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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春晖(重生)-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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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天下,我都敢说是最好的!”
他自顾自说得飞沫乱溅,一张红红的脸衬得头发愈加白亮。邢鸣几次想打断都被止住,只得无奈地立在一旁等着。
崔琰被他缠得毫无烦乱之色,等他语速稍缓的时候终于正色道,“老伯,你虽看起来面色红润,实则是阴虚火旺的表现。”她不顾他的惊愕,继续道,“人一旦阴分亏虚,体内阳气便无可制约,导致内热过盛。你是不是常常觉得心烦易怒、口燥咽干?”
“你、你怎么知道?”老头被什么阴虚阳虚的弄得不知所谓,登时变了脸色,又听她说的症状倒是一点不差,便连连点头,以为是个什么了不起的大症候。
不想那三个人皆悄悄相视而笑,这老头,可不就是心烦易怒、口燥咽干么!也亏得她能说得他哑口无言。
“我说了,我是大夫。”她淡淡说道,神色坚定。
“那……”老头狠狠咽了口吐沫,不甚甘心地打消了收她为徒的想法,“那你说我这病严重吗?该怎么医治?”
“这个我自然会告诉你,”她微微颔首,“但你得先告诉我们究竟是谁请你制了那把琵琶。”
“咳——”老头郑重地点点头,转身在台阶坐下,头仰得高高的,努力在回忆着,“啊!想起来了!”不过一会他便“噌”地跳起来,叫道。
“究竟是什么人?”邢鸣快步走到他身侧。
“是一个年轻的书生,”他不假思索地道,“大概一个多月前吧,他找到我,付我双倍的报酬让我赶制一把琵琶,奇怪得是他拿出一张图样,叫我依葫芦画瓢,照着做一把一模一样的!”
闻言,崔琰不禁怔怔的,果然,到底是个书生么?
“你怎知此人是个书生?”邢鸣问。
“嗨!”老头颇为得意地看向他,“我不光知道他是个书生,我还知道他是崇文书院的书生!”
崇文书院!显然,在场的几个人皆吃惊不小。
“哼,”老头也不等他们再发问,直接道出原委,“老头子我虽然只是个不问世事的手艺人,可毕竟也活了这么大年纪,见过的人比那小子吃过的饭还多呐!那小子来的时候虽然穿了件破旧的外衣,还挑着个糖担子,可就他那细皮嫩肉的,怎么看都不是个走街串巷的生意人!最关键的是啊,他只换了个外衣,内里衬衣的袖口上明明白白绣着‘崇文’两个字呐!这傻小子,连‘做戏做全套’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你可还记得他的相貌?”林秋寒问。
那老头皱起眉头,“相貌嘛……书生不都一个样子么,白手白面,文弱得都不像个男人!不过,这一个倒还好,虽然斯文秀气,也不失俊朗,虽然比不上你们两个这般出挑,”他指着裴长宁同林秋寒道,“比你倒是绰绰有余。”他又转向邢鸣道。
“你……”邢鸣刚要发作,又生生忍住,只没好气地问他,“有什么显眼的特征没?”
“没有!”老头回答得很是干脆,“你们既是官府的,想来此人定是犯了事,要是让我当面指认,我倒是还能认出他来。”
“真的?快走!”邢鸣大喜过望,不由分说拽着老头就要往外走。
林秋寒伸手拦住,“走什么走,你难道不知道因为卢同的事情山长被气病了,书院因此提前放了学生的秋日假?”
“什么?”邢鸣顿足,刚刚兴奋起来的脸登时垮下来,“怎么这个节骨眼放假!大人,那怎么办?”
“不如让人按照这位老伯的描述将那人的样貌画出来,再找人认一认?”林秋寒沉吟道。
正商议着,自进门一言未发的裴长宁却开口问那老头:“那张图样可还在你这?”
“在是在,可你……”老头似乎又开始不耐烦起来,抬眼看裴长宁的同时微微愣了下,显然是被他说一不二的架势所慑,便打住刚要出口的话,起身进了屋,出来时手里多了一张信笺纸,“喏,好在我还留着,不过你要这做什么?”
裴长宁未答话,将叠得四四方方的笺纸打开,仔仔细细、反反复复地看了几个来回,还不时放在鼻下嗅一嗅。他这郑重的模样让其余三个人都围了过来。
不过一张再普通不过的笺纸,大概数次易手,已经是皱皱巴巴的了,折痕也是难以辨认,上面简简单单绘着冰丝琵琶的图案。
瞧着这张笺纸,崔琰心里隐隐泛起一丝熟悉的感觉,就如她第一次见冰丝琵琶时生出那种感觉一样,只是那时她觉得这种感觉无从谈起。此时,她才终于能确定自己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图样!
“就这么一张笺纸,你看出什么来了?”林秋寒轻拍着裴长宁的肩头,很是急切地问道。
“是崇文书院特制的笺纸,”裴长宁微微抿唇,“看来这假放得的确不是时候……”
“什么?”林秋寒伸出两个指头迅速地将笺纸夹走,学着裴长宁的样子反复看着,“也没什么特别啊……”
裴长宁瞥了他一眼,刚要开口解释,发现一旁的崔琰秀眉紧蹙,不知在想什么,似乎根本没注意到他们的谈话,“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么?”他问。
“啊?”她回神,“我见过这个。”说话间她还在想。
“你自然见过!”林秋寒好笑地抖了抖手中的笺纸,“在倚云楼和崇文书院,真的假的都见过。”
“不是,”她笃定地否定道,“我是说这个图样,我见过,而且就在不久以前。只是我现在想不起来了……”
“无妨,先不要想了,慢慢再想。”裴长宁柔声道,接着转向着仍旧一脸惊奇的林秋寒,“你再细细看这笺纸,可是微微泛绿?”
林秋寒将笺纸透着光又看了会,连连点头,“是比寻常的更绿些。”
“那日在崇文书院,我注意到学生桌上就有这种笺纸,单张并不容易看出什么,许多张叠在一起才会看出显眼的绿色来,我便知道这是书院为学生特制的笺纸。”裴长宁道出缘由。
林秋寒了然地点头,不知怎么纤薄的笺纸从他指缝间飘然落地,他急忙弯腰去捡。
崔琰正看他,忽地一个与眼前无比相似的场景浮现在脑中,“陈墨言!”她脱口而出。
乍一听到这个名字,裴长宁骤然变了脸色,本就算不上舒展的脸愈发冷峻起来,负在身后的双手亦紧了几分。
林秋寒颇有些意味地看着他,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转而向着崔琰道,“你是说这张笺纸是你表兄陈墨言的?”
她只漠然地点了下头,显然,她对于这个人并无甚好感。
“不会这么巧吧?”林秋寒并非不信,只是想确认一下而已,“你方才说看它眼熟,是因为以前见过?”
“嗯,”她虽然不太想提起此人,但还是原原本本道出这个巧合,“那日我在祠堂受罚,他来找我的时候,我偶然看见一张笺纸从他身上掉落,虽然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但我能确定就是这张。”
“他去找你做什么?”不等林秋寒再次发问,裴长宁倒先急着开口了。
这也太突兀了吧?林秋寒瞅了他一眼,暗自觉得好笑。
她也是一愣,未料到他会在这样的场合问这个问题,又见他似关切又似微怒,只好轻描淡写的回道:“没什么,不过说些闲话。”
“抓人。”裴长宁冷冷地向着邢鸣道,说着一把扯过林秋寒手中的笺纸头也不回地走出院子。
“凶手就是陈墨言?”崔琰急步跟上,疑惑地问着同样落在后面的林秋寒。
林秋寒挑了挑唇,那可未必,只是有人恰巧撞在了枪口上而已……
“哎——”老头见几个人一溜地往外走,急得扯着嗓子大叫,“丫头,我这病该怎么治?”
崔琰刚要停步往回走,却被林秋寒止住,他遥遥地向着老头高声叫道:“您这不是什么大病,平时啊注意降降火就得咧……”
是夜,偏居府衙一隅的监牢内,气氛因为异常寂静而显得尤为阴森可怖,白日里□□的、喊冤的或疲累或死心,都不再发声。最靠里面的牢房内横七竖八的睡了满地的人,陈墨言正缩瑟着挤在最角落里,仍心有余悸。
他头发散乱,上面还沾着稻草屑,衣衫自一进来便被同牢房的人扯破,身上也有好几处皮外伤,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显然,作为一个刚被打入监牢的新人,他已经很好地领教了牢内的“规矩”。
虽然寄居外祖家,可他过的也算是标准的富家子弟的生活,在崔府里,即便有人心里瞧不上他,可面上对他都是恭敬有加,何时吃过此种苦头。
可此时,他还顾不上这些,最让他忐忑不安的便是这个时候了他还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白日里,他因书院放假无事,便同几个朋友去茶楼喝茶,忽然,几个衙役闯进来,不由分说就将他带来这里。一路上他都试着打探自己为什么会被抓,可那些衙役压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正胡乱想着,只听黑暗中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且越来越近,像是往他所在的这间牢房里来。接着一阵窸窣,原本睡着的犯人都被惊醒,一个个都警觉地坐起来。
“陈墨言!”狱卒站在门外大叫,“出来!”
陈墨言一个激灵,全身发怵,只得战战兢兢地起身。旁人倒是都松了口气,复又躺下,“小子!这个时候提你,看来是要请你吃宵夜了。”不知谁幸灾乐祸地说了这么一句。
闻言,他不禁脊背发凉,双腿止不住地颤抖,几乎挪不了步。虽然才来这大半日,可他知道,这人所说的“宵夜”就是上刑的意思。
“磨蹭什么呢?”狱卒猛地从后面推了他一把,大喝道,“利索点!别让我们大人等急了!”
他就这么被一路推搡着到了一个四面都挂满的刑具的地方。慌乱中,他只扫了一眼,便被这五花八门的各式刑具吓破了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陈墨言?”头上有声音传来,冷峻的音调透得人心里一片冰凉。
“正是小生……”他不敢抬头,只看着地面答道。
☆、受人之托
长身玉立的裴长宁甚是鄙夷地挑眉看着面前这个六神无主、瑟瑟发抖的男子,倒也没有同他兜圈子,抖了抖手中的信笺,“这方信笺可是你的?”
陈墨言战战兢兢地抬头,看见了那方眼熟的皱皱巴巴的信笺,紧接着对上了一双如利刃般锐利的眼眸,更加无所适从,自从得知那场大火烧死了三个人之后,他心中便一直隐隐不安,虽存有侥幸,可最终官府还是找到了他,这下可该如何撇清干系?
“……”知道是因为这信笺才被带进来,他先是惊慌失措,可沉默片刻后,心里又稍微安定了些,“是……不是!”一番计较,他决定如实交代,“我是受人之托!”
“受人之托?谁?”歪倒在椅子上的林秋寒一改困倦之态,脱口问道,原本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来的,如今见又牵扯出一个人来,不禁好奇,这个风尘落魄之地,究竟藏了多少各怀鬼胎的人啊……
“李柯,噢,他是我的同窗,我们……”陈墨言心中犹怕,说起话来有些语无伦次,汗不断从额头滚下也无暇去擦,“我们时常一同去倚云楼,他虽也算富贵子弟,可家中管得甚严,但风月场上哪有不花钱的?他囊中羞涩,又见阿沅的琵琶如此贵重,便想用把假琵琶换出真的来卖钱……”说着,他斜着眼偷偷瞧向裴长宁,见他面色依旧冷凝,吓得赶快又低下头,“大人明鉴,这方信笺就是李柯给我的。”
“是么?”林秋寒又换回懒散的坐姿,“说来听听。”
“是,”陈墨言连连点头,相对于面前这个冷面修罗,他还是比较喜欢椅子上坐着的这位。“虽然我跟李柯常一同去倚云楼,可我只是逢场作戏,至多不过露水之缘,不曾特别留意于哪个女子,可李柯不然,他和一个叫佩儿的很是要好,还曾经向她许过要娶她的诺言,这样一来,他家里给的那点银子自然不够花的。后来他跟我提过几次要换出阿沅的冰丝琵琶,我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并未当真,不想那天……”他顿住略想了想继续道,“算起来至今也有一个多月了,李柯拿着这张图纸来请我帮忙,让我找个工匠照着图纸做把琵琶,我就帮了他这个忙,琵琶做好后就交给他了,小生不敢欺瞒,之后的事一概与我无关,大人只需问问李柯便可知晓。”
听着陈墨言的话,林秋寒渐渐失了兴致,打了个哈欠,换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也不打算再问话,一副都交给裴长宁的架势。
只见裴长宁挑了挑眉;轻哼一声;“你为何要帮他?”此人唯唯诺诺、避重就轻,可想要在他面前蒙混过关却没那么容易。
“这……”陈墨言未料他本想回避的问题一下子被这人指出来,不禁又是一身冷汗,“小生见他实在周转不开,且佩儿又总盯着他要赎身,同窗一场,实在不忍心……”
话未说完,他试探着抬眼偷偷瞥向裴长宁,恰恰对上他更加不耐的眼神,这双仿若能够洞穿一切的深眸,让他再也没有说下去的勇气。
果不其然,“说实话。”裴长宁一字一字说道,声音又重又冷,预示着他快要失去耐心。
本就如惊弓之鸟的陈墨言自然更能察觉到对方哪怕极其细微的变化,心中一阵焦急,索性闭上眼喊道:“三成!李柯答应我,如果冰丝琵琶卖了,给我三成。”
“哎呀呀!”林秋寒冷不丁叫起来,故作严肃地说道,“如此说来,若那李柯是杀害三人的凶手,那你就是帮凶。”说着遥遥向着裴长宁递去一个彼此心领神会的眼神。
此话一出,陈墨言稍愣片刻,当即向着林秋寒脚下爬去,全然不见平日里潇洒华贵的富家公子形象,狼狈如一条丧家犬。“大人!”他在林秋寒所坐的案几前停住,连连叩头,“这件事与我无关!真的大人!花魁大赛那日我一直在楼下坐着,在失火前从未离席,在座的有好几个同窗,他们都可以为我证明啊大人……”
“当天那李柯也在?一直同你们一起?”裴长宁问。
“对,我们一起去的,一直在一起,不过后来失火之后就被冲散了,我觉得无趣就回了家,至于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对于裴长宁的提问,陈墨言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也一直未离席?”裴长宁又问了一句。
“对,”陈墨言很是肯定地点头,“我记得很清楚,因为当时我们等得不耐烦,就行酒令,谁都没有离开,几圈下来再轮到他时,他一时说不上来,就喊着要上茅房,被我们摁住没让去,一直到起火前,我们都在一处。”
正说着,便听得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林大人,”原来是内宅的一个侍卫,“夫人请你即刻就过去,说是有要事相商。”
一定是为了明日女眷聚会的事,林秋寒甚是颓败地垂下头,轻叹了一口气,又无力地抬头看向裴长宁。可当他看见这张似乎同样苦恼的脸,瞬间便好似得了什么乐趣,站起身便要走。
还没抬脚,只见陈墨言一改惊惧之色,试探着开口问道:“这位大人可是南临知府林大人?”自被带至这里,虽然又惊又怕,但他一直在揣摩着面前两人的身份,见他们一个沉静冷漠,一个洒脱飞扬,自然而然就想起了在崔府听过的传说,虽然崔琰受罚时他不在场,可之后没少听人讲当时的经过,那日在危急中救走崔琰的贵人似乎就是这两个,只是他不敢确定,直到方才听见侍卫称呼坐上那位“林大人”才如遇救星一般。
“正是。”林秋寒很是疑惑。
“禀大人,小生乃是崔琰的表兄。”陈墨言谄笑着,希图抬出崔琰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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