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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承者情绪很稳定-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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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会儿; 申姜就看到一双脚出现在画框外头,移动的衣摆停在画框前。
似乎是他手指弹了弹; 那框便猛然高涨变大,全身笼罩在大氅下的清瘦身影出现在框内。
他那里还是大雪天; 纸人上前掂起脚,帮他弹掉身上的雪,他才迈步进来。
“世上有你不能去的地方?”申姜震惊地问。
“也是有的。”京半夏身上带着寒气; 大氅下不知道拢着什么,鼓鼓的。
“你拿着东西吗?”申姜坐在草堆上问。
京半夏听到她的声音,微微侧头向她的方向。掀开大氅,露出来的是食盒:“姜先生,你看合不合口味,我来时路上,看到有卖,就少少买了一些。”有些拘谨。
申姜连忙接过来,里面装的是点心,还有半只烤鸭。
“这也太好了吧。”申姜这一天都没有这么放松过。虽然今天是吃过东西,可这香味浓郁。
这时候,旁边牢中的人似乎醒过来,动了动。
她连忙闭嘴。拉京半夏,叫他别站着坐低些,自己靠石栅栏坐,努力把他遮挡起来。
京半夏就地坐下,从深色大氅下露出浅色的衣摆,有些蓬蓬地。申姜伸手帮他按下来。问:“你从哪里来?这么顺路吗?”
京半夏没有应声。
她又问:“要开门来这里,需要特别的门?”不然为什么说顺路。像是要赶到某处才能开门一样。
“也不是必须。不过若是不用,会费神些。”京半夏摸索着打开盒子盖,手指长而纤细,在牢中幽光下更显得肤白如凝脂。
申姜原以为,点心而已,再好吃能好吃到哪里去。
但咬了一口简直了:“真好吃,你尝!”连忙伸给他吃,口中叹气:“我这段时间,简直倒霉透顶。如履薄冰,现在算是最开心的时候了。”想起来问:“你怎么知道我有事?”
只是不知道他嘴在哪里,这帽檐盖得太低。她估摸着,伸手杵进去。
京半夏侧了侧头,莫约是微微尝了尝。轻声说:“这花枝是我铸的,即有变动,我自然知道。不过想来不是大事,所以没有及刻便来。”
伸手摸到她头上,似乎是在查看看簪花的情况。
申姜伸着头,任他忙活,只低头吃自己的。
许久京半夏收回手,拢在袖中:“无妨,并未伤及要害,它自己慢慢地就能好了。只是需些时日。”
申姜十分愧疚,这个东西别人不知道费了多少力,她还没用两天就成这样了:“实在抱歉。我今天已经深刻地反省了自己的莽撞,以后一定小心。等我好了,还要把它完璧归你的。”
“无妨的。姜先生客气。”京半夏侧耳不知道在听什么。袖里手似乎弹动了一下。
申姜扭头看,牢中寂静,并没有什么异动。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边吃着点心,有些犹豫才开口:“我现在身在狱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原来说定了是初八,现在怕耽误时候,不能按时回去了。”
京半夏却似乎十分意外:“哪里的狱中?”
“牢山啊。不然还能是哪里。”申姜说。
“我并不知道你入狱之事。”京半夏扭头向画框的方向看。
纸人也是意外:“我也实不知情。并没有这样的事啊。姑姑怎么会被牢山的人关起来?手札中并无记载。”
申姜迷惑:“什么手札?”
纸人立刻闭嘴。
双手捂着脸,不看她,也不知道,好像这样自己就不存在了。
京半夏久久没有说话。
申姜放下吃的。沉默了好久。
她之前总是莽撞,什么事都不住深处想,可现在一但警觉起来,连微风都显得可疑。
“你让我帮你治病,我们也结定了契约。我应的事,就一定会做。希望,你不要有什么事瞒着我。我看半夏君谦谦君子,应当不会做些让我看不起的事吧。”心中莫明有些愤然。
原来,连京半夏都不能相信。
京半夏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姜先生既然帮我看病,就要入我梦魇,即入我梦魇,那事实如何,迟早是要知道的,那我便不再隐瞒了。不然入了梦魇才发现,会使得自己都心绪不宁,就不必谈什么替我除魇了。”
“我入魇后会知道什么事实?”申姜沉声问,把手里的点心放回盒中,正色看着面前的人。
京半夏微微垂首,似乎在看着那块被她被咬了一半的点心。口中声音还是沉静:“我有心疾,几千年不得解。久寻天下名士,皆不可治。后便想,不如向姑姑求医。”
“对,你之前说过了。我知道。”
“可最后一任姑姑,于前纪逢魔九十八年时上任,在任一年三个月后,就已逝去。渊宅早成了一片废墟多时,四海之内已经没有可以治我病症的人。”
申姜愣在那里。
他是什么意思?
申姜头脑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甚至只在一瞬间,就明白了。可还是不由得问:“最后一任姑姑?你说宁铃?可不对呀,宁铃在任三年。”
京半夏摇头:“我原本是该找铃先生。不过算错了时候。我来时,正逢最后一任姑姑姜先生您的接任当日。”
“你再说清楚一些。”
京半夏停了一下,随后只是继续道:“见是姜先生在任,我回去后,不得不重新查阅,寻找姜先生的生平,当时想着,听闻渊宅主人,素来高傲,即是要来求先生帮助,自己多了解一些也是应当。只是没想到铃先生的事迹就已经很难寻,姜先生的会更少。只找到一本,不知道什么人留下的杂记。其中有提到,姜先生的几件小事而已。”
“什么小事?”申姜脑子里一团糟。
“某年某月,姜先生第一次入魇,结果大伤元气,生病好几日。这样的琐事。”
“所以你当时来看我。”申姜震惊。
那时候在东弯山下的面包车里,京半夏来时纸人确定说了一句‘听闻先生病了’。现在看来,并不是真的听闻,是看来的。
并且只有那一次,是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特地上门。
之后在孟观鲸的小世界中,纸人再找来,从语言间听得出,并不是故意,遇到她有事相帮,只是意外、恰巧。
看来,确实就像他所说的,关于申姜这个人,留下的东西不多。
他们所知有限。不然不可能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
申姜怔怔的。一点一点地,回想。
不是真的。
一定有漏洞。
纸人第一次敲门,叫的是铃先生。
并且纸人还在说话,京半夏却打断后就走了。
现在想起来,大概是发现人不对。有些意外。暂时先回去了。
这是没错。
可是……
她想起来了:“可是,你们第一次来。确实是站在门外。我看了的,外面是灵界没错。如果渊宅已经是废墟,你们在哪里敲门?”表情努力镇定。
“那是我家主人费了好长时间重铸了大门。”纸人尖声细气:“不过也只重铸了一个大门。渊宅可重铸不起来。因为当时是第一次,所以需得有个旧物为凭才能找来,就像航海的船工,需要罗盘的指引。铸门便是作这个用的。有了第一次后面就好得多。不是非得这么费事。”
“最后一任?在我之后,渊宅就没了。”
“是。不然我家主人为什么要这么费神来找姑姑呢?”
“我只在任一年。”申姜怔怔。
“对呀。渊宅过往不是小事,自然有史可循。《四海前纪》正史上写得清清楚楚呀。哪一任在任多久,都写明明白白。不过详细的事便没有了。毕竟太过久远。已经是好几千年的事了。”
“所以,一年后我……我就死了?”申姜努力保持着声音平静。
纸人还要说话,京半夏猛地一挥衣袖。
那纸人便僵站着一动也不动,只剩下眼睛还在咕噜咕噜转了。
申姜看向面前的京半夏,重复那个问题:“一年后,我就死了吗?”
对方静默坐着。不回答她的问题。
但没有点头。
可也没有摇头。只是说了一句:“说清楚一些,不要故意吓人。”又挥了挥衣袖。
纸人如被解禁一般,又能动了,继续叽叽喳喳起来:“《四海前纪》正史写得清清楚楚,介时为逢魔100年,因大祭未成,而使得四海大乱,仆鬼四出,大阵崩裂。以至于两个世界在分开几千年后,重新融为一体。导致生灵涂炭万物消融。这便是前纪了。又数十万年后,在东海之滨第一颗种子萌芽,渐渐世界重新复苏。为新纪开始,九千年后,便是我家主人的来处。”
他笑咪咪:“方才跟你说主人离你此时,几千年,可是完全没有算那整个四海沉睡的数十万余年呢。要真算上,那可就太远太远太远了了。”
所以,不止是自己死了。
是所有人都死了。
一切都没有了。
申姜长久没有说话。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她深呼吸,沉思了一会儿才开口问京半夏:“半夏君帮我的时候,不怕改变历史改变过去吗?比如,我也许本来应该在孟观鲸的小世界里,一直困到世界崩坏为止。可我现在出来了。还知道自己的命运。”
那么,也许一切都会被改变。
因为她既然知道了,就一定会奋力挣扎,不会坐以待毙。
“这有何可怕?”京半夏问。
“如果现在的事被改变。那么也许未来的事,也会因此而不同。如果我们的世界没有消亡,那你的世界可能就不会有从无到有,诞生的机会。”
京半夏轻轻地笑,声音轻而有镇抚人心的力量:“姜先生,你的世界也有自认为悠远的过去。那么,你认为,在万年前,人还没有诞生前所存在的某只蚂蚁,在注定会死亡的某天没有死亡。甚至带领着自己的族群,找到了新的死掉的虫子,得到了食物,以延续生命。对千万年后的你来说,会有什么影响吗?那只蚂蚁,多活几年或者少活几年,它存在的世界,多存在几年,少存在几年。会导致你的命运发生改变吗?使得你没有机会诞生吗?”
申姜愕然。抬头看着他:“不会吗?”
京半夏轻声说:“我看过不少典籍,你们似乎都爱夸大自己存在的意义。仿佛只是自己小小的变化,都会导致世界的崩塌。可这不过是狭隘之人自欺欺人的看法而已,若是从千年为单位、甚至万年、更长时间看来,蚂蚁就算是倾尽全力,它所做所为,也不会对大流,产生任何影响,更不会改变遥远的未来。”
……
“所以,姜先生,人不过是海底之砂砾。不论多一颗或者少一颗,哪一颗存在得久一点,对海来说根无足轻重。它的存在,无法改变海水的流向,哪怕有一些变化,也过是瞬息便消散。
你所以在的这个世界,哪怕因为你多存在几千年甚至一万年,它仍然是会消亡的。对整个大世界来说,也就像沙砾于海一样。”
他轻声细语:“姜先生,你不会死。不论世界上发生什么,这是我的诚意。我不是早就已经向你表明过吗?”
申姜摇头:“你没有说得这么详细。你只是说……你帮我从孟观鲸的小世界出去。”没有说她会因此永远不死。更没有提当时的他,不只是帮她渡过眼前的难关,而是所有难关……
他只说,解解禁字颂要数百年,要她暂时以这姿态等待。
没有说更多,一个字也没有。
就像他给了一对耳朵,也没有说明这是多么好的东西。
“啊。”京东夏微微垂首:“抱歉。”
安抚道:“我们中间,隔着数十万年。如此浩淼。我的世界,并不会因为你不死,而发生什么不可挽救的灾难。就算你活下来,甚至是你这整个前纪多存在一些时候,对整个世界来说,不过是春日的细雨多下了那么一小会儿。”
申姜愣住。
她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春日宴永远也没有散席的时候?”她问。
京半夏笑起来:“有是有。但是很难。通常来说,只要这世界还有一丝灵气,它就永远在。”他的手从拢起的长袖中伸出来,伸向前方,微微侧头,茫然探寻她的位置。
申姜略略向前移动一些,便立刻感受到那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自己的发丝,最终落在粗糙的花朵上:“不过,有时候会变得丑一些。”
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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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仆鬼
“关于前纪灭世; 半夏君还知道些什么?”申姜问。
京半夏摇头:“十多万年过去,连《四海前纪》都烂得只剩残册。”
正说着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以袖掩面,断续地想说什么; 想不能成句; 只匆匆示意自己要先走。转身便快步迈过了画框。
甚至纸人都没来得及告别; 只匆匆说了一句:“我家主人改日再来拜会先生。”那扇像门一样被打开的画框便匆匆闭合。
申姜走上前,伸手摸了摸,只是画而已。
京半夏病得很重。
她坐回草堆上,出神许久。更重要的是; 现在一切都变得更加错综复杂了。
就好像一团有线耳机; 乱糟糟找不到头绪,从哪里扯都扯不开。
之后申姜迷迷糊糊地小睡了一会儿。
等再有人来她的牢房,已经不知道是多久以后。
毕竟牢中昏暗,又没有时间可看。
带她离开牢房的; 是个青年禁役,穿着和之前那对姐妹差不多衣服。
边走着边轻声细语:“已查清; 并不与你相关。”又关切她,有没有受伤。
她应声:“并没有。”
跟着禁役身后; 一步迈出了走道尽头的门。
但才刚站出去,就被一股狂风拍打在脸上。眼前豁然开朗。
脚下是一条宽不过一米的长道; 这长道悬空,左右上下没有任何依凭; 而长道之外,上下左右; 是无尽的‘颂文’之海。
无数的‘颂字’散发着微光,漂浮在幽暗、无边的空间中。
她猛然回头看,自己方才呆的那一长条牢房; 现在看来,就像一列没有外窗的火车卧铺车厢。
而在这颂字之海中,还漂浮着无数与它类似、或不同的囚狱之所。
它们静静地悬浮着。
“你叫生姜?”青年禁役边顺着长道向前走,边问。
“是。”
“今月出生的孩童,叫姜的人多了一些。”禁役轻声笑:“是因为渊宅那位主人,叫姜的原因。”问她:“你是几时开蒙的?”
申姜低头发现脚下的路,有点像去浮岛的玉阶。她边走,身后的路边消失。
甚至是她才呆过的列车车厢般的囚狱之所,也在闪烁了一下之后,便不知所踪了。
她以为,大概过一会儿又会出现。
但再没有。
那间她呆过的卧铺车厢形牢房就那样消失不见了。
她转头,看向其它的那些悬浮在颂字之海中的囚狱之所,很快就发现,每个狱所都在不停地消失。但也有本来不存在狱所的地方,突然有狱所冒出来。
毫无规律可言。
这里比她想的结构更复杂。
“你要跟紧一些。”青年禁役停下来回头看她。示意她跟上自己。
申姜回过神,立刻快步紧紧跟上。
走得近才发现,青年前面是没有路的。
可他不在意,就这样,向虚空中迈步而去。
虽然时不时左转右转,但每次一脚下去,立刻便有石子铺就的路出现在脚下。
每一步,都稳稳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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