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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阙-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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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大汉朝的腐刑和后世不太一样,只割蛋不割把,偶尔也能行人道,遇上医学奇迹的话,甚至能重新恢复生育机能。
但正常人到许光汉这把年纪都有心无力,更何况他挨了一刀,彻底不举了。
正值虎狼之年的妻子许妪越发愤怒暴躁,许广汉一天不知要挨她多少次骂。
此刻他在庭院里清扫干活,妻子就叉着腰在庖厨边上叨叨了不停,许广汉只当蚊蝇飞过,嘴里嗯嗯应着,却全当没听到,心里只想道:
“待平君和我那女婿回来时,可要让他们如同住进了新家。”
仔细梳理此生,许广汉唯一的幸运,就是生了一个乖巧的女儿许平君,为人孝顺懂事,模样也周正,是掖庭里的一枝花。幸好女儿随了自己的性子,没随妻子许妪。
可许广汉的倒霉似乎传给了女儿,她今年满了15岁,已经许给了内者令欧侯氏之子,可快眼瞅着都要成亲了,准女婿竟然死了!
这件事被赖到许平君头上,掖庭里的众人都觉得是她克死了准新郎,再没人来说亲。许妪找了越巫占卜,说女儿未来当大贵,许妪独喜,许广汉却不信,满心忧愁。
直到富平侯张安世的哥哥,当年因卫太子案而下蚕室,也被割过一刀的张贺忽然找许广汉喝酒,两人都是阉人,倒是聊得来。
酒酣之际,张贺给他指了一条明路。
“与汝等一同住在掖庭中的皇曾孙病已,现在虽是庶民下人,但他作为皇室近亲,未来迟早会封关内侯,可妻之!”
许广汉一听觉得有道理,那刘病已是卫太子之孙,从小就拘禁在牢狱里,五岁才放出来,入宗室籍,和仆役宦者一起住在掖庭。
刘病已的住所就在许家旁边,好几年的邻居了,知根知底。
许广汉记得,有一次他看到刘病已帮女儿在井边提水,二人有说有笑,似乎有点意思。
“这张贺莫非就是得了皇曾孙的请求,来做媒的?”
于是许广汉欣然许诺,答应了这门亲事。
可次日他妻子许妪得知后,却大发雷霆。
“我求卜得女儿未来会大富大贵,你这没卵子的老宦,竟将她许给了一个掖庭庶人?先前那内史令家,好歹是秩六百石呢!”
许广汉弱弱地争辩说刘病已是皇曾孙,又被妻子痛斥一番:“姓刘怎么了?这长安城里,刘姓宗室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混得比我家还惨的大有人在。”
至于往后封关内侯之类的,这女人鼠目寸光,也听不进去,非要立刻就见到好处。
许广汉只能搬出张贺来吓唬老婆:“张贺乃是掖庭令,是我上司,我已许诺,若违其意,说不准连这小小的暴室啬夫都做不了了!”
许妪这才作罢,但始终瞧不上那喜好游侠,终日斗鸡走马的毛脚女婿——他小腿上的毛当真很多。
刘病已成婚时,皇帝看在近亲面子上赐的钱帛也不算少,在许妪看来,本该用来买地或上下打点找个正经差事做,可他呢,反而大手大脚,带着新妇要去游五陵?
真是不会过日子啊!
时至今日,她仍在许广汉耳边念叨,嫌弃这嫌弃那,此刻正指着宅第说恨小。
许广汉忍不住了,抬头道:“这可是尚冠里,一亩地百万钱!旁边住着的要么是丞相公卿,要么是列侯,亏得他是皇曾孙,陛下听闻其婚娶,特赐此宅,否则你我此生都进不来。”
“那可不一定。”
许妪嘀咕道:“吾等的女儿模样那么好,当初就该将她送去皇后身边,说不准就被天子看上了,若如此,所赐何止是这二进小宅。”
她听说过一个故事,先帝的母亲,孝景王太后名为王娡,本来已经嫁人了,甚至还生了个女儿。但其母臧儿找到相士占卜,相士说王娡乃大贵之人,于是臧儿便强行将王娡接了回来,打扮之后送入太子宫,后来才生下了孝武皇帝,王氏一门数侯,飞黄腾达。
反正女儿才嫁过去,要不要学着臧儿,也强行断了这婚事,将她塞到皇宫里做宫女?
许广汉却被妻子这想法吓坏了:“你疯了!难道没看到,硕大一个未央宫里,所有年轻宫女都被霍家派进宫的皇后詹事勒令穿穷绔,还每天用带子系死,相互监视,固定时间才能解开如厕么?为的就是让皇后独宠啊!”
妻子真是想富贵想疯了,竟欲将女儿往火坑里推。宫中看似荣耀实则暗藏凶险,他这个被卷入两场风波的普通人就这么惨,更何况那些处于旋涡中的人?卫家曾经显赫一时,现在呢?
许广汉忍不下去了,将扫帚一扔:“女儿与女婿相亲爱,这还不够,你想图什么?”
“平君平君,我为何要给她取这名,我只求女儿此生平平安安!”
许妪怒了,正要掐着腰跟丈夫好好吵一吵,却听到了叩门声。
许广汉瞪了妻子一眼,跑过去开门,打开一看,却是一个穿着绣衣的老翁,年纪比自己还大些。
“吾乃西安侯家丞夏丁卯,请问这是皇曾孙家么?”
“西安侯!?”
许妪立刻走了过来,露出了谄媚的笑。
她和丈夫平日是在未央宫掖庭里做事的,今日休沐,出来为女儿女婿洒扫庭院。西安侯任弘这几日是长安的风云人物,前几天刚在前殿剖符封侯,焉能不知?
而许广汉也恭恭敬敬,对方哪怕是个家丞,也比他这小啬夫强啊。
“何事竟让夏家丞亲来?”
夏丁卯打量着这小小宅院,朝许广汉一拱手,递上了一份拜帖,笑道:
“西安侯九月十五那天将迁入尚冠里新居,让我来邀约左邻右舍共饮。”
……
“君子,左邻右舍,我挨家挨户都去邀请了。”
“还按照君子的吩咐,特地去到南墙边上,邀请了皇曾孙家和那附近的几户人家。不过那皇曾孙的岳翁许广汉说,皇曾孙出门去了,最快也要下月才能回来。”
少顷,夏丁卯已经办完了差事,回到任弘的新府邸中禀报。
西安侯这宅子,是前任少府徐仁的府邸,徐仁两年前卷入桑弘羊谋反案被杀,家也抄了,遂空了下来,如今就赐给了任弘。
这宅子够大,足足有四进,左边挨着御史大夫杨敞家,右边则是现任少府蔡义,只是距离大将军霍府有点远。
任弘已经定好九月十五搬进来,此刻正在亲自琢磨宴饮的菜谱,那天来的可有好些长安显贵,得让悬泉置的西北菜在长安一鸣惊人才行。
当然,既然做了邻居,同里的皇曾孙家,自然也要邀请一下,这叫礼数周到。
“皇曾孙不在家,下月方归?”
任弘闻言一愣,这一幕好眼熟啊,是要他三顾茅庐么?
“等等。”
任弘又觉得有点不太对劲,摸着下巴暗道:“我明明是想当诸葛孔明啊,怎么拿到了刘备的剧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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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传家宝
尚冠里中那些“普通”的邻居,可以让夏翁这家丞去下拜帖发出邀请。但三公九卿这一级别的,任弘却必须亲自上门。
而他前往的第一家,便是隔壁的杨府,任弘前几天答应杨恽要去拜访的。
“我要的东西买来了没?”
九月初九这天下午,任弘特地洗沐更衣,等了半天韩敢当才回来,却是带了几头活的小羊羔!
“任君,你都封侯了还要亲自下厨?”
韩敢当一边说着一边期待地搓手:“不知今日吃甚么?是手抓饭还是黄焖羊肉?我都饿坏了。”
他还主动请缨去杀羊。
“没见识,这羊可不是用来吃的。”
任弘嫌弃地看了饿死鬼投胎的韩敢当一眼,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布,裹在体量中等,毛发最干净的那头羊羔身上。
又用绳索将其前足、后足裹了,在胸前打了个蝴蝶结,接着便将羊羔往怀里一抱。
没办法,这便是汉人正式登门拜访的礼仪:士见士要带风干的腊鸡,下大夫相见要带肥美的大雁,没大雁的时节换成鹅也行。
而任弘已封列侯,杨敞则是御史大夫,肯定算“上大夫”了,所以就要带羊羔作为拜礼。
不但礼物种类有别,抱的姿势也有考究,任弘已经问过常惠了,得两手执前后足,横捧羊羔,羊头朝左。
总之就是公主抱啦!
任弘就这样亲密地抱着无辜的小羊羔儿往外走,路过马厩时,关在这的萝卜看到了似乎有些生气,嘴里猛嚼豆子,还放了一个很响的屁。
任弘就这样捧着羔到了杨府门前,让夏翁帮自己叩响了门。
他早就跟杨府说过这个时辰会来正式拜访,杨敞也早已穿戴着一身常服等在府门附近了,看到任弘到来,露出了灿烂的笑。
但却没有请任弘进去,而是两个人站在门槛内外开始演戏。
还是那该死的相见礼,杨敞一边推让着礼物,嘴里还要说着什么“某不敢为仪,固以请”“某也固辞,不得命,将走见。闻吾子称羔,敢辞羔。”
翻译成人话就是:“小任你看看你,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拿回去拿回去!”
按照规矩,主人要推辞三次,最后客人还得放下东西就跑,主人再去邀请回来。
“敞也固辞,不得命,敢不敬从!”
如是再三,杨敞才对任弘一揖,邀请他从门东侧入内,结束了这场戏。
任弘终于能摆脱怀里乱动的小羊羔了,真累啊,中国人的客气推让真是两千年不变的传统,而且还不怎么优良。过年拿红包时要如何礼貌而不失尴尬的推辞,又能最终将钱拿到手,是所有年轻人的噩梦。
果然,任弘进了杨府后,就看到杨家的丑二郎在里面笼着袖子,幸灾乐祸。
跟杨恽见过几次,任弘知道这是个不拘礼数的人,若他做了杨家主人,任弘直接拎着羊羔进来就是了。
但杨敞自诩赤泉侯之后,书香门第,虽然侯位早丢了,对做给外人看的规矩,倒是很热衷。
而杨敞的长子名为杨忠,与其父一样,是个无趣古板的人,看来他们家就出了杨恽一个异数。
杨家父子引着他过了庭院,这府邸比任弘的新宅还要大些,不管到哪都有许多奴婢家仆侍立着,再观察御史大夫府的摆设装饰,多是精美的漆器,看来杨敞还是蛮有钱的。
到了厅堂外,却见这儿站着一位梳着倭堕髻的中年妇人,着一袭朴素的深衣,虽然看上去瘦弱,眉目间却有些英气。
这便是司马迁的女儿,司马英了。
任弘几步上前,行了晚辈之礼:“侄任氏不肖孙弘,见过杨夫人!”
“西安侯真是折杀老妇了,若你还不肖,那这硕大一个长安,就再没有男儿了。”
四十多岁称老妇只是正常操作,司马英向他回礼,任弘毕竟已是列侯,即便司马氏与任氏有故,也不敢以长辈居之。
很显然,在家外面是杨敞做主,可在家里,却是司马英做主的,她笑着说道:“往后再来,那些虚礼就免了,任氏与司马氏曾是故交,西安侯可以将这当成自己家。”
等入厅堂就坐后,她仔细打量任弘后道:“西安侯容貌更似其母。”
这之后便是拉家常时间了,司马英还说起当年:“两家还交好时,任益州曾带着你去过我父亲在茂陵的家中,当时恽儿也在,汝等才三岁,还在院子里打了一架。”
任安做过益州刺史,故有此称,不过任弘本就没少时的记忆,看杨恽满脸的不耐烦,大概也忘了。
“吾等还没将汝二人分来,任益州和家父,便在厅堂里吵了起来,最后闹得不欢而散。之后任益州又给父亲来过信,而父亲却一直踌躇不知如何下笔,故未能回复,直到任益州卷入巫蛊事下狱……”
客气寒暄之后,杨夫人也不啰嗦,直奔主题。
“特地让西安侯来,一是想看看任氏的后人。二是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恽儿,端上来吧。”
杨恽捧来了一个漆木匣子,打开之后,里面摞着好几张帛,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这便是父亲总算写出来,却终究未能交到任益州手中的那封信。”
任弘恭恭敬敬接过来,一看第一张上写着:“太史公牛马走司马迁,再拜言!”
果然,任弘没猜错,司马英要给自己的,正是《报任安书》!
……
这是一封很长很长的信,足足有两千余字,写满了十多张帛,字迹一开始是冷静规整的,可越是往后,就越是奔放洒脱,那笔下挥洒出来的似乎不是墨汁,而是书写者的悲愤!
任弘在里面看到了那句流传千古的“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也看到了他前世在语文课上被老师点名起来背诵过的大长段:“盖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诗》三百篇,大底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
说是给任安的回信,可在任弘前后两世的经验读来,这其实是太史公写给自己的。
满篇皆是他砥砺前行的心路历程。
上面有他在天汉年时为李陵辩护进,却被汉武帝认为是在诽谤小舅子李广利无功而有过,因而引火烧身的前因后果。
还有司马迁被定罪下蚕室时的两难。
据司马英说,司马氏并不富裕,太史公更不是肥差。继承了其父司马谈撰写史书的遗志后,虽然可以阅览石渠阁的藏书,但司马迁为了搜集一些未能收录的著述,常常不惜重金求书。
甚至为了购得一份孤本的纵横家书一观,到了卖田的程度。
所以五十万赎罪钱,他是绝对出不起的,女婿和儿女四处求人也凑不出来,那时候杨敞也只是个小吏,绝无今日的富裕气派。而司马迁的朋友们,要么是任安这种空有义气却没钱的穷鬼,要么就避之不及,哪里还肯帮他。
当然,司马迁也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效仿张汤等卿相,在被判刑之前,选择自我了断,便能免受奇辱!
但他若如此死去,却又于心不忍,因为史书还未写完。
“所以隐忍苟活,幽于粪土之中而不辞者,恨私心有所不尽,鄙陋没世而文采不表于后也。”
后世有些学生会在作文里这么写:“司马迁在狱中受到了一次又一次的宫刑。”
其实也没错,这种刑罚的可怕之处在于,绝非一时之痛,处刑之后,生理和心理仍将遭受折磨,垢莫大于宫刑啊!
司马迁要忍受旁人的讥讽、鄙夷,还要与自己内心做斗争,咬着牙写完著述,可不是一次次受刑么?
而任弘看完后,最直观的感觉是……
“太史公的文笔,是真的好!”
在悬泉置做了许久小吏,回到长安又跟那些策书打交道,任弘已经习惯了这时代的书面语,但不少人写的东西是真的枯燥泛味,让人犯困。
但司马迁笔下则不然,气势磅礴,有如长江大河,时而慷慨激昂,时而如泣如诉,时而旁征博引,时而欲言又止,让人欲罢不能。
这似乎是一场跨越古今两千年的对话,任弘看到的,是一个在无上皇权淫威下,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放弃了所有尊严,拼尽了全力,只为保全最后一点理想的倔强老人。
见任弘释卷,司马英告诉他:
“这便是家父的绝笔之书,在那之后不久,他便辞世了。”
司马英站起身来,长叹道:“如今我能将此物交给任益州后人,也算是将这一封当时不能寄也不敢寄的信,代父亲寄出去了,他若在黄泉下得知,应能敞怀罢!”
是啊,这封报任安书,便是那部奇书最后的句号了。
任弘将帛书小心翼翼放回木匣里,让夏丁卯收起来,认真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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