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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渡关山 完结+番外-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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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隽臣微微一笑,却是不置可否。
群山巍峨,一丝飒沓夜风飘忽而过,突地惊落了几瓣梅花。
“你若杀了朕,”
周英帝一甩明黄袍袖,他身上脸上皆是血迹,已是狼狈至极吗,可是此时站直了身子,一双狭长双目眼神却明亮尖锐一如往昔,他一字一顿地道:“谁来做大周的皇帝?”
“旁人谋逆,是为得谋权篡位。关隽臣,你是吗?”
这淡淡的一句反问,竟好似平地起了一声闷雷,轰得砸向了晏春熙和关隽臣的心里。
关隽臣不发一言,只是冷冷地凝视着周英帝。
“你是朕的臣子,更是朕的弟弟,朕了解你——”
周英帝不疾不徐,沉着地道:“朕少时隐忍半生,后壮年方才称帝,靠的不是别的,是朕数十年如一日,心心念念皆是权势!宁亲王,你可知何为天命?”
“不是什么酸儒说的皇权天授,不是什么正统血脉!天命若眷顾,必叫人诚心倾慕权势,有此心,方才能有此权——这才是天命!朕乃大周命定之主。”
关隽臣面上肌肉微微跳动,他袍袖下的手暗自握紧千军破甲,沉吟良久,方才缓缓道:“皇兄,如今你也算是说了实话,方才仍还那般作态,其实夏大人在你心中虽重,可只怕半分也撼动不了你的恋权之心吧。”
“不错。朕此生既坐定了天子,便做不了他的一心人,是朕对他不起。”
周英帝提到夏白眉时面不改色,竟是顷刻间便再无之前伤心癫狂之态。
他走下台阶,每走一步眼睛便更凌厉一分,继续道:“可你不同,你的惦念太多,眷恋也太多了——你且瞧瞧你身边的少年,再想想你一步步究竟是为何走到这处。你谋逆,图谋的不是权力,是情!宁亲王,朕再问你一遍,这大周山河的龙位,你自问你能坐得了吗?”
周英帝说到最后时,几乎已经与关隽臣贴面而谈。
他身上毫无武功,又并非穿着龙袍,可是这寥寥几句的气势却如同滔滔江河一般浑雄壮阔。
大周帝王,仰承天地日月,俯御四极八荒,确是如同真龙降世。
关隽臣闭上眼睛,那一刹那间,他心中万般的心绪此起彼伏。
情与权,这二字在他脑中纠缠数个回合。
此时虽是安静,可实则在他心中却好似金戈铁马、沙场喋血。
出手弑君并非难事,周英帝也并非唯一能做天子的关姓皇亲。
他自然亦可不坐龙位,扶持太子登基,然后再慢慢图谋。
他也并非没想过称帝,万事俱备,可他却是迟疑了。
这波澜壮阔的一生似是在眼前划过。
少时显贵,武冠三军,中年颓靡,却终遇一生挚爱——
他这一生,所求究竟几何?
关隽臣面色苍白,终于睁开眼。
他沉默了片刻,终于左手翻掌拿出来了一小小白玉瓶,递给了周英帝。
周英帝想也不想,干脆地从中倒出了一粒朱红丸药吞服了下去。
“今夜之后,我与晏春熙便马不停蹄地出城赶路,此生不会再回长安。”
关隽臣道:“瓶中乃是寒弥老人炼制的另一副奇毒,需每月服下一剂解药,连服三个月方才能尽解。皇兄,你知道该当如何做吧?”
“今夜之事,我不会追究你府中任何一人。朝廷中,我也只说你得了急病,抱病退隐。你二人隐姓埋名,从此过上逍遥日子。”
周英帝心领神会,很快地应答道。
“不止如此。”
关隽臣继续道:“虎骠营叶舒的全家性命,还有虎骠营的将士,也不得有所损伤。”
周英帝看着他,浅浅笑了一下:“自然。”
关隽臣知道他的皇兄这一笑暗中的意思,是笑他终究牵挂过多,难成大器。但他却懒得多说什么。
“还有一事。”
就在这时,一直都沉默着的晏春熙忽然开口了:“我要带夏大人一起走。”
周英帝凶戾地眯了下眼睛,冷声道:“晏公子,夏白眉生是朕的人,死是朕的鬼,无人能带走他。”
晏春熙身形纤瘦,他乃是一介罪奴,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近地面对着大周天子。
然而他就挺直腰站在原地,未有半分退缩,他忽然从怀中掏出一个黑漆漆的小匣子,直直地对着周英帝的胸口,一字一顿地道:“皇上,我再说一遍——我要带夏大人走。”
关隽臣这才反应了过来,夏白眉只怕是事前就把那在梅坞小屋中射出银针的暗器机匣给了晏春熙。夏白眉心机深沉,只怕是料想到若有不测,人人都不会防备着晏春熙,是以才叫他走了出来,若到了万不得已时,就以暗器伤人来扭转局势。
“大胆!”周英帝脸色猛地一沉,他的性命几时又曾被晏春熙这样的无名小卒威胁过,登时大怒喝道:“你须得明白,关隽臣此胜得来不易,你莫要不知好歹!”
关隽臣皱了皱眉,也低声道:“熙儿,人已死了,不必如此,还是大局为重。”
晏春熙却摇了摇头,少年的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执拗,兀自牢牢握着那机匣,紧盯着周英帝。
“皇上,你上山前,其实我曾问过夏大人——若今日能全身而退,他会去何处。”
晏春熙道:“他与我说,他为了练功伤了根本,活不过四十了。在此之前,他想见见大周的瑰丽山河,十多年后待命数尽了,或许他也想通了,到了那时,他便悄悄回来梅坞……此处仍是他一生之中最喜爱的一方天地,他叶落归根,还是想死在此处。”
周英帝听到这里,方才如遭重击,猛地摇晃了一下。
“他本有心善终,可恨你无情至此。”晏春熙慢慢地道:“皇上,你不配与夏大人合葬。他一生孤苦,如今……你是时候该当放他归去了。”
关隽臣低低叹了口气,终是未再开口阻拦了。
“朕、朕……”周英帝身子摇摇欲坠,颤声道:“朕若是不允呢……?”
“你会答应的。”晏春熙出奇的镇静:“夏大人生时,你尚不会为了他牺牲半点,更何况是他已死了。你绝不会拿你的命与我赌,哪怕你心里知道我不会杀你,你也不敢赌。因为你便是这等自私透顶之人。”
这少年此时神情淡然,可是一字一句如同一柄利剑,竟叫周英帝都无法辩驳分毫。
周英帝虚弱颓靡地退后几步,扭过了头沉默了半晌,终于是默许了。
直到晏春熙吃力地将夏白眉的身子横着抱起来时,周英帝才不舍地瞧着夏白眉,像是想以这一眼,看尽此后一生数十年的眷恋。
临行之时,关隽臣回头看了一眼兀自痴痴站在原地的周英帝,忽然道:“皇兄,我来之前,曾派人盯住了太子府。”
周英帝楞了一下,随即神情不由紧绷了起来。
“皇兄机敏,该当明白我的意思。”关隽臣牵着晏春熙的手,平静地道:“我并非从来不曾想称帝,来梅坞之前,我也曾做好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万全之备。”
“只是见了你亲手杀死夏白眉,”关隽臣叹了口气:“到了那一刻,我方在心底下定了主意。皇兄,我不惧弑君之名,我只怕十多年后,我会变成你——”
他说到这儿背转了身,眼里终于泛起了一丝苍凉,轻声道:“如今想来,少年时咱们一同春猎、一同读书时的光景还像在眼前似的,皇兄,你当年待我曾有真真亲厚之时,我亦不曾想过竟有一天会如此。我们兄弟……只怕再也不会有相见一日了,你……”
“你也要好生珍重。”
关隽臣说到这儿,语声哽住了片刻。
他从晏春熙手中接过了夏白眉的尸身,然后头也不回地牵着晏春熙的手,一步步向梅坞山下的路走去。
……
关隽臣带着晏春熙到了山脚寻到了先前备下的马车与仆从,两人上了马车后,方长长出了口气。
这一夜险象环生,直到了这一刻,才算是有了善终。
马车徐徐前行,车轮压过白雪,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晏春熙靠在一边,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他伸出手,轻轻将夏白眉睁开的双目覆了下去,随即转过头,看向关隽臣。
两人四目相对,只觉得彼此眼里都含了太多的心绪,竟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熙儿……”
“成哥哥……”晏春熙颤声道:“对不住,我、夏大人的事……我又任性了一回。”
关隽臣摇了摇头,正想要开口时,忽听外面传来一阵呼喝声。
“王爷、王爷——!”
他撩开窗边锦帘,只见叶舒骑着一匹骏马追赶上来,一边追一边急急地道:“王爷怎可就此离去?请王爷想想虎骠营上下,请王爷为叶舒满门着想,此时后悔还来得及——可将皇上与周星卫一同包抄在梅坞之中,我们并非全盘皆输啊!”
“叶舒,我已向皇上请命,他万万不会伤及你的性命。但为保万全,你只怕要请辞归去,带着妻儿隐居,此事越快越好,若是拖过三个月,只怕我亦保不住你——我知道,是我对不住你。可是篡位之事,只怕是休提了。”
叶舒一勒缰绳,那骏马登时发出一声悲鸣:“王爷,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叶舒能躲到哪里去?请王爷三思,请王爷三思!”
“你先离开长安南下,到了金陵本王会会派武林之人接你去安顿。”
“王爷……”叶舒双目赤红,嘶声又道了一遍:“天下虽大,可叶舒无处可去啊。”
他没有再追,就只是勒着马绝望地站在路边,看着关隽臣的车辇渐行渐远。
关隽臣不忍再看,本想撂下锦帘,可是就在这时,只听背后一声凄厉的长唤“王爷——”
他猛地直起身子,探出头去向后看——
只见叶舒的长剑横在颈间,身子歪歪斜斜倒在马鞍上,鲜血已流了一地,眼见是不活了。
关隽臣身子猛地巨震,他嘴唇发抖,可却什么也说不出口,缓缓闭上了眼睛。
晏春熙也瞧见了这一幕,看到关隽臣的模样,脸色也惨白一片。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将关隽臣搂在了怀中,颤声哄道:“成哥哥、成哥哥……这不是你的错,你莫要太难过,成哥哥……”
关隽臣把脸埋在晏春熙的胸口,他第一次像是孩童一般泣不成声:“熙儿……”
“我谁也护不住。”
他哀声道:“谭梦麟是如此,叶舒是如此……熙儿,这一切、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晏春熙答不出声,也没有哭。
只是静静地瞧着马车另一侧夏白眉冰冷的身体,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关隽臣的后背,喃喃地道:“长安是伤心地,在这里死得人太多了,心碎的人也太多了——成哥哥,我们再也不回来了,再也不回来了。”
临出长安地界之前,关隽臣与晏春熙见到了守在外面等消息的关山月。
关山月见他二人平安,却不见夏白眉的身影,神色已有了一丝不安,随即上车时才瞧见了夏白眉的尸身。
他身子一抖,扑通一声跪坐在了地上,可是神情却好似不是格外惊讶,兴许是夏白眉回来那一日,他便有所预料了。
关山月伸手理着夏白眉的鬓角,他低头看到夏白眉身上的锦袍是明黄色的,浅浅皱了皱眉,将那明黄色的袍子解了下来丢出了车辇外,然后将自己身上的袍子盖在了夏白眉身上,盖住了那残破不堪的尸身。
他没落泪,只是眼睛红红地抬头看向关隽臣,语气却甚是冷静:“王爷,把夏大人交由给我吧。”
关隽臣与晏春熙对视了一眼,缓缓点了点头:“你须得格外小心,皇上若知道夏白眉在你那儿,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关山月点了点头,他并未多言,只是轻轻将夏白眉抱了起来。
夏白眉一生孤苦,关山月却大约是真正爱怜他的。
临别之前,关山月只是深深地看着关隽臣,道:“你们要保重。”
关隽臣对王谨之道过保重,对皇上、对叶舒亦说过保重。
如今到了关山月对他说这两个字的时候了。
天子脚下,京城显贵。
他们都曾以为自个儿是天潢贵胄,可是原来他们各个都是可怜人。
见得变多了,便知道说什么都是无用的。
唯有这保重二字,是他们这些可怜人能说得出口的最有用的话了。
……
成德三年,关隽臣与晏春熙离开的那一夜,长安下了一整夜的雪。
那也是今冬最后一场絮雪。
立春了——
第四十九章 最终章
姑苏城往南一百里,有一座叫锦华的小城。
成德十二年的年节时分,王谨之携程亦轩前去锦华城做客。
他们此去,是为了与关隽臣和晏春熙见一见。
锦华城虽小,可却有一远近闻名的流芳斋。
流芳斋本是一姑苏菜馆子,后来名声渐起,便又做起了住店的生意。
王谨之也是到了流芳斋,才得知原来流芳斋竟是晏春熙开起来的。
一晃之间,长安一别已近十年,王谨之倒没想到还能有得关隽臣的信儿一天。
他们四人一碰面,不由都甚是唏嘘,当年那些纠葛早已化作了云烟,如今想来只觉得恍若隔世。
程亦轩虽并未有那般惧怕关隽臣,但仍是与晏春熙更加亲近一些。
晏春熙如今已是二十多岁的青年,他的貌相竟是这会儿比少年时更出众了。
远山般的眉宇,鼻梁挺秀,一对儿杏眼显得比往时狭长了些,因此也更有了番沉稳的端华气度,在华灯之下更显俊俏夺目。
王谨之本以为流芳阁说是晏春熙开的,实则到底还是关隽臣操持,却没想到晏春熙招呼他们极为大方干练,竟完全是一副大掌柜的派头。
倒是关隽臣鬓边因那年长安的巨变仍是灰白斑驳的,这些年人也老了些,眉眼间皱纹更深了一丝,他慵懒得很,说话也眯着眼,穿着锦袍倚靠在暖炉旁,倒是一副颐养天年的懒散模样。
多年不见,俩人的相处好似与之前不同了。
晏春熙极是宠关隽臣,言谈间时不时给关隽臣夹带,关隽臣要喝汤时,也第一个起身去厨房盛,冬天终究阴冷,他生怕关隽臣手冷,时不时便伸手过去握一下。
程亦轩看得有趣,吃着吃着睁大眼睛,小声道:“晏公子,你和王爷……怎么好似、好似掉了个各儿似的。”
他这些年果真是胆子比先前大了许多,竟敢当着关隽臣的面调笑了。
晏春熙之前本一副老练模样,可此时却不由讪讪地低头道:“成哥哥本过惯了好日子,后来是为了我才……我、我总得叫他过得舒坦,莫叫他后悔。”
“知道便好。”关隽臣浅浅一笑,他虽是四十多的人了,可只消这么一笑,仍是叫人看了不由心笙摇动,他斜斜看了晏春熙一眼,慢悠悠地道:“堂堂亲王,如今却跟了你过这清贫日子,你自然得心中珍惜,更要知道疼人些。”
“我知道的。”
晏春熙给关隽臣夹了块卤鸭,竟也不辩驳,倒似是一副被欺负惯了的样子。
程亦轩瞧他们好玩,不由在关隽臣脸上和晏春熙脸上扫了几个来回,随即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王谨之也微微笑了一下,伸手很是自然地牵住了程亦轩的手。
这些年,他倒不似关隽臣和晏春熙这般安闲,反而是带着程亦轩着实闯荡了一回江湖。
程亦轩生得苦,又极小便被卖进了南倌,在王府的日子也过得可怜,因此性子才怯生生得什么都怕。
只有在这十年间,他才算好好见识了一回大周的壮丽山河。
他陪着王谨之在江东劫富济贫,还去大漠见识过凶残悍匪,还第一次以着客人的身份与王谨之一同逛了回江南的南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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