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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有美色-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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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方才下去的侍女重新上来,取下少年的头巾,将一支雕花木簪插进少年的发间,又拿起一件茜素红的披风,虚虚系在少年单薄的肩头,侍女轻轻将兜帽覆在少年的头顶,片刻后,台中少年抱着琵琶半遮面,身体立马不再随意舒适,而变得端庄又柔美。在茜素红披风与橘色灯光的映衬下,整个人仿佛从金色的暖阳中缓缓走来。立马变得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这转换的软糯柔美的女子声线,直听得人心神荡漾,李霁想着果真不虚此行,这少年的音色转变如此之大,实属不易,定是在这后台磨练了不知多少年了。
只听隔壁雅间有男子腻味的说话声。
“风收云聚雨将期,巫山青峰秀百里,欲问周公会神女,长江横短锁春意。台上这伶人实在可惜。”
“怎么个可惜法啊刘爷?若是看上了,直接赎回家去,岂不美哉?”
“打住打住,家中老爷子什么也不管就是不能玩兔爷儿,你这不是要害我吗?”
“您现在不在北地,天高皇帝远的,咱们这儿好男风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看得上他,是他的福气,刘爷您说是不是?”
李霁也不是没听过这江南的男子有好男风的圈子,从前只觉伤风败俗,荒唐至极,虽面上不显,但心中却是鄙夷恶寒,现在想想台上那单薄俊秀的少年郎,却是能理解这好男风的成因。不觉摇头,继续听曲,不做他想。
身侧伺候的江公公也听到了那猥琐的一番言论,见微服的主子对这评弹少年起了兴趣,虽过度揣摩主子的想法是不对的,但心里却忍不住猜疑。这烟花三月下的富庶江南最是少不了荒唐风月之事,看主子平时冷冷清清,凉薄漠然的一个人,只对乐籍诗文看中些,别的人与事,主子可没心思多瞧,可千万别沾染上这江南畜养男宠的癖好才好。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一曲唱罢,众人都停留在女声中回味,一时之间少年转身下台也没几人发现,李霁回过神,不禁莞尔,今日心绪不佳,倒是因着这首曲子而烟消云散,接下来的曲儿太过庄谨,没了那股浑然天成又抓人心神之感,李霁也没再听下去,便下了画舫,离开了这灯火葳蕤的江浅湾。
阁楼中的烛光映着两人的影子。
斑影:“属下探得那掌事姑姑三年前还在宜州,后来举家迁往肃州。”
“接着查。”
此次李霁前来吴地不单单是游历,而是借着游历的幌子来查明十三年前一桩轶事。而那件事,与自己息息相关,知道内情的人差不多都已经死了,而李霁也是在皇宫里知道些虚虚实实的,关于这件事的经过。
他不过只是想知道,自己的母妃到底是因何而死。
盘蓝公主远嫁大齐,成为父皇最受宠的贵妃,离皇后之位只一步之遥,却没能熬过五年,便香消玉殒,宫里的老人都说,贵妃思念故国,终日郁郁寡欢,深冬寒邪侵体,大病一场,没能熬过去。
可李霁不信,虽说他是六岁时母妃就去世了,可自己关于母妃最后一段记忆,除了母妃常常呢喃在耳边的《兰藏谣》,便是母妃眼睛里藏不住的兴奋神采,那样的眼神,即使李霁再年幼,也知道是散发着希望的神采。那样的母妃,绝不可能是他人口中郁郁寡欢,因病去世之人。
这其中,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他,不过是想了却幼年时的一场夙愿罢了。
。。。。。。
“梨花小酿一壶,下酒小菜几碟。
青玉弄堂,君与妾席地而坐,对饮成双。
酒酣醉人,香有余味。
殊不知误入风月,笑颜已泛黄,倩影无人望。
今宵清风袅袅,错把梨花惊扰,惆怅也委婉。
青石板街,烟雨白马,妾来相送。
金戈铁马战豫章,从此山海两茫茫。
怎知血染红豆君已殇,老来衣冠冢前诉衷肠。
老青砖,湿黛瓦,凉风瑟瑟,满眼旧年华。
犹记白骨青灰孤身勇,姑苏城外待君归。。。。。。”
茗荷姑娘一口情真意切,悲凉叹息的吴侬软语弹唱着这首悲凉的爱情挽歌,顿时赢得台下的满堂喝彩,嘉让在后台静坐,等着茗荷姑娘回来。
茗荷放下琵琶,就看见嘉让坐在她的梳妆台旁,不由的笑意连连。
“你谱的词极好,朗朗上口。”
“是茗荷你的曲子好,嗓音更是动听。”嘉让毫无保留的夸赞道。
“你也莫夸我了,前日你为我在画舫里救场,我还没向你道声谢呢。”
嘉让:“无妨,我们是朋友,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告。”
茗荷猜到可能是要离别了,声音不由的低落下去:“何事呢?”
嘉让抿了抿嘴,“我后日便要走了。”
“这么快呀?我们都还未好好坐下来畅谈呢,你现在可有空闲?”
嘉让有些疑惑,还是照实了说:“有。”
茗荷眉眼一笑:“那今晚江浅湾落月亭中见,可好?”
看着茗荷眼中的希冀,嘉让也不忍拒绝。
这三年来,经历的离别不知凡几,也许这次离别之后,就再也不能相见,满腔的惆怅,话语里的失意,都悉数埋没在心中。
嘉让应了一声好,茗荷便收拾了一番,两人便相约离去。
四月的烟雨染湿古道,路旁的行人纷纷赶路,并不做停留檐下躲雨,就像茗荷姑娘说的那样:
“四月的姑苏与宜州,烟雨天格外多,这雨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雨小,但却密,总能染了人一身湿意。”
嘉让听出了话外之音,只冲她笑笑,将油纸伞换了个方向。
茗荷瞧她不接话,索性也不说这些离别失意之言。
“你今日到乐意舍了那身道袍?”
嘉让莞尔:“今日特地来寻你,晓得你不爱看,便换了一身。怎的?不好看吗?”
茗荷歪着头打量:“怎么会?你穿什么都好看的。”
少年高挑单薄,姑娘风姿绰约,两人的身影到是十分的相配,别有一番江南才子佳人的风流之感。渐渐的,便淹没在幽静的弄堂尽头。
两人在江边小亭之中,雨也堪堪停下,江面上倒是十分的热闹,水灯节连着三日,暮色来临之际才是江上最热闹的时刻。两人在江边赏景倒也是十分的闲情逸致。
正如茗荷唱的那样,梨花小酿一壶,下酒小菜几碟。
暮色下的落月亭中,映照着一日中最后的余晖,两人对立而坐。
嘉让其实不胜酒力,一杯下肚,便有了薄醉。在外人面前她是不敢喝酒的,可茗荷是她在宜州唯一的朋友。不过这梨花酿虽说是酒,可是却不灼人,即便是孩童也能喝,有下火暖胃的功效
茗荷看着她一饮而尽:“你不是修道士吗?怎么还可以喝酒?”
喝了酒的嘉让便有些活泼了,“我不是真正的道士,顶多算一个居士,跟着师父过来长见识的。”
嘉让醉了酒的眼睛,盯着人瞧,温柔缱眷,茗荷有些脸红,微微垂下了头。
嘉让用手撑着头,缓缓吐气:“我大概是有些醉了。”
茗荷含笑看着她,“你作的词,可是有故事?”
“嗯,是将军与游妓的故事,你要听听吗?”醉了酒的少年极好说话,乖得不像话。
茗荷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神色。
“将军还是平民少年的时候,喜欢上了隔壁的卖酒姑娘,两人私下定终生。
为了娶姑娘便去参军,可回来的时候姑娘家破败了,家人将她卖进了教坊,姑娘也心灰意冷。
平民少年虽小有成就,却没法将她救赎出来,而姑娘也自知再也配不上他,便说了些绝情,不复相见的话。
少年误会了姑娘,便远走豫章战场,出征的那一日,姑娘去了街头远远送他,默然饮泣。
少年后来成了将军,消息传来姑苏城,姑娘虽知道他不可能再娶自己,可还是一有空就去城外等候,希望能远远瞧上一眼凯旋的他。
可等来等去,却是将军战亡的消息,尸首都寻不着,几个月后,运了一具装着将军衣冠的棺木回来,很多年以后,姑娘年老色衰,被赶下了画舫,便终日守在将军的衣冠冢前。。。。。。”
嘉让说完这个悲伤的故事,整个人都陷入了惋惜之中。
茗荷静默了一会儿:“可若是将军没死,回到姑苏,便会迎娶他人,那这个故事将如鲠在喉,就没那么凄美了,不是吗?”
世俗的偏见,女子的情爱又值几两钱?不过都是说书人臆想出来吸引看客驻足一赏的伎俩罢了。
应嘉让嗔道,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可真扫兴。”
“我们这些戏子本就是助兴的,看的多了闻得多了,便是台上助兴,台下扫兴了。”茗荷说这话的时候有些麻木又有些不甘。
“不许你那样说自己,戏曲评弹那都是宝啊,可不光是玩乐而已。你可是评弹大家。”
“你不觉得三教九流,戏子下等吗?”茗荷眼神热切。
“你知道吗?世间万物就如文房四宝,你说湖笔与徽墨谁又能胜谁呢?”
茗荷怔了一怔,随即释然一笑:“是呀!上九流也好,下九流也罢,都是为了活着而已。”看着稍显醉态的少年,茗荷呐呐说道:
“檀京美吗?比姑苏还美吗?
我是这一辈子只能待在戏台上了,可你不一样,你是檀京的官家子弟,一出生便注定了与我们这些人不一样,我只能和说书人口中的游妓一般。
戏台便是我的天地。而你,却是自由翱翔天际的鹰,只在这儿做短暂的停留。没有地方能将你留住。”
嘉让只听得到茗荷絮絮叨叨的说话声,还有脸颊上凉丝丝滑腻腻如脂玉般的触感。
不过睡了小半个时辰后被茗荷唤醒了,“我可是睡了很久?”
茗荷摇头,“半个时辰。”
嘉让不好意思,“那你岂不是在这枯坐良久?”
“你知道便好,难道不得向我赔礼道歉吗?我可不要口头上的,我要你随身戴着的物件儿。”
这下应嘉让可犯了难,“我们这样,会不会是私相授受啊?”
茗荷的笑顿住,似是想起什么,尴尬的看着她,未等应嘉让反应过来,茗荷便一把拥住应嘉让:“如此一来,倒是真正的私相授受了。”
那一晚,两人潇洒告别。于嘉让而言,茗荷姑娘是她羁旅路上停歇的友人。而于茗荷而言,她像一个人,那个她无法触及,又走进她孤寂内心的人,而她,擅作主张将她当做他罢了。。。。。。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这一章信息量很大,给大家解释一下,嘉让上辈子像是被困在牢笼里一样,所以这辈子被改命的她会是一个全新的她,畅游天地,会遇见很多人和事。
这一路学会很多本领,慢慢成长为一个很不一样的女主,人生不单单只出现将军,世子,男主。
第28章
江公公随着主子下了画舫; 心里感叹真是不凑巧,主子今日因着那掌事姑姑的事心绪极为不佳,自己也就顺嘴一提来江浅湾听一出评弹; 没成想主子破天荒的应了; 结果听到一半,就沉着脸下了画舫。
正琢磨不透时; 见主子望着江面,此时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在这般景致的烘托下,这江浅湾美得如诗如画。
江公公眼尖; 忽的瞧见了不远处落月亭中的一男一女,那清隽少年正是那日唱《春江花月夜》的尹三郎。
不由心念一动; 没准主子就是想来听一听那尹三郎的曲。做内侍的自是上道儿,“主子,这宜州江景甚是不错,您可要去亭中坐坐?”
李霁落座,正是紧挨着落月亭的望江亭。
他掐了一把紧锁着的眉心; 掌事姑姑一事进展不顺,兜兜转转又绕回了原点。
“主子,那人不正是前日的评弹少年吗?”
李霁抬眉; 顺着江公公指着的地方看过去。
看见那少年与一位姑娘相约坐在亭中; 两人相对而坐; 饮酒畅谈,画面竟意外地和谐,李霁的脑海中浮现一副“醉里吴音相媚好”的情景。
迷蒙的烟雨之后,江面泛着落日余晖的光影; 映射的余光微微打在少年人的侧脸,那两人用着吴地方音说着话,声音软糯清润,仿若一对情人在窃窃私语。
女子音色清甜,少年的音色却介于清冷与温柔之中珠璧交辉。一切都是那么静谧安逸,李霁心有所动,身子不由得放轻松,听着他不懂的方音,颇有一番享受的意味在里头。
此情此景,倒让他稍稍忘却了眼下的杂糅的琐事。
他瞧着醉了酒的少年,本没多少关注,却也听得少年讲着将军与游妓的故事,可能是因为薄醉,忘了说吴音,便用官话说着故事,倒也吸引着他听了下去,那倒是个烂俗的说书人会编出的蹩脚故事。
既然想娶卖酒姑娘的话,为何要选择会九死一生的参军?且不说这平民少年能成为将军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就算是如有神助,又怎会轻易牺牲,连尸首都寻不着?这姑娘既然被卖入了教坊,成为游妓,又怎会有空去城外等候?
倒是把蹩脚故事听了个全。
李霁嘲然一笑,自己这是怎么了?本就是个故事而已,怎的这样斤斤计较?
还是那姑娘说得对,上九流也好,下九流也罢,人虽分三六九等,却也都是为了活着而已。
良久,那少年没了动静,侧着脸覆在臂弯处醉的睡了过去,李霁也觉时辰差不多了,该回去了,这儿入了夜,江边路面湿滑,人又多,总是不太方便。
正准备起身离去,只见那姑娘将手覆在少年的脸颊上,轻轻抚摸着,在他耳边呢喃,仿若情人之间的亲昵。
李霁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看着熟睡的,仿若浑然不觉的少年笑了笑,他倒是艳福不浅,约姑娘出来私会,倒是把自己灌醉了,这男人间的通病莫过于此了,怕是装醉,勾引着姑娘表露出心绪。
那少年与姑娘并肩走着,李霁正好也顺了一段,索性慢悠悠的跟在后头。
在他二人作别之时,暗里冲出来一拨人,直接将二人敲晕了过去,嘴里念念有词,“将这少年给刘爷送过去!”
江公公一瞧,望向了李霁,“殿下!”若是殿下不出手,那小少年不就被。。。
果然,李霁动了动身体,却没有立马出手制止。两人跟上前去。来到了一处外宅,想必就是他们口中的“刘爷”在京外的宅子。
那几人扛着晕过去的二人,见来接应的侍者,不由大喜,“打听好了,这男的是个道士,没什么来头,今天送来给刘爷一份见面礼,那私盐案的事儿,就麻烦刘爷多帮衬小人了。”
李霁一听,着实有趣,原来刘孝青与私盐案还有牵扯。那他的舅舅万烨,岂不是在后面操控着这一切?
等人都出来之后,李霁这才潜入了刘宅,暗卫在前面带路,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刘孝青的主院,只见里头烛光微亮,暖黄的光影有些暧昧旖旎,但想着里头两个男子要行那等事,李霁胸腔异动,直接踹开了门。
只见刘孝青解了衣袍,那躺在床帷间面色红润的少年不省人事,衣袍倒是没有凌乱不整,李霁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
他面色如常,就那么居高临下的觑着被吓得六神无主的刘孝青,嘲讽一笑,“刘公子好雅兴啊。”
刘孝青面色惨白,哆哆嗦嗦的开口,“七殿下。。。”
“想不到刘公子还有这等嗜好,不知万大人可。。。”
话还未说完,刘孝青立马跪了下来,颤着声音求饶道,“殿下,殿下,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和万大人说,小人也是一时糊涂,着了那王知县的道儿!”
李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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