眼睛:“不许再提此事,那是我被李陵灌醉了后,一时糊涂犯下的错失!”
“没人会觉得这是错失。”
常惠哑然失笑,苏武就是这样,严于律己:“当年博望侯被扣留匈奴期间,也有胡妇及子,后来还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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