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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渡关山 完结+番外-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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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爷,你说你并非叫我看作仆从,而是把我看作兄弟手足。”
  王谨之跪在地上,他面上覆着薄薄一层霜雪,又因大悲之下神情激烈,显得有些可怖,森然道:“你当真是这样想的吗?”
  “麟庆三十八年,王爷在陕北一带巡视,有一武功奇高的刺客行刺,谨之为您挡了一剑,只差毫厘便会丢了性命,这道疤,如今仍在。”
  王谨之一把撕开绸衫,左胸前一道狰狞伤疤,距离心口只差毫厘,显然当年情况是何等可怕。
  关隽臣目光微微收缩,他仍记得那年的凶险,王谨之倒在他身前血流如注,他那时只以为王谨之已死了,在心中悄然立誓,必报王谨之大恩。
  “麟庆末年,襄王危急——谨之王爷带信儿去姑苏,两千里加急,换马不换人,生生跑死了四匹烈马,谨之却昼夜未歇,这才将信儿及时送到襄王手里。当时谨之便明白,若此信被太子截到,您便情势不妙,谨之心里已下定决心,若有人拦截而谨之不敌,谨之立时毁信自裁,绝不累着了您。这一桩事,你又还记得吗?”
  关隽臣沉默不言,他自然记得,当年送信一事,实则是搏命。他若不找王谨之,便不知该当找谁,只因王谨之是他最信的人。
  “王爷,你我如此交情,可是你于这些过往……如今又还记得多少?若真如你所说,你我兄弟之情,我心知肚明,为何却不敢找你一提程公子一事?王爷扪心自问,若我提了,你是会允、还是会怒?若你怒,你会不会杀程公子,而谨之又赌得起吗?去年此时,王爷曾锁着程公子双手,叫谨之看他赤身裸体的样子来试探、戏弄,这桩事你又记得吗?”
  关隽臣心头一颤。
  他脑中一片混乱,方才一直沉浸在被辜负之中,可是此时忽然转念想,若是王谨之问了他,他究竟作何反应,反复思量。
  当下便觉得冷汗直冒,是因他自己也明白,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究竟会作何反应,他并不知道,更何谈会大度允准。
  王谨之又问道:“王爷说与我兄弟之情,可我跟了你近二十年,尽忠职守,操持王府事务。你可还记得,再过得几年,我其实便已年近不惑,我多年不曾婚娶、也未曾有过心仪之人,王爷过问过一句吗、关怀过一句吗?”
  他此言颇为偏激,可是听在关隽臣耳中却更是如遭重击。
  是了,他确是不曾想过、不曾问过。
  “王爷,您是上位之人,因此只有上位之人的感情。虽谨之为你出生入死,未必见得有恩。然而谨之若背弃你、欺瞒你,便是罪不可赦。”
  王谨之平静地道:“您口口声声说的兄弟之情,其实不过是略微亲厚的上下之义,不是吗?这一点,谨之看得清,是以才谨言慎行,而您又何苦自欺?”
  ……
  何苦自欺?
  关隽臣心中本是埋怨和暗恨,可是王谨之这番话说出口,他竟一时语塞。
  他心中素来认为自己待王谨之不薄,可是如今王谨之口中桩桩件件,却又委实难以辩驳。
  十多年来,他确实未关照过王谨之的家室,未思虑过王谨之的心情;王谨之为救他负重伤、为他铤而走险甘愿冒死,他在当下当然并非不感动。
  只是时日渐逝,那份当时的心绪终究是淡薄了。
  关隽臣始终看重王谨之,可是到了如今,竟也难说得清他看重的是那份情义……还是王谨之为他呈上的一份忠。
  他先前总觉得自己被背弃,是以心中躁怒不止。可是如今这份背弃,却自己也觉得有些根基不稳。可这股势头一旦有所衰靡,便感到突兀地疲惫。
  “依你之见,倒是本王一贯无情,负了你了。”
  他低声道,这句话说出来,少了几分气势,却多了几分萧索,自己也觉得颇为无趣。
  “王爷若只待谨之如仆从,便谈不上辜负。”
  王谨之紧紧抱着程亦轩,他先前一番话本是到了绝境之下说得颇为凌厉。
  可是低头看着怀中冻得脸色和嘴唇都发紫的少年,只觉心中惶恐不安,再加上一贯便对关隽臣尊敬有加,再次抬起头来时,语调不由又带上了似软弱和哀求:“但、但若王爷……还能对谨之有那么一丝情义……”
  他说着,音调突兀地低了下去,颤声道:“谨之一生,未求过王爷任何一桩事,就、就此一件……”
  “你就这么喜欢他?”
  关隽臣看着王谨之怀中紧闭着双眼的程亦轩,有些出神地问。
  他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好好看过程亦轩了。这少年初时也是极受宠的,这倒也不出奇——冠绝金陵的貌美清倌,被他花了大价钱买进府里来,性子又柔软顺从,自然也叫他颇为中意。
  可是说来奇怪,他问出这句话时,才忽然发觉,自己对这少年真的从未有半分的喜欢。
  他宠幸程亦轩时,只为自己得了乐子,程亦轩如何,他从不挂怀;
  也有那么几次,他也曾看过程亦轩红着眼睛悄悄背过身子哭,他也依稀知道少年父母早忘,孤苦伶仃一人,却从来懒得过问。
  其实他纵横沙场朝野数十年,是何等的人尖。程亦轩在他的王府里,过得有多胆战心惊、诚惶诚恐,他从来都是知道的,只是他不屑于放在心上。
  王谨之说得极对。
  他的心是冷的,他从不将程亦轩当一个活生生的人看待,他没疼惜过,更没在意过。
  既是如此,又何苦去怪这少年与他离心。
  王谨之听出他话中与先前不同的意思,不由用膝盖堪堪从风雪中蹭了过来:“王爷,谨之喜欢程公子。”
  “不,谨之不止喜欢他——”王谨之冻得手指上都结了一层薄薄的霜,抓着关隽臣的衣袖,用力摇了摇头,嘶声道:“谨之待他,便一如王爷待晏公子,生生世世,不悔不渝。求王爷成全、求王爷成全……”
  关隽臣低头和王谨之对视着,那一刹那,他从王谨之满含热泪的双眼里,突然照见了自己的模样。
  他想起自己在周英帝脚边摇尾乞怜,只求大周天子能饶过他的心上人。
  他想起自己一生霸道峥嵘,可是到了如今,却连谭梦麟这位儒生的一条性命都留不住。
  大周庙堂,多少人流尽鲜血,多少人梦断心死。
  贵胄也罢、仆从也罢。
  权力面前,皆是蝼蚁。
  有一种莫大的悲哀袭上关隽臣的胸口——
  恍惚之间,他忽然想,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何来,又该继续到何时。
  关隽臣扭开头,他只怕再与王谨之多相看一眼,便也会无法自控。
  “去、去把你们的伤治一治。”他说到这儿,甩开了王谨之的手,语声却微微颤抖了起来,在寒风中轻轻飘散了开来。
  他说着,一掌凌空轰向在小路边依偎着的那两个雪人。
  洁白的雪茬子“腾”得洒了漫天,之后才缓缓地飘舞着落下。
  关隽臣背对着王谨之,狼狈地用手指狠狠拭去了眼角的湿意。
  他一字一顿地道:“治好之后,就带着程亦轩给本王滚,再也不要回来。”
  “谢王爷、谢王爷……”
  在他背后,王谨之连声道,随即便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急匆匆地越去越远。
  ……
  关隽臣站在大雪之中,没有回头去看,也没有挪步。
  他自己本也不太明白,他究竟为何要放过王谨之和程亦轩。
  他本不是宽和的性子,更何况这是他一生最孤寂潦倒之时,挚爱离去、众叛亲离,可他却偏做了这一生之中最大度的决定。
  他想了许久许久,雪停的时候,他终于找到了答案——
  他只是怜惜。
  心有悲悯,得见众生苦。
  悲悯,是他仅剩下的那么一丝人味儿。
  他终究是舍不得丢掉。


第四十章 
  王谨之和程亦轩留在府中治伤那几日,关隽臣本已说了不想再见到他们,可是后来听说程亦轩在雪中冻得太过厉害,连日服药仍是高烧不下,王谨之便一直衣不解带地照料着。
  他心中略有些挂怀,还是找了个僻静点儿的时候去探望了一下。
  素云阁内很是安静,几个火盆烧得很旺,程亦轩此时穿着一身素净的衣裳,领口围了一圈儿白白的兔毛,衬得他苍白的脸蛋更多了几分惹人怜爱的模样。
  王谨之手中端着一碗莲子粥,一勺一勺地喂过去。程亦轩张口吃了之后,两人挨在一块悄悄耳语了几句。
  大约是王谨之这会儿又说了些什么,程亦轩被逗得“噗”地一下子笑出了声,随即软软地靠在王谨之怀里。
  关隽臣进屋时步子很轻,王谨之又受了内伤,是以屋里两人一时之间倒也没发觉,他站在屏风外看着这一幕,心里突地就有些发酸,怔怔地站在原地。
  还是程亦轩抬起头时才发现了他,少年的神情瞬间便有些瑟缩起来,怯怯地扯了一下王谨之的袖口。
  程亦轩一贯胆小,先前在雪中之时是将生死置之度外才会有了几分敢与关隽臣直言顶撞的胆色,可是这会儿已经峰回路转,自然也就恢复了之前那个性子,一见关隽臣,便像是受惊了的小兔子似的往后缩。
  “王爷。”王谨之一转身,见是关隽臣也吃惊地楞了一下,他起身像往常那样行了一礼,可是神情却还是有些紧绷:“王爷怎的来了?”
  关隽臣知道,他虽然先前已免了王程二人的罪责,可是如今他二人仍是不免要畏惧自己,这虽然也没什么奇怪,可是却仍叫他心里有些许不顺畅,他向后退了两步,冷声道:“本王有事与你说。”
  “是。”
  王谨之忙跟了出来。
  他们两人一前一后站定在廊下,关隽臣回过身时,王谨之忽地跪了下来,垂下头,声音微颤地道:“王爷,谨之该死。”
  关隽臣一怔,还未来得及回答,王谨之便已继续道:“谨之先前不知,那日、那日,晏公子竟是在那一日走了。王爷,您……”
  王谨之抬起头,神色中带着深深的忧虑和担心,想了想道:“王爷虽说让谨之和程公子出府,可是如今这样……王爷身边无人,谨之……不如谨之留在您身边,也有的照应。”
  他说到这儿迟疑地顿住了,显然是拿不定主意,不知关隽臣的心思。
  关隽臣明白,那日他去素云阁去得太快,王谨之还来不及知晓晏春熙离去的消息,如今这几日才得了信儿,虽然两人不似先前那般关系,可是仍马上惦念起了他的境况。
  关隽臣有些许感动,可是想到连王谨之心中也觉得晏春熙一走他必遭重创,这般软弱之处实在不愿被外人所见,脸色又不由有些不愉:“便是你肯留下,你的宝贝也未必愿意吧?”
  王谨之滞了一下,随即想了想:“请王爷见谅,程公子他、他在府中本就胆战心惊,如今这一遭……他自是不愿留下了。但谨之想,也可先将程公子送去城外安顿,谨之陪您度过这一遭,再、再去与他相会。”
  关隽臣哼了一声:“你先起来。”
  待王谨之起了身,他才淡淡地继续道:“这儿无事,用不着你留下。况且我已将你二人逐出府,你当是玩笑话吗?我饶你们一次,难保以后见了你们不会恼火,所以你待伤好了便赶紧带着程亦轩离开长安,走得越远越好——千万别再叫我瞧见你们。”
  王谨之站在关隽臣身边,讷讷地不知该说什么好。
  雪光从一侧漏进来了一些,照在关隽臣的脸上。
  他本发如黑羽、面若冠玉,是这大周王侯之中一等一的好样貌,只是如今才短短月余,两鬓已经沾上丝丝缕缕的灰白。
  此时他一言一语虽然也凌厉,可是却不知为何仍有种疲惫沧桑之感。
  王谨之心中难过,侧过头不忍再看。
  这时忽然听关隽臣问了一声:“听说程亦轩腿冻伤得厉害?”
  “是……”
  王谨之迟疑了下,他没想到关隽臣竟然还会问起程亦轩的伤势,但是随即还是如实答道:“大夫说,这番冻得厉害,是伤到骨头里去了,日后天气阴冷之时,怕是少不得要受些苦,是以要一直好好将养着,但即便如此,到老了……也难免有行动不便之虞。”
  他说到最后,语气也低沉了下去。
  程亦轩是他心中至宝,刚从雪中把少年抱回来时,他眼见着程亦轩双腿被冻得发紫、已没了半点血色,他一摸上去只觉得触手像是冰一般冷硬,他当下害怕得心像是要从胸口里跳了出来。
  大夫一来便说,只消再耽搁上盏茶工夫,这双腿便是彻底废了。
  王谨之想起那日种种仍是心有余悸,更何况日后这漫长一生的无数个风霜雨雪的日子,那少年都要为此经受针扎般的苦楚,他如何能不心痛。
  只是如今说得太多,又有埋怨关隽臣之嫌,所以便还是就此带过了。
  关隽臣沉默了良久,最终摇摇头,一步一步地走了。
  ……
  五日后,王谨之还是和程亦轩一块儿走了。
  程亦轩烧一退,果然便一刻都不想再在王府待下去,两人定在清晨动身,本是不打算惊动关隽臣的意思。
  王谨之为赶路买下了一辆颇为宽敞的马车停在王府后门外,马车里面铺着厚实的被褥、烧着火炉,布置得颇为舒适,程亦轩腿脚不便,他便将少年小心翼翼地抱了进去,又给程亦轩的腿上围了兽皮。
  可等他自己重新出来想要检查马匹时,赫然竟发现关隽臣穿着锦袍正站在不远处。
  “王爷——”
  王谨之有些紧张,刚要行礼,却被关隽臣摆手制止了。
  “定下去哪儿了吗?”
  关隽臣问道。兴许是分离在即,他今日并没有先前的冷淡。
  “先去长安附近的郡城修养一番……之后便打算去荆州,那儿是程公子的家乡。”
  关隽臣闻言点点头:“路途颇远。”
  他说到这儿,顿了顿,随即问道:“盘缠可带够了?到了荆州,落脚琢磨些营生,也要银子打点。”
  他亲王之尊,这等小事本是不足挂怀,可是这两句问话,却又委实如同一个家中的大哥一般温和平稳。
  王谨之抬头看着关隽臣,一时之间声音也颤抖起来。
  “谨之、谨之手头钱财颇丰,王爷不必挂念……我、我唤轩儿出来,与您拜别。”
  荆州路遥,与长安相距数千里,他这一去——
  今生今世,兴许便与关隽臣再也不会相见了。
  他与关隽臣这二十年相伴之情,离别在即,身份似是终于不再那么重要,只有那份难舍与羁绊,却是格外真切。
  王谨之想到这儿,便登时想要跪下道别,可却忽然被关隽臣拉住了手臂。
  他久违地微微笑了一下:“你已不是我的王府管事了,不必这般行礼。”
  “也别叫程亦轩出来了。我待他不好,这些年……他其实吃了许多苦头,日后你要好好对他。”
  关隽臣说话时神情颇为平静,显然是已不再将偷情之事放在心上。
  可这“好好对他”四个字听在王谨之心头,却是万千心绪百转千回,说不出的感慨——
  关隽臣堪堪后退了一步,他虽穿着一身雍容锦袍,可是此时却竟像一个普通江湖人一般,对着王谨之略一抱拳,淡淡道:“保重。”
  王谨之鼻子猛地一酸。
  他明白关隽臣的意思,于是神情凝重,站得笔直,同样地抱拳行礼:“保重。”
  他与关隽臣相对,这一次却并无上下之分、主仆之别。
  这一声保重, 已经道尽了他和关隽臣之间所有的关怀和释然。
  一礼完毕,王谨之再不多言。
  他翻身上马,带着马车一步步地离开了这座宁王府。
  天地广阔,从此他与程亦轩,便是自由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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