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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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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曳白虽没有亲眼见过随侯珠,却曾经在书上看到过关于此珠的记载,所以他有七分的把握可以判定云舒歌手中握着的正是随侯珠。
  随侯珠,是上古时代一个叫随侯的勇士从一条幽冥巨蟒的腹中取出的丹元。传说只要手握这颗丹元就可以在鬼门大开之时任意出入幽都地府,而且不会被幽冥焰火所伤。
  慕曳白方才还在想着云舒歌会用什么方法把自己带往幽都,看到了随侯珠,当即心下了然,于是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来握住云舒歌。
  云舒歌双眸微闭,口中好似在默念着什么咒诀。
  不过半刻功夫,只见从那座巨型香案上方的半空中突然开出一个井口大的空洞,好似旋涡一般。一道炫目的光束从空洞中喷射出来,正好笼罩在两人的身上,犹如佛光加顶,炫目的光亮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两人只觉得身体飘飘然好似飞上了半空,又突然感觉周身一紧,好似被席卷进了一股强大的涡流之中,耳边有如千万匹野马呼啸而过。
  待到一切又重归平静,再睁开眼睛时,便已是另外一番异样的天地。
  慕曳白细细打量着眼前这片他从未踏足过的神秘国度,极目所见,草木凋零,一片焦土,隐约间还能看见连绵的不断喷吐着鬼火的山丘,听见或近或远处飘荡着阵阵凄厉的哀鸣。
  云舒歌一脸淡然,说道:“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幽冥鬼都,自我第一次来这里,几年过去了,真是一点变化也没有。”
  慕曳白似是有些惊讶,侧首看向云舒歌,问道:“你经常来这里吗?”
  云舒歌将还握在手中的随侯珠别在腰带间,一边朝着焦土深处走去,一边回答道:“也不能说经常来。鬼门若是不开,我就是再有能耐也是进不来的!算起来,这应该是我第四次来到幽都。”
  慕曳白紧跟在侧,道:“所以你为何要来这里?”
  云舒歌的面容突然变得有些凝重,眼睛转向不远处不时喷吐着的幽冥火舌,轻轻叹了口气,沉声说道:“世有六道,其中之一便是鬼道。人死之后,那些寿元未尽而中途夭亡的,心中多存有极深的牵挂和不甘,往往不愿转世投胎,一缕孤魂便会留在这鬼道之中四处飘荡,短者数月,长者几十年。不过那也只是少数,大多数投生鬼道的都是些生前贪婪悭吝、善嫉好妒或是喜欢欺诳嗔怒的乏善之人,它们终年都会遭受饥饿形劳之苦,更有甚者千百年不得解脱。即便到了中元节鬼门大开的这一天,虽然阳间大行布施,但也还会有很多饿鬼因无力游走而无法去往人界享用祭品。”
  “所以你就亲自下往幽都,给那些无力去往阳间的饿鬼提供膳食?” 
  云舒歌发现慕曳白总能很快猜出他的心中所想,不由得暗暗佩服,点头称道。
  慕曳白继续道:“可你就不怕那些饿红了眼的贪婪鬼会把你也当做食物一并吃掉吗?”
  云舒歌好似被勾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回忆,浑身一哆嗦,说道:“曳白兄,我真是愈加感到与你相见恨晚啊!若是能早几年与你相识,当初或许也不至于那般狼狈。”
  “哦,你也会有狼狈的时候?”慕曳白的这句话,三分好奇,七分质疑。
  “呵呵,曳白兄,你还真看得起我。你不是也马失前蹄过吗?我为什么就不能有狼狈的时候。”云舒歌说这话时几乎是脱口而出,但说完之后就有些后悔了。
  云舒歌并不知道慕曳白背上的那道刀疤隐藏着怎样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但是他可以确定那个故事里一定密织着刀枪剑戟,席卷着血雨腥风。
  慕曳白却依旧是一脸的波澜不惊,淡淡地说道:“你有派人调查过我?”
  像云舒歌和慕曳白这样的身份,除非是有意让外界知道,否则有关他们的所有事情都会被作为国家机密封档在历史的尘埃中。而在这个时候,国家谍报机关的作用便凸显了出来,所以慕曳白会做出这样的猜测并不意外。
  云舒歌早猜到他会这么说,连忙一脸委屈地摆手道:“哎呦,曳白兄你可误会我了。我没事调查你做什么?我只是无意间在你换衣服的时候瞥见了你背上的刀疤,所以才一时口无遮拦。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错了,你就当我没说过那句话好不好?”
  慕曳白身上的刀伤倒也不算陈旧。就在他们入学博学鸿词馆的前两年,南瞻国东南边陲出现了一窝悍匪聚众作乱,国王慕之云为了锻炼他的这个宝贝儿子,就委派慕曳白为副帅,带领一支军队去剿匪。
  西南边陲山恶岭峻,多烟瘴毒虫。慕曳白不小心中了悍匪的埋伏,后背被一个罗刹一般的九尺彪形大汉砍了一刀。作为回礼,慕曳白当即便削下了那个罗刹鬼和悍匪首领的脑袋。至于那道刀口,因为伤得很深,虽然敷治及时,但还是留下了一道很长的疤痕。不过若不是他及时躲闪,恐怕就不是一道伤疤那么简单了。
  慕曳白道:“既是无意间瞥见的,又有何错?不过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又是如何与狼狈同道的?”
  云舒歌见慕曳白并没有要追究的意思,已经是谢天谢地,哪里还敢去问那道伤疤的由来。虽然被慕曳白戏讽为狼狈,却也毫不在意。
  刚才还仿若一只受惊的小鸟,此时又变回了搏击长空的雄鹰,捋了一把并不存在的胡须,故作深沉地说道:“这就说来话长了,我那时是第一次踏足此处,只怪当时年轻气盛,又一心好善布施,见那些饿鬼甚是可怜,一时掉以轻心,竟忘了它们生前都是些贪婪悭吝、欺诳嗔怒的薄善之徒,直至突然感觉大腿上猛地一阵剧痛。曳白兄,你猜当时发生了什么?”
  “你被咬了?”
  “可不就是嘛。待我低头去看时,我的这条可怜的大腿竟然已被生生撕掉了一块肉。我猛然清醒,赶紧拿出了被我装回瓶子里的随侯珠,借着随侯珠的珠光将那些围拥在我周围的饿鬼驱散开去,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云舒歌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大腿的一处,仿佛那久年的旧伤还在隐隐作痛,不禁感慨道:“哎呀,现在回想,那一次还真是挺险的。我当时若是真的折在了这里,那得多可惜啊!”
  “你只是将咬伤你的饿鬼赶走了?”
  “那还能怎么办,它已经是鬼了,我总不能再让它死一次吧!”
  “为何不能?人死为鬼,鬼死为聻,聻死为希,希死为夷,所以你还可以让它死很多次。”
  “啊!那可就掉出六道之外,永生永世不能再入轮回了!上天可是有好生之德,那样做未免也太……”云舒歌没有继续说下去。
  “未免也太过残忍了?”慕曳白接着说道。
  云舒歌勉强笑了笑,没有说话。
  慕曳白眼眸微沉,继续说道:“我背上的伤是两年前留下的,不过不是被鬼咬的,而是在一次剿匪时被人砍伤的。”
  云舒歌心头一颤,眼前又浮现出慕曳白背上的那道长长的的刀疤,长叹一声道:“唉!所以说啊,世人多怕鬼,殊不知人比鬼更可怕。”
  “不过你既然被生生撕掉了一块肉,又是如何做到不被别人发觉的?”
  慕曳白口中的别人自然指的是昊京皇宫里的那些人,尤其是云舒歌的父王和母后。
  而慕曳白之所以会有如此疑问,倒也是理所当然。
  试想,如果当初云舒歌被发现大腿上少了一块肉,他的父王和母后必然会追查到底。云舒歌擅自出入鬼道的事也必然就要大白于天下。爱子心切的云鸿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他的这个宝贝儿子再有任何的机会去做如此冒险之事,所以云舒歌的那颗随候珠也定然要被收了回去。如此一来,今日又如何能够带着慕曳白来到这幽冥鬼都?
  云舒歌一时没有晃过神,惊道:“曳白兄又是如何知道我的伤没有被人发现的?”
  “如果你的父王知道了他的这个宝贝儿子竟拿着随候珠做这般危险之事,你觉得他还会将随候珠留在你的身边吗?”
  “厉害呀!曳白兄。我当初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就自己解决咯。不过就是一点皮肉伤,浇上一壶美酒,再缝上几缕金线就完事了。而且伤的是在大腿上,又不是在脸上,也不用担心会不会留疤,哈哈……”云舒歌说得那般轻松,仿佛被鬼咬了一口的是旁人,而他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
  慕曳白有些无语,但还是无不担心地说道:“你既已遭此险恶,往后就应该更加小心。布施虽是好事,但也要量力而行。”
  云舒歌突然停住了脚步,侧身看向慕曳白,剑眉微挑,说道:“所以,曳白兄是不是也觉得我很聪明、善良、仁义、勇敢,堪为天下之楷模?” 
  慕曳白看着云舒歌又不正经起来,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你既是来给饿鬼喂食的,却又为何两手空空?”
  云舒歌没有回答,嘴角却浮起了一撇神秘的笑意,从怀里又掏出了一个小瓶。
  与之前那个不同的是,这是一个五彩琉璃瓶,且莫问那瓶里装的是什么珍奇,光是这个瓶身就价值不菲,即便是放在琳琅满目的长安街琉璃市里,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稀罕宝贝。
  瓶盖刚一打开,一股浓郁的异香顿时四溢开来。
  云舒歌先是拿着瓶子在空气中圈了两圈,以使香气散的更远,然后方才看向慕曳白,说道:“曳白兄,你们家应该也有这个吧!”
  

  ☆、鸢兰香

  无量净天是二十八重天的第十四天,那里的天人以香为食。
  天国到处都种满了香树、香花、香草,鸢兰树就是其中的一种。
  三千多年前,一位无量净天的天人来到人间游历,经过霄霞落的时候不小心遗落了一颗鸢兰树种,因树种已经接触了人间的泥土,沾染了人世的浊气,无法再带回无量净天。于是,天人便将这颗种子留在了人间,并以天池之水浇灌助其生长。
  时至今日,这颗鸢兰仙树已经有三千多年的长龄,每三百年开花,三百年结果,极其珍贵稀有。
  霄霞落是北俱芦洲东部的一个部落联盟。一颗鸢兰果,香飘十里园,所以由鸢兰果提炼而成的鸢兰香备受王公显贵的推崇,常常被霄霞落作为珍贵的礼物送往各大洲国。
  “霄霞落倒确实有送来过几瓶。父王给了我一瓶,只是被我放在了落秋园,并没有随身带来。”慕曳白顿了顿,继而又道:“以香供食,你的这个方法倒是极好!”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得到了慕曳白的肯定,云舒歌不由得心中一乐,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光秃秃的土丘,灿然笑道:“再过一会,饿鬼闻到了香气应该就会围拥过来,我们只需站在那座土丘顶上,再用随侯珠的珠光作掩罩,既可以使香气散得更远,也不用担心会被饿鬼偷袭。”
  说话间,两人已经并肩来到山头,找了一块平地坐了下来。
  而此时,已经有不少闻到了香气的饿鬼孤魂正朝着他们这边围拥过来,而且越来越近,越聚越多。
  放眼望去,好似一簇簇低垂的乌云铺盖了整个焦黄的大地,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一片。
  不过那些饿鬼们似乎很是惧怕随侯珠散发出来的光亮,并不敢靠的太近。
  鸢兰香气此时也已经散的很远,所以即便那些饿鬼不是靠的很近,弥漫在空中的香食也足以使那些饥肠辘辘的肚子们饱餐一顿。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云舒歌将瓶盖重新合起,说道:“我们在来的路上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现在距鬼门关闭应该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外出的鬼魂也快要回来了,我们得赶紧离开!”
  即便云舒歌不说,慕曳白也准备提醒他,于是点头应允。
  接着,两人又携手穿过黑压压的鬼群,从来时的通道出离了幽都,重新回到了属于他们的广阔人间。
  此刻已是丑时,即便不是中元节,丑时的街道也该是一片寂然。
  两人并肩朝着街道的尽头走去,明月如盘,悄然无声。
  “我们现在已经回到了阳间。”慕曳白道。
  “嗯,回来了,我们赶紧赶回去,说不定还能睡上一个时辰。”
  “那你是不是应该放手了?”
  “啊?哦!哈哈哈,我给忘了……”云舒歌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的一只手一直紧握着慕曳白的手没有松开。
  云舒歌赶紧将手抽了回来,继续说道:“曳白兄,我没有将鸢兰香留在幽都,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吝啬啊?”
  “不会!”慕曳白脱口而出。
  云舒歌有点不相信,追问道:“真的?”
  慕曳白道:“你若是将那鸢兰香留在幽都,那鸢兰香便成了无主之物,有主之物尚且会遭窃取抢夺,更何况是无主之物。那些投生饿鬼道的大都是生前贪婪悭吝、好争好妒之人,定会为了争夺鸢兰香大打出手,相互厮杀。如此,不仅施舍香食不成,反会增加了它们的罪业,岂不是背道而驰,所以鸢兰香决然不能留在幽都。”
  云舒歌看向慕曳白,惊讶的半天说不出话来。在和慕曳白相处的这段日子里,他早已领略到了慕曳白洞察事物的超凡能力,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所思所想在慕曳白的面前几乎到了毫无遮掩的地步。
  云舒歌感觉自己的整个灵魂都已经被眼前的这个人全然洞悉,惊叹之余更是钦佩不已。
  突然,一阵女子的抽抽搭搭的哭泣声和着清凉的夜风钻进了两人的耳朵里,声音哀怨凄迷,悲伤幽咽,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异常的诡异。
  云舒歌毕竟是刚从幽冥鬼都走出来的,成千上万个缺胳膊少腿的鬼怪都见过了,又怎么会害怕一个女鬼,但兀的响起这么一阵哀啼,而且还是在中元节这样一个沉寂的夜晚,不免的还是心中一惊。
  云舒歌看向慕曳白,慕曳白也正在看着他,两人当下心领神会,一同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哀怨的哭啼化作了缕缕游丝,直牵引着两人拐过两道深幽的小巷。
  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子正双手掩面地蹲在墙角呜咽。
  两人一眼便认出,那女子并不是人,而是鬼魂!
  女子听见了脚步声,突然停止了哭泣,抬起头来看向来人。
  巴掌大的脸上满是干枯的泥垢,两道被泪水冲刷出来的泪痕在月光的清辉下清晰可见。她的手上握着一条娟帕,娟帕的颜色早已被磨损涂污的难以辨识,上面依稀残存的半只蝴蝶羽翼无声地哭诉着自己曾经的鲜艳和美丽。
  云舒歌见那女子不像是恶鬼,便又向前迈进了几步,径直来到女子的面前,蹲下身来问道:“这位姑娘,鬼门快要关了,你为何还不回去?”
  那女子便要回答,却只从嗓子里发出了一阵呕哑嘲哳、含混难辨的粗粝之声。
  看着面前的两人紧锁的眉头,女子终于还是放弃了说话,转而拾起地上的半根木枝,在泥土上书写了起来,工具虽然粗糙,字迹确是娟秀可爱。
  女子一边写着,云舒歌一边读着:“铜里铺、谢秀莲、司……”
  突然,一声洪亮的钟鸣从虚空中传来,声大如雷,振聋发聩,正是从幽都传来的鬼门闭阖前的催促警鸣。
  云舒歌急道:“姑娘,我知你心中必有冤屈,我是中扈国的大王子云舒歌,我定当会依着你的指引查明真相,还你一个公道!现在鬼门即将关闭,你快快回去,莫要在阳间再做停留!”
  云舒歌和慕曳白心里清楚,如果鬼魂未能在鬼门关闭前返回幽都,鬼魂体内的幽冥鬼火就会自动点燃。幽蓝色的火焰会毫不留情地蔓延至每一缕魂丝,直至将整个灵魂化成虚无。
  那女子听见钟鸣,也开始焦灼起来,听见云舒歌这么一说,扑地一声跪在了地上,朝着两人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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