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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敌她如花美眷-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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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黛微怔,回头要责问那引路的内侍。可他早已不知去向,院子里的侍卫也全换成了苏元良自己府上的精兵。
  看来是一场鸿门宴啊。
  沈黛干扯了下嘴角,清润的眸子凝着寒意,“坐就不必了,二殿下有事便说,您公务繁忙,若是耽搁了,沈黛可吃罪不起。”
  苏元良眉尖轻挑,“昭昭可是在怨我平日总忙于公务,冷落了你?怪道今日总不愿搭理我,还……”他无声冷嗤,面上笑得越发温和,“是,这事怨我,有则改之,今日我便好好陪你。说,你想做什么?游湖?还是赏花?”
  游湖?赏花?
  沈黛忍不住想笑,她从前是总邀苏元良游湖赏花,也总被他以“公务繁忙”为由拒绝。
  那会儿多傻啊,他说他忙,她就真信了。别家公子日日变着法儿哄她开心,她却一门心思全在这人身上,十次邀约能促成一次,她都会高兴得睡不着觉。现在想来,他所谓的“忙”,大约都忙在了秦楼楚馆,亦或是别家姑娘身上了吧。
  风水轮流转,如今竟也轮到他,为了东宫之位,来费尽心思讨好自己了。
  但眼下不是得意的时候。
  一想到向榆还在演武场缠着戚展白不放,沈黛便犯呕,恨不能立马插了翅膀飞过去。不过向榆今日有一句话,倒真说到了点上了——
  既然自己已经选择了戚展白,那前尘往事就该先断个干净。
  苏元良还在喋喋罗列着帝京的好去处,时不时停下来询问她意见,态度好不殷勤。沈黛只抬手冷声打断,“二殿下今日费心巴力寻我过来,是为了那桩子虚乌有的婚事吧。”
  苏元良一噎,当即折了眉心,“父皇金口玉言的婚事,怎的成子虚乌有了?”
  “怎的不是子虚乌有?”沈黛冷笑,“陛下一未明旨,二未下聘,我还是待字闺中的好姑娘。即便真有传言,我也自会去寻姑母明说,还彼此一个清白。”
  “殿下三番五次借姑母名头行事,实为不孝。我可以为殿下隐瞒,但倘若殿下再多纠缠,我显国公府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到时真撕破脸,那可就真要耽误殿下的大好前程了!”
  说罢,沈黛转身便走,跟他在这多待一刻,她都受不了。
  苏元良的手一大颤。
  大好前程?他眼下的确是春风得意,可他那几个兄弟,哪一个是吃素的?倘若真失了这门亲事,他哪里还有什么大好前程!
  杯子里的茶水悉数倾在袖子上,煊赫蟒纹皱成一团,成了“落水狗”,再不复往日威严,他顾不上打理,着急忙慌起身追上去,却被上前为他擦拭衣裳的内侍绊住,等推开再追,人早已不见踪影。
  “你们都是废物吗!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跑了,也不拦着?我养你们何用?”苏元良急火攻心,一脚踹在侍卫身上。
  侍卫强忍着疼,跪地求饶,“殿下饶命,沈姑娘她、她……”咬咬牙,闭上眼一口气道,“她毕竟是显国公府上的小姐……”
  话未说透,但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就算他是二皇子,也轻易动不得她。
  “显国公府……”
  苏元良合眸,咬牙切齿地缓缓沉出一口气。茶水将寸缕寸金的衣料泅成难看的深色,顺着袖角“嘀嗒”淌下。两只手在袖底一点点紧捏成拳,因用力,还有些抖。
  *
  沈黛从来不知道,自己能跑这么快。从观雀台到演武场,竟只用了不到半炷香的功夫。
  可想见的人,早已不知去向。偌大的演武场,就只剩宫人内侍忙着收拾残局。
  沈黛不信邪,抻着脖子一圈又一圈地找,逢人便问:“湘东王现在何处?”
  众人见她这般慌张,皆是一惊,奈何他们只知戚展白被向榆拉走,却没人知道他们究竟去了哪儿,行了个礼都各自忙去,频频回头打量的目光还带着疑惑。
  渐渐,连他们也走了。
  天色暗下,天际泛起游丝般的墨色,徐徐向四面渗开。晚风从此处经过,似乎都比别处要冷。
  沈黛独自抱膝蹲在演武场中央,扯袖子盖住冻僵的手腕,心如浮萍,在风中无所寄托。
  就向榆那执拗的性子,她是绝不会轻易放弃,更不会放过到手的任何机会。尤其是今日过后,她知道自己希望渺茫,即便破罐破摔,也要达成目的。
  想起早间那句“你等着”,沈黛不由紧紧攥住胳膊,指尖隐隐发白。
  有小宫人上前关切,“沈姑娘,天色不早,显国公府的马车已经备好,奴婢引姑娘过去吧。”
  沈黛不甘地咬着下唇,淡粉的唇瓣显出浅浅的月牙白印,终还是点了头。起身时觑见这身襦裙,她心底生出一阵恶心。
  若不是因为苏元良,她何至于斯?
  “这里可有换洗的衣服?”
  宫人忖了忖,“有是有,不过……是奴婢们的宫裙……”
  “也行。”沈黛答得干脆。
  即便是下等宫裙,也比这身好。
  *
  换好衣服出来,天已叫墨色渗透。
  羊肠小径上抹了层淡淡的蓝,宫人提着羊角灯在前头引路,碗口大的一圈橘光,缓缓向前移动,照出鹅软石大小不一的形状。
  春宴晚间也有活动。大邺民风开放,尤其是这场合,不拘泥男女,倘若真有心思,只消身边带些仆从,便可以一同泛舟湖面,共享月色。
  烟火和欢笑声夹杂风中,次第传来,沈黛不由抱紧双臂,瘦削的身形在春寒里佝偻。
  一想到这会子,向榆还不知缠着戚展白在做什么。而那头筹的海棠坠子,指不定已经叫她抢走,正挂在身上满世界炫耀呢!
  老天爷为何总爱这般作弄她?给她一点希望,不等她尝到甜头,就马上拿更大的失望来荼/毒她的嘴。一次两次也就算了,竟每次都这样……
  酸意要从眼睛里冒出来了,沈黛赶忙仰起脖子眨眼,头才抬到一半,她忽然定住。
  引路的宫人不见了,羊角灯就被她随手放在了路边。而这里,也根本不是出园子的路!
  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沈黛快跑几步,想赶紧出去,才过一个拐角,脚步忽然滞住。
  银月皎皎点在墨蓝中,映得湖面波光粼粼。木拱桥横跨其上,宛如美人腰间的玉带。风一吹,栏杆上写满情思的红绸飘扬,底下银铃轻响,发出细碎而绵长的“叮铃”。
  是百年前,凤翔帝和纯懿皇后初遇的那座“鹊桥”。
  而此时,戚展白正负手立在桥上,颀长的身影在水泽和月色之间徜徉,有种少年的清雅。便是面具的冷光,也被月华镀上了一层柔软。
  沈黛懵了一瞬,诧异地抬起手,掐了把自己的胳膊。
  疼。
  竟不是梦。
  “王爷?”沈黛呆呆圆着眼睛,轻轻唤了声。
  他不是跟向榆在一块吗?怎的在这?
  戚展白转身望来,眼里沉淀着山间阴背的光。觑见她的一瞬,他眉心深深折起。
  沈黛一激灵,想起方才那古怪的宫人,和午间苏清和承诺要帮自己把人约出来的话,她心头猛地趔趄。
  该不会又是苏清和诓来的吧……
  “不是我的主意。”
  沈黛下意识就开口否认,可又不好出卖朋友,她又赶紧闭了嘴,咬着自己食指的指节,正绞尽脑汁思考该怎么解释,却听桥上飘来一句:
  “我知道。”
  “是我让宁陵约你过来的。”
  淙淙的声音,金石般深邃清晰,经夜色勾芡,又无端生出几分旖旎,仿佛就贴着她耳朵私语。
  沈黛的心蹦了蹦,愕然看向他。
  视线相接,戚展白目光躲闪了下,白皙的面容微微泛起霓霞,手在袖底攥了又攥,才终于仰起头,大剌剌直视着她的眼,喉结上下狠狠滚动,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般,朗声道:
  “园子夜里湖景极美,我想带你去看看。”
  是“我想带你去看看”……
  而不是“你想不想去看看”……
  沈黛怔怔望住他,他亦笔直望回来,眼神尽是霸道,态度强硬至极,跟沙场点兵似的,只有耳朵红得很诚实。
  沈黛禁不出轻笑了下,瞥了眼湖上早已备好的乌篷船,忽然起了点玩心,“可是,我不想游湖了……”
  戚展白显是没意料她会如此回答,坚毅的眼神露出几分慌乱,拧着眉头,不知所措地左右乱瞧,脸越胀越红。
  明明都在沙场和官场呼啸来去了这么多年,却还是少年般天真。
  沈黛忍笑,飘摇的心忽然有了归处,不敢逗太过,张嘴正要给他递台阶,却听他忽然开口。
  “你想去哪,我陪你。反正……”他沉出一口气,直直望进她眼底,不避不退,字字铿锵,“天涯海角,今晚我都带你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昭昭:“咦?我家傻子好像开窍了?”
  看了眼评论区,万万没想到,昨天王爷的高光时刻,竟然被一头猪打败了。


第9章 
  这话着实把两人都惊到了。
  戚展白显然也不相信,自己竟会说出这等肉麻的话来,拳头抵唇咳嗽一声,霎着眼睫撇开脸,白皙的面颊叫月华氤氲成浅淡的红。
  沈黛没比他好到哪里去。
  此前两人之间,主动的一直都是她。敢三番五次撩拨,也是因着她清楚,这家伙面上瞧着不近人情,实则却是极单纯的。被自己折腾得面红耳赤,还冷着脸嘴硬的模样,实在有趣得紧。
  然现下冷不丁被他来这么一出,她还真有些不知所措,除了红着脸,低头摆弄团扇,也不会旁的了。这么一比较,他们俩其实半斤八两。
  说起来,类似的情话,她从苏元良那里听过不少。每句都精心设计过词藻,比他这直来直去的路数,不知要精妙多少。
  可偏偏就是他这句,莫名招惹她心底尘封多年的悸动。
  夜间游湖啊……
  他到底知不知道,春宴夜里泛舟游湖,可比不得白日,那是有特殊意义的!尤其还是在这鹊桥边上……
  不能再往下想了,再想,心就该蹦出来了。
  四下悄然,唯有月色摇晃树影,发出“沙沙”细响,更衬此间幽阒。两人谁都没说话,默契地不去打搅此间宁静。风在耳边呢喃,脚下的影子,都显得格外缠绵。
  可再这么耗下去,他们今晚大约要在这里安营扎寨了。
  忽而一声猫叫,知老爷从林子里钻出,蹿到中间,引得两人视线再次相接。
  戚展白咳嗽一声看向别处,带着被打搅的不耐,斜了眼知老爷,“宁陵平时都不管它的么?”
  沈黛倒是吁出了口气,抱起猫,抚着它的脑袋,“它、它大概是想游湖了。”
  知老爷茫然抬头看她,“喵?”字还没蹦出来,沈黛就将它摁回怀里,也不去看戚展白,自顾自低着头往木舟边上跑,心思掩饰得很好。
  可路过他身边时,心跳到底是乱了一拍。
  *
  戚展白亲自泛桨带舟,沈黛只消坐在船头欣赏风景。
  比起画舫,木舟的视野要更加开阔。四面望去,水天相接望不见彼岸,星子依稀洒落其间,仿佛老天爷往人间呵了一口气,吹开一地萤火。
  但可惜的是,船才刚到湖心,就变天下雨了……
  雨势虽不大,牛毛似的纷纷扬扬,夜里看得愈发不清晰,经风吹到脸上,宛如沾了水的纱,带着春夜的薄寒,砭人肌骨。
  木舟顶上没有篷,衣裳过了雨水黏在身上,湿冷难耐,跟受刑一样。沈黛抱着知老爷瑟瑟蜷缩,衫子底下的两条细胳膊一阵一阵起着毛栗。
  她身体底子本就不好,前些时日又因落水而攒下了病灶,这会子数症并发,人便有些支撑不住。红润从面颊唇瓣褪去,显出伶仃的苍白,衬得一双杏眼黝黑清润,含着水光,我见犹怜。
  想回去吧,一时半会儿还真回不去。可若是一直这么淋下去,只怕小病还没好全,大病就要先找上门。
  沈黛抿了抿唇,纤白的手打上船舷,无助地仰头四望,想看看这湖上还有没有旁人能求助,却又被风雨浇得抖了一抖。看来这场病,是注定躲不过去了。
  头顶忽然盖下一件外衫,伴着清浅的冷香。
  沈黛一讶,掀起半片衣角看去,戚展白正忙着点篙折返,速度加快不少。竹篙枯老暗沉,尤衬他手指修长,莹白如玉。许是因焦急,此刻手背上还迸几道青筋。
  觉察到沈黛的目光,他侧眸看来,“你先拿那衣衫将就着挡会儿雨,我尽快赶回去。”
  沉稳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细不可辨的轻颤。
  见沈黛还呆呆望着自己,他眼神乱了片刻,朝知老爷抬抬下巴,抿直唇线冷哼,“猫怪可怜的,别让它淋着。”
  猫可怜?那方才埋怨人家突然跑出来搅了好事的,是谁来着?
  沈黛忍笑,长长地“哦”了声,乖乖放下衣角垂了脑袋,两手捏着衣衫包住双颊,嘴角一点一点翘起。冷香盈鼻,寒冷的身子竟莫名暖和不少。
  视线还是忍不住,自作主张顺着衣缝溜出去。
  绵绵细雨中,戚展白鬓角眉梢湿润,雨珠顺着他流畅坚毅的下颌线,滑过白皙的脖颈,没入半潮半皱的衣裳。人却站得笔直,岿然不动似一座巍峨的小山,在无边暗夜中为她遮风挡雨。
  比起前世,如今的他还未被西境的风沙打磨,眉眼线条不及那时候深刻,说话的模样,还带着少年的青涩。
  可无论世道如何变幻,唯一不曾改变的,还是那颗心——
  一颗疼她、护她、将她看得远远重于他自己的真心。
  沈黛眼眶微热,忙道:“王爷快别忙活了,坐下一块躲雨吧。左右雨也不大,一时半会儿咱们也赶不回去,大不如把心安下来,赏赏这湖光雨色也好,既来之则安之不是?”
  男主手上一顿,回过头,视线狐疑地在她周围打量。
  沈黛原不觉自己这话有什么异样,跟着他左右看了眼,心忽地一蹦。
  木舟上一共就这么点儿地方,衣衫也统共就这么大,两人一块避雨,必是要贴身挨着坐的。孤男寡女,荒郊野外……
  沈黛面颊一下烧着,慌慌垂了谋,“我……我也是怕猫冻着,没别的意思。两人凑一块,不是能暖和些吗?”
  这理由实在牵强,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这厮心思那么密,该不会又以为是自己轻浮吧……
  沈黛不由抓紧脑袋上的外衫,想把脸埋进去,还没等发力,指间便一空。她诧异抬头,戚展白不知何时已阔步过来坐到她左边,抽走外衫,举着衣衫挡住两人头顶。
  两手抻得笔直,也过于笔直,整个人瞧着,像块紧绷的铁板。
  从她这角度看去,能看见他平静清冷的侧脸,眉眼深邃,线条流畅。许是因为紧张,唇角抿成一线,说的却是:“不要让猫淋着。”
  沈黛唇角扬起,抱着猫往他身边挪了挪,眼珠心虚地转着,嘴上也理直气壮:“不要让猫淋着。”
  女孩身上的馨香在清冷的雨丝中清晰,戚展白眼睫轻轻颤动了下,没说话,脸慢慢变红。半晌,他松开一手,从怀里摸出了什么东西,目不斜视地递过去。
  沈黛低头一瞧,是方才比试头筹奖励的海棠坠子。
  “你扇子底下,不是缺了坠子吗?这个拿去,刚好挂上。”
  沈黛暗自吃了一惊。
  午间两人初见的时候,她的确因为紧张,把原本扇底下的流苏拽了下来。一个流苏而已,她也没放在心上,竟叫他记住了。明明向榆那么卖力跟他讨要来着……
  沈黛心底缓缓散开温热,周身仿佛升起了柔软的云,捏着指尖问:“王爷为何不给向姑娘?”
  戚展白莫名其妙,扭头,“作何要给她,本就是为……”
  沈黛眉尖一挑,他惊觉失言,忙闭上嘴转过头去。
  沈黛却不放过他,“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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