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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无所畏惧-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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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明霄剑主的能力有种盲目的信任,只要师尊愿意,一定能联系上他,既然现在没有消息,那就是师尊不想暴露,他尊重师尊的一切决定。
就算要他长久地等待下去,也没有关系。
“荼兆谢过天衡星君,日后巫族凡有难处,荼兆愿为之不惜一切奔走。”
许下了一个极重的承诺,荼兆直起身体,天衡星君眼前的银丝帘微微撞击出泠泠沙沙的声响:“不必如此,我与明霄相识多年,论及私交,我也应当做点什么。”
荼兆表现得很坚持:“您与师尊私交归私交,将结果告知我,我便应当承情,师尊教我正心明理,行止无愧于心,既受恩惠,怎可不报?”
他条理清晰地将天衡星君不要报酬的话堵了回去,巫主愣了一下,像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歪着头打量了他一会儿,忽然笑起来,这一笑正如星辰微闪春风过江,舌尖轻弹,几个音节极快极含糊地跳了出来:“憨乖勒娃儿。”
一旁的阿幼桑听懂了,眨巴了两下眼睛假装没有听见,而荼兆虽然听见了,但巫族方言曲里拐弯的音节和与官话截然不同的词语构造让他懵了一下,疑心是巫主说得太快自己漏听了几个字:“您说什么?”
天衡星君坦然地回望他,无辜地眨眨眼睛:“我说,你和你那个师尊,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像。”
比起之前,他说这句话时的语气明显随意亲昵了一点,从高高在上的巫主成了一位长辈。
荼兆沉默了。
……不管怎么听,这句话都明显比您刚才讲的要长很多吧?!
但他没有傻乎乎地指出这一点,只是和任何一个被夸奖的晚辈一样腼腆恭敬地垂下视线。
这一个动作正好让他避过了来自希夷君冷凉如冰的死亡凝视。
荼兆得了消息心情大好,这才猛然反应过来巫主应该是要出门,识趣地告退,顶着鬼王冷飕飕的视线一直走出了回廊,才脱离了冰锥似的索命目光。
“走吧,我虽不常下楼,但危楼里有趣的地方还是知道几个的,你明天便要回鬼蜮,和我在一起看星星实在枯燥,方才我若不说,你是要直接在星盘边上睡到明天么?”
天衡星君语气里带着无奈的笑,看鬼王的样子像是看一个不懂事的大孩子似的。
玄衣大袖,眉眼里都是冷艳阴郁的森森鬼气的鬼王丝毫不在意他这样的目光,若是在平日里,敢有人这样看他,他绝对会抽出那人的魂魄捏成小偶埋到不死花下面当花肥,不过在病弱的巫主面前,他身上冷冽森寒的鬼气都被小心地收敛了,像个最无害的普通人一样,朝巫主无辜地看过去:“睡到明天就睡到明天啊,你会给我盖被子吗?”
他笑嘻嘻地对巫主撒娇,浑然没有了鬼王的架子。
一边的阿幼桑直勾勾地看着他,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元华的话,她之前一直把元华的话当成胡言乱语,但是此刻……
俏丽的巫族女子心头撞响了警铃——胡言乱语也是要建构在一定的事实基础上的,该不会元华说的是真的吧!
——大祭司大人又遭批脸不要勒龟儿盯到辽!
脑子里有了这个可怕想法后,她就怎么都不肯放大祭司和希夷君单独在一起了,于是这一天,危楼里所有巫族人都看见了难得出门的大祭司和一个样貌好看过了头的男人在一起慢悠悠地逛街,而侍奉大祭司的巫女阿幼桑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眼里哧溜哧溜窜着火星。
看着前面两人在一处矿石铺前停下,衣着华贵的巫主弯下腰和摊主说话,鬼王在一旁站得身躯笔直,只是微微低着头注视着天衡星君,阿幼桑欲盖弥彰地躲到一边悬着重重绫罗的布摊后,手里绞着一块布角,恨不得低头咬一口那块布,才能堵住心里老母亲般的忧愁。
怎么办啊,她家这个憨憨一样的大祭司大人,聪明归聪明,但是真的好骗啊,那个鬼王一看就是心机深沉的家伙,大祭司万一被他骗得神魂颠倒又被欺负了可如何是好啊!
此刻的阿幼桑,和之前的许时晰微妙地达成了一致。
自家的娃哪里都好,就是太容易被骗了!
瞧着大祭司站起来,接过摊主手里一块拳头大的银矿石,拿在手里掂量了两下,笑着塞给了希夷君,阿幼桑一口气堵在了喉咙口——啊啊啊怎么会这么快!这难道是在交换信物了吗!
她思想前后,猛然想起大祭司说鬼王明天就要走了,心中先是一松又是一紧,万一两人情根深种相隔万里仍旧你侬我侬……不不不,不会这么糟糕的,大不了叫族里能说会道的小年轻写些巫鬼殊途的话本子出来给大祭司看,总之能拖一日是一日!
这边阿幼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天衡和希夷浑然不觉,他们拿了摊主非要塞给大祭司的银矿石,继续在街上慢悠悠地转。
年轻的巫族少女们手里拎着花篮,看见巫主过来,就笑盈盈地摘出一朵最漂亮的献给他,希夷沾了他的光,也得了不少。
两人走到最后,手里都捧了一大束颜色各异鲜艳娇妍的花儿,打算将鬼王这个化身也安排成巫主好友的天道驭使着天衡星君的身躯,低下头欣赏了一番手里巨大的花束,末了将这束花也塞进了希夷君的手里。
“鲜花配美人,方不负天地恩泽。”
周身围绕着星辰碎光的危楼天上人笑着对他调侃,被银丝帘遮住的眼睛里都是细碎清透的光泽。
鬼王像是被突如其来的花束给惊呆了,花瓣上晶莹的露水沾湿了鬼王深色的玄衣大袖,也沾湿了上面海水般波光晕染的纹路。
他眼神茫然地在花束上停留了片刻,而后又望向巫主,过了半晌,他看着巫主,慢慢地、慢慢地笑起来。
后面看见了全程的阿幼桑:“……”
啊,窒息。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章都是日常小互动,巫鬼两个成为朋友啦!这一章字数有点少,明天再更一章,明天就去昆仑开始仙巫线啦,先把鬼王送走嘿嘿嘿。
阿幼桑:担心大祭司,那个鬼王一看就不是好人。
许时晰:担心阿弟,那个巫主一看就不好糊弄。
阿幼桑&许时晰:唉,愁啊,自家娃怎么这么好骗。
第80章 惊梦(二十四)
第二天危楼里就看不见了鬼王的影子; 元华也不知所踪; 天衡猜想他应该是知道了危楼要远赴昆仑山; 自觉避嫌了。被留下的许时晰带着不生每日定时在危楼内闲逛,没几日,温柔可爱的不生就成了巫族人们新的心头宝,连带着暂居危楼的许时晰也得到了不错的待遇。
不过不生还是肉眼可见地萎靡了下去。
希夷走得急; 他性子又是疏朗惫懒的,压根不觉得分别是什么大事; 且不生在他心里不过是个养了几日有些乖巧的娃娃而已,或者不如说能把不生快点交出去才更好,因此他直到临行前才漫不经心地把自己要走且不打算带不生的消息告诉了小孩儿; 当时就把不生听懵了。
“你天生佛骨佛心; 除了修佛道什么路都不能走; 那些老秃驴肯定喜欢死你了; 下次再见面我们就是死对头,我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鬼王微微弯着腰,危楼里折下来的日光穿过层层镜面,在地上洒出薄薄一层熔金,披散落拓的长发遮住了他斜飞入鬓的眉和红的滴血的唇,也挡住了他精致如工笔描绘的半张侧脸。
不生怔怔地看着他,希夷君却不说什么了,直起腰,懒洋洋地摆摆手,对一旁的许时晰告别:“阿兄; 我走啦,这个小孩儿给你了,希望以后还能再见。”
同样大袖宽袍的世家公子笑容温和,看着弟弟的目光一如往常的包容,自嘲似的说:“我会尽力活得久一点。”
留城覆灭,他的寿命就只有三四十年,在以百年为岁月基石的修真界,他的死亡近的就像是在明天。
说什么还能再见,不过是他的自欺欺人,或许这次就是他们真正的永诀。
他们对于这个事实都清楚得很,但是谁也没有表现出来一点过度的不舍,一切的留恋都恰到好处,温柔而含蓄,许时晰甚至没有提出之后要与希夷多联系。
希夷对于他的回答不置可否,背着双手没入了危楼大门外广阔无垠的天地里,等他的背影消失了,不生才肩膀一抽一抽地开始哭。
和别的小孩儿张嘴嚎啕大哭的哭法不同,不生哭起来简直像是刚降生发不出声的小奶猫一样,嘴巴紧紧闭着,低着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但就是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
许时晰微微挑起一边眉毛,没有多此一举地去安慰他,只是随手将一块锦帕塞给不生,不生接过帕子死死攥在手里,还是一声不吭。
“我还以为你是看得开。”山阴的二公子声音里带了点感慨。
不生抽噎了一下,小小打了个奶嗝儿,嘟囔着说:“君上……君上不想带着我,我、我不要招他烦……”
许时晰喉咙里发出一声闷笑,轻轻感叹:“季安还真是那种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性子,你惹得他烦了,他真的会做出从此不再见你的事。”
不生含糊地唔了一下,站在原地掉了一会儿金豆豆,慢慢抬起头,自己乖乖地擦干了眼泪,一双大眼睛还带着湿润的红晕,可怜可爱极了,之后却再也没有提起过和鬼王有关的事情,浑然像是忘记了此人一样,只是愈发的沉默寡言。
鬼蜮的来客离开危楼后,巫主就命人收起了几座副楼,由巨大的摆臂连接在主楼之外宛若伴星的楼宇被机关拆卸收拢,组成样式魁伟宏大的防护器械,环环扣在主楼之外,将一座接天蔽日的高楼打造成了移动的进攻堡垒似的玩意儿。
危楼楼顶被一层层包拢着下沉,宽大的基座把它围拢在腹内好好保护起来,一座瘦高的塔楼就变成了胖乎乎的塔楼,高度也拦腰截掉了一小半,不再是之前那么一眼望不到头的模样,变得更适于移动。
“拆襟翼!起底座!灵石安上去!”年迈的工匠中气十足地拄着拐杖朝干活的小伙子们下令,满脸的褶子里都是神气的骄傲,“这危楼可是咱们巫族的招牌——老子说安灵石!灵石不安上去你扳起啥子闸!个屁娃儿,听球不懂!跟老子嚼!老子一拐拐决死你个龟儿子!”
他生龙活虎地跳起来,一下子挣脱了外孙女儿扶他的手,抄起拐杖往胳肢窝下面一夹,整个人呲溜一下就钻到了那群小伙子里,扯着一个青年的耳朵就开始咆哮:“老子叫你安起灵石!你龟儿脑壳是遭门给夹起了迈?!教教教不起,老子不如去找条狗儿接班!狗儿听话毛还长!”
青年痛的龇牙咧嘴又不敢还手,只得苦兮兮地皱巴一张脸,还迁就着老人的身高弯下了腰:“老汉你今天说话有点怄人哦。”
老人凶巴巴地掴了青年头顶一巴掌:“屁话!你是第一次见你老汉哦?”
下面吵吵嚷嚷一片热闹景象,天衡站在三楼看,阿幼桑站在一旁陪着一起看,但以往活泼话多的阿幼桑今天却一反常态一言不发,沉默得连天衡都看了她好几眼。
“藏起的酒遭尤勾偷了迈?”
巫主终于没忍住,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明丽的巫族姑娘愣了一下,立马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扬起下巴:“谁能偷我?我屋头一点儿酒都没得,前两天都遭我喝完呐!”
天衡:“……”
他忍了又忍,还是破了功,控诉:“你昨天还说你好久没霍酒唠!”
阿幼桑眨巴眨巴眼睛,若无其事:“我说我霍酒了迈?未必是你听错辽!哎呀不说啷个咯——那个乖娃儿勒师父,我感觉我瞧见过哦。”
方才还像个讨不到糖就要撒泼打滚的孩子一样的巫主收敛了笑意,移开视线,居高临下地望着危楼内以双倍速度运行的格式机关,在咯吱咯吱齿轮转动的声响中,他轻声说:“你见过嘞。”
阿幼桑这回确定了,自家大祭司那次突然外出,带回来的男人果真是太素剑宗的宗主,那位名动天下的明霄剑主。
大祭司大人还把明霄剑主藏在了危楼上的密室里,那些铁木还是她去仓库里翻出来的呢。
可是……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啊,大祭司明显没有要将明霄下落告知太素剑宗的意思,甚至昨日明霄的弟子来询问,大祭司都一点口风没有透露,为什么要把人藏起来呢……
阿幼桑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大祭司为何要这么做,琢磨了几个晚上都找不到理由,难道是太素剑宗中有坏人等着加害明霄剑主?总不会是大祭司出于私心不想让明霄剑主离开吧?!
任凭阿幼桑怎么绞尽脑汁也绝对想不到,她的大祭司不过是为了“回收”用过的化身而已,压根没有什么隐情在内。
天衡恰在这时看过来,一双略显狭长的眼睛里有似笑非笑的味道,好似看出了阿幼桑在苦恼什么:“没有这么多奇怪的东西,只是铁木有益于他的伤势,他养好伤我还能扣住他么?我可没这么大能耐。”
他说正经事时就会自然地用官话,阿幼桑不知不觉也跟着他换了口音,她倒不觉得巫主悄没声儿地扣住太素剑宗的宗主是什么大事,也从头到尾没有要去告知荼兆的意思,只是担心大祭司是不是要背着她们做什么事:“他过来时候的样子,不像是能很快养好伤的,大祭司除了给他铁木,没做什么别的事情吧?”
况且,她在心里偷偷嘟囔,就算那个剑主养好伤了,大祭司难道就真的扣不下他了么?拳脚功夫没得比,阵法一道到了巅峰便是连神也囚得,大祭司是世间最擅阵法的天才,逮一个直脑筋不会变通的剑修还不是手到擒来。
天衡星君双手插在袖子里,拖长了声音叹气:“我真的没做什么,尤勾不信我就算了,怎么阿幼桑现在也这样了?”
阿幼桑沉默了半晌,幽幽道:“因为之前每次你向尤勾保证了不喝酒,转头就要我给你偷渡酒上来,挨骂的还只有我一个。”
在巫女充满心酸惆怅的感叹声里,巫主恍若无事地哼起了小曲儿。
危楼从极东的大地上拔起,在数百个阵法勾连托举下,如巍峨山峦腾空而起,向着远方的昆仑山脉疾驰而去。
荼兆打开房间的窗户,外面有一层泛着淡淡流光的灵力罩拢住了整座危楼,防止高空的狂风吹入楼中,除却偶尔遇到暴风的微小晃动外,整座危楼和平时一般无二,丝毫没有飞行在高空的颠簸感。
剑修出门带把剑,灵修出门带上储物囊,巫主出门直接把房子和族人都带上,手笔着实阔绰。
荼兆只是略略一估摸,就大概能得出,驱动这座宏伟楼宇飞行数万里的能源,绝对能烧掉一条灵脉的矿石。
但是巫族财大气粗,就是不在乎。
他们要陪着大祭司大人出行!砸钱也要去!不能让大祭司大人在昆仑那帮剑修跟前丢面子!
危楼的运行进入平稳状态后,天衡就没有再留下来看,回去的路上却遇见了不生,小孩儿像是迷了路,站在一处平台上仰着脸看危楼的天井。
此时正是白昼,危楼飞行的速度又快,天井上蓝天白云一段一段闪过,偶尔有展翅的鹰发出贯彻长空的鸣叫,空空地在危楼内一圈一圈回响。
小小的孩子孤身一人站在少有人来往的平台上,天衡看了他一会儿,慢慢走上去,站在他身旁:“白天的云不怎么好看,等到了晚上,有星星的时候,云会变成深灰色,压在各种各样的星星下面,一层一层,看起来又甜又软。”
不生惊了一跳,慌张地转过头,漂亮的大眼睛愣愣瞅了天衡片刻,他认得这个矜贵神秘的男人,君上之前带他过来,第一个见的就是这个人,他是这里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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