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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宏图-第1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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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咧——”
  “啊,我跟你们拼了——!”
  众幽州刀盾兵和长枪手不得不转身自救,与人数比自己这边多了一倍的虎翼军步卒以命相搏。站在阵眼处观战的韩匡美大惊,赶紧用鼙鼓声,招呼偃月阵左翼的将士变换阵形,尽快为右翼提供支援。就在此刻,又是两个营的虎翼军壮士急冲而至,一个营呐喊着扑向偃月阵右翼,成为压垮右翼的最后一根稻草。另外一个营扑向偃月阵左翼,让左翼的幽州将士仓皇招架,无法再对韩匡美的指挥做及时响应。
  得到自家兄弟支援的泽潞骑兵,瞬间如虎添翼。将越来越多的幽州溃卒,聚拢起来,驱赶着朝偃月阵的底部发起一轮轮冲击。韩匡美被逼得手忙脚乱,不得不命令心腹爱将李忠,带着自己的亲兵营前去拦阻。而面对着潮水般涌过来的溃卒,最精锐的亲兵营也毫无办法,很快就被冲得立足不稳,一步接一步朝着帅旗败退。
  “弓箭手,弓箭手,朝着右侧四十步,三轮齐射!”眼看着中军岌岌可危,韩匡美把心一横,果断下达了一个恶毒无比的命令。
  刚刚跑回中军位置的弓箭手们,迅速转身,朝着预定方向抛出一排排雕翎。正在与自家亲兵纠缠的幽州溃卒们,纷纷中箭倒地。刹那间,血流成河。
  “绕路,绕路,敢冲击本阵者,杀无赦!”
  “绕路,绕路,敢冲击本阵者,杀无赦!”
  “绕路……”
  趁着溃兵本被羽箭射懵的机会,前来封堵缺口的韩氏亲兵,齐齐扯开嗓子高喊。先前如绵羊般被驱赶着的幽州溃兵,立刻发现自家正前方是死路一条。惨叫着做出调整,冒着被身后骑兵追上砍死的危险,侧着身子逃下了山坡。
  “射,继续射,右侧四十步,不管有人没人,把你们的羽箭全都射出去!”韩匡美一击得手,立刻决定再接再厉。
  更多的幽州兵卒弯弓搭箭,与仓促返回中军的弓箭手们一道,朝指定方位进行覆盖射击。不管那里跑动的是自己人还是敌人,也不管冲天而起的惨叫声是多么的刺耳。
  “左翼,分兵,留下一个营阻挡敌军,其余人向帅旗靠拢!”趁着自家溃卒和对方骑兵,都被羽箭隔离在四十步之外的功夫,韩匡美深吸一口气,快速收缩防线。“重新列阵,列圆阵。所有人,把兵器给我拿起来。是生是死,在此一战!”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略带苍凉的鼙鼓声,将他的最新命令,传达到所有尚未被吓破胆子的幽州人耳朵里。
  偃月阵的左翼迅速一分为二,一部分留在原地拼死阻拦对手,另外一部分,则迅速朝韩匡美的帅旗下收缩。期间不少兵卒脱离队伍,逃入雪野。但大多数人,还是选择了与自家主帅同生共死。
  “敌军,敌军主将也杀过来了!”有谋士哑着嗓子,低声向韩匡美示警。
  画着飞虎的认旗,已经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之内。至少还有两千名敌方的生力军,即将投入战斗。而幽州军这边,还有力气和勇气继续举刀的将士,已经不足一千五百。此战的胜负,几乎已经无法逆转。
  除非,除非韩匡美是楚霸王转世,或者,或者他还留着什么最后的杀招。
  “我知道,我先前就看到了。”韩匡美没有杀招,也没有万夫不当之勇。他所拥有的,只是满脸的苍凉。“老夫戎马二十余年,总不能在关键时刻丢下弟兄们独自去逃命。传令给后军,还有力气作战的,请跟老夫放手一搏。没有力气的,自行决定是战是降,老夫,老夫不怪他们,不怪任何人!”
  话音落下,帅旗周围,顿时响起了一片悲呼之声:
  “大帅——!”
  “大帅——!”
  “叔父,叔父何出此言。咱们今天大不了一起战死在这儿!”
  “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
  所有谋士武将,包括已经烧得走不动路的耶律赤犬,韩德馨两兄弟在内,都红了眼睛,发誓要与韩匡美共同进退。
  这种悲凉的气氛,迅速感染了很多兵卒。原本被保护在偃月之后的伤患们,也有不少人挣扎着走向帅旗,准备用自己的性命捍卫幽州军的荣誉。
  一个全新的圆阵,以极快的速度出现于山路中央,阵眼处,韩匡美深吸一口气,高举宝刀:“我乃大辽国羽林大将军,南枢密院副使韩匡美,对面的敌将何人?可敢跟我正面一战?!”
  “我乃大辽国羽林大将军,南枢密院副使韩匡美,对面的敌将,可敢跟我正面一战!”
  “我乃大辽国羽林大将军,南枢密院副使韩匡美,对面的敌将,可敢跟我正面一战!”
  “我乃大辽国羽林大将军,南枢密院副使……”
  帅旗下,横下心来一死的幽州残兵们,扯开嗓子,将挑衅的话语一遍遍重复。
  沙场交锋,当然不会由武将单挑来决定胜负。但这样做,至少能最大程度地鼓舞自家士气。同时,还能干扰对手的心神,令对手判断不出自己这边的虚实,从而放缓进攻的节奏。
  果然,听到幽州军的呐喊声,韩重赟与杨光义等人,都不约而同地愣了愣,脸上迅速浮现了一团疑云。
  事物反常必为妖,如果幽州军的主帅,的确是成名多年的韩匡美,他怎么可能如此幼稚,居然提出了双方主帅面对面单挑的要求?然而,如果虎翼营这边不做回应,未免显得怕了这个老贼。纵使最后大获全胜,也总是差了一丝味道。
  “继续喊,刺激对手心神!”没想到歪打正着,韩匡美喜出望外,立刻吩咐麾下弟兄再接再厉。
  对方几个主要将领个个都本事了得,常思麾下的虎翼军也的确名不虚传。然而,对方这支人马毕竟太年青了,从上到下,都没有太多耍弄阴谋诡计的经验。若是能抓住这个弱点不放,韩匡美甚至隐隐感觉到一丝希望。力挽天河的希望!
  “姓韩的,休得张狂,你家赵爷爷来了!有种,就滚出来一战!”没等他把好梦做够,半空中,忽然响起了一声霹雳。
  紧跟着,在另外一条岔路口,有支人马驱赶着先前逃走的溃兵呼啸而至。正整个队伍的正前方,一名方脸将军手举包铜大棍,“姓韩的,赵匡胤在此,有种出来一战!”
  “姓韩的,赵匡胤在此,有种出来一战!”
  “姓韩的,赵匡胤在此,有种出来一战!”
  “姓韩的,赵匡胤在此,有种……”
  赵匡胤身边的弟兄,也效仿幽州残兵故技,扯开嗓子,将挑战的话语一遍遍重复。不为别的,只为告诉幽州军,他们已经陷入了包围之中,插翅难飞!
  “……有种出来一战!”“……一战!”“……一战!”
  群山之间,骄傲的声音来回激荡。
  “是你?”韩匡美的脸色迅速变得苍白如雪,不仅仅为了身前身后的敌军,还因为那个手持包铜大棍的少年。
  他的哥哥韩匡嗣无数次跟他提起过此子。
  整个韩氏家族,时时刻刻,都在收集着有关此子的任何消息。
  此子,曾经护送着他的侄女韩晶,一路从汴梁赶到蓟县。
  此子,曾经与他的侄女韩晶相约白头。
  此子,曾经在大河之上,当着所有人发下重誓,今生必灭韩氏满门。
  此子……
  “晶娘,我来了,我来杀你父亲和叔叔来了!”迟迟得不到韩匡美的回应,赵匡胤仰头吸了下鼻子,吸去差一点淌出眼眶的泪水。
  今天的阳光很亮,风也温柔,四下里刀光闪烁,正如当初他和她相遇的时候。



第五卷 朝天子 


第一章 新春(一)
  平原的春天,总是比山区来得早,来得及,来得绚丽缤纷。
  一场细雨过后,麦苗就从地面窜起两寸多高。红的杏,粉的桃,白的梨,紫的海棠,争先恐后于枝头绽放。仿佛稍有耽搁,便会错过这霎那春光一般。
  田间地头,河畔沟边,衣衫破旧的农夫农妇们,扛起锄头,拉起犁杖,迫不及待地将粟、黍、豆、椒种了下去,然后打垄追肥,除草捉虫,满怀希望地等着收获的那一天。
  去冬,雪下得厚,冻死了足够多的害虫。今年春天雨水又来得勤,让大地喝了个痛快。看样子,今年应该会有个好年景。更令人欣慰的是,持续多年的战乱,也终于有了结束的迹象。
  祸害河中的几位大帅,相继被朝廷所擒。年初大举南下的辽军,也被枢密副使郭威、河东节度使刘崇、魏国公符彦卿三位大帅,联手给打了个落花流水。经此一战,辽国元气大伤。至少在最近两年内,无法再轻易南侵。平头百姓若不抓紧时间从土里刨几石粮食,娶媳妇生娃,简直就对不起老天爷这份恩典!
  至于郭、刘、府三位大帅,为何大获全胜之后,却没有趁机收复燕云十六州,就不是平头百姓能猜测的了。反正国家大事,自然有肉食者谋之。连糠菜团子都不够吃的人,只管好自己和老婆孩子就行了,其他的心,根本不需要去操!
  一片祥和的春意当中,几匹来自南方的驿马,显得格外扎眼。
  马背上的信使已经累脱了力,趴在马脖子处,随时都可能掉下去摔得筋断骨折。然而,他们却根本不敢停下来休息。顺着年久失修的官道,一路狂奔。从安州、申州、到蔡州,昼夜兼程。
  好在为了应付战争,枢密副使郭威在连接南北的几条重要官道上都修建了许多驿站。这才令信使在把坐骑累死之前,能够及时更换到新的战马。并且采用这种换马不换人的方式,及时把警讯送入了汴梁。
  坐镇汴梁的顾命大臣史弘肇接到了警讯,不敢耽搁。第一时间,就召集了其余的三位顾命大臣,苏逢吉、杨邠、王章,入宫面圣。而大汉国第二任皇帝刘承佑,见信之后勃然大怒,当场就拔剑砍断了御案,发誓要披甲亲征,将南唐、荆楚两个不知顺逆的小国,一鼓荡平!
  “陛下,天子乃九五至尊,不可轻出。”中书令兼吏部尚书、同平章事杨邠立刻皱起了眉头,大声劝谏,“南唐、蛮楚联手北犯,固然罪不可恕。然征讨四方,乃是枢密使之责。陛下只需下一道诏书,让天下百姓知道战火非我大汉国挑起便好。剩下的事情,自然可以交由史、郭两位枢密替陛下解决。”
  在入宫路上,他与其余三位顾命大臣,已经充分了解清楚了警讯的内容。原来辽国君臣吃了败仗之后不甘心,居然派人取海路去了江南,以重金和战马为代价,诱惑南唐、南楚两国,联手北犯,从背后狠狠捅了大汉国一刀。
  虽然安远节度使王令温和威胜节度使刘重进两个,先后抗住北犯的唐军和楚军。可大汉国与南唐、南楚的交界处,却不止是襄州和安州。特别是南唐,只要派遣兵马渡过淮河,就可以威胁蔡、颖、宿、徐四州,万一被其偷袭得手,大汉国就失去了产盐之地,税收至少要丢失一小半儿。
  但形势无论再怎么危急,杨邠都不认为御驾亲征是个好主意。首先,君臣之间职责分明,皇帝只需要坐镇朝堂,督促任免文武百官就好。征伐之事,自然由武将们来解决。而以他为首的文官们,则负责输送粮草,提供充足的器械和军饷,替武将们解决后顾之忧。若是皇帝把武将和文官的事情都干了,那朝廷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大伙趁早回家含饴弄孙好了,还能替国家节省掉许多开支。
  其次,杨邠不想说出口,却心里十分清楚的是,小皇帝刘承佑不是领兵打仗那块料儿。虽然随着年龄增长,这孩子长得越来越像先皇刘知远,举手投足间,霸气四溢。然而,此人却是个寺庙里的蜡枪头——样子货。真要去带兵打仗,一百个兵卒勉强还能带得动,一个营兵卒虽然吃点力,凑合着好歹也能对付。人数只要超过五百,肯定会手忙脚乱,焦头烂额。能全身而退就烧高香了,根本可能打得赢任何对手。
  只是,这话不能直说。毕竟小皇帝已经不是孩子了,得给他留些颜面。然而,令杨邠万万没想到,他的一番好心,却没换回来好报。听完了他的话,大汉国第二任天子刘承佑,脸色顿时阴沉得能渗出水来,将天子剑朝地上以丢,冷笑数声,摇着头道:“呵呵,朕倒是忘记了,凡事都有诸位爱卿在呢!既然如此,诸位又何必入宫来见朕?直接调兵遣将,御敌于国门之外便好。反正,这种事尔等也不是第一回干了!”
  话音落下,史、杨、苏、王四位顾命老臣齐齐大惊失色。快速躬身下去,先后大声说道:
  “陛下何出此言?”
  “陛下慎言!”
  “陛下如此一说,臣等只有以死明志了!”
  “陛下,微臣老迈,愿乞骸骨!”
  刘承佑闻听,脸上的笑容愈发寒冷,继续撇着嘴,大声补充:“何出此言?朕才把话说得稍重一些,尔等就受不了了?那尔等调皇叔的兵马前往河北之事,可曾请示于朕?还有那魏国公符彦卿,是谁准许他擅自离开驻地,领兵北上的?除了郭枢密路过汴梁之时,顺口告诉了朕一声之外。其余两路大军的调遣,朕事先连半点信儿都没听到。这回南唐蛮楚来犯,有尔等在,朕当然照旧装聋作哑多好!”
  ‘原来陛下是为了一个多月前的事情发怒!’杨邠、史弘肇、苏逢吉三人闻听,齐齐松了口气。赶紧强装出笑脸,大声解释道:“陛下息怒,河东兵马的调动,并非臣等指使。而是河东节度使不忍见河北生灵涂炭,派了帐下大将呼延琮前往救援。事后河东节度使还曾经专门修书给陛下,解释过此事。至于魏国公符彦卿发兵,乃是辽军的先锋已经打到了他的家门口儿,他不得不奋起反击。难得他肯主动为国出力,臣等。臣等觉得不便冷了他的心,就默许了起所为。”


第一章 新春(二)
  河东节度使刘崇是刘承佑的亲叔叔,他虽然未曾向朝廷请示,就擅自出兵河北,但毕竟打的是保家卫国旗号。因此,几个顾命大臣即便再对刘崇不满,也只能暂且捏着鼻子认下此人的举动,无法给与任何惩处。
  而魏国公符彦卿,在刘知远活着的时候,就没给过朝廷多少面子。今年辽国大举南侵,此人不去给契丹人带路,已经是国之大幸了。举国上下,有谁敢冒着将此人逼到契丹人那一边的风险,指责他擅自发兵?
  对于这些事实,小皇帝刘承佑肚子里当然清清楚楚。但是,今天他突然暴跳如雷,却不是为了听几个顾命大臣来给自己解释两路大军擅自行动的理由。于是乎,又冷冷一笑,大声问道:“诸位先前不是跟朕说,咱们君臣各司其职么?朕把天下权柄都交教予了诸位之手,怎么不见诸位给那些拥兵自重者一些颜色看看?莫非还是要等着他们公开扯旗造反,尔等才有所动作么?这,这,也太懒惰了一些吧!”
  话音落下,杨邠和苏逢吉二人立刻羞得无地自容,红着脸,躬身谢罪。
  “陛下,老臣惭愧!”
  “臣等有负先皇重托,请陛下责罚!”
  枢密使史弘肇,则气得两眼冒火,手掌握成拳头,在衣袖里忍了又忍,最终,却也躬下了身躯,闷声说道:“陛下,我大汉立国以来,征战不断,府库空虚,将士疲敝。如非,如非万不得已,实在不该擅动刀兵!”
  “好一个府库空虚!”刘承佑立刻抓到了史弘肇话语里的漏洞,紧咬不放,“那朕来问你,这两年的盐铁税和春秋两税都哪里去了?朕自从登基以来,虽然没有力行节俭,但也未曾有过大兴土木,或者出猎巡游之举,怎么府库里依旧拿不出讨伐逆臣的钱来?”
  “这个……”史弘肇回答不上来,连连用眼睛示意三司使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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