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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喜[重生]-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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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僖见状再次鸣鞭:“散朝——”
  文武百官缓缓往殿外走去,李凤岐缀在最后,韩蝉走在他身侧,压低声音道:“王爷当真好手段,一露面,便折了殷家一条胳膊。”
  殷家是皇帝心腹,冀州刺史殷承汝,乃是殷啸之的次子。
  殷家敢对北疆动手,李凤岐可不会坐以待毙。甫一露面,便以雷霆之势逼迫皇帝将殷承汝下了刑狱。
  大理寺的刑狱,不管谁进去都要脱层皮。更何况大理寺卿王且一向与齐国公不对付,自然也连带看殷家不顺眼,在此事上,绝对会从严审理。
  两人交锋,李踪毫无还手之力,李凤岐完胜。
  韩蝉感叹:“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
  言语之间,似对李踪颇有微词。
  李凤岐对他言语间暗示自己身世毫无兴趣,嘲讽道:“李踪一向孺慕敬重你,你却只将他当做争权夺利的棋子。若是他听见你这番话,恐怕要气得发疯。”
  韩蝉淡淡道:“那不叫他知道便是。”他意有所指道:“有时候无知才是福气,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入这盘棋局。”
  他的表情极冷,又夹杂几分不加掩饰的轻蔑。生生破坏了一身不染凡俗的出尘气质,叫他平白多出几分阴鸷来。像个堕了魔道的仙人。
  四十余岁的男人,眼角眉梢没染上岁月痕迹,心肠却已经被淬炼得坚硬毒辣。
  然而李凤岐却并不想被他牵着走,似笑非笑道:“太傅大概没理解我的意思,我既然这么说了,当然是要将原话转达给李踪的。也好叫他看清自己,少被人挑唆做些蠢事。”
  “……”韩蝉眼角抽了抽,冷清声音里染了些火气:“王爷何必冥顽不灵,你我合作,江山倾覆只在眨眼间。你难道就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不想知道为什么这些年会被养在永安王府么?”
  “我要知道的,迟早会知道。”听他提起身世,脸色便沉下来,他轻蔑地瞧着韩蝉:“与我合作?你也配?”
  他生平护短又记仇,敢对他的兄弟与玄甲军动手,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韩蝉以为拿捏着不知真假的陈年旧事就能与他谈条件,简直是痴人说梦。
  李凤岐耐心彻底告罄,转动轮椅加快速度往外走。等候在外头五更见状连忙上前,推着他出宫。
  韩蝉望着他的背影,面色变幻。忽怒忽喜,像是看着他,又像是透过他看着别的人。
  喃喃自语道:“果然是他的儿子,连脾气也如此像……”
  他沉思之际,一个内侍匆匆过来唤道:“太傅,陛下正寻您呢,您赶紧去一趟吧。”
  韩蝉思绪被迫从回忆中抽离出来,脸上隐约有些不耐,又很快隐藏了起来:“陛下又怎么了?”
  那内侍神情恐惧:“陛下正发脾气呢。”
  韩蝉敛眸,随着内侍往后宫行去。
  *
  太干宫。
  宫女内侍匍匐在地,殿内一片狼藉。
  李踪砸了所有能砸的东西,犹不解气,又命人拿了鞭子来,拿两个小太监泄气。
  韩蝉到来时,那两个小太监已经成了血人,崔僖正吩咐人将他们拖下去,他压低了声音交代:“回去后去太医署开些伤药,能不能活,便看他们的造化了。”
  抬人的内侍面无血色,忍着恐惧点头。
  韩蝉走近:“崔常侍竟也会体恤下面人。”
  “都是些命苦的人,也没做错事,就这么死了,总是可惜。”崔僖似真似假地感叹了几句,话锋一转,就直指韩蝉:“我可不比韩太傅,坏事做多了,心肝已经硬了。”
  他翘着嘴角,笑容嘲讽。
  韩蝉无意与他纠缠,擦过他的肩膀入了殿中。待看见满地狼藉时,皱了皱眉,沉声道:“陛下的脾气该收一收,若是传出去了……”
  “若是传出去了恐怕不利朕的名声?”李踪不待他说完便道:“太傅总跟我说名声名声,可我看,这最没用的便是名声,”他眉目间一片阴沉:“若是朕不顾及名声,直接杀了永安王,又怎么会有今日之事?!”
  他现在最为后悔的便是太过顾忌名声,没在李凤岐最虚弱的时候了结了他。才让他有机会翻身。
  韩蝉垂眸:“陛下若杀了永安王,日后史官笔下,恐要背负骂名。杀他的法子有千百种,陛下何必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李踪脾气也上来了,狠狠拂袖直视着他:“后世骂名朕从未放在眼里,明君昏君朕也从不在乎,便是担了骂名又如何?只要身前逍遥自在,哪管他身后洪水滔天种种骂名?”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吐露心声:“朕就是太听太傅的话,顾忌太多了。”
  他似一头被激发了凶性的狼,终于开始挣脱被施加在身上的枷锁。
  韩蝉隐隐心惊,面上却软和了神色安抚道:“我知道陛下气怒,但如今不过是一时之胜负罢了。天为地纲,君为臣纲,陛下永远是陛下,而永安王,永远也只是永安王。陛下何必置一时之气?”他神色越发柔和,从李踪五岁开始,他便是他的老师,是他引导着李踪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置,自然也最清楚他的软肋:“陛下难道还信不过老师么?”
  “太傅说的对。”李踪似乎被安抚了,在榻上坐下来,垂首转动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垂下的眼睫挡住了眼底情绪,反复念叨着一句话:“君为臣纲,君为臣纲……”
  他闭了闭眼,抬头笑道:“朕想明白了,老师今日也累了,先回去歇息吧。”
  韩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总觉得他今日有些不对。但李踪坦然与他对视,却又瞧不出问题来。他垂眸思索一瞬,便告退离开。
  韩蝉离开之时,听见里头的李踪说:“崔僖留下。”
  李踪似想通了什么,又恢复了慵懒神色,他斜倚在榻上,唤了两个内侍给自己捶腿,目光瞥向崔僖:“上回你说人找到了?”
  崔僖眸色一闪:“是,是一对双胎兄弟。陛下可要去瞧瞧?”
  李踪思考一瞬。便颔首:“将人带来。”
  崔僖吩咐下去,人很快便被带了上来。
  兄弟两个跪在李踪面前,以额触地。
  “直起身来,让朕瞧瞧。”李踪道。
  兄弟两个忐忑地直起身,露出两张极其相似的姣好容貌,其实他们并不是女气的长相,疏淡的眉目十分精致,只是神情太过畏畏缩缩,又穿着一身不伦不类的白衣,便有些东施效颦的滑稽感。
  李踪皱了皱眉,道:“留下吧。”又道:“以后只许穿青衣。”
  兄弟两个闻言大喜,连声谢恩。
  *
  却说另一边,李凤岐出了太和殿,行至太和殿广场,便有不少官员凑过来同他说话。这些官员惯会看形势,眼见现在西风又压倒了东风,便纷纷来示好,想方设法地同他搭话,
  李凤岐对此嗤之以鼻,一律回以冷脸。来示好的官员碰了壁,便讪讪离开。
  但也有锲而不舍的人,试图与他搭上话。只是能说的话题前头都有人提了,统统铩羽而归,搭话的这位寿春伯是个活泛人,思来想去剑走偏锋,竟提起了永安王妃。
  正巧齐国公就在不远处,他笑呵呵道:“说起来王爷与齐国公如今也是姻亲了,先前王爷养病不见客,我等也没有机会上门讨杯喜酒。”
  “……”
  他这话一出,四周静默。
  这桩婚事从上朝到散朝,谁也没敢提。就怕触了霉头。没想到寿春伯竟然如此有胆量。
  众人都放慢了脚步,偷眼把他瞧着。就连走在前面的叶知礼都转过头,意味不明看了他一眼。
  但这寿春伯实在不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见李凤岐没有露出不耐之色,就觉得自己找对了话题,就继续道:“司天台的监正果然有几分本事,说要寻贵人冲喜,竟当真把王爷的病冲好了。”
  众人:……
  他们恐惧地看一眼面无表情的永安王,脸色阴沉的齐国公,再看看还在叭叭叭个不停的寿春伯,要不是没胆子,真想扑上去捂住他那张嘴。
  真是说一句错一句,还把两个人都得罪死了。一般人都没这深厚功力。
  有同寿春伯有些交情的官员,实在瞧不过眼,偷偷拉了拉他的袖子,想叫他赶紧闭嘴。
  哪知寿春伯还挺不乐意,将自己的袖子拽回来,不满道:“你好端端拽我做甚?”
  那人:“……”
  没人再尝试叫寿春伯闭嘴,都屏声静气支棱起耳朵看戏。
  寿春伯好一顿吹捧之后,总结道:“改天我也要叫司天台给我看看命盘,兴许也能寻个贵人。”
  叶知礼脸色铁青:“不过无稽之谈罢了,寿春伯还是不要太当真。”
  这话要是传到皇帝耳朵里,他便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
  当初让司天台选了叶云亭,完全是因为世子之位必须由叶妄继承。哪成想弄巧成拙,永安王竟然没死成。虽然皇帝至今还未说什么,但要是寿春伯的话传到皇帝耳朵里,难免不会对他有所揣测。
  “齐国公此言差矣。”
  本来冷着一张脸的李凤岐忽然挑眉反驳道:“司天台说云亭是我命中贵人,与我相辅相成。我二人成婚之后,我的身体也果然一日比一日康健,这怎么是无稽之谈?”
  叶知礼一噎:“这都是王爷吉人自有天相。”
  李凤岐嗤笑:“齐国公莫要推辞,本王还没来及谢你呢,卧床那段时日,云亭照顾我良多。”
  “……”叶知礼闻言脸色越发难以言喻,他生怕李凤岐再说些别的话,最后传进皇帝耳朵里去,敷衍应付了几句后,借口有事匆忙走了。
  李凤岐看着他狼狈而逃的背影,轻嗤一声,心想叶云亭如今长成这副模样,定然是随了母亲。
  *
  却说叶知礼回府之后,越想越气。
  他阴着脸,将茶盏重重搁在桌上:“那个孽子,我送他入王府。可不是真叫他去给永安王当牛做马的。这叫陛下日后如何看我?!”
  “老爷何必同他置气?”殷夫人起身给他拍抚后背,明艳脸庞上满是轻蔑:“若是大公子不知轻重,传信将人叫回来敲打一番就是了。他连家学都未去过,哪里懂得朝堂局势。”
  叶知礼一想也是,这个大儿子心肠软,奶娘生病都衣不解带的照料。说不得进了王府见永安王可怜,便心软照顾也未可知。
  他沉吟片刻,召来了管家,写了一封拜帖叫他送去王府:“你去请大公子回府一趟,就说我有事与他商议。”
  管家收好请帖,领命而去。
  ……
  请帖送到时,叶云亭正在院子里给猎隼喂兔子,李凤岐则懒洋洋坐在一边,听朱烈汇报府中事宜——朱烈虽然自认被罚得有些冤,但王府如今确无可信的管事之人,他还是用上了整顿都督府内务的经验,将王府上下整顿了一番。如今正在跟李凤岐一一汇报。
  听闻齐国公府上来人,叶云亭还以为是叶妄来找他讨要猎隼了,结果通传的侍女却说是齐国公府上的管事薛平。
  “薛平?他来做什么?”叶云亭闻言摸不着头脑。
  李凤岐思索了一番,将太和殿广场的一番话学给了叶云亭听:“约莫是叶知礼受了气,来找你麻烦的,”他眼神歉意:“是我思虑不周,大公子还多担待些。”
  叶云亭摇摇头,叫侍女将人带来正院说话。
  薛平很快便被引到了正院,他原本在正厅候着,半晌没等到叶云亭,便略有些不耐。后来侍女又说叶云亭在正院,要引他去见,薛平便有些不满了。觉得叶云亭这是仗着永安王的势,拿乔起来了。
  要知道从前在国公府里,叶云亭名义上是大公子,实际上过得连他这个管事都不如。
  如今竟然也敢装腔作势了,难怪老爷恼怒。
  薛平面色倨傲地进了正院,还未见到叶云亭,便先瞧见了面色冷峻的李凤岐。他心里咯噔一下,倨傲便转为了畏惧。
  他低眉顺目地上前行礼:“见过王爷。”
  “齐国公叫你来的?”李凤岐扫他一眼:“何事?”
  薛平眼睛往上,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叶云亭,又找回了一些胆气:“国公爷久未与王、王妃相见,甚是思念,便命我来请王妃过府一聚。”说着将拜帖递了出去。
  李凤岐没接,顺便将叶云亭伸出去的手截住,握在了掌心不让他动作。
  叶云亭领会了他意思,便顺从地没有挣扎。
  “按理说,齐国公思念王妃,我不当阻拦父子相见。”李凤岐挑眉,拉长了声调道:“只是我双腿不便,一刻都离不得王妃。所以齐国公与夫人若是实在思念王妃,便叫他们到王府做客一叙吧。”
  “正好先前我病着,诸多礼仪都缺了,如今正好补上。”
  薛平尴尬地收回拜贴,面色迟疑:“可这……”
  “怎么?”李凤岐脸色一沉:“齐国公莫非还要我这个腿脚不便之人去将就他不成?”
  “不敢。”薛平一惊,连连告罪:“奴才这就去回话。”
  李凤岐这才满意,随意挥挥手:“去吧,叫他们挑个好日子再上门,”
  薛平抹了一把额头冷汗,脚步飞快地走了。
  叶云亭看着他仓惶的背影,抿了抿唇,嘴角却还是染了笑意:“王爷何必与父亲结怨,他怎么说也是中书令,手底下掌着中书省。”
  “你还念着父子亲情?”李凤岐反问。
  叶云亭垂眸,轻轻摇了摇头。
  自他重生而来,仍被送入王府那一日,他对叶知礼这个父亲,就再没有半点不切实际的奢望。
  “我只是觉得没必要。”
  李凤岐啧了一声,将与他相握的那只手放在他眼前:“你看,如今我们才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手掌宽大,手指修长,坚定而温柔地将叶云亭的手包裹在掌心:“既是一家人,那就没有叫我看着你被人欺负的道理。”
  他认真看着叶云亭,一字一句说与他听:“我是永安王,你是永安王妃,你不必再委曲求全,明白么?”
  叶云亭对上他的视线,心头一颤,被包裹住的手掌不安地动了动,低声道:“王爷的意思,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李凤岐自然而然地松开他的手,仿佛只是做了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你大可借我的势,不必有顾忌。”
  你可以借我的势,不必有顾忌。
  叶云亭细细品味着这句话,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感。
  从小到大,这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这样的话。
  很小的时候,他还会期望着父亲或者母亲能给他撑腰,后来长大了懂事了,便逐渐明白曾经的愿望有多可笑。
  除了自己,没人会给他撑腰。
  所以他早早学会了隐忍藏锋,委曲求全。是因为他知道,他不能任性,不能惹事,因为出了事,没人会护着他。
  他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境地,听见李凤岐对他说这番话。
  就差直接对他说:我给你撑腰。
  叶云亭眼眶有些酸,嘴角却翘了起来:“我知道了。”
  李凤岐笑看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
  吃完了兔子的猎隼蹭过来,蹲在椅背上探过一只鸟头横插在两人中间,左边瞧瞧右边瞧瞧,被李凤岐暗暗瞪了一眼,不满地扑腾扑腾翅膀,飞走了。
  *
  薛平被一番恐吓之后,回了国公府,便将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
  叶知礼不可置信地拔高了音调:“让我去王府叙话?”
  薛平讷讷道是。
  “果然是攀了高枝儿,翅膀硬了,”殷夫人冷笑一声:“都知道端架子拿捏父母了。”
  叶知礼脸色难看,挥退了薛平后,方才挥袖扫落茶盏,咬着牙怒道:“好,真是好得很。我这个做父亲的,想见儿子一面还得上门去求见,真是好得很!”
  殷夫人见状抓住他的胳膊,拉着他坐下,一边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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