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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先生总是太磨人-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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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静静看着结界上来回流转的玄白光芒,无声笑起来,不带半点犹豫的,直直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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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涉几个人匆匆赶向后山,刚进龙渊边界,看到的就是傅同直直走向结界的身影。
像太极那样玄白覆盖的结界,太好认了,所有结界里只有一种是这样,不死不休的结界,无人不知。
饶涉一惊,焦急开口,想唤傅同回来,但他太决绝了,决绝到他们根本来不及阻止,只能看着他的身影转瞬即逝,就那么消失在了结界里。
几个人都慌了,疾步赶过去,抱着最后一点侥幸的心理,想说或许那不是死生界,只是一个他们不知道的和死生界很像的结界而已。
但这样的侥幸心理在走近结界之后瞬间被粉碎——结界在傅同和犀照都进去后已经被开启,几个人不是局中人,在走近的一瞬间也清晰的感受到了结界里的杀意。
不死不休,是结界不容置喙的规则。
“怎么办?”
饶涉心砰砰跳,无措的朝身后的几个人看去,而他们同样无措,看来看去,最后视线齐齐集中到了傅潜渊身上。
后者却没看他们,他垂眼站在那里,神情阴鸷看着自己手里的一个木盒,那曾经是个礼物盒,就是之前傅同拜托封云蔚交给傅潜渊的那只,现在,精致的少女心被暴力拆开,只留下一个古朴的木盒,里面放着傅潜渊送给傅同的心口龙鳞和小苍龙手镯。
木盒上有锁灵阵,盒壁上涂满了傅同的血,血里有他的气息,被符阵锁着经久未散,以至于傅潜渊一直能感受到他,根本不知道他们之间的联系已经被傅同强行切断。
傅同当初万念俱灰,披着风雪离开龙洵山的时候,都没把龙鳞取下来,两个人重逢的时候还戴在身上,现在却离了身,甚至还给了他。
想着这些,傅潜渊神情越发阴鸷,身周气息冷冽,太过沉重,甚至把结界那边的杀意都遮了一些。
饶涉几个人站在前面,被他的气息压制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还是封云蔚的道术修行深一些,强行解除了压制,看着他沉沉开了口。
“除了不死不休,有没有什么办法能从外面强行破开死生界?”
从现有的认知来看,封云蔚知道死生界除了执行规则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但傅潜渊是天命龙,与天地同生,说不定能知道一些没有流传下来的办法。
然而事与愿违。
“没有,也不会有。”
这就是傅潜渊的答案。
封云蔚皱眉,为在死生界里一切未知的傅同,也为傅潜渊。
他觉得傅潜渊好像不太对劲,盯着傅潜渊的眼睛细细看了几分钟,最终是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你看起来……好像并不怎么担心傅同在死生界里的情况?”
封云蔚这么说着,其余几个人也一同看了过来,他们其实也有这样的感觉,但想想最在乎傅同的人其实是傅潜渊,自然觉得自己是想错了。
现在听到封云蔚这么说,那种困惑感又卷土重来,而这种困惑感没持续太久,便听到傅潜渊的声音在风里轻轻响了起来。
“鸿鹄告诉我,他身上的咒术别人解不了,我也一样,只能凭他自己,所以,之前渡陵他必须要去,现在他也必须在死生界里和犀照做最后的了结。”
死,一切俱成灰,却也不必再为任何事折磨。
生,咒术因为下咒人的消散而解除,到那时才是真真正正的生。
“该来的到底是会来,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我和他的命已经系在一起了,生死同往,若他没能从死生界里走出来,我会在他消散的瞬间与他同去,一瞬都不会迟。”
这话听得封云蔚心里一跳:“什么意思?你做了什么?”
傅潜渊却不再回答,把龙鳞和小苍龙重新放好捧在手里,视线从封云蔚身上移开,朝面前的死生界看了过去。
什么意思,做了什么,其实没必要问,也没必要说。
被无能为力的窒息感笼罩的时间太长,他也倦了,不愿再去想那些,只记得一件事——
在那天的夜空星河里,他带着他的崽崽穿过云层,最后在漫天的璀璨下,承诺给傅同说他不会走,无论在什么时候,遇到什么事,都会陪着他。
曾经他在漫山灯火里说过同样的话,但失言了,让他最在意的人在深渊里沉浮了那么多年。
如今却不同了。
他不必再背负那么多,对傅同的说过的那些话是他唯一给出的承诺,也是现在唯一想要去做的事情。
生同归,死同去。
无论是傅同还是他,都再也不会是一个人了。
第141章 第141次太磨人
龙渊; 死生界。
走进结界的一瞬间,傅同感觉自己骤然下落,仿佛坠进了一方冷冽刺骨的潭水; 周围暗沉沉的,他什么都看不到,只有无尽的冷意覆在身周,扯着他往更暗更沉的深渊里坠。
他握着刀; 没出声也没挣扎; 静静的看着上方不见天日的潭水,任凭自己往下坠,这样过了不知道多久; 久到他已经没了知觉,能感知到的只剩下寒冷的时候,眼前终于窥到了光。
一点昏暗的灯光。
下坠的感觉同时消散了; 深渊似乎触了底,身下虚无的滞空感也消失了,换成了冰冷略微潮湿的石壁。
傅同撑着石壁站起身; 借着那点微弱的灯光朝四周看去; 远处不见边际; 视线所及之处尽是茫茫的空,和傅同之前的梦境其实很像。
他的梦境是无边无际的白; 这里是无边无际的黑,不是同一个地方,但给人的窒息感和沉重感是一样的,或者说这里还要更重一点。
因为那盏灯。
黑夜里唯一的光,却那么脆弱,摇摇晃晃的立在那里; 仿佛随时都要熄灭,深渊下的人眷恋它,以为那是救赎的指引,想借着它走出深渊,到最后却发现它其实微弱的连稍远一些的地方都照不到,他们还是离不开这里。
它是虚无的奢望。
傅同看着灯盏,声音淡淡的:“我都来了,你还不打算出来么?”
话音落下,远处传来一声轻笑。
一人从黑暗里走向前,出现在了昏暗的灯盏旁,人还是惯常遮遮掩掩不肯露面的模样,但身周笼着的不再是之前那样过于刺目的白光,而是成了暗沉沉的黑雾,隐在周围暗色里几乎看不清楚。
傅同看着他:“都到这个时候了,何必还要藏。”
犀照那边又是一声笑:“你说得对,确实没什么必要了。”
他难得不再弯弯绕绕做那些曲折的事,身周的黑雾随着声音慢慢散去,露出底下深邃的眉眼,在灯盏的映衬下模糊又清晰。
那是一张和傅潜渊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瞳孔颜色不同,傅潜渊人形时是墨一般的颜色,而他是璀璨的金,在周围昏沉里熠熠生辉。
但这种熠熠生辉并没有给人带来温暖明亮的感觉,因为它太妖异了,过犹不及的东西,总会给人一种阴冷诡异的感觉。
傅同视线停在他脸上,眼神依旧平静,似乎已经预料到一般。
犀照微微眯了下眼睛:“你好像并不惊讶?”
“有什么好惊讶的?”傅同瞥他一眼,声音平淡的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不过心魔而已,也就只能借借正主的皮相罢了。”
不过借皮相而已。
听到这几个字,犀照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扭曲,但很快收敛了下去:“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现在。”傅同转了下刀,终于撤去了之前那种波澜不惊的模样,缓缓朝着犀照笑了,“只是有这样的想法,就诈了你一下,没想到还真是这样。”
他的笑落在犀照眼里,格外刺目。
犀照是傅潜渊的心魔,这一点傅同在很久之前就已经猜到了,其实也并不难猜,因为犀照自己从没想过隐瞒,早已把这些都摆在了明面上。
和傅同说他知道傅潜渊消失的原因。
把印着龙洵山山脉的地图制成让他避开傅潜渊前来的传送阵。
还有,在噩梦里提刀刺穿傅同心口无数次的傅潜渊,也有着同样的金色眼瞳。
我和傅潜渊有关系——这是犀照在这几个月里一直在告诉傅同的事。
明明是傅潜渊的心魔,针对的人却始终是傅同,傅同不知道犀照这样做的原因,也不知道他的目的,但他也不在乎。
死生界,一生一死,不死不休。
地狱就在面前,只看最后谁能走出去罢了。
这么想着,傅同垂眼,重新握住了手里的刀:“既然已经进了死生界,那你我的想法一定是一样的,你我也不是一路人,所以也就不必说那么多了,直接来便是。”
犀照嗤笑一声:“你真觉得你我不是一路人?看看你现在的模样,你觉得我们两个之间……究竟谁更像怪物一些?”
说着,他抬手,在半空中画出一方水镜,缓缓推到了傅同面前。
它是周围昏沉里唯一明亮的物件,清晰的映出了傅同现在的模样,煞纹遮面,煞雾覆体,眼瞳隐约猩红,里面刻满了失控的戾气和狰狞。
和犀照相比,他确实更像怪物一些。
傅同看着水镜里的自己,许久都没有出声,犀照却笑了,在黑雾缠绕里轻轻出了声。
“你知道么?其实我本不愿和你走到这个地步,何必呢,我们恨的明明是一个人。”
“……傅潜渊。”
“我可真的太恨他了,明明我们有一样的容貌,一样的修为,一样的天命龙的身份,凭什么他能走在日光里,我却只能躲在他的影子下?”
“而你呢?你不恨他么?”
犀照反问傅同,声音隐约带了蛊惑,像是和情人说缠绵的情话一般,温柔极了:“傅同,想想你这一千五百多年里受到的一切吧,全都是因他而起,那些奚落,那些嘲笑,那些本来不应该由你承受的东西,就因为这个人,全部到了你身上,来,告诉我,难道你真的就一点都不恨他么?”
恨?
傅同麻木的把这个字在心里重复了很多遍,过往欢喜的时光和后面的绝望里面重叠,就和他之前在梦境里看到的那样,走马观花一般的从他心里掠过,一点一点,矛盾对比,比之前外面那些精怪们说的话更加诛心,深深刺在他心上。
傅同抿唇,只感觉后心口的印记又在发烫,眼瞳里的赤色也隐约加深了一些,狰狞的可怕。
他低着头,看不到水镜里自己的模样,但犀照看的清楚。
他眼里掠过快意,心里渐渐滋生的一些情绪也不加掩藏,拨开虚伪的面具,露出底下赤裸裸的恶意来。
“不过话说回来,你确实也没什么资格恨他。”
犀照看着傅同,原先温柔的声音突然压低,低沉沙哑,在四周昏沉里阴森森的:“你以为你是谁?”
“阴狠暴力的怪物,自欺欺人的懦夫,不过一个一无所有的赝品而已,谁也不是,凭什么得到傅潜渊的爱意?”
“傅同。”
他唤了傅同一声,眼里浸满恶意,一字一句的把后面的画说了出来,“你问问自己,你配得上么?”
“……”
回应犀照的,是破空而来的潜渊刀。
犀照早有防备,侧身躲开傅同的攻击,手腕一转,一支长戟出现在半空,狠狠朝傅同劈了下去。
“铮——”
一戟一刀撞在一起,发出长久不歇的嗡鸣声,犀照的声音响在嗡鸣背后,越发恶毒渗人。
“怎么,是恼羞成怒了,还是又想自欺,都不愿听别人说?”
“闭嘴。”
傅同面无表情的提起刀,身周黑雾缠绕,脸上的煞纹浓重似血,朝着犀照又是一刀。
犀照挡下,低声笑着:“真是的,怎么又生气了?也是,怪我不该这么问,二选一是什么答案?你啊……明明是两者皆有。”
“在虚假的世界活久了,是不是就喜欢上了自欺的感觉,再也不想清醒过来了?”
“但怎么可能永远不清醒呢?”
“欢喜是属于孟歧的,不是你,甚至你连傅同也不是了,只是个躲在阴暗角落觊觎着不属于你的人和事的怪物罢了。”
“……”
“看看你,何其可笑。”
他说的很慢,一点一点的在傅同心上碾磨。
“……闭嘴。”
傅同心里戾气翻涌,眼前的血雾越来越浓,后心的印记也像是被火点燃了,要把他整个人燃烧殆尽。
“轰隆——”
结界上传来隐约的雷声,黑云也慢慢从远处席卷而来,深渊下唯一的灯光摇摇欲坠,
但傅同听不到。
他耳边尽是刺耳的尖鸣声,把周围的一切都覆盖了,脸上的煞纹一点点暗沉,像是陈旧干涸的血,刺在他面上,和身周的煞雾一起向远处滚去。
这样的煞雾,和他之前在渡陵入煞那次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犀照看到,表情掠过扭曲的兴奋,声音越发阴森起来。
“还有,你知道傅潜渊当初为什么会和你在一起么?你以为是因为他喜欢你?可笑,还是让我告诉你吧。”
“他不爱你,只是因为一个人太久,他觉得孤单,想找一个人陪着自己,感受一下家的感觉而已,而你正好在这个时候来了。”
“……”
傅同猛地抬起头,眼瞳被赤色覆盖了大半,直勾勾的朝犀照看了过去,他这个样子称得上恐怖,犀照却不在意,见了反而笑得更加肆意。
“怎么这么看着我?小怪物不会又是要哭了吧?”
“真可怜,我也不想惹你哭,但是事实就是这样,怎么办呢?”
“他想要人陪,于是把你带回了家,有一天觉得倦了,不愿继续了,就能随时离开,把你一个人留在那里,看都不愿再看一眼。”
“你还不明白么?”
犀照笑容怪异,直直对上傅同的脸,声音尖锐急促:“你之于傅潜渊,其实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解闷的小玩意儿罢了。”
“闭嘴!”
傅同的眼睛霎时间一片猩红,潜渊刀在身周分成百把,腾空呼啸着朝犀照落了下去,犀照也不躲,执起长戟撞上眼前迎面而来的刀,一下又一下。
利刃撞击的声音徘徊在周围,金光乍泄。
嗡鸣声经久不息,极大的刺激了傅同心里的杀意,他脸上的煞纹终于成了近墨的颜色,身周的煞雾也越来越深,席卷至远处,几乎把两个人视线能看得到的地方都填满了。
“轰隆!”
上面一声惊雷,身后的灯盏摇晃的越加厉害。
一点……只差一点了。
犀照眼里的兴奋一闪而过,表情也扭曲了起来,直勾勾的盯着上面黑沉沉的天,等着结局降落,让一切尘埃落定,得到彻彻底底的了结。
一秒,两秒,三秒……
他的眼神越来越狂热,但到最后,他没有听到雷云落下,而是先听到了傅同的声音。
“原来是这样。”傅同看向他,眉目淡淡。“说一些不堪的话让我入煞,然后借天道除掉我,这就是你的打算么?”
他的声音很平静,和面上的狰狞癫狂一点都不一样,说出的话也清醒通透的很。
犀照瞳孔一颤,怔怔看向傅同。
傅同缓缓一笑,脸上的煞纹和身周的煞纹在他看过来的瞬间褪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142章 第142次太磨人
天上的雷声渐渐远去; 摇摇欲坠的灯火也重新安稳下来,沉沉映出前面两个人的身影。
傅同身上的煞纹和煞雾散去,眼瞳也从之前的猩红瞬间恢复成了黑白分明的模样; 好像之前的癫狂入煞从来没发生过,只是犀照的错觉一般。
犀照愕然的看着他,面容扭曲成了极为怪异的弧度:“你没事?”
说完不等傅同应声,仓惶的摇头; 在那边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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